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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能有几多愁-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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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是看出我不想杀他才这么有恃无恐吧。”倪戬眯起眼睛,“好吧,我问你,青城是不是还活着?”
“青城是你亲手杀死的,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倪戬静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青城一家的坟冢就在后山桃林。”谈论着他曾经这么在乎的人,诀尘衣居然还能笑得这么云淡风轻,“拜你所赐,他最后只落得灰飞烟灭,连一根尸骨都找不到。”
“是么?”倪戬的手指微微一颤,又扣紧了些许:“水月洞天遍布迷阵,若没熟人领路还真不好走。唉,我这般无法运转周天的废人,若不请你的爱徒为我引路只怕就得一辈子被困在山上了。”
“请便。”诀尘衣把眼睛一闭,还真是不管不问了。
倪戬是残忍冷酷的。
诀尘衣却是真正的心淡。
淡到对尘世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无所牵挂。
苍魇怔怔的望着诀尘衣,任由倪戬拖着他朝外走。
对,无论是倪戬还是诀尘衣,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就在快要出门的瞬间,背后传来了诀尘衣的声音:“倪戬,现在身上觉得疼痛么?水月洞天乃是极阳之地,尤其是破晓与日落时分阴阳交替之际,山上的阳气都会自行聚集以抵挡阴气入侵。黎明到来之前你若还不离开,到时候只怕要身受兵解离魂之痛了。”
“多谢提醒。”倪戬还真是客气的谢过了。
“你要带我去哪?山上直上直下就一条路,犯不着要我领路吧。我打不过你,要杀就给我个痛快……”苍魇被拖着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身上疲惫至极,几乎连腿都要抬不起来了。
“我暂时还不想杀你。”倪戬步伐轻盈的拽着他,“陪我走走。”
苍魇不敢再说话,心里却恨不得赶紧送走这个瘟神。就算倪戬现在并没有杀他的意思,难保他等会儿见了夏青城的坟冢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的脑袋掀飞呢。
“我不能产生真气更不能运转周天,你怕我做什么?”倪戬一脸无辜,轻轻的揉着他颈上刚刚被掐出来的指印,“疼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怕了?我不疼,不疼……”
开什么玩笑,不怕才怪。
倪戬确实丹元空虚不能运转周天,但他能吸取别人的力量为己所用。
即使吸取来的力量并不算强大,他依然能瞬间把苍魇的微末道行放大多倍来对付诀尘衣。
黑白骨,姽婳,血鬼降,僵尸,放生偶。
这个曾经觉得可以抱在怀里疼惜的人实际上却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
从九天仙界坠落到十地黄泉的感觉也莫过于此吧。
“说真的,那座坟墓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也就是个衣冠冢。”苍魇浑身冒着鸡皮疙瘩,极力躲避着他的抚摸。
“我知道。”
“咳咳,你……你知道?”苍魇一愣。
倪戬笑道:“过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把那座坟冢轰开看过了。”
“你……你狠。”即使他从玄清变成了倪戬,那种糟糕的个性倒是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狠?我对你好像一直都很仁慈。”倪戬终于放开了他,靠着路边的小树坐下,重新开始仰望已经开始发白的夜空。
“仁慈……上次以倪戬的身份相见,你差点把我的心挖出来。”苍魇摸着疼痛的颈骨,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赶紧送客,“既然你已经看过了,过不了不多就要天亮了,你赶紧出去吧。”
“你究竟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会再去对付你师父?”一针见血的刻薄毒舌本色也保持的很好。
“冲你们相看两厌那德行,要真能杀了他,你刚才就动手了。”苍魇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相看两厌,呵呵,算你说对了。可他现在也杀不了我。”倪戬靠在树干上,发丝从肩头丝丝滑落下来,“调息入定当中冒险打断周天运转,他这会儿大概比兵解离魂更痛苦。”
他笑的时候是极好看的,犹如花火衍生罂粟绽放。
自始至终都让人觉得危险。
就像他现在的表情。
“玄清……倪戬,你为什么……”苍魇忍不住问了一半,却忽然发现没什么可问的了。
最初在鬼王谷邂逅,他只看到了被推进地穴的白衣少年,却根本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
为什么不杀他?
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救他?
为什么要一直呆在他身边,装作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玄清?
从头到尾他都在演戏。
“你想说什么?”
“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为的就是能走进水月洞天,为了能在两次晨昏交替之间亲自来证实夏青城的死亡,还是……来杀诀尘衣?
35妖星现世神州巨震
“苍魇;你觉得我骗了你,很难过是么?”倪戬笑着看他。
玄清的脸,玄清的笑容,但那个人却不再是玄清了。
“我怎么敢跟鬼王耍性子闹脾气。人生苦短,就算修不成仙我也想多活几年。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死。”苍魇顿了一顿;“当年是我不懂事;误打误撞招惹了鬼王宗;现在你利用我也利用完了;就当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从今往后咱们天各一方毫不相干;行吗?”
“天各一方毫不相干?”倪戬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唇角勾出半月般的弧线,脸上的表情全是不属于他自己的邪魅;“你这么喜欢我……从今往后都不见我,你舍得么?”
“是,我是喜欢你。”苍魇忽然间握紧拳头,“但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
初恋果然都像一场梦,一半甜蜜,一半苦涩。
而且多半都没有结果。
倪戬忽然间笑得前仰后合。
“是你!第一次在凤凰山东村,那个附在何欢身上的魔就是你!”
“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是么?”倪戬侧过头来,“尽管用的是别人的躯壳,但这世上有胆子这么威胁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苍魇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你就好像认识我,我早该想到的……”
就算是他露出过多少破绽,又表现出了多少的残酷,但那是玄清,是他喜欢的人。
无论如何苍魇都不会把他和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所以才有今天的痛彻心扉,所以才有今天倪戬的肆意嘲笑。
他自己先种下了因缘,如今的果报统统都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你恨我?”
“恨你?不,即使从一开始就是圈套,我也要喜欢你。”苍魇鼓足了勇气,“可惜……我喜欢的人是玄清,不是倪戬。”
“有区别么?玄清是我,倪戬也是我。”
“玄清已经不存在了。”苍魇指了指胸口,“从师父喊你倪戬的那一刻起,玄清就死了,死在这里了。”
倪戬止住了笑,静静的望着他。
“你要真是玄清多好。”苍魇转过身,“天真的要亮了。我走了,不送。”
蓦的似有一股大力卷起了苍魇周身的空气,整个人都被扯得飞了起来,呼吸忽然间被颈间那只冰冷的手狠狠掐断。
“怎么又来这招!”苍魇欲哭无泪。
“我没让你走。”
苍魇努力的吸了两口气:“……那我看着你走行吧?”
“跟我回鬼王宗,做我的徒弟。”
“师父对我这么好,叛出师门又会被整个道门中人唾弃,我不干。”开什么玩笑,这个人真是一阵一阵的,从玄清变成倪戬,他凶残不讲理的本性也跟着一览无余了。
“你天赋魇来,所学杂糅不精又顽劣不教。诀尘衣那么多年教你的东西,还不如我一夕之间教你的化荣转枯。你不是更适合做鬼王宗的弟子么?”
苍魇苦笑一声:“叛出师门,受尽唾弃,然后像夏青城一样魂飞魄散么?”
提到夏青城,倪戬的心情果然急转直下……但只是一瞬间而已。
“死也好,魂飞魄散也好,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还是笑。
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刻薄。
夏青城对他这么重要,但他仍然可以连眼都不眨的让夏青城一家魂飞魄散。
他对待任何人都是残忍的。不管对方是男人是女人。他漂亮得如同有毒罂粟的外貌下藏匿的灵魂是绝对属于地狱的,而且他也没打算爬回来。他漫不经心的实施着他的罪恶。与其说他心肠太冷酷,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心。
他代表了一种不可逾越的强大力量。
代表了强横的,无妄的,永远不会获得宽恕的沉沦。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只能让自己伤痕累累。
“天真的要亮了……咱们好聚好散,让我走吧。”苍魇推了推他的胳膊,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放手了,立刻如蒙大赦扭头就朝山上跑。
“苍魇,你会回来找我的。”
苍魇不敢回头,继续埋头前进,生怕下一秒他又变了主意。
“你以为你师父真是什么超脱凡尘的圣人么?救你也好,照顾你也好,其实他更想你死。”
“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不会信你的。”苍魇依旧没有回头,却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他对你动了逾越师徒之情的心思,只要你还活着,他就无法超脱,无法羽化登仙。”
“你少胡扯,我说了不会信你的。”
“我是不是胡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种在你心里的艳骨昙不是已经发芽了么?”
“艳骨昙是什么玩意儿!”苍魇猛然回头。
晨曦初现,漫山雉鸡啼鸣不止。
倪戬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就好像彻底溶化在了裹着氤氲雾气的阳光里。
终于送走了煞星,苍魇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璇玑洞。
“师父!我回来了!师……”才进门苍魇就看见老桃翁扶着诀尘衣服食丹药,赶紧上去想搭把手帮忙。
“别过来!”诀尘衣忽然一掌挥出,苍魇完全没有防备,直接撞在了山壁上。
肋骨痛得钻心,胸口一阵腥甜,立刻有血涌出来。
对面的诀尘衣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同样呕出一口鲜血。
这一掌虽然没动内息,却使足了力气,就在一掌击中苍魇的时候,还有劲道回逸。
伤人七分之时,故意自伤三分。
惩罚苍魇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
“师父……你还生气么……”苍魇轻唤一声,艰难的挪了半步,“我不知道他是倪戬……我真的不知道……”
“出去!”诀尘衣背转身子不去看他,只是捧着胸口轻轻咳嗽。
“师父……”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还在这吵闹。”老桃翁一顿脚,“你看不出你师父情况很危险么?快出去!”
刚才苍魇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诀尘衣的脸色褪尽了苍白,却泛着一线诡异的红光,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怎么了?师父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苍魇又要靠近,却被老桃翁拦了回来。
“就是走火入魔你也帮不上忙,快点出去吧,小祖宗。”老桃翁把他推了个转身,“要气死你师父才甘心啊!”
“好……好吧,师父你好好调养,我就守在门口,有事你就喊我。”苍魇从没亲眼见过走火入魔的人究竟会怎样,典籍上说有的人会神昏错乱躁狂疯颠,还有的人会气息逆流筋脉尽断,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用,你走远点。”诀尘衣冷冰冰的回答道,“越远越好。”
“好……徒儿知道了……”苍魇咬紧牙关抵受着疼痛,不肯露出半点痛楚的表情。诀尘衣忽然间对他如此冷淡,可能确实是走火入魔所致,等他回复本性,没准要有多自责难过呢。
“以后没有我的传唤,你都不能来见我。”诀尘衣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温度,“记住了吗?”
“好……徒儿……记住了。”
苍魇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回小屋里的。
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诀尘衣刚才看他的表情这么的厌恶,这么的愤怒。
从小到大苍魇都是这么随心随性顽劣不教,就算他三番四处胡闹惹祸,诀尘衣也从没真的冲他生过气。
第一次生气,就是从苍魇误入鬼王宗开始。
诀尘衣真的这么恨倪戬,恨到甚至迁怒于宠溺了十八年的徒弟?
还是真的被倪戬说中了,诀尘衣本来就想他死,然后彻底解脱?
“臭小子,你的气息太过混乱了,小小年纪没必要想得太多。”水镜的声音听起来犹如从井底发出来的,“你这次历练之后修为大有长进了啊,连我探知外界的气息都跟着你紊乱了。”
“哈哈,知道道爷我是有仙缘的人了吧!”苍魇揉着脑袋强笑。
“但这不是好事。”水镜冷冰冰的回答,“你的修为忽然长进了,你却没有控制它的能力,早晚伤及自身。”
“水镜,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么?”苍魇又颓丧的一头倒回床上。
水镜没有再搭腔,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明明奔走了大半夜又受了伤,可苍魇始终无法入睡,心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头绪。
绿萝幽幽,满屋晨光。
苍魇望着屋顶整齐堆叠的瓦片,遥遥的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抓住什么东西。
就算已经服了止痛和愈伤的丹药,胸口依然撕裂般的痛。
到底是他想得太多……还是想得太少?
苍魇烦躁的爬起来又躺下。
以后没有我的传唤,你都不能来见我。
诀尘衣已经不再亲近他了。
对,无论是倪戬还是诀尘衣,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窒息般的酸楚自心底泛出来,忽然间超越了**的伤痛,即使大张着嘴,他依然透不过气来。
“小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苍魇捂紧胸口趴在床边拼命喘息,“对了,水镜,艳骨……艳骨昙是什么东西?”
“你不该提这个名字,艳骨昙不是什么好物。”
“那你就是知道了?”苍魇继续追问道,“告诉我……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艳骨昙是鬼王宗秘蛊的一种,成熟的时候就会像昙花一般在午夜于中蛊之人的胸口开放。忘忧蛊教人绝情断爱忘却前尘,艳骨昙正好相反,但凡人心里有一丝感情,都会肆无忌惮的滋长,至死方休。”
“艳骨昙……”苍魇苦笑出声。
因为中了艳骨昙,所以他才会对玄清如此痴迷,甚至对师父也生出奇怪的念想?
嗡嗡!
挂在墙上的问仙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全视之眼彻底睁开,其中的瞳仁不住的四下扫视,妖光毕现。剑身上古拙的青银光焰被燃烬一般的黑红色焰光所代替,亮得连屋外的阳光都为之失色。
不,并不是强光令阳光失色。
屋外的阳光早已经消失殆尽,就好像黑夜在须臾之间再次降临。
“水镜!这是怎么回事”苍魇急唤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应。
屋角水镜的镜面动荡不安,丝丝血线自水面以下浮上来,似乎有汩汩的水声,却又辨不出它的声音。
苍魇不敢再去碰明显不太正常的问仙,三步并作两步飞跃出门。
四野俱黑,太阳孤伶伶的挂在东边,只剩下一个清晰的黑影。
没有光,没有热。
天空是猩红色。
就像是沉浸在梦魇里一般,浓重到快要滴下血来的天空。
极其宏大的哀嚎哭叫声隐在那些血红色的云朵里,忽远忽近。
一个光点自天际破空而来,迅速变成了光球,光华灼灼,色如焰炬。
水月洞天漫山的生灵无不噤声。
聚敛的邪气令人窒息。
“这是……扫帚星?”扫帚星苍魇是见过的,那时候与师父在山顶一同观星之时他也明明说过这颗扫帚星七十六载一现,如今十年不到,它怎么会再次现身?更何况这颗妖星虽然也有尾巴,却时隐时现,更引得世间魔物蠢蠢欲动。
轰!
妖星掠空而过,坠落西北,神州巨震。
天空留下了一道血红色的轨迹,恰似渗血的伤痕,久久不散。
36一具躯壳两个灵魂
妖星坠落之后;阳光复现,但太阳的边缘始终蒙着一层浓厚的血色。
仿佛一件血红色的纱衣笼罩着整个天下。
苍魇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璇玑洞,到了洞口刚要往里钻,诀尘衣却已经缓缓的自洞里走了出来。
“师……师父?”苍魇的下巴都快掉到脚面上去了。
诀尘衣之前险些走火入魔,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可他入定调养到现在也不过就那么一两个时辰;竟然就能行动如常;他是真的已经强逾神境还是在勉强自己?
“妖星现世;神州大祸将至;你随为师去一趟昆仑。”
“哦……师父;你真的没事吗?”苍魇想上去扶诀尘衣,却被他一挥袖重重甩开。
诀尘衣眉峰一扬,冷冷道:“我没有准许你靠近我。”
苍魇窘迫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盯着脚尖跟蚊子似的轻声哼哼:“哦……”
诀尘衣没有说话,苍魇也不敢再随便打岔。
“那师父你先等等,我和老桃翁去收拾行装。”两个人都不说话,再这么站下去气氛只能越来越尴尬。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收拾行装还需要假手他人么?”
“那……那我自己收拾。”苍魇知道倪戬的事情令他非常生气,但就为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训斥他一顿,怎么看都是没事找茬了。
但没事找茬这种事,根本就不是诀尘衣的风格。
“师父,你……你真的没事么?”
“你看我像有事么?”诀尘衣伤在肺腑,又差点走火入魔,但他此刻的气色却是异乎寻常的好,就连寻常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嘴唇都染了绯红的色泽。
“看起来是挺……挺好的。”苍魇看得有点发怔,赶紧扭头就走,“那徒儿这就去收拾行装。”
“等等。”
诀尘衣每次用这种口气说话都是准备责骂他,正准备大步出门的苍魇连忙提心吊胆的转了回来。
诀尘衣擦拭了一下嘴边的血迹,第一次在苍魇面前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这身衣服脏了,你回屋去把我箱子最底下那件拿来。”
“好。”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诀尘衣望了一眼衣服前襟和衣摆上的血迹,忽然间又改了主意,“你跟着我。”
“……是。”苍魇彻底被他绕晕了。
一会儿一个主意,这样的多变易怒,和平常的诀尘衣更是一点边都不搭。
诀尘衣在前面轻飘飘的走着,苍魇乖乖的跟在他背后,不远不近。
血色弥漫,就像一个来得太早的黄昏。
满溢着邪气的风掀着诀尘衣的道袍翩然翻飞。
跟在背后的苍魇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小屋就在近前,门口的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显然此处的灵气汇聚得比其他地方更加浓厚。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苍魇,去箱子里把衣服拿来,最底下那件。”
又来!
“好,我去拿。”苍魇无奈的走到墙边掀开了那个半大不小的衣箱,里面还是往日那几件道袍,洗得光洁如新,染着檀木箱子温柔清雅的香。
唯独最下面那件是白色,月色一样朦胧的白。
“是这件么?”苍魇一个回头,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诀尘衣背对着他,一颗颗解着腰带上的系扣。
每松一扣,道袍便自肩头滑下一分。
诀尘衣的肩头并不是很宽,就连体形都保持着那些本该随着岁月逝去的美好。
他弯下腰的时候,长发总是从肩头缓缓滑落,如同星河流泻。
伸手,自耳根撩起发丝在耳后顺在胸前,亵衣领子里露着一段后颈优雅的弧线。
心头又开始发痒。
痒到发痛。
苍魇狠狠的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心头的可怕的sao动没能减少一星半点。
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必须逃开,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师父……我……我让老桃翁来服侍你更衣。行吗?”
诀尘衣静默了片刻:“老桃翁只是凡人,这些日子辛苦他了。难得他才歇下,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他了。”
浅醉微醺,清和不争。
他此时的语气和往常一样,但表情却像是在玩味。
“你出去吧,我自己换即可。”
“是,是!”苍魇如蒙大赦,放下衣服就飞快的溜了出来。
背后传来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声。
回头的时候,诀尘衣正在缓缓把门扉合上。
门缝里恰恰还露着他的笑脸。
诀尘衣心淡,淡到早已对世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无所牵挂。所以无论他笑得多么温和亲切,能从他的笑容里读出的感情却近乎于无。
此刻他只是轻轻的提着嘴角,眉眼里却显露着真实的笑意。
就好像黑白的世界忽然开始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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