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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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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得廉君做出抉择,他也不会替迦叶承了你那狠辣的一击,更不会献出所有助和尚西化。也若不是因为你,鲻刖怎会无故被迦叶收服,臣服他人脚下。你以为他成了金身天龙便会快乐?谁都不愿做一条狗,何况鲻刖那个宁可毁天灭地的疯子。当然,若还不是为了你,清乾仙君怎会为你失了所有的紫蒲藤?呵呵,我倒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紫蒲藤便是他的神思,难怪他会变得如此冷血。”
  继续若有似无地轻碰着由尘的耳际,麓公紧盯着柳树下的濮落,看着那冷傲的仙君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便张狂地笑了起来,嘴唇拉开距离,墨色的眼眸凝着一丝痴迷与深情,静静地看着由尘,而后抬手,用手背爱怜地抚摸过由尘的侧脸。
  “这张脸,迷惑了多少人?你害得他们生离死别,有没有过一丝的不安?恩?”斜眼看向柳树下,果真瞧见那暖黄衣袍的仙人漠然拂袖而去,浑身散发着冻死人的寒气,只可惜被自己乱了心智的由尘,若非背对着清乾仙君,怕是也能清楚地看到这精彩的一幕。
  “哎呀,”麓公佯装惋惜地惊呼,“清乾仙君走了,他就这样离开,你不想挽留一下么?”看着由尘因那人的尊号倏尔回了神,心底刚升起的喜悦,不知为何被泼了一瓢冷水,直觉得瞬时清醒过来的淡金色眼眸是那般刺眼,令他忍不住想要将它们双双剜出。
  “你去追上他,”略有些急急地说道,麓公好似还有很多更为惊心动魄的话,“去告诉他,你们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他曾经是怎样的为你着想,为你逆了天,碎了雷,导致了人间瘟病,连玉帝都不放在眼里。你说,他会不会信?”
  松开搂着由尘腰侧的手,麓公抬手观赏着手中的龙剑,两指划过剑身:“这几日追寻着你的足迹,在下瞧他似是记起了什么。说不定你此时去找他,还能和他恩爱一场呢。”
  “麓公。”失神了片刻的由尘,忽而低沉地言语,面前的麓公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又扬起那风流倜傥的笑。
  “你该死!”阴厉低吼,花绳对着那令人愤恨的心口就是猛烈一击。
  抬起龙剑,沉稳躲过这近身一击,麓公立在不远处,高声地说:“麓某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由尘难道便不是祸害?至少我麓公所害之人,没有一个是亲朋好友。你倒是怪了,除了亲近之人谁也不害,廉君是,癫龙是,连清乾仙君也是。小公子啊小公子,你说麓某该死,在下倒是觉得,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你好生想想麓某今日所言哪句不是真话,若真有半句虚言,麓某即便自刎以谢天下也绝无半点怨言。”
  “但是,若是麓某说的句句都是真。小公子你说,该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趁着由尘紧抿着唇不言不语,那淡金色的凤目死撑着不出现一丝裂痕,麓公执着龙剑缓缓消失了人影。
  “尘儿小公子,待你想得明白了,在下再登门拜访,向你索取答案。如此,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空荡荡的天际下,又只剩由尘一个,花绳消散,清风飘荡过来,扬起他银色的发丝。
  清漠孤寂的眼神依旧,而下一刻伴随而来的,却是一口喷出的鲜血染红雨过后的土地。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第六十六回

  再回梅山下的酒肆,一片落败不减,冷清得毫无人气。
  “人生如此,浮生若斯。情深缘浅,谁知,谁知?”
  踏进已结了一层蛛网的酒肆,歪斜的门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塌落,由尘顿了顿脚步,望了望四周,早已分不清模样的桌凳,似乎还沾着往昔的记忆浮尘。
  “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难之至。”
  撩起隔开前厅后院的帘子,由尘走在回廊之上,看着那一片干涸了水,连枯萎的荷叶也找不见踪影的长生池,低低的浅吟中,惆怅难解,略含着一抹凄切悲苦。
  “情终情始……”缓缓抬手,手拂过一片枯萎的荷池,光芒一闪,一池清清碧水凸显,夜色月光之下,泛着鱼鳞片片。
  翻手看向掌心,一粒泛着血红光芒的种子静静地躺在手心,由尘淡金色的眸子不由升起一抹暖意。
  “廉君……”
  唇角微微一笑,抬首,开掌挥向一片池水。
  那颗血红的种子,便随着清脆的一声叮咚,沉进了长生池底。
  缘起缘灭,缘死缘生,因果循回,死而复生。
  花绳上凝结的一滴精血,又会开出怎样一个结局?
  由尘不知。
  辞旧来新别异话,无缘却是有缘人,前程尽是吹嘘客,来生相逢断凄凉。
  ×××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相思之节。
  由尘离开梅山酒肆的时候,忽而瞧见崦嵫城的上空烟花四起,染尽一片漆黑的夜色,他略微沉静地立了片许,而后便朝着城中走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七夕节的花灯挂得四处都是,花鸟仙神,嫦娥玉兔,却以牛郎织女最为颇多。有偷藏罗衣的,有私定终生的,有男耕女织的,也有银河两隔、鹊桥相会的。偶尔还会有小吃的叫卖声,摊贩上也有女子喜爱的胭脂彩梳,女儿家今夜好不欢喜,俊儿郎也寻觅佳踪。
  总之,七巧节上,小姐公子若无家事者,秋波暗送来回。
  花灯下坠着七彩花穗,珊瑚珠旁是一片两指宽长的竹简,上面用红色的朱砂题着诗句,有长有短,有多有少。
  “秋水伊人各一方,天南地北恨偏长。相思试问凭谁寄,不尽凄凉几断肠。”捏着抬头便触见的一盏花灯上的竹简,由尘低低读了出来,心底更甚悲凉,再看那盏花灯时,果真正是银河两隔。
  “哎哟,公子运气不好啊。”耳畔传来略微叹息的声音,由尘压低了帽檐,只是静静地立在花灯之前。
  那贩卖菱花镜的小贩走到由尘身旁,抬手执起竹简,咂舌轻叹:“这一盏是王母棒打鸳鸯,拔簪抽画银河的一幕,牛郎织女天各一方,相思不尽。唉,公子,不如你再抬头抽一幅?说不定会是一对好简。”
  摇了摇头,由尘不语,继而转身离去。
  “诶,公子!公子!”
  街道一边挨着崦嵫城的内河,此时正聚满了人,两边岸上,男男女女对着清清碧水放着荷灯,一盏一盏闪着柔弱的烛光,看似极为柔情温和。
  “由尘?”
  耳熟的声音,转身望去,正瞧见一名挽着发髻的紫衣少妇走向自己。
  仔细看了片刻,由尘不确定地轻语:“大小姐?”
  女子露出笑意,快步走到他身前:“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水杏眸子荡漾着喜悦的眸光,褪去往日的娇纵,留下的是一抹成熟的风韵,更添了一份雍容华贵。
  从风帽中露出面容,由尘默了一下,才道:“今日刚回来,”目光忽而瞧见霍芷嫣挺起的腰身,他迟疑地问,“大小姐已是有孕在身,怎的还独自出来游逛,小心动了胎气。”
  愣了一愣,霍芷嫣随后莞尔一笑:“我自己跑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离家出走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婕儿姑娘呢?”
  “街上人多,走散了。”
  并肩而行,两人间的气氛,第一次这般温馨恬静。霍芷嫣褪去一身无礼娇蛮,由尘更是磨平了些许冷漠的菱角。
  听着河边男女嬉笑俏皮的打闹声,有些含着淡淡的羞涩,却还是遮不住那不输夜色的甜蜜。
  “由尘,你放过荷灯吗?”忽而转头,霍芷嫣问向由尘。
  望了眼河面上随着流水而去的盏盏荷灯,由尘伫住脚步,轻声低吟:“人间待了无数春秋,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我由尘不知是否是枉走了人间一遭?”
  忽而想起什么,霍芷嫣不自然地失神片刻,垂首沉声低喃着:“是啊……我都忘了你不是……又怎会在乎人间冷暖……”回神抬首,温和地看向由尘,勉强扬起一抹微笑,“不如,今夜你便放一盏荷灯,好好做一回凡夫俗子?”说着,轻松地扬了扬手臂,好似舒展了一口浊气。
  “……”由尘不语,却也并未拒绝,只是定定望着那河中的莲花灯盏,似是也有些跃跃欲。
  霍芷嫣浅浅一笑,便走到贩卖荷灯的店家前,仔细挑了两盏,而后朝着由尘挥手:“由尘快过来,这里还有竹简,来题字。”语毕,欢喜地向着店家要来笔墨,执着一盏荷灯朝着由尘小跑而去。
  走得太急,脚下一个不稳,霍芷嫣差点翻倒在地,由尘忙向前一步,稳稳接住霍芷嫣歪斜的身子,将她好生扶正。
  “大小姐小心点,勿要鲁莽,现下你身上可不止你一个人的性命。”见霍芷嫣无恙,由尘好似微微松了一口气。
  执着荷灯愣在原地,霍芷嫣傻傻地望着由尘,眼角忽而泛起一抹水光,她低声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愿意碰我。”两手微微垂下,执着毛笔的手,缓缓抚摸着挺着的腰身,好似失了之前的那份雀跃,突然变得伤感起来,“还是小孩子好,至少人人都会喜欢。”
  “……”略微垂首,由尘沉默不语。若是从前,怕是他早已冷漠出言,即使伤人心肺,也要打消他人的妄念。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无法那般理所当然地去伤害一个人的心。因他明了了,有些事强求不来,自然也强求不去。那么,不如随缘,或许还能随着时间,消散那些本不该有的相思之债。
  深深吸了一口气,美丽的脸颊再次笑靥如花,霍芷嫣一把拉起由尘的手,咯咯笑着拉到店家铺前,荷灯放在桌上,又向由尘递上一支笔,欢快地笑道:“快写快写,等下就放荷灯了,莫要愣了过去。”随手执起另一支笔,霍芷嫣看着那空空的竹简,略微想了想,便提笔游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作鸳鸯恨几时。
  句休笔罢,扶着腰站直身子,霍芷嫣望着那未干的墨迹,嘴角含着淡淡的苦笑。
  转头看向由尘,竟瞧见他仍旧愣愣地执着笔,风帽下冷清的双目是一抹若有似无的失神,竹简上只字未写。
  “怎的一个字也没有?”霍芷嫣不解地看了看那空白的竹简,娥眉轻蹙,一丝忧愁淡淡飘渺在眉间,“竹简上不题字,也便是没有所思之人。空空的……只亮着灯火,怕是连荷灯也会寂寞。”不知为何,所钟之人也无相思意,她竟觉得何其悲伤。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一个人空着心,终是会孤寂一生,只留一腔寂雪寒冬,劳劳终生。还不如找人相伴,执手此生,或许还能快活一些。
  “哎哟,这不是由尘老板么?都大半年的没见着人影了!”铺子老板见由尘半晌不题字,又占着一支笔,现下铺子面前的娘子正多,个个嚷着选灯题字,他没得奈何才看向这边,却忽而瞧清了由尘风帽下的面容,愣了一愣,当下便认了出来,“咦?竹简上怎的一个字也没有?由尘老板既然要了荷灯,也抬起了笔,怎的不题字呢?往年不曾见过老板来七巧节上逛逛,今年既然来了,就莫要错过了。这七巧节一年仅有一次,家家娘子相公都要出来过节,放荷灯可也是必不可少的,由尘老板不题字,莫不是觉得小店的荷灯寒酸,看不上眼?”
  刚有些失神,却忽而被店家的声音叫了回来,他顿了顿手中的笔,略微对着荷灯老板低了低头,道:“对不住了,由尘马上题字。”而后不假思索地落下笔尖,于竹简之上,不急不缓地飘洒字句——
  问来时,问去时,相望来去不相思。
  思往日,思今日,犹绊往今难相知。
  无处思量,生死茫茫,梦回花醉,门断尘前。
  早知憔悴枉断肠,何如痴心渡沧桑。
  封笔直身,放下毛笔,捏起竹简放进荷灯内,一系列动作下来,由尘不言不语。
  店家执起由尘与霍芷嫣的花灯,略略看了看两人的字迹:“由尘老板和世子妃的字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字啊!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朴质秀巧,落落大方。好字,好字!”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快替我们把荷灯放了,总不会老板想要本夫人亲自动手吧?”挑了挑秀丽的峨眉,霍芷嫣抬手指挥道。
  “哎哟,我的世子妃诶!你老人家可是身怀麟儿,现下的日子可是算着过的,万一稍有差池,王爷不砍了小人的脑袋才是!这事儿啊,还是小人来吧!”说完,连忙领着两人走到河堤边,执起竹竿勾着荷灯上的细线,小心翼翼地避开湖面上其它的灯盏,稳稳放到湖面上。
  “好嘞!荷灯一放,心想事成!”收回竹竿,店家回头呵呵笑道,“由尘老板可要好好玩耍一番啊!世子妃你也当心些,这女子怀孕不同常人,事事都得小心,真不知婕儿姑娘怎的不跟在你身边,万一出了什么好歹该怎么办?我家娘子当初怀上我那野小子时,小人整天都担惊受怕的,就怕出了什么事儿。还好我家娘子知道分寸,这不,呵呵,我那野小子就瓜瓜滚下地了!”
  “去看你的铺子吧!”霍芷嫣笑骂店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当我们女儿家是结瓜的藤呢,瓜熟了就落地了!?快走快走,小心荷灯都被人偷去了,回家被你家娘子揪耳朵!”说着,俏皮地学了学揪耳朵的姿势,颊上红光满面。
  “哎呀!对啊对啊!城里又出了几个小泼皮,每次就爱来小人这儿捣乱!世子妃,由尘老板,小人就不多陪两位了,二位请便,请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跑向荷灯铺子,招呼那些正挑选花灯的男女。
  “呵呵,”看着店家一副生怕被自家娘子责骂的神情,霍芷嫣不由笑出了声来,“这王升还是这般的老实,一逗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大小姐。”忽而,由尘轻声叫住她。
  不解地回头,霍芷嫣收起笑意:“怎么了?”
  由尘淡笑:“你还是适合自在的笑。”因此方才刚见时,娥眉间的那抹哀愁是那般的不适合她。本生得自在,再怎样挥别前尘,也不应该变得面目全非。
  略微怔了怔,霍芷嫣低首嫣然一笑,而后又看向由尘:“我笑不笑没关系,你才应该多笑笑。”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此次你回来,变了甚多。”
  “有么。”随口答道,由尘转眼看向那河面上飘得远了的荷灯,淡金色的眉眼半瞌着,除去往日的寡情清魅,剩下的一丝懒懒,更衬得人清漠无言。
  “以前你总是那般的冷清,任谁想要与你亲近,你都将人拒之千里,而今看起来,却比那时温暖多了。”虽不知为何会成了这样,但是却还是有些惊喜的。只是,却也有些失落,毕竟能使面前人温和起来的,显然不是自己。
  广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由尘忽而低低吸气垂上了眼帘——
  他的温暖……是因有了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沉默半晌,霍芷嫣忽而对由尘道,淡淡的微笑中,微微有着一丝迷茫不舍。
  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点了点头,由尘道:“大小姐一路当心,由尘不方便相送,莫要怪罪。”
  摇摇头,霍芷嫣释然笑道:“怎么会怪罪你,你能陪我一宿,我便已心满意足了。何况,我是偷跑出来的,自是无法明目张胆地回去,你跟着确实也是诸多不便。”
  忽而想起一事:“大小姐有孕在身,怎么偷跑出来?”
  微微一愣,好似不曾料到由尘会细心到此事,她回神后,说:“我霍芷嫣是谁?崦嵫城第一百面太岁,那些饭桶怎么可能识破得了我的障眼之法?你别担心,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做事都是分寸的。”
  由尘望着她,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那大小姐,一路小心。”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那我走了?”
  点头。
  转身离去,霍芷嫣却又忽而回身:“由尘,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不久,大概三两天。”
  “哦……那我可以去找你吗?哦不,是我们在街上遇到了,你可以陪我走走吗?你也知道,我挺着一个大肚子,别人都当我瘟神一样,你不会也这样吧?”
  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以后若是在街上遇见,你可别当我是陌生人就好。”
  “由尘明白。”
  面向着由尘,霍芷嫣向后退了一步,她看着他,淡淡的笑靥如花:“由尘,再见。”
  “再见。”
  转身走进来来回回的人群之中,只是片刻,便好似咫尺天涯,霍芷嫣娇小的身影瞬时便消失在了一片人海中。
  “哎呀!谁的荷灯沉了,沉了!”

  第六十七回

  梅山酒肆重新开张了。
  七巧节过后的第二天,崦嵫城内传遍了此话。
  起初大家都还以为是哪个无聊的家伙传的谣言,结果有一两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跑去梅山下一瞅--
  嘿,那原先还落败一片的酒肆,此时正敞着门,门前挂着一条干净的幡子,显然是示意众人,酒肆重新开张!
  “这由尘老板不是走了大半年了么?当初若不是他请到南岳仙君施药救人,咱们崦嵫城早就是一座死城了。”
  “是啊,我也正想不通此事呢。照理说,他与清乾仙君那般熟稔,离开崦嵫城指不定是被上仙瞧上眼了慧根,收到南岳山做徒儿了,怎的突然回来了?”
  “慧根?”有人邪笑两下,“我说是瞧上了那张迷死人的脸蛋儿,和那销魂的身子才是吧?”
  闲聊的汉子中,有人蹙了蹙眉:“怎的说话呢!那清乾仙君可是上仙,连玉帝都要礼让三分!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想遭雷霹么!再说,咱们全城百姓的性命都是上仙和由尘老板救的,你没心没肺,可别教坏了别人!去去去!”说着,嫌恶地挥了挥手,将那男子赶离桌前。
  男子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后大声吼道:“我呸!什么仙君圣人,还不是玩屁股卖屁’眼儿的下流胚子!我看是人家玩腻了,看不上眼了,把他赶下山了才对!你们又不是没听说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们的话,当日目睹清乾仙君,便是与那狐狸精暧昧得很!我早就说过,男人长成他那个祸水样子,天生就是被人压的!他倒是比一般的兔爷儿高贵些,卖也是不卖给常人,专门勾搭仙人了!哼哼,我看清乾仙君愿意出手施药,指不定就是人家屁’眼儿舒服,心底一乐呵,便随手管了管人间疾苦!要不然,你们以前听说过清乾仙君管人事么?有吗?有吗!”
  “放屁!你给老子滚出去!”那一直为由尘二人辩护的大汉突的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差点一掌翻了桌子,而后喘着粗气指着男子骂道,“老子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忘恩负义说三道四的杂碎,滚其他茶馆去!滚!不然小心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你……你敢!”男子吓得一个哆嗦,后退两步,却还要一逞口舌之快。
  “老子有什么不敢?!快给老子滚出去!”
  “石三你就快走吧!文老板一家三口的命,都是由尘老板和清乾仙君救的!此时此地你说那番话,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快走快走!莫要再说那些下三滥的话了!”一旁有人出面拦住双目通红的茶馆老板,言语间不停招着手叫那名叫石三的男子离开,脸色也微微含着一丝厌恶,想必当初,也曾受过由尘两人的救命之恩。
  石三见自己自讨没趣,茶馆里除了反感他的人,剩下的皆是看热闹的。整了整衣摆,他不屑地冷哼道:“呸!破茶馆!”说完,拂袖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几日来,城中的茶馆酒坊到处皆是关于由尘与清乾仙君的闲言碎语,有好有坏,有褒有贬,总之是千奇百怪的。
  而当事人这边,除了酒肆重新开张后,莫名其妙地多了无数送礼的人之外,三天两头的还有人给他送这送那,其中以酿酒的五谷为最多。
  起初由尘还不知道为了何事,推又退却不了,只好先全部收下来。而后才渐渐明白,原来是崦嵫城的百姓感激他当日施药救了全家人的性命,因此对他的态度忽而转了向,完全没了从前的那份轻蔑心态,仅剩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之情。
  知晓前因后果之后,由尘的心情却是更为复杂。
  虽然辗转红尘百余年,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与朴质。可是,若是当初那道玄雷不是因为自己才被击碎,由尘或许面对着那些前来答谢的百姓还能坦荡几分。偏生事不如意,他既不能自打耳光说自己的不是,又无法完全退却他人的好意。
  如此,心底总是怀着一份不安和愧疚,沉默地全然受之。
  当然,而后他也想出了一个办法,以此总算令自己心安了些许。
  那办法便是用百姓送来的五谷酿成一坛坛养生的好酒,待他们再来之时,以此做为回礼。
  起初他们也是不愿意收的,奈何上次染上瘟病便是被由尘的酒汤救了下来,于是心底形成了一个“由尘老板的酒是益寿延年的宝贝”的心理,第一二次推脱,第三四次便再也禁不住诱惑了。
  而且,酒肆的生意也较之前好了许多,城内的大酒楼也每每前往酒肆来一车一车的买酒。
  如此稀里糊涂地过了好些日子,待由尘回过神来时,原先只打算留一两日的,现下竟已过了快一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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