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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号机要员-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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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让我验证一下?”一千踏前一步。
  柳兰君诧异地回过头,恰与他的视线对上。四目相望,两只鬼魂都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就再也移不开落在彼此身上的目光。
  巨钟的光线似乎变弱了,站在如此近的距离,一千却仍是感觉不能将柳兰君看得足够清楚。他慢慢向柳兰君靠近,仰望的脸上是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柳兰君坐在护栏上,脸色苍白如雪,却也不肯移动分毫。
  
  当两只鬼最终接触在一起时,一千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拥住柳兰君,全身和他一样微微战栗。
  柳兰君本能地想要退缩,可是对方眼里的神情困住了他,让他无法再动作。
  那双曾经无忧无虑一清到底的眼睛,此时里面却满是不确定、惶恐、担心、畏惧,似乎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丝抗拒,它们就会从此不再发光发亮,并一直沉进无底的深渊中去。
  见柳兰君真的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一千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吻住他。
  濡湿柔软的嘴唇轻轻贴近的感觉让柳兰君感到异常惊讶,同时又悲哀万分。
  那个曾经鲁莽毛燥的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候完全改变了。现在,他所有的动作皆是试探的,带着触碰珍宝般的紧张和谨慎。
  不,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中死去了,剩下的这个是他还不能完全放弃的执念。
  他早已,杀死了那个孩子……
  
  推拒的双臂悄悄抬起,又无力地垂下,似两根毫无知觉的木棍搭在身体的两侧,不论对方再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也不再抬起。柳兰君合起双眼,内心充满了忧伤。
  而一千也的确正在进行着下一步的动作。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双手在柳兰君后背、腰间游走,悄无声息、缱绻温柔。他的吻也从对方的唇边移开,饥渴地占有着新的领域。
  “想不想做更亲密的事?”
  一千嗓音嘶哑地在他耳边低问,语气急不可耐而又忐忑不安。唇舌在这个矛盾的邀请里缠绵着柳兰君耳后的敏感地带,引得他身上暴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
  “……兰君,想不想跟我做些更亲密的事情……”
  原泉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穿越过岁月与空间,传进了他的耳朵。柳兰君笑着注视他,眼内充满惊艳。
  保安局机要室军绿色的金属档案柜就在不远处泛着油漆后的微光,身下躺的这张床装饰豪华,却仍旧只是架普通的军用折叠床。
  压住他的原泉上身只穿一件白衬衣,所有的钮扣都已被解开,坚实平坦的前胸上印满了淡淡的吻痕,浑身春意方浓、风情正好。他笑得狡猾,像是正在引诱人犯罪的坏孩子,脸却依旧纯洁如天使,眉眼弯弯、唇色欲滴。
  和原泉上床原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本来以为心里会有抵触,谁知一切竟然顺利得让他误以为自己原本就是专为此而来。
  及至两人都脱光了,原泉却开始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再怎样进行下去。这让他大为惊讶,方才明白原泉刚才的老练,全然是在伪装。
  最后,还是他教导原泉怎样做更亲密的事情……
  原泉痛得尖叫,却一直老实地趴在那里,不肯再增加他的困难;泪珠也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
  这样的原泉,最终却仍是被他辜负了。
  
  柳兰君抱住一千,微启双唇。
  得到了他这个明显的暗示,一千的吻猛然变得激烈起来,直到让双方都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
  唇舌交缠,深入彼此。如同在戈壁辛苦的跋涉结束后,饥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口甜水井,来不及拿出水壶,只管和坐骑一块一头扎进水桶里痛饮。
  井水有多甘甜,就有多冰冷,糁牙又糁心,令人恨不能就此沉溺其中,一直到日月同销毁。
  不知是谁主动,或许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他们纠缠着倒在桥面上,再顺着斜坡向岸边翻滚。
  后脑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轻脆的撞击声,银色巨钟与青白的桥面交替着轮番出现在眼前,压在身上的重量尚不及完全感受便又消失了。
  意乱情迷,天旋地转!
  
  滚落到岸边,眼前忽然就暗了,身下也不再是冷硬的触觉。而他们却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继续拼命拥抱、抵死亲吻。
  彼岸花疯狂地向上窜起,直至一丈多高方逐渐停止生长。那些深红的花朵在银色光线下看上去更像是黑色的,它们在两只鬼的动作中不断摇摆,不时从枝头坠落,打在他们的头上和身上。
  枝条被压断,发出错落的“噼啪”声。冰凉的液体飞溅到□的皮肤上,苦涩的青草味道越来越强烈地弥漫在花丛中。
  一千无措地抚摸着柳兰君的身体,喃喃低语:“兰君,快让我疼啊。这样,我才能确定,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
  柳兰君动作一顿,迷茫的神情渐渐清醒。他瞪着一千,猛然用力将他反按在断枝残瓣间。那些残骸似乎再一次发出了无声的尖叫,花丛晃了晃,安静下来。
  
  “不许再学他!小千,不要再说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压低嗓门,仿佛怕被外人听去似的在一千耳边命令。可是,他的嗓音发颤,又像是在哀求哭泣。
  后背被膝盖顶得生痛,胳膊也几乎要被扭断了。一千深吸一口气,侧脸看着柳兰君,目光仍在迷离,说出的话却似一桶冰水直浇到对方头上,“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我不是在学他,兰君。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他!”
  “你胡说!”柳兰君厉声呵斥,目光却不能和他对接。他索性偏开头,一把扯下一千的裤子,“我警告过你:不许学他!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你想要,我就给你!”
  说完,他解开裤扣,分开一千的双腿就粗暴地冲了进去。
  前进的过程异常艰难,紧窄的甬道弄痛了自己,柳兰君却毫不迟疑,一直撞到底。
  
  一千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双手下意识地抠向地面。枝条上的尖刺扎进手掌,指甲开裂,黑血染满了双手,却丝毫不能减轻由柳兰君带给他的痛疼,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
  之前他从不知道人类代表亲密的这种行为竟然会如此疼痛,这般的血淋淋和残忍。他不明白既然相爱,却为什么又要彼此伤害……
  不,只有他在爱,柳兰君并不。但是……
  他哆嗦着扭过惨白的脸,唇角渗血、眼眶盈满泪珠,可眉眼间却隐隐含笑。
  “为什么不相信我?就因为我长得不像?要是可以,我也不愿意失去前世的相貌和所有有关你、有关我、有关我们的记忆。我的记忆是找不回来了,相貌却……”
  “不许说话!不许笑!不许再提他,不许再学他!不许!不许!不许!!……”
  柳兰君低吼,继续猛烈地弄痛他,也弄痛自己。此刻,他的脸上全是水,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一向温文的鬼魂,这时换了付陌生的表情,竟然也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现在,柳兰君的胸中全是愤慨。他不过是要等待自己爱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竟会这么难?这些人一个个都来骗他,还偏偏都要冒充他所爱的那个人。
  可恶!他恨他们!恨那个不知名的鬼,也恨身下的这只鬼,恨他破坏了原泉在自己心目中纯粹独立的印记,恨他动摇了自己爱原泉的一颗心……恨恨恨!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滔天的仇恨。
  是他,全是他!他恨他学说原泉的话,恨他学原泉的眼神,恨他爱上自己,也恨……自己。
  既然这样恨,就一直恨下去好了,为什么却要在恨里生出其他不应该有的感情?为什么他已经看不清这恨的本质?!就如同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他爱的明明是原泉,从前是、现在是、将来、直至永远,他爱的始终都应该是那个狡猾单纯、爱笑爱闹、被自己辜负了欺骗了出卖了的,小原。
  但为什么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他竟然会觉得一千就是原泉?一千笑,他会误以为那是原泉在向自己暗递情愫;一千苦恼,他会误以为那是原泉在忧伤彷徨;一千哭泣,他竟然也会感到心痛……
  
  柳兰君颓然倒在一千身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么,他已经彻底背叛了原泉,从身体到灵魂。而这一切,全部都归因于这个该死的一千!
  ……一千?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了。他不由紧张地半跪着坐起身,低下头去察看小鬼。
  残枝断叶间,无声无息地趴了个瘦小的人形。工作裤被褪至膝弯,腿间鲜血淋漓,几道清晰的血痕蜿蜒进了裤子和花丛里。笨重的工作鞋一只仍套在脚上,另一只却被蹬掉了歪在一边。
  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柳兰君跌坐回花丛。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残暴,竟然就这样伤害了一千,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脱掉对方的衣服。
  
  他摇着头,眼神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自己一定是有问题,他想。之前是原泉,现在是一千,他似乎永远不能很好地对待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总是让他们受伤,总是让他们陷在痛苦的深渊里。
  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后退。彼岸花细长的枝条一簇簇从身后移到面前,似面细密的网将地面上的那个人形隔开,远远地挡在他的视线之外。
  阴间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任何阳间所拥有的大自然的情绪,可是在他心中此时却是一片暴风骤雨。山洪暴怒着冲向平原,直立的水头夹带着土石瓦块枯枝败叶淹死的牲口,一股脑地淹没了所有的村庄和城市。人们绝望地尖叫,四散奔逃,将心爱的物品四下丢弃,最终却仍是逃不过恶水的黑口……
  
  柳兰君捂住脸,转身冲出花丛、冲向阴司街、冲过石牌坊……
  双腿似有自己的意识般越跑越快、越跑越不能停止,两边的建筑物飞一般向后倒去,让他在混乱中也感到了惊讶,然后是恐惧。
  是了,是他自己不让双腿停下来的,唯有跑才能让他远离那份要吞噬自己的可怕感情;唯有远离了,他才有可能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在看到被伤害的一千时,他竟然会有一种可怕的想去代替的毫不亚于对原泉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鬼意彷徨

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鬼意彷徨 。。。 
 
 
  
  巨钟的时针指向了早晨6点。在平常的这个时候,银光早已将大部分街道照亮了。但奇怪的是,今天的光线却仍极其黯淡,让早出的环卫工人暗自疑惑不已。
  忘川两岸的彼岸花也与往日大不相同。只一夜之间,它们就长得如同青纱帐般高大茂密,里面足以隐藏下大型的动物。
  四周的窃窃低语似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声在耳边响起,眼前也仿佛逐渐织起了闪烁的银网。一千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双眼。
  银光穿过茂密的花枝,斑驳地投射进眼底,虽然强度不高,却仍是令他下意识地合了下眼睛,接着又立刻睁开,慌乱地环顾着四周。
  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彼岸花东倒西歪,遍地都是枯萎的花朵残瓣。在这片狼籍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望着那些折断的花枝,他怔怔出了会神,然后艰难地起身提上裤子。沾血的长裤有些板硬,而且裤扣也被扯脱了,他用腰带草草扎紧裤边,再将上衣拉下来掩盖住缺陷。
  再次打量几眼这片花丛,他转身准备离开。谁知,刚一举步,他就一头栽倒了,身上迅速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咬了咬牙,他摸了一下那个疼痛的部位,再将手举到眼前。掌上是大团黑红的血迹,看样子仍很新鲜,仿佛刚刚流出血管。
  盯住这些鲜血,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绞痛。随后,他放下了手,四肢撑地慢慢爬起身,却又在下一秒摔回原地。一次次爬起又跌倒,彼岸花丛剧烈摇晃着,更多的花朵从枝头坠落,看上去像是下了场急雨。
  最后一次重重摔倒在血污的花丛中,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那个比平日黯淡了许多的巨钟,脸色青中透灰。
  耳边那些窃窃低语越来越清晰,将军策马驰过广场,赶早市的小贩推着小车骨碌碌地路过……
  
  闭起双眼,他集中意念默默念了道咒语。
  那条浸满鲜血的裤子恢复了整洁,身上也不再有新的血液流出,他慢慢站起来走出花丛,穿过奈何桥、办公大楼……一直来到机要室。
  机要室仍同往常般安静冷清,打蜡地板光滑洁净,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他的眼中闪过怀念,步履缓慢地走进扫描间。
  “我的天!主人,你可回来了?!”
  2000尖叫一声,兴奋得忘记了去启动扫瞄程序,只管用电子眼一遍遍打量他。一千抬头望着虚空淡淡一笑,笑纹只在唇角一现就消失了。
  “主人,你去了哪儿?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我可想你了!你想我了没?”2000开启了扫描程序,一面工作一面继续连珠炮般地询问,根本不给它的主人回答的机会。
  正问着,它的语气忽然转为了狐疑,“主人,你……身上有伤?”
  “不用担心,2000,只是小伤。”
  一千平静地回答,脸上一无表情。
  
  “这还能算是小伤?!”2000激动地尖叫,然后压低嗓门气愤地质问,“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不反抗?他的力量强大到让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吗?我有最先进的伤痕鉴别功能,你别想瞒我,也用不着对自己受的伤感到难堪。他伤害了你!到底……”
  “2000,我还有要紧事,你能快点吗?”
  一千开口打断2000一连串的问题,既没因它的话生气,也没有尴尬,语调同方才一样平静。
  “……”
  室内猛地安静了,2000似是被他不同寻常的反应惊吓到,再也没有试图弄清楚令自己感到极其愤慨的疑问,只是加快了扫描速度。
  
  结束扫描,一千快步走进机要间,将右手按在白板上,请求调出某些生死簿。手捧厚厚一叠生死簿,他席地而坐,一页页快速翻阅,眼神专注而冷静。
  “主人,根据保密规定,这些生死簿是不能随便外调的,更不能拿出机要室。”忍了半天,2000仍是没能忍住,小声提醒自己的主人。
  “这个我知道,2000。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放心好了。”
  安慰着它,一千默默将生死簿里的重点内容全数记进脑子里。
  “主人,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里?”2000犹豫着再次问道,嗓音更小,仿佛生怕打扰到自己的主人。
  “出了点意外。”一千很快回答,随后抬头抱歉地笑了一下,“我可能还要再离开一段时间,事先和你打个招呼,免得你又担心。”
  “可,可,为什么又要走?”2000急了,提高嗓门结巴着追问,“你不是才回来吗?我不让你走!那个叶代司长嘴好毒,每次来都要挖苦人家,一点都不体贴。我……”
  “有些事情必须要我去处理。”一千简短地解释,低头继续翻看生死簿,“再说,他人其实不坏,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室内再次沉寂了片刻,2000担扰地问:“主人,你,真的要走?”
  “对。”合上那些簿子,再整齐地码在地板上,一千咧嘴微笑,眼神很单纯,“所以,2000,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要多保重。”
  2000没有回话,似乎被他这个过于郑重的告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等了片刻,仍不见它有所表示,一千起身走向大门。
  “主人,你不取今天的投生册么?”2000诧异地问,完全被他今天的这些古怪行为弄糊涂了。
  一千仰脸温和地回答,“不取了,反正也会有人来取。2000,再见。”
  “……主人,再见。”2000喃喃道别,仍没能从困惑中回过神。
  待机要室的大铁门被一千合上,室内才又响起2000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他为什么要说‘再见’?小棉那天也是这样,翻了一堆生死簿,然后对我说‘再见’,可我再也没能见过他。我的天!他不会也去犯傻吧……”
  
  目不斜视地走向十殿办公大院西门,一千脸上带个平和的微笑,不时和正赶去上班的同事打着招呼。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步态也相当自然,仿佛正在进行着愉快的散步运动,根本没人能察觉到他刚刚遭受过重创。
  对此,那些同事都感到极其惊讶,有个别同事甚至还打算和他聊聊天,却无一不被立刻拒绝了。好像除了痛痛快快地散步,眼下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这看上去无论如何有些怪异,因为谁都难以相信这个目前负面新闻缠身的刺头会有如此闲情雅兴去抽身运动。
  无视同事们诧异的眼神,一千很快走出了大院。
  院门外依旧等待着那群渴求秘密的鬼魂,而且数目比一个月前又翻了一倍。终于又见到了这个已失踪多日的机要员,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惊喜,蜂拥着尾随在他身后。
  回头看了看这些鬼魂,一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调皮的笑意,然后掉头继续稳步前行。他的那头短发随着迈动的脚步起伏成闪烁的波浪,整个人青春得像是春天里刚冒出头的麦苗,鲜嫩而富于朝气,让人看了就从心里生出喜悦和羡慕。
  鬼魂们紧紧跟住他,视线不离他的左右。
  
  走过两条街,“遗望”茶馆古朴的木屋出现在拐角。仍同第一次发现它时那样,唯有中间两扇门开着,百蝠屋檐下黑色的茶幌缓慢旋转,将红白两色的“茶”字交替着显露给路人。而屋脊上那些或笑或闹现尽百态的奇怪动物,现在则全体扭头看向一千,远远地就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零星的路鬼慢吞吞地打茶馆门首走过,仍是鲜有人驻足观看或是进入其中,仿佛他们并没有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屋。
  视线移开那些小动物,转而落在那个端方的“茶”字上,一千唇边泛起个淡淡的笑意,径直走了过去。
  头顶擦过木牌柔软的垂穗,悦耳清亮的铃铛声仍回荡在空中,他已经站在了卖茶老者的面前,微微含笑,“老人家,我想留下一只眼睛,应该怎么做?”
  
  一刻钟后,一千走出茶馆,匆匆拦下辆出租车直奔阴司街。
  现在,他的脸上只剩下了左眼,原先右眼的位置变成一个深深的血洞。虽然伤口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但仍有黑血从里面不断渗出来,一直滴到胸前的衣服上去。
  出租车司机噤若寒蝉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个坐在后座的奇怪客人,脚下使劲踩动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见到一千这付模样,尾随的那些鬼魂都是一惊,但依旧没谁开口,只是加快脚步追踪他,还有鬼也跳上了出租车尾随。
  几十辆出租车后是由鬼魂组成的巨大尾巴,他们如狂风席卷过所经过的街道,很快就接近了阴间最热闹的中心——阴阳广场。
  路鬼们也逐渐注意到了这个奇特的场面,纷纷驻足观望猜测,甚至还有鬼魂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去,以至一千最终到达阴阳广场时,身后的这条尾巴又大了几分。
  
  阴阳广场边上有面大石鼓,直径接近三米,还立在一人多高的石头基座上,站在地面需要仰头才能看清楚刻印在鼓上的阴阳广场简介。
  一千跳下出租车,利索地爬上石鼓站定。环视着涌向石鼓的鬼群,他的独眼里浮起个淡淡的笑意。
  “你们总跟着我,不累么?”
  他大声问着鬼群,身体在鼓上立得笔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恐高症奇迹般地痊愈了。
  鬼魂们面面相觑,不知应该怎样回答他的提问。他们跟着这个机要员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对他相当了解,生怕这次又被戏弄。
  看着他们脸上隐忍的表情,一千忽然莞尔一笑,轻快地说:“哲人说过:付出总会有回报。那么,现在就是你们收获回报的时候了!但是,我只会说一遍,所以你们可都听好了!
  “江心月,女,已在十年前投生。转世后家境良好、生活美满,89岁无疾而终。”
  “杜鹏程,男,目前仍在无间地狱受罚,下辈子也没什么好下场。”
  “孔祥,男,还有七年阳寿……”
  “刘子新,男……”
  “……”
  
  广场上沸腾了,有的鬼失声痛哭,有的鬼喜极而泣,有的鬼怒吼着抗议,更多的鬼魂则开始拼命朝石鼓下挤,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一千用冷静清晰的声音将刚从生死簿上看来的内容一一道出,同时机警地观察着四周,以防警察前来阻止。
  要记住这些人名并不难,他早在第一次和这群可怜的鬼魂聊天时,就已经了解到了他们的渴望与期待。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一殿警察逮捕他之前,将这些人的下落尽可能多地公诸于世。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些鬼魂做的了,也是他必须做的一件事情。
  阴阳广场上的鬼魂越聚越多,乌压压的人头将一千的视野都逐渐填满了。他们有些是好奇他的行为,有些是被那些情绪激动的鬼魂吸引来的,还有一些什么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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