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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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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老冷哼——“你是真孝顺!”
阿衡只笑,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写那封信,所想的,从一开始就是双赢的局面。她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动过念头,想着和言希一起分食最后一块面包,饿死也是好的,但是,她受得那份苦,言希自幼娇生惯养,又怎么受得了。
“算了算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上辈子欠了你们这些小东西。”温老叹了一声气,哭笑不得“我一会儿找人给小希办出院手续,言家那边由我去说,你去把他接回家吧。”
阿衡的眼睛亮晶晶地。
老人无奈,笑着摸摸孙女的小脑袋——“你握着言家的钥匙,三个月没还,真当爷爷老糊涂?”
阿衡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白净的面庞上带了难得的窘迫。
温老正了颜色,认真对阿衡开口——“既是你选的路,后悔了,也没有退路,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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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接言希的时候,满眼的白色,看起来,眼睛实在有些痛。
三个月,实在不短。她的战役,迂回忍耐了三个月,最后终于大破。
趴在窗外,那个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柔软而干净,蜷缩着身子,熟睡着。
左手食指,勾挂着七连环,银色的,日光中,闪着明媚萧索的光亮。
她几乎看得到背对着她的,被阳光打散的黑发。
走了进去,床头放着一杯水和一把药片,白色的,黑色的,褐色的。
这可真糟糕,都不是他喜爱的颜色,不晓得他平时有没有乖乖吃。
他的呼吸很轻,安静地,是清恬的气息。
她抓住他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一点点相合,温柔地,而后,错了位,紧握,十指相扣。
已见青筋,骨细硌人。
他又瘦了许多。
仙人掌留下的疤,已变成一条条细索的暗痕,有些狰狞。
与言梵高的画着实有些不符。
所以说,生活不能假设,假设出来的,预料了结局,饶是皆大欢喜,却永远有一丝瑕疵。
她有些疲惫,看着他,安静地。
没有白天黑夜,不停地注射药物,不停地睡眠,连梦都不会做。
言希,你是否……想过阿衡……
她轻轻晃着他,沉睡了的那人,由于药效,难以醒来。
她轻轻揽起他的身子,轻轻让那人靠着自己,双臂拥抱着,缓缓地拍着他的发,温柔的指温。
“言希,快些醒过来,我们该回家了。”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也是这样嫉妒地看着她温柔地抱着哄着那个赖床的娃娃,她说——宝宝,起床了,要上幼儿园了。他则是上手直接蹂躏娃娃——呀,起来了起来了!老子都没这样的好待遇!
她却笑。笨蛋,我也曾经这样宠着你,只是你可曾记起?
他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温暖好闻的气息,睁开眼,迷迷茫茫地,看到一个人。
他看着她,看到她的眼睛,那样温柔,带着倦意,似乎,好久,都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他揉了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很久很久。
然后,轻轻昂起了头,微凉的体温,浅浅的吻,印在她的眼皮。
痒痒的,软软的吻。
而后,像个小孩子,笑了起来,从她怀中挣开,天真而腼腆。
阿衡愣了,无奈,又不好跟他计较什么。
因为,三个月,足够他忘记她几千次,她端足架子训他,也是浪费口舌。
然后,她猜想,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散播爱的天使,把吻当作了任务。
于是,也笑。
牵着他的手,开了口——“言希,我们回家。”
他望了她一眼,却低着头,晃荡起七连环,看着一个个小环,只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抬眼,爷爷和郑医生已经站在病房前。
她拉着他的手,他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认真地玩着七连环。
郑医生眼睛有些发亮——“难得,今天言希这么听话,平常,醒了,总是要哭闹一阵子。”
阿衡皱眉——“言希受伤了吗?”
她知道天武收拾病人的手段,不听话的,总要绑了,然后打镇定剂。
郑医生有些讪讪——“并没有流血。”
阿衡撩开言希的衣袖,白皙瘦弱的手臂上,都是麻绳捆绑后留下的青青紫紫的淤痕。
心里一阵疼,阿衡黑了小脸,礼貌上说了几句话,但是气氛终究冷了下来。
平常言希磕了碰了,她虽然嘴上每每骂少年不小心,但是磕在了那个栏杆上,碰到了哪个椅子,心底却总要诅咒哪些椅子栏杆十遍八遍的。
阿衡向大人道了别说着爷爷我们在外面等你,垂着头,一边诅咒郑医生,一边拉着言希的手往外走。
温老笑了,怎么看不出阿衡的那点小心思——“小郑,孩子在家惯坏了,你不要见怪。”
郑医生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微微一笑——“如果是她,我怎麽会怪。温老可知道言希每次哭闹些什么?”
温老摇头。他料想不出,病人实在反复,这怎么能猜得出
“不要忘了,不要忘了,阿衡,阿衡,阿衡,……”郑医生喃喃,学着那少年的语调,语气大悲。
他多么不舍得他的宝贝,不要忘了他的阿衡,可终究,渐渐忘却。
他已经忘记如何说话。
所以,如何才能开口喊他的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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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他说话,他看着她,只是笑,大眼睛干净而无辜。
她喂他吃饭,指着排骨——排骨,排骨,言希,你最喜欢吃的排骨,跟我念,排——骨。
言希歪头,不说话,只长大嘴,咬住她伸过的装了排骨的勺。
她拿着牛奶,故意不给他——言希,你的巧克力牛奶,牛奶,这是牛奶,念了才给喝。
言希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却抢过了玻璃杯,咕咚咕咚地喝着,喉头发出很响的响声。
阿衡抽搐了唇角。不是这样的声音。
想了想,和颜悦色,又教他——“言希,言希,言希,这是你的名字,知道吗,言……希……”
她拖长语调,念得很清晰好听,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
他有些茫然,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想了,乖巧地递给她剩下的半杯牛奶,忍痛割爱。
在他的心中,牛奶和言希是等同的概念。
他以为阿衡要喝他的牛奶。
阿衡沮丧了,自暴自弃——“阿衡,阿衡呢,算了算了,你要是记得,我跟你姓。”
那少年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笑得堆起半边酒窝,孩子气地拍手,轻轻温柔低头,六公分的距离,浅浅吻上她的眼皮。
凉凉地,痒痒地。
阿衡,阿衡等同于亲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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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上学的时候已经不能带言希,因为言希开始害怕到人很多的地方。
除了一年固定的几场音乐会,温母并不忙,便在阿衡上学的时候,把言希接到家中照顾。又买了一支手机给阿衡,如果言希哭闹的话,会及时打电话给她。
温母总是笑——好像又重新养了一个娃娃。
思尔撇嘴——哪有这么大的娃娃。
阿衡心中对母亲十分感激,温母却笑着摇头——十七年还顶不过两年,小希当真是个白眼狼。
思莞想起什么,有些怅然,望着阿衡,颇不是滋味。
温母按着阿衡的吩咐,教言希说话,言希却总是不理会,坐在电话旁,不眨眼睛地盯着。
铃声响了,龙眼般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抢着接电话,可总是陌生的声音,于是,扔了电话,撅嘴,转身,留下一片灰色的阴影,十分之哀怨。
温母大笑——“我的宝哟,不是阿衡,你也不能扔电话呀。”
她来了兴致,教言希记阿衡的手机号码。
1…3…6…5…2…7…3…6…1…9…6,宝,记住了吗?
温母念了一遍,厨房里张嫂喊人,便停了,走到厨房。
回来的时候,言希正抱着电话,笑得嘴几乎成了心形。
对面,“喂,喂,喂,妈妈吗?喂,信号不好吗?妈妈,言希不听话了吗?”那样温和软软的声音,正是阿衡。
温母怔怔,看着眼前这孩子欢喜天真的容颜,话筒中的另一端很远又很近,眼泪,却一瞬间流了下来。
没有,他很听话,很听话,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乖乖地想着你,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念你的名字。
可是,你就是你。
chapter50
思莞七月份独木桥走得极是顺利,被Q大录取,学了金融,在院子里各家孩子中,是一顶一的尖子,温家脸上十分有光,连带的,大家看阿衡的眼光也热切许多。
原本阿衡以为,思莞饶是上大学,也不会离开家的,因为这里有言希。可是,他却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学校的公寓中。
他走的那一天,言希还是躲在她的身后,大眼睛干净懵懂地望着思莞。
思莞伸出手,修长的指节,还带着阳光揉入的温度,想要触摸那个少年的发,却被他躲开,后退了一步。
思莞微笑了,漂亮的酒窝,阳光灿烂的眼睛,他走上前一步,不顾那个少年的挣脱,紧紧地拥抱了他。
然后,放了手,由着这个眼睛大大被他爱了许多年的少年重新缩回木偶中。
他说——“阿衡,我要试着戒毒了。”
阿衡抬眼,望着他,目光温和。
思莞他,也要放手了……
思莞微笑着,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怜惜——“阿衡,你今年十八岁了,是么?”
阿衡慎重,点头。
“你明年十九岁,后年二十岁,然后会走到三十岁,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等到四十岁,会担心儿女的成长,会在工作中感到疲惫,会偶尔想要和同样忙碌拼搏的丈夫在林间散步,到了五十岁,儿女长大了,渐渐离开家,你会和丈夫彼此依靠,所谓相濡以沫;六十岁,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七十岁,坐在摇椅上,回想一生,兴许阖上眼睛,这一生已经是个了断。”
思莞淡淡叙来,平静看向言希,眸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阿衡抿抿唇,心中有些惶恐,明知思莞说的全都是她所期望的幸福,却觉得遗漏了什么。
她脱口而出——“言希呢……”
“当你十八岁的时候,他十七岁;当你十九岁的,他十七岁;当你七十岁的时候,言希依旧是十七岁。他这一辈子都兴许不会再长大,而你不经意,已老。你说,言希还会在哪里?”
言希笑颜中的七连环,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冷光,很晃眼。
她退了一万步,微笑着牵着少年的手,指间若素,温软平和——“毕竟,他还活着,是不是?”
思莞轻笑,看着榕树下的两个身影——“阿衡,我现在试着,离开言希,看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朝,你觉得累了,或者,言希不再依赖你,把他托付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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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开始了,小虾如愿以偿,考上西林,何爷爷身体本来虚弱,逢了喜事,却也硬朗许多。达夷不再像只陀螺似的围着游戏机转,也开始认真起来。
mary讥讽——“装什么勤奋,你丫以为牛拉到西山就不是牛了?”
达夷拍案,橹胳膊——“林老师,我表和这个死人妖坐一起,他影响我学习,您老管不管!!”
林女士咳,装作没听清——“辛达夷,上课不要大声喧哗!”
男生群呸——“大姨妈,你他妈别拿天仙不当女神,八辈子修的福能和mary同桌两年!”
辛达夷宽泪,指,老子早晚曝光你的性别,你丫等着!
肉丝冷笑。等着什么,等着你丫宣传大姨妈暗恋人妖不成反而甘愿当人妖的受啊。
辛少愤怒了,奶奶的,别说老子是直的,就是弯的,也是攻,并且总攻!!!
肉丝嗤笑——你攻?你攻冰箱还是游戏机?
阿衡被口水呛到,憋笑憋得痛苦。
“总算是笑了。”肉丝撩了眼角,看到阿衡的笑颜,也笑了,眉眼如画,像极玫瑰花瓣。
不知道思莞那小子对她说了什么,整天愁云惨淡的,没有一丝笑摸样。
阿衡微笑——“mary,我七十岁的时候,真的很想躺在摇椅上,什么都不去想。”
mary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阿衡轻轻开口,闭了眼睛,唇角是温和的笑意——“我一直想要一个家,完整的,只属于我。我的身旁,有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们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会学着做一个很好的妻子,很好的母亲,当他们快乐时,分享他们的快乐,当他们伤心时,把快乐分给他们,而当我很辛苦很失败的时候,看到他们会觉得拥有了全世界。这样的家,才是我一直想要的。”
达夷转身,看了她半天,勾起浓眉,粗着嗓子开口——“这样,很好。”
阿衡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犀利而平静——“即使你们心中有许多不满,也是无法质疑这样的人生吗?只因为这是我选择的,所以无法也无能为力吗?”
达夷愣了——“难道不是?你的人生,别人怎么能替你妄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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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了,似乎离冬天越来越近。思莞上大学许久,并未正经回家住过几天,听mary说,他已经和林弯弯分手,那女孩要死要活,甚至跑到家中闹,看到客厅中坐在母亲身旁的言希,煞白了脸,一句话未说,便离去。
阿衡送客出门,林弯弯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和难堪——你不怕他吗?
他是指言希吗?
阿衡笑。怕他什么?
林弯弯恼怒——温衡,我不是告诫过你,离言希远一点吗?被他沾上,你一辈子都毁了。
阿衡若有所思——林弯弯,你真的是喜欢思莞的吗?
林弯弯脸更煞白——思莞长相英俊,温柔体贴,人又这么优秀……
阿衡笑——如果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再无挫折,对不对?
转眼,掩了笑意,和门,淡淡开口——林小姐,再见,啊,不,再也不见。
温妈妈摇头——这样的女孩子家贸贸然跑到别人家,看着实在不像有家教的。你和思尔以后要是这样,我一定要骂你们的。
阿衡挽住母亲的手臂,微笑——妈妈,昨天我带言希去医院检查,郑医生说言希可能下一秒恢复,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温母叹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阿衡,你以后是要和你哥哥一样,念最好的大学的。
阿衡点头,温和回答——我会的。
温母瞅着她半天,又看了沙发上的言希一眼——有我们温家在,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工作,都成。
阿衡微笑——我知道。
做母亲的,横了心,开了口,不忍却也硬下心肠——你再大些,我和你爸爸会给你找个品貌相当的孩子,你看怎么样?
阿衡望着窗外,天色已晚,起了身,紧紧握住言希的手,那人对她笑,满目的天真无知。
“妈妈,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温妈妈摇头,不赞同她逃避的态度——“阿衡,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问题,除非你和小希一样,被时光挽留,永远不会长大。”
阿衡转身,满眼泪光——“妈妈,那我,长大了,嫁给言希好不好?我不要儿子,不要女儿了,好不好?我不要轮椅了,好不好?”
这样,好不好?
言希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一丝迷惑。
缓缓地,有暖暖热热的液体烫过他的手心,一片濡湿。
灼热的温度,他缩回了手。
好痛好痛,不是鼻子,不是手,不是脚,不是眼睛,那是哪里,为什么这么痛,木偶为什么会痛……
她哽咽着,不晓得是欢喜还是悲怆——“言希,你等我长大,我们一起结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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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时候,B市无雪,今年,却是一入了十二月份,就降了温,思莞打电话回家,笑说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都要大幅度降温,后天初雪,你们可要赶紧加棉衣。
阿衡微笑看某某,早已被她装扮成小熊模样,底气足了——你放心,今年言希一定百分百不会感冒,以前是他不听话,不好好穿衣服才总感冒来着。
思莞沉默,半晌,才开口——那就好。
他不舍得挂电话,东拉西扯,阿衡笑了,把笨重小熊拽到身旁,话筒放到他的耳畔。
言希平素是看到电话就激动的,抱着电话,乐呵呵的,可是,转眼,咦,这个人明明就在,然后,脑袋像浆糊一样,转不开,听着话筒对面絮絮叨叨,听不懂,就使劲用手拉围巾。
好紧好紧昂,好难过……
他像个孩子,拽着暖暖的向日葵围巾,阿衡佯装没看到,为了防止他冻着,绕了这么多圈,依言希现在的智商,想解开,实在是白日做梦。
小孩子憋得脸通红,还是解不开,然后,开始,用牙咬,咬咬咬……
阿衡怒——“呀,言希,不准学小灰!”
他不知何时,趁她不注意,和小灰臭味相投,每天学着小毛巾,在毛地毯上滚来滚去,总是滚了一身的狗毛。所幸,没有过敏。
思莞本来叮嘱着言希你要乖你要多穿衣服多多听话,嘴皮子利索极了,摹地被阿衡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手机啪叽摔到了地上。
通话结束。
阿衡纳闷,思莞怎么不说一声就挂电话了,可是注意力终究在言希滴在围巾的口水上,黑了小脸,拿抽纸擦沾了口水的向日葵。
无论是不是生病,这人口水一向丰沛。
然后,多年后,某人调戏某宝宝,做嫌弃状——“哎哎,媳妇儿,你看,他又流口水了,这么多口水,不知道像谁……”回了眸,痛心疾首。阿衡无语问苍天,是呀是呀,不知道是谁的优良基因,宝宝一天报废一条小毛巾,吐泡泡跟泡泡龙一个德性。
他不记得她的名字,教了千百遍的言希阿衡也不会念出声,就像是一个代号,在他的心中,隐约的有了无可替代。
这个模样,阿衡是习惯了,预备了一辈子的,就算是思莞来了,她也必然会拒绝托付的。
言希是一个宝,即便长不大,永远停滞在旧时光中,也只是她的宝。
她离贤妻良母的梦想好像又远了许多。
阿衡笑,感冒了,头昏昏沉沉的,吃感冒药之前,把言希送到了温家。
传染了可是不得了。
她笑眯眯拍了拍他的手套——言希,你乖乖在这里呆几天,等我病好了就来接你。
言希学她,也笑眯眯。
温母赶她回去,叮嘱她好好躺着,用温水用药,在阿衡面前,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妈妈。
阿衡吸吸鼻子,昏昏沉沉,看着母亲微笑——“妈妈,要是我没有生病,很想抱抱你。”
然后,转身,挥挥手,在寒风中离去。
言希意识到什么,哇地哭了出来,要去追阿衡,温母拉住了他,抱在了怀中,小声哄着。
乖,宝你乖,阿衡只是生病了,你跟着她,她的病会更重的。
然后,想起女儿走时的那句话,眼角潮湿,又温柔地抱了抱少年。
阿衡,妈妈这么抱着你这么喜欢的言希,可以等同于,抱着你吗?
阿衡,这样,你会不会不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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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缩在被窝中睡得天昏地暗,迷糊中咳嗽了,可是四周那么安静,那么放松,一点也不想要醒来……
她真的很累很累,是一种踩在棉花上,身体完全被掏空透支的感觉……
想要好好地睡一觉,就算是龙卷风了,也不想醒过来。
黑甜乡中一片宁谧,这个世界,很温暖很安全。
放松了所有的力,只剩下指间,握着什么,却不敢轻易放手。
上天知道,丢了,凭她这点资质,是再也找不回来的。
那是她的宝呵,不能丢……
她醒来时,床前坐着一个人,伶仃的身影,紫红的毛衣,黑发垂额,明眸淡然。
是他。
她挣扎着,起来了,笑着问他——“你怎么跑过来了,是不是瞒着妈妈,偷跑过来的,不听话!”
他看着她,眉眼依旧干净漂亮,可是,看起来,又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衡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却发现他忘了戴手套,指尖有些冰凉,捂了,放进被窝,开始吓他——“又不戴围巾,不戴手套,冻着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药,要打针,这么粗的针管!”
她比划着针管的粗细,少年的唇角却有了温柔促狭的笑意。
阿衡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却把她抱起,小心翼翼地。
拉开窗,含着雾气的窗,一层冰凌,结着的霜花,美丽盛开。
再抬眼,外面已然是白色的世界。
飘飞的雪花,鹅毛一般,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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