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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谋乱世-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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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玩笑,但亦不至于畏首畏尾,何况这些人千不该万不,不该把心思用到方临渊身上。一跃回到车上,他踢开之前赶车人马夫的尸体,对着那两匹丝毫未受影响、正低头用蹄子扒拉着积雪下面草根的马,不禁有些犯难,“我从未试过赶车……”他说着有些发愣,这大半夜的,总不能露宿荒野吧?
  见他面露窘态,方临渊宠溺一笑,蹲下身来和凤殷然并排在车板上坐下,“我来吧?”
  凤殷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方临渊拿过缰绳,动作倒是像模像样的。“不行,你好歹刚受过伤,怎么能在车外吹冷风呢?”他说完便伸手要夺回马鞭,倒吓得那两匹马一惊,被方临渊熟练的安抚下来。“应该也不算太难吧?你教会我,就赶紧回车里去好了。”
  不知不觉间,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凉凉地落在眉宇之间。方临渊拉着凤殷然往车里避了避,抓过他的手放在怀里呵气暖着。太阳一落,气温就急剧地降了下来,何况此时已经夜深,连呵出的呼气都立刻散成一团毫无温度的白雾。慢慢拂去飘到凤殷然头顶的那点雪沫,方临渊脑中浮现的却是七年前,自己在荣韶时因太子纾颜屏羽之事,被胤帝罚了廷杖那回,凤殷然一身风雪、仓促而来的模样。眼前这人,似乎对寒冷有一种根植到骨子里去的畏惧,偏偏为了他,倒常常能转变出无所顾忌的勇气来。
  “殷然啊,”方临渊将人搂在怀中,心里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真切又捉摸不透,面容似乎是他的殷然,可是穿着打扮却决然不同,让他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有一种再也无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无力感。方临渊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反反复复地唤着他的名字,“殷然,为了我留在沧爵吧……”
  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凤殷然看不到他的表情,虽有些气闷,却没有挣扎。夹杂着雪片的风很凉,但是方临渊的怀抱却很暖,让人想一辈子沉溺其中。他没有吭声,却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是否留在沧爵,他从不关心,可是,他想一直陪在方临渊身边,去哪里都无所谓。
  雪渐渐越下越大,一片白茫茫之中,突然有马匹和车轮的声音传来。凤殷然一愣,连忙探头望去,却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两辆马车而来,当先一面鲜艳的旗子,上面迎风飘着三个大字:“峣山王”。
  “无妨,是方绶来接应。”方临渊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怪罪峣山王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二人温存。起身回车里取了凤殷然的帷帽,方临渊仔仔细细地替他重新戴好,却见方绶从前面那辆马车里探出头来,远远地便大声喊道:“七殿下,我忘了提前通知阿典,他早睡惯了,被我从被窝里拖出来,着实浪费了些功夫呢!”
  方绶话音未落,便似吃痛一般哀叫了一声,人也缩回了马车之中。不用想也知道峣山城的县令宋典,此刻正坐在方绶那辆马车里,敢当着他的面与外人揭他的短处,也难怪宋典抓狂。凤殷然看得好笑,扭头却对方临渊道:“看来,方绶这是向你投诚了?”
  “我倒觉得他和宋典留在峣山,实在是大材小用。若是有可能,应在京中替他们谋上一职。”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方绶的用意,方临渊将京中上下和国内局势又想了一遍,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若不是陈贵妃与他兄长又攀上了左相一脉,我倒也不必如此急着取方宜桢的性命。”
  凤殷然看了他一眼,听他如此凉薄地谈论手足兄弟的死活,也不知他幼时吃过多少苦头,才养成今日的性情。“周围各城的富商都已联络妥当,到时候少不得要走走过场,你这重伤之下勉力支撑的样子,只怕还得装上一阵子。”
  两人说话间,方绶的车队已经到了近前,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跟在宋典身边的峣山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倒也没忘了该有的礼数。“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我可是在府上准备了好几个有名的良医,药材也收购了许多,只怕熬药的味道飘出去,也能闹得满城皆知呢。”
  胸口的伤处依旧痛楚难耐,方临渊此时也是倦极,这些事情之间已经安排妥当,他不欲多说,便只对方绶和宋典微微点头,同凤殷然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
  由精卫护送的车队这才返航往峣山城走去,方绶与宋典坐着的马车依旧在前面开路,只是收起了那面招摇的大旗,迎着风雪安静地赶起路来。“阿典,”见宋典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便要昏昏睡去,方绶不由偷笑,故意凑过去拉他聊天,“今日白天里气温高了不少,晚上却又下起雪来。到时候新化的雪水又冻成了坚冰,表面又让雪花盖住,指不定要骗了多少人摔跤。”
  “是啊,就连老天都在帮七王爷。”宋典迷迷糊糊地叹了一声,被方绶一闹,睡意倒渐渐消减不少。“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堤坝上出了什么事情,也只能说是天灾。瞧七王爷那神情,这五殿下,怕是活不过三天了。”
  摆弄着小几上的那个手炉,方绶闻言意味不明地一笑,“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五王爷注定是不堪扶持,智谋不足偏偏人又贪心,也怨不得七王爷心狠。”帝王之家,莫说是兄弟,便是父子之间,反目成仇、勾心斗角的也比比皆是,他也是从夺位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又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艰难和血腥。“只不过,七殿下借着大皇子之死回国,如今又要借由五皇子之死扬名,陈贵妃一家,怕是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了吧。”
  “这就要看陛下的心思,和七殿下的能耐了。”宋典说着撩起车窗厚厚的帘子,一股冷风顿时吹了进来,冷得方绶一个激灵,形象全无的大叫起来,扑过来便要去关窗子。听之任之的宋典却在那间隙中回头看了看方临渊的那辆马车,倒一时不知自己纵容方绶作此抉择到底是对是错。然而无论如何,既然上了夺嫡的这条贼船,想要轻易全身而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卷四

  第六十章

  这几日的天气反复无常,忽而晴空万里、冬阳和煦,忽而狂风四起、大雪纷飞,不过毕竟渐入隆冬,温度一日追着一日降了下来。
  用过午饭,还在养伤的方临渊回房午睡,凤殷然无所事事又觉得自己午睡的习惯不好,每每必要睡到天黑才醒,忒浪费时间了些,便倚在前厅的回廊上,按宋典所教的方法摆弄瓷土,淘成瓷泥。再将其放在转盘之上,耐着性子拉扯瓷坯,并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调整着形状。
  在他身旁的火炉上正炖着鸽子汤,用砂锅文火细细煲着,散发出让人垂涎的香气。溜达到小院门口的峣山王方绶闻到香气,立刻探头探脑的凑了过来。昨日他有幸沾了在他府上养伤的方临渊的福气,尝到凤殷然的手艺,不禁对那色香味俱全的菜式记挂在心、念念不忘,此时瞧见他在煲汤,又闻到如此诱人的味道,只恨不得立刻喝上一碗,以慰煎熬之苦。“阿殷,分我一碗尝尝吧。”
  对着瓷坯专心致志的凤殷然头也不抬地直接拒绝,“还没炖到火候呢,再说这是给临渊预备的。”阿殷是他如今的化名,简单且利落,又被方绶等人天天念叨,倒让凤殷然极快的适应下来。
  已经忍不住想要自己动手拿碗盛汤的方绶哀怨地望向凤殷然,可惜人家压根没在意自己的目光。幽幽叹息着搬了小马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方绶看着他匀称修长的手指衬着瓷泥分外白皙,动作和手法虽没有他家阿典娴熟,但也勉强可以一观,自然也是因为阿典这个师傅教的好,教他也有些与有荣焉的欣慰。“阿殷,本王十分想跟七殿下讨了你来做厨子。”
  “不如王爷先割爱把宋大人让给我可好?”凤殷然端详着瓷坯的形状,随手挑选了一个印模准备定型,手上不停嘴上却也没耽误,“宋大人烧瓷制陶的技艺,便是官窑里的烧瓷大师见了亦会惊叹,本人也十分想要跟王爷讨要宋大人来做长工。”
  方绶听他模仿自己的语气,想到宋典知道此事后脸色该有多么精彩,愣了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盯着帷帽后面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的凤殷然望了许久,忽然摸着下巴说道:“这两日见了阿殷你的言行举止,又看了七殿下待你的态度。本王隐隐约约,倒是对阿殷你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的一顿,凤殷然终于抬起头来,白纱晃动间,他淡粉色的唇瓣一闪而过,“哦?愿闻其详。”
  总觉得迎面而来的风更加冷了一些,方绶摇了摇头,只是一笑,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真可惜啊,阿殷你居然不好饮酒。不然的话,本王的酒窖里有那么多好酒,倒是能和你换些菜来佐酒,岂非一大乐事?”他说罢,自己极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似乎凤殷然酒量不好,竟成了他人生中一大憾事。“你看本王如此伤心,待阿殷你这鸽子汤煲好,好歹分本王一碗尝尝,如何?”
  没想到他绕来绕去,不过为了一碗普普通通的鸽子汤,凤殷然嘴角抽了抽,倒不知道自己该一笑置之,还是直接把人丢出去。“想喝汤也行,先送一套宋大人烧制的茶具过来。”
  宋典烧瓷玩陶乃是陶冶情操、打发时间的自怡之举,烧成的器具虽然精美,但是除了一同长大的好友方绶死皮赖脸的讨要了几套之外,他是从不外送的。若是被宋典知道自己拿他的瓷器换吃食,只怕一怒之下跟自己绝交也是有可能的。方绶一会儿想着宋典勃然大怒的模样,一会儿又想着这阿殷看着瘦瘦弱弱的,武功却比自己好上太多,公然抢走砂锅这条路也行不通,实在是左右为难。奈何他闻着这扑鼻的香味,自制力什么的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当初就不该纵容阿典学什么烧瓷器,要是那时候劝他学学厨艺,本王也不用如此为难了……”方绶百感交集,脑子里浮现出峣山城的青天大老爷宋县令身穿围裙,围着锅台转时该是何等风姿,不由自己先乐了。“阿殷啊,真的没的商量了?”
  净了手掀开锅盖添加佐料的凤殷然,一边推开巴巴凑上前来的方绶,一边搅着汤凉凉说道:“刷锅水倒是可以给你留一碗。”
  方绶:“……”
  倍受打击的方绶沉默半晌,见凤殷然扭头去拿清水清理修刮匀称的瓷坯,样子细致又专注,不由脱口说道:“厨艺高超,又有耐性。虽看不清脸,给人的感觉却姿容出众。阿殷啊阿殷,你若是女子,本王一定要厚着脸皮,讨你做本王正妃。”
  指刀随着他手上的水滴一起朝方绶飞了过去,饶是方绶躲得及时,也被削去了一小缕头发。“我幼时随家父学此功夫,总是偷懒敷衍,至今也不过学得家父三成功力,而且准头偶尔把握不好。”他上下打量着有恃无恐的方绶,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白纱上大略勾出他的轮廓,也照亮了他手指之间夹着的那一柄寒光隐现的小小指刀,“如果一不留神,这刀偏了偏射中了王爷的贵体……”他说着,眼神却在行至方绶胯间时恶意的停顿了一下,再慢慢抬起,“只怕王爷必然饮恨终生。”
  明明看不到凤殷然的表情和目光,方绶还是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极为小心的退开一步,跟对面的青衣少年拉开了距离。“开个玩笑而已,阿殷何必认真呢。”
  凤殷然懒得再搭理方绶,他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换了别人,他这指刀早就直接发动了。“王爷要是实在无聊,就去县衙寻宋大人,或是回书房看看书练练字,何苦在我这里捣乱。”他说着坐回凳子上,抱着那洗净的瓷坯,思索着该往上面画点什么图案合适。
  “阿殷此言差矣,其实,本王是来找七殿下的。只是见他正在休息,不忍打扰,这才陪你闲话几句,打发光阴。”一脸正直的解释完,方绶似乎还忌惮于凤殷然手里的刀,站在原地赔笑说道:“瞧这时辰,七殿下也该醒了吧。阿殷你且替本王去看一看,本王保证,绝不偷喝你这鸽子汤就是了。”
  听了这个理由,凤殷然反倒是一怔,在他的印象里,方绶这个峣山王做的太过悠闲逍遥。除了喝酒闲扯,便是拖着宋典一起喝酒闲扯,时日一久,他竟忘了方绶好歹是个郡王,手上也是有兵有权的。轸一送来的资料齐全得有如流水账,所以他对这一任的峣山王如何如何以庶子身份继承爵位的全过程,也算是比较了解的。只是看到方绶本人,凤殷然总是没办法把他和当初那个冷血绝情的峣山郡王联系在一起。
  “你且等着。”朝他点了点头,凤殷然洗干净沾了瓷土灰尘的手,解了腰上的围裙,转身往里屋走去。行至门前,还不忘回头看看自己的汤锅,再看看方绶,对他比了个口型:“不准乱动。”
  哭笑不得的方绶连忙喏喏应承下来,目送着凤殷然进了屋中,倒真没敢动弹分毫。这个阿殷……他反反复复又想了一遍,只觉得自己的推想合情合理,必然毫无错处。七殿下方临渊虽然这些年来都在荣韶国做质子,在朝中也无母家势力支持,但是方绶既然有意打探所有皇子的情况,自然不会落下他。能打探得到的消息虽少,却也聊胜于无,起码方临渊身边的至交好友,喜欢着青色,名字里又带个“殷”字的,他也正巧知道一个。
  如果眼前这个阿殷,真的是他猜想的那个人,那么这回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方临渊身上,便是他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方绶忍不住露出餍足的笑容,抬头见凤殷然在门口招呼他,连忙稍稍收敛了几分,往屋里找方临渊去了。
  ……分割线……
  这几日虽是待在嶕城这座小小的县城里,五王爷方宜桢亦是忍不住心情舒泰。尽管他派去堵截方临渊的那些个杀手有去无回,多半折在了路上,害得他无缘享用方临渊身边那个身段勾人的男宠。可是探子们源源不断传来消息,全是说峣山王府为了救治七王爷几乎搬空了整座峣山城的药铺,请了峣山城里最好的几位大夫,对七王爷的伤势却依旧一筹莫展。一想到他那个令人厌恶的七弟极有可能要不治身亡,方宜桢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几次。
  因为高兴,方宜桢便格外放松,夜里的时候,便承了嶕城县令和官员们的盛情款待,宠幸了几个他们送来的美女。昨晚又是一夜纵情肆意,方宜桢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在赵申三催四请中不情不愿地起了身,终于想起来要尽一尽自己的义务,到重建的堤坝上巡视一番。
  近日天气回暖,峣河河面上不过薄薄一层薄冰,被阳光照射得分外好看,安详恬静得让人险些忘记月前它吞噬良田、冲垮屋宅的凶残景象。“王爷,您且慢行,留心脚下。”邹县令亦步亦趋地跟在方宜桢身后半步的位置,与方宜桢的幕僚赵申倒像是他的左右手一般寸步不离,生怕他一头栽进河水里去。其他品级较低的官吏虽有心上前巴结,却怕五王爷怪罪,便远远缀在后头,一时间将才修好的堤坝上挤了个满满当当、十分热闹。
  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方宜桢想起自己院子里那个新得的美人,长相清纯美丽,身材却玲珑有致分外妖娆,肌肤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何等销魂养眼。再看看面前这个笑起来像油酥面团揉成的千层饼一样的邹老头,真是倒人胃口。“本王不过随处看看,邹县令你带着官员们,代本王去看看民夫们可有吃饱穿暖。这里风大,不适合你们这些文官,待本王到前头检查一番再与你们会合。”
  哪里知道五王爷这是看他不顺眼要撵人,见五王爷关心百姓、体贴下官,邹县令怀着对方宜桢满满的一腔赤诚崇敬,当即叠声应着道:“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带人先过去。王爷千万小心脚下,莫要跌伤了。”
  嶕城县令邹浩的这句真切关心,在方宜桢听来却仿佛在诅咒他一般。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让他快走,方宜桢懒得与他置气,更加懒得再同他说话。他在弓马骑射上的功夫,虽略逊于四皇兄方景晖,但也比其他兄弟要强上一些,何惧脚下这区区一点冰雪。
  不屑地目送了邹浩与官员们退远跟自己拉开距离,方宜桢这才勉强露出点笑容,朝身旁的赵申说道:“赵申,你是个书生,与本王这样走在这陡峭的堤坝之上,面对脚下波涛汹涌的不驯峣河,可也心存惧意?”
  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赵申只低着头随着方宜桢一路朝前走去,而方宜桢自然也没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来。此处堤坝还在巩固之中,但为了迎接五王爷的视察,邹浩怕冲撞了方宜桢这位贵人,便一早吩咐负责此段工程的工头停止施工,将民夫们都聚集在一处候着。方宜桢站在空旷的堤坝之上,迎着冷风吹了这么久,他已有些厌了,不禁回头对赵申说道:“不过演出戏而已,时候也不早了,赵申,随本王回去吧。”
  踏前一步阻了回去的道路,赵申朝他拱手施礼,嘴上说道:“王爷,咱们此行,不但要把原先堤坝坍塌的原因归结到八王爷监管工部不利上,还要妥善安抚灾民,说服官员富商们开仓放粮。这一桩桩、一件件,您可都有了对策了?”
  方宜桢被他一系列的问题问得一愣,直觉里眼前的赵申似乎有些咄咄逼人,只是方宜桢当他太过急躁,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本王接到圣旨后,舅舅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赵申你不必太过忧心。”方宜桢不甚在意的笑着拍了拍赵申的肩膀,“本王方才似乎瞧见水底有鱼,一会儿叫他们在冰上凿个窟窿,钓几条大鱼回去让本王尝尝鲜!”
  “近日气温回暖,冰面极薄,怕是轻轻一砸就能裂开一个大洞呢。”赵申掩去眼里的鄙弃,随口应和着陪他一起往回走着。
  正盯着冰面的方宜桢,注意力完全被那几条一闪即逝的肥美大鱼吸引过去,并不曾瞧见赵申的神色。“如此甚好,快让他们现在就去给本王捞鱼!”眼见已经能看清在原地守着的官员和护卫们,急于品尝河鲜的方宜桢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真是个蠢材……赵申心中叹息着,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恭敬,“王爷既然兴之所至,那便亲自下水吧!”
  尚未来得及呵斥赵申放肆,方宜桢只见在自己面前从来安分守己的幕僚赵申突然抬了抬手,他的脖子上先是一痛,紧接着身上跟着一麻,竟是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你……”方宜桢咬牙切齿,却只发出一个无力的音节,他身子晃了两晃,脚下一拌,猛地就朝河中跌了下去。
  “王爷小心!”
  正瑟瑟守在堤坝这头的邹县令刚要凑过去迎接归来的五王爷,却忽然听到五王爷的幕僚赵申一声惨叫。邹浩努力瞪大自己昏花的老眼,只见五王爷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地脚下滑了一下,便往峣河里栽了进去,“梆”的一声在薄薄一层的冰面上砸了个大窟窿,沉进湍急的河水中一下就不见了踪影。邹浩脑子里“嗡”的一声,心头一抽差点也要跟着滚下堤坝,哆哆嗦嗦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七王爷刚到嶕城时便遭了刺客偷袭至今生死未卜,而今他又眼见五王爷落入水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一连两位皇子在自己所辖的地界里出了差错,震怒的天子会如何惩罚他这个失职的县令,几乎不言而喻……邹浩狠狠打了个冷战,耳边只听得一众官吏急声唤他,目光殷切倒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又各自带了些同病相怜的悲苦。
  怎么就偏偏让自己赶上了呢……这半年中先是遭了洪灾,后又出了接连两次变故,邹浩除了大呼自己倒霉之外,只差跳脚骂天了。“赵、赵大人……”勉强定了定神,邹浩求助地望向跪倒在堤坝上一脸悲恸的赵申,“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努力挤了两滴眼泪出来,赵申拿袖子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挡了挡嘴角不由自主的笑意,“还请邹大人速速派人援救五王爷。”周围的官员们连连点头,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些都是徒劳。一来峣河水流十分湍急,二来现在又是冬季,就算五王爷侥幸没有摔死、淹死,只怕冻也要冻死了。赵申同样明白这些道理,方宜桢中了毒,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可谓必死无疑。他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露分毫。“另外,邹大人务必迅速给峣山郡王那里送个信。如果七王爷无事,那是最好。若是七王爷也……那就只有请峣山王代为上表,向陛下禀明一切了。”
  随行官员们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赶紧千恩万谢的应了,指挥兵卒们沿着河堤搜寻起来。另备了快马,着人马不停蹄地往峣山城的郡王府赶了过去。
  

  第六十一章

  峣山郡王方绶的加急快报传入京都梁城的皇宫,两位巡视灾区的王爷一死一伤的事情立刻传遍朝野,如同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潮。以陈相国为首的五王党失去倚靠,乱作了一锅粥。二王爷一派则是额手称庆,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暗自欣喜。其他看热闹的官员也不甘寂寞,纷纷提起七王爷才要回国,便克死了先太子,如今又克死了五王爷,言之凿凿颇有些煽风点火的意味。
  深宫之中的陈贵妃听说小儿子落水而亡的噩耗,眼睛一翻便昏了过去。五王妃恰巧也在宫中,眼见陈母妃人事不省,阖宫上下人仰马翻,她虽也是花容失色、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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