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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黄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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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枯骨

  翌年,胡亥久居宫中,正得知阿房宫的兴建严重停摆,细究之下,才晓得那些原为罪俘的工人们纷纷群起反抗,官兵镇压不住,好不容易颇具雏形的阿房宫就在那些工人的怨声中被破坏殆尽。
  而这已是年前的事,负责督察阿房宫的官员因为担心遭受责难而隐匿不报,最後终於隐藏不住,抢先一步出逃秦地。
  胡亥当场气愤交加,难怪先前傲因敢堂而皇之踏入秦宫,丝毫不畏惧秦朝龙脉所产生的法力。
  只因龙脉就此受损使得秦宫门户洞开!
  如今阿房宫既毁,胡亥不得不重新想出一个保护秦宫的办法,只是沈思间,身前蓦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嗓音,只是这嗓音现下带著轻微责备,道:「苏元,你太让本君失望!」
  胡亥抬头一望,便看见青龙君苍茫双眼之中的忧郁。
  「你说什麽?」胡亥正自心烦,又听见青龙君没来由的斥责,不由得语带烦躁。
  青龙君远远凝视著胡亥,摇头道:「你可知你的纵容已让赵高荼炭多少性命?你若是仍对他执迷不悟,恐怕最後只会陷入灾厄,万劫不复!」
  胡亥面色一寒,「他所作所为尽是为了护我大秦,就算偏激,也是好意。」
  「苏元!」青龙君痛声道:「没想到你竟已糊涂至此!」
  「住口──」胡亥回嘴,「想想是谁当初对我的请求置若罔闻?是玉帝!他不拿玉清池水给我也就罢了,难道还真要我为了那个什麽鬼天机委屈自己的幸福?我从来不想当皇帝!也不想受人景仰,我只要与子尧快乐度过这一生,我只是想给他快乐!」
  青龙君气结,霍然大手一扬,一道凌厉的青色光芒就打在胡亥身上,胡亥瞬息间被打飞数尺,跌倒在地,嘴角渗血,不停呛咳。
  见胡亥狼狈,青龙君顿感於心不忍,可他自知若一心软,才真是会害了他,於是狠心道:「苏元,悬崖勒马,秦朝气数未尽,你若有心,我尚可助你!」
  胡亥「呸──」了一声吐出口鲜血,淡漠道:「别再喊我苏元,这辈子我名叫嬴胡亥。」
  知道心宿星逞强,青龙君也不再强辩,肃色道:「不管你拥有几个名字,都无从改变你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我知道你被傲因所害,进退维谷,又处在赵高的私心当中难以抉择,现在我有一计可以使傲因重回封印,你可愿听?」
  然而胡亥别过头去,缄默。
  见状,青龙君只是私自将方法阐明了,像是在对一堵墙壁说话,最後他语重心长道:「这是你最後的一次选择,你这世结果如何,取决在此。」
  胡亥依旧闷不吭声,眼也不抬。直到青龙君离去,胡亥才重新换了件乾净的衣服,把嘴角的血渍擦去,心中若有所思。
  夜半,他悄然至御书房欲查探朝廷现况,便见如山的奏折中有书信一角被压在最底层,胡亥抽出一看,惊觉丞相李斯竟早已入狱,全因当初陈胜、吴广二人在荥阳叛乱,而荥阳恰好是其子李由所驻守的三川郡。
  这是李斯在狱中所写将呈交给皇帝的书信。
  信中,李斯辩驳赵高无端构罪,将陈、吴二人与秦军的胶著战事推卸到李由身上,李由从无推诿战事,更遑论与叛军勾结,他李家对大秦绝无二心,言词恳切,唯请皇上明鉴。
  然而胡亥却见信末日期标明竟是在半个月之前。
  这半月来,他只听赵高随口谈起李斯之子李由战死三川,他还感念李氏功劳,赏银万两,加封官爵。
  熟料这一切竟与自己所认知的全无相同?
  胡亥默默将书信放回,又开了几本奏折阅览,才知各地因陈胜自封为楚王,经此一战,纷纷划地自立,眼下形势俨然已将回归到秦朝之前战乱的六国时代。
  但这等大事,赵高却只字未提……
  隔日,胡亥在与赵高游赏春花时,藉故提起许久不见丞相李斯,李斯乃两朝元老,应该时刻拜见,赵高不怀疑胡亥说词,只是沈默一阵,面色哀戚,对胡亥道:「丞相有意谋反,微臣担心皇上难过,才没有如实禀告。」
  胡亥凝色道:「若丞相真的叛朕,朕定然不饶!朕非要亲自审问他不可。」
  赵高见胡亥态度坚决,也没加以阻挡,只是抵达天牢後以牢狱晦气甚重为由,在监狱与胡亥之间拉上一层薄布,让胡亥在布幕後听审。
  布幕薄而透明,胡亥依稀能看见监牢里头李斯正躺在地上,神情竟是相当疲累。
  这时候只听在旁的审问官一一问讯,李斯动也不动,虚弱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犹豫马上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罪状,胡亥越听、脸色越沈重,本来以为李斯会如昨夜书信言语那样为自己的罪名辩驳,没想到竟然与赵高所言毫无偏差,当场气的霍然起身,挥袖而去。
  不久,一道圣旨来到天牢,宣布罪臣李斯三大罪状,一为托大功劳,意欲裂土封王,二为纵容其子李由与叛军勾结,意图叛变,三为无端非议朝政,毁谤有功之臣,三大罪状,洋洋洒洒,判定李斯死刑,秋後处决。
  秦二世二年七月,李斯从天牢被拖行至咸阳市口,他容貌憔悴,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只在见到他的次子与他一道绑上刑台,终於动容,声泪俱下道:「孩子,我想和你再牵著黄狗一同出上蔡东门去打猎追逐狡兔,这又怎麽能办得到呢?」
  两人忽尔痛哭失声。
  在场百姓无不指责李斯谋反大罪,却无人知晓这一切都是赵高计策使然,原来在当日他将李斯搆陷入狱,便已时常派人乔装成皇帝亲信上前问讯,李斯每每替自己喊冤,就会受到一阵痛打,久而久之,便以为最後那次胡亥亲临也是赵高派去的人手,便放弃反抗,免受皮肉之苦。
  日正当中,阳光炙热,李斯却感觉眼前一片灰暗。
  当监斩官一声「行刑──!」令下,李斯便遭受了赵高最後的判决──五刑。
  五刑令下,五种刑罚次第并受。先黥面,次截鼻,再断左右足趾,然後斩首,并将骨肉碎切为酱。
  赵高正是要用这秦代最严峻的刑法杀鸡儆猴,让朝中再也没人胆敢违逆他!
  当五刑终结,赵高端坐城楼之上,下令将李斯骨肉拿去喂狗,一代名臣,最後尸骨无存。
  李氏三族也跟著遭罪,或流落,或充军,或判死,无一幸免。
  就在赵高心愿了结,得意返回咸阳宫,另一处高台之上一抹悲伤的身影正默默看著他。
  胡亥悄然出宫,见了李斯惨状,心中恻隐,不曾想到赵高竟变得如此残暴,又见白日之下,赵高眉宇间似有煞气,閒人莫不敢近,显然是受到咒术的迫害。
  他可以对赵高做的一切过错视若无睹,却不能再让有心人利用这点去威胁他!
  於是他想起之前青龙君对他的耳提面命,最後那面容上无语的关慰,在在提醒了他这世再生为人的荒唐,然而事已至此,他又是否有力转圜?
    
    ☆、38、心脏

  李斯死後,胡亥命赵高为丞相,封安武侯,赵高手中实权到这时候抵达巅峰。
  其後胡亥偶一上朝,便见全场静默无言,只有几个例行的汇报,内容总是各地均安,然後一次次朝会,就在一声声心口不一的「吾皇万万岁──」呼声中结束。
  如此,胡亥已即位三年。
  秦二世三年开春,胡亥想著万象更新,想藉此改变朝中气氛,於是昨夜听闻李斯家中春宴醉酒,便故意早早上了大殿,大殿之上,群臣交头接耳,一看到皇帝圣驾马上排好队伍,口呼万岁。
  胡亥朗声「免礼。」要群臣一人提出一件关於民生的大事,想不到甫宣告完毕,便看见殿门口有人施施而来,竟是赵高。
  赵高身後有一奴仆捧著一只大箱子,跟随赵高身後,不敢抬头。
  待赵高来到皇座之前,拱手拜道:「臣前日春猎射得一骏马,特此献给皇上。」
  胡亥不疑有他,喜道:「好,让朕看看。」
  赵高得令,命身後家仆打开大箱,不料箱子一打开,卒然引发文武百官声声惊呼──大箱子里的装著的哪里是马?分明是一只鹿头!
  鹿头上的鹿角清晰可见,鹿眼圆睁,棕皮白点,与马根本毫无相似。
  胡亥先是一愣,以为赵高或许带错箱子,便尴尬道:「爱卿难道是拿错了?」
  没想到赵高作揖再拜,带笑道:「臣所献者,的确是马。」
  此语一出,百官更是嘈杂,胡亥当场哑然,内心震骇丛生,又见赵高转身向众位官员问道:「到底是马是鹿,不妨让诸位同僚来说个准吧。」
  於是有人言箱内为马,少数人则说箱内是鹿,可更有为数不少者选择缄默,闭口不语。
  这次早朝便在诡谲的氛围中结束。
  不久,胡亥便发觉上奏辞官者甚众,细查知下,多数已意外猝死,其馀生还者却早在御令下达前离开咸阳都城。
  而这些人赫然正是当日在朝上直言鹿者,全无遗漏。
  经此事後,胡亥已然体认赵高受傲因毒咒所陷,病入膏肓,他不得不采取最後的手段,於是立即连夜召见赵高。
  琼台玉阁内,胡亥轻轻吻著赵高。
  他的亲吻是那样温柔,那样纯粹,不带一丝肉欲与挑逗。
  赵高静静感觉两人唇上的碰触,心情似乎变得如同将要入睡那样舒适而透明。
  此刻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点点萤光,几声虫鸣,胡亥将人揽住,倚在亭阁边上的雕花凭栏,脸颊枕在赵高肩窝,与之甚是亲腻。
  赵高面色一赧,怯声道:「这里还在宫中,若被人瞧见……」
  胡亥默然锁紧赵高後腰,让彼此身躯更加贴近,柔声道:「若有人瞧见,我必告诉他,赵高是我这生最爱也最想守护的人,谁也不能阻挡我。」
  赵高只觉胸口倏忽暖意满溢,那甜言蜜语彷佛经过相偎的体温振动他全身。
  静谧间,胡亥伸手指向东方夜空,低语:「你可看见那颗星子?」
  赵高顺著胡亥手指方向望去,发觉东方星辰有七颗较为明亮的星星聚集,其中一颗位居中心,旁边还有几颗微弱星光映著它。
  他半晌看呆,只听见胡亥呢喃著,「中心那颗星宿就是心宿星,是东方七星的心脏。」顿了顿,又道:「而你赵高,却是我嬴胡亥此生的心脏。」
  「皇上……」
  「先听我说。」胡亥轻轻捂住赵高的嘴唇,凝视赵高,面带柔情笑靥,「我将暂时搬往望夷宫居住十日,十日之内,请你莫要来寻我,也莫要派人来寻。」
  胡亥捂唇的手指一放下,赵高即问:「为何?」
  可胡亥只是笑答道:「你可信我?」
  「微臣──」
  「我信你。」胡亥微笑,口吻斩钉截铁,「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相信你只是为了我好,就算你得罪天下人,也只是为了成全我的皇威,对吗?」
  闻言,赵高心尖一凛,彷佛心上有一部份正在剧烈抽痛。
  胡亥轻柔将赵高带入怀里,拍拍他的背,抚抚他的头发,万般疼惜。
  这世上已没有什麽可以表明胡亥对赵高的感情到底固执到哪种地步,赵高只觉全身被包覆在无比的安心之中,入眠之前,彷佛察觉有一滴热泪从他的後颈滑下背脊……
  望夷宫在咸阳宫的西北侧,是先皇嬴政为了观望北方少数民族入侵而建,取名带有以望北夷之意。
  赵高翌日清晨,便见桌上有一字条留言:「十日後,与君相见。」正是胡亥笔迹。
  他就这样执起字条,傻愣愣盯著七字早就乾涸的墨迹,许久许久,直到内侍来报,早朝已过半个时辰,殿上大臣似乎不免议论皇帝为何还未现身。
  赵高起身梳洗,将字条仔细收藏於胸前暗囊,才身著胡亥命人替他新制的丞相官服,抬头挺胸站到大殿之上。
  众臣见赵高一人站在皇椅之前,支持者面现喜色,中立者却不仅开始担忧自己下场,只听赵高沈声道:「皇上命本相暂代朝政,诸位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暂代朝政四字对年轻的皇帝而言实在很是诡异,一连数日,群臣见皆是赵高站在皇椅之前发言,不少有心拥立新主的旧派臣子便暗中商议,打算逼近後宫,查清胡亥现状。
  这日早朝完结,赵高便让三名大臣围著邀约出宫宴饮,赵高婉拒,不料竟有人死缠烂打,硬是将他拖在大殿上足足有半个时辰。
  等赵高发觉苗头不对,立刻拔腿往後宫奔去,便见另一群大臣聚集在胡亥寝宫前,正欲与守门的侍卫推挤,打算强行进入寝宫。
  赵高自然马上阻挡,假意胡亥正在寝宫当中,调集宫中护卫军,将在场大臣一个个「送」回府邸,才了结一场虚惊。
  只是这几天赵高心事重重,致使他彻夜难眠,好几次想冲到望夷宫中去看胡亥在里头做甚,可一忆起道别前胡亥对他的信任,他就不再有这个念头。
  无奈朝上其馀大臣却不让赵高得以安歇。
  就在胡亥闭关望夷宫第五天,朝上便有传言赵高以酒色迷惑皇帝,让皇帝整日沈溺在酒池肉林中不可自拔,导致荒废国事,翌日,更传言赵高欲自立为帝,胁迫胡亥退位不成,便让早就买通的禁军侍卫将胡亥软禁在宫中虐待。
  赵高对这些无的放矢的言论一笑置之,终於在一天一夜後不耐压力爆发,代皇上下旨诛杀所有造谣生事者以立朝纲,然而这旨意一出,更引发轩然大波。
  这天已是第八天,赵高独自面对众臣的排挤,纵然有不少被收买的官员帮他说话,可赵高对面那些虚情假意的笑脸却一点儿也不安慰,反而感觉到更严重的空虚,入夜以後,他忧思难寐,独身走到望夷宫外,遥遥远远凝视宫中细微的灯火。
  那口口声声爱他宠他的皇帝此刻正在远端灯火之下,他知道他只要推开门,就能如愿看见对方熟悉的面孔,可是赵高的步伐在距离望夷宫门外十几丈的距离前就已经驻足不前。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夜露在他的发梢凝结成水珠而滴落,赵高才感觉寂寞的滋味实在太过可怕,怕的他浑身发颤。
  就在此际,赵高听见身後一声声规律的脚步声朝自己接近,唯恐是那些追问胡亥下落的大臣,正想逃,便闻一声沙哑衰老的嗓音道:「子尧,是老夫。」
  赵高猛一回头,濮阳先生正朝他露出善意的微笑,赵高只是僵在当场,默默看著濮阳先生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语带怜惜道:「孩子,这几天你受苦了。」
  「先生……」赵高鼻子一酸,凝咽道:「您怎会在此?」
  只见濮阳先生叹息著道:「老夫只是不愿见你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先生何出此言?」
  「老夫夜观星象,见帝星闪烁不定,正是有小人蒙蔽之兆,一到咸阳,偶然耳闻皇上已多日不曾早朝,更无端印证了老夫的推想。」
  赵高急道:「什麽推想?」
  濮阳先生却不回答,只是张目往望夷宫看去,「皇帝是否就在那处?」
  赵高不语。听濮阳又道:「你可知皇帝在里头做些什麽?」
  这次不待赵高反应,他已经面色一改,皱眉道:「皇帝在里面施术作法,意图谋夺你的性命!」
  赵高一听只是乾笑,口中连连否决,「不可能……」
  「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接近胡亥的初衷?」濮阳提醒,「你与姬丹都是为了复仇才踏上这片不属於自己的土地,姬丹已然身死,剩下你孤军奋战,如今胡亥大权在握,为了坐稳帝位,当然要除去对他最有威胁的对象。」
  最有威胁的对象?
  赵高失笑道:「就算当初我是有目的接近他,可是後来我──」
  忽然惊觉不能再说,他连忙抿起嘴,但濮阳似已听出弦外之音,只是依旧轻轻拍著赵高肩膀,摇头叹息,「傻孩子,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替他夺得大权,又耗费心思铲除异己,现在他已不需要你了。」
  赵高骤然动手拍开濮阳的手,激动扬声道:「不!我不相信!」
  「如果不是为了害你,为何连前因後果都不说予你知晓便自己躲到望夷宫中?」
  「不是的……」
  「帝星闪烁不定,正是因为身边有逆臣相随的关系,而你,正是他身边潜伏的危险!」
  「住、住口……」
  「他早看准你的弱点而利用你,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趁著十日之期未到,赶快派人破坏他在望夷宫中的作法,这样你才可以继续活下去──」
  赵高就在濮阳阵阵相逼的言语中猛一昏厥,他一倒地,濮阳脸上随即露出奸邪的笑意,一个晃眼,濮阳身上的灰衣黑鞋崩裂,露出其下绿色的皮肤,在月色下发散著森冷的光。
    
    ☆、39、尽头

  梦中,这是一片空无一物的空地。
  胡亥的每个表情都在赵高的眼前窜动,赵高凝神呆望,最後赫然看见濮阳先生警告的严厉嘴脸,当下所有关於胡亥与他的片段尽数碎裂,成一地残冰。
  但赵高仍不放弃,拼命将碎裂的图块拼凑起来,焦急而恳切。
  躲在暗处的傲因见赵高陷入挣扎,开始对他的暗示有所反抗,那丑陋的面貌就变得更是扭曲。
  当初他胁迫姬丹在酒菜中下毒,正是为了将来可以顺利控制赵高意志,他附身的对象只有死去的枯骨腐肉,於是才选了当时身死的吕不韦作为栖身宿主。
  数年後,他已不再安於如老鼠般啃食尸骨的日子,他喜欢吸食人脑,而历史上能一次出现大批尸体的情景除了战争外没有其他!而他之所以会对赵高如此大费周章,只因为他已然察觉赵高复仇的野心能助他如愿。
  然而这几天他开始察觉法力丧失,身上生成的筋肉也渐渐剥离,如此下去他必然融化成一摊腐水。
  是哪个可恨的家伙在暗中封印他!想当今又有谁有能力封印他的能力?
  除了投胎转世的星君,还有谁──!
  他潜入皇宫,果然发现胡亥在望夷宫外设下结界,阻挡一切邪恶气息靠近,他虽不能亲自进入查探胡亥作为,可他在控制送饭的内侍逼他说出实情,终於知道胡亥将自己锁在内堂中,几乎与外界隔绝。
  想这种力量自体内消散的感觉,与从前被女娲封印时的过程一样使他感到恶心,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良机脱逃而出,怎可能甘心再度被打入地底沈睡千年!
  当窗外天色渐明,傲因化做一阵烟雾窜入赵高脑袋,这时候梦中的赵高依旧拼凑他与胡亥的记忆碎片,表情呆滞而落寞。
  他一现身马上把地上赵高拼到一半的图案再度打散,惹的赵高狂乱地朝他咆哮:「走开!不许你伤害他!」
  傲因仍是濮阳的模样,正确而言,是吕不韦生前的模样,但赵高不知,只见眼前之人脸颊像是龟裂一样猛然裂出细痕,鼻头塌陷,眼歪嘴斜,实在异常恐怖。
  他不禁倒抽一口气,听濮阳先生声嘶力竭道:「你为了复仇,已让胡亥背负上昏君的骂名,胡亥前世乃天顶星君,这世他受劫重生,却荼毒百姓,枉杀忠良,所以他死後必然被拘留到地狱,生生世世遭遇无情轮回,永远不得返回仙籍!」
  赵高神情呆傻,竟然想起不久前胡亥曾指著天上星宿时所他所说的种种情话,当下不知怎地产生了慌张的念头,忙质问著,「那……那怎麽办?我、我不能害了他!」
  「你若是能手刃胡亥,你身上所背负的罪孽便会远远超过了他,到时候胡亥劫数未到,却已死去,自然没有所谓的过错。」
  赵高瞪大双眼,颤声道:「你要我杀他?」
  「杀他!」濮阳先生面目全非,只剩一张嘴还在兀自开阖道:「杀死他,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那麽你就可以带他受过,他就可以回到天庭重新受封星君!」
  「不……」赵高低头看著自己剧烈发抖的双手,面上满是怆然,「我……我办不到……」
  那声音又道:「可见你不真的爱他,你若真替他著想,就该结束他这一世悲惨的生命──」
  最後,濮阳先生的影子已经淡的看不清了,赵高蹲下,俯身拾起一片碎图,正好是胡亥的笑脸,可这张笑脸,却霍然从中裂成两半。
  赵高惊慌失措,痛不欲生,忽然仰天长啸,便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可这次他张开眼,瞳孔中满是悲悼,默默下床,失神似地漏夜派人找到阎乐生母关押入牢,等阎乐寻讯找来,赵高看见阎乐一脸焦急也不关心,只是冷冷道:「宫中有贼人闯入,企图谋夺皇上性命,我让你去保护皇上。」
  阎乐大惊,不懂要他带人保护皇上何必挟持他的生母?只是赵高早就率先走出房门,不再多言。
  鸡鸣之时,阎乐等人已经率众包围望夷宫,为免贼人混入内侍当中,赵高下令除了阎乐带来的人手,其馀的活口一律当场处决。
  阎乐虽然犹豫,但念及生母安危却不得不照做,等一行人杀入望夷宫中,赵高终於在内堂里看见那抹相思许久的身影。
  他马上冲到胡亥身边,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胡亥本在入定,突遭人搅乱,体中气血运行顿时翻腾,立即爆吐一口鲜血,待鲜血喷溅而出,胡亥终於张开双眼,看见了赵高。
  他看见赵高将他身体扶住,眼眶发红,抖著声音道:「你……你怎麽了……」
  胡亥登时一声无力乾笑,双眼满是惋惜,低喃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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