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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 作者:柳寄江(首页大封推vip2014-04-02超高人气超高推荐完结)-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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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就与刘盈说,“如果陛下帮我安排的话,我想见一见这位贾谊。”

    刘盈脱衣的身影便微微一僵,抬起头,看着妻子,若无其事的道,“哦?你怎么忽然想见他?”

    “这些日子,我也听你提起他很多次了。”

    张嫣笑着道,“听着听着就好奇了。他是你喜欢的人,我自然想见一见。而且,我真的很好奇能写出《六术》的人呢。”

    刘盈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罢了。”

    张嫣回头望着丈夫,忽的吃吃发笑,“陛下,你不是觉得我会喜欢他吧?”

    刘盈没有说话,面颊却微微泛红,别过头去。

    他和妻子感情深厚,倒是不会怀疑张嫣生出什么心思。只是贾谊年少貌美,在宫中的声名他也曾经听过,当时不过一笑置之,但这中间若包含他的阿嫣的话,他心里就难免有些不舒服了。

    张嫣就咯笑的弯下了腰,

    “贾生再好,我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而且,”她眨了眨眼睛,

    “他比我还小着三岁呢。我喜欢年纪比我老的,不喜欢小dd。”

    ……

    第二日后,宣室殿中群臣退出宫,刘盈忽的唤道,“贾爱卿,你留一下。”

    贾谊便止步,拜道,“陛下留微臣不知有何事?”

    “你跟朕来。”

    他举步先行,从未央前殿北阶出来,经过一道长长的永巷,便进了一道黄sè宫门。贾谊随在天子身后行走,越走越疑huò,不由得惊问道,“陛下,再往前去似乎就是后宫了。”

    “是呀。”刘盈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道,“不必紧张,皇后想见见你,便要朕带你去一趟椒房殿。”

    张皇后?

    贾谊愈加讶然。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后娘娘,贾谊自然有所耳闻。

    以今上甥女之位,入宫成为皇后。日渐受宠,渐有独霸未央宫之势的张皇后,已经成为了未央宫的一个传奇。但这位皇后看起来对外朝没有什么兴趣,近年来,并不见(插)手政治,却忽然说对自己感兴趣,已经是奇事。更甚者,她竟然敢直接通过皇帝将自己邀到椒房殿。显得光风霁月之外,亦可见得与皇帝的感情甚笃。

    顷刻间,二人便来到一处恢宏宫殿。

    不同于未央前殿的大气磅礴,椒房殿作为大汉中宫皇后的寝殿,显得更加的明艳纤丽。殿中宫人一一拜下去,“参见大家。”引着刘盈和贾谊穿过一座庭院,来到殿东的侧殿。

    “陛下回来了?”

    女郎上前笑道。

    能够得到皇帝的不世爱宠,张皇后自然是极为美艳的。在最美好的年纪上,仿佛开到将盛未盛处的鲜huā,透出一种饱满鲜活的sè泽。她着着一件赤sè凤鸟纹深衣,即不繁复又显着端庄,眉如远山,杏眼桃腮,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流。

    “嗯。”刘盈应道,“阿嫣,我把你想要见的人给领回来,你怎么谢我?”

    张皇后嗔了刘盈一眼,“不过是举手之劳,费了你什么力气?还值得特意拿来邀功么?”

    贾谊跪拜参拜,“臣贾谊,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张嫣便笑道,“贾大夫请起。我听得最近宫中宫女经常提起你,便有些好奇,让陛下特意邀请你过来做客。殿中已经备好酒席,你不妨入座。”

    贾谊拜道,“臣不敢。”

    张嫣有趣的勾了勾chún,“贾大夫在陛下面前都是敢侃侃而谈的,不过一次小会,不用拘束。”

    贾谊这才拜谢,掀开衣襟入座,抬起头来,眼角余光扫过上面坐在天子旁边的张皇后。。。。 

     二六九:亲恩

    “……所谓‘绥绥白狐,庞庞九尾’,九尾狐生于青丘之国,是太平之瑞,据说,当王者之恩德及于禽兽,九尾狐就会出现……”

    这一年,贾谊年方十七,秀姿勃发,语出如珠,人见可亲。纵然张嫣早已经听闻过他的名声,在见了面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风流人物。

    宫人们端着奉猜到托盘,袅袅进殿,将一道道菜肴放在席上的食案之上。汉宫饮**致,张皇后的椒房殿,又是其中最精致的一处,几道菜和一道汤羹端出来,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贾大夫,两年多前,我便听舍弟提起来过你,十分推崇。”

    张嫣的声音十分柔和,举起斟满了兰生酒的酒爵,笑道,“这些年来,舍弟在吴公sī学中多méng贾大夫照顾,我这个做姐姐的,今儿个就以此爵酒谢过。”

    贾谊侧身避了,起身辞道,“不敢当皇后娘娘此语。其实信平侯世子天资聪颖,在学中也颇得师傅青眼。微臣没有什么帮的了他的,娘娘这一杯酒,微臣不敢饮。”

    张嫣察言观sè,笑道,“贾大夫对于舍弟隐瞒身份,心中有怨么?”

    “微臣不敢,”贾谊拱手应答,“只是实在是受之有愧”神sè自若,声音落落大方。

    张嫣便放下了手中酒爵,睨了身边刘盈一眼,笑道,“偃儿若是听你这么说,定要伤心了。他可是一直在我面前对贾大夫推崇备至呢。”

    “说起来,偃儿小时候比较调皮,由陛下做主,隐瞒身份送到洛阳求学,甚至不允许带上一个仆役。为了这个,当初我可是和陛下生了好一阵气呢?”

    刘盈mō了mō鼻子,低声道,“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旧账?”带着微微的埋怨和掩不去的亲昵情深。

    “咯咯咯——”

    张皇后的笑声便显得格外清扬起来。

    “原来其中竟是有如此渊源。”贾谊垂眸,亦不知在想些什么,笑道,“陛下于子侄之上教导严苛,实在令微臣敬佩。”

    又笑道,“臣谢过皇后娘娘赐酒,”端起案上酒爵,仰首饮尽。lù出纤细姣好的颈脖,风姿秀雅。

    张嫣chún角微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起来,她想见一见贾谊,其实本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打算。只是有点想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悲情才子罢了。对于能够写出《过秦论》的贾才子,她的确有着一份好奇之心。至于是否要拉扯一下这一位,让他免于失意命运,尚有些拿不定主意,却在见了贾谊的面后,已经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时候的贾谊,少年意气,面上虽和煦,骨子里却含有一种傲气,心中有着无限理想和对辅佐君主匡扶社稷的志向,豪情万丈,一片锦绣璀璨的前程正铺在他的面前,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纵是亲服之人相劝,只怕也是劝不住的。更何况,自己虽位居高位,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陌生fù人罢了。

    她便仰首嫣然道,“贾大夫果然风姿勃发。本宫这儿有一句话,想送贾大夫,希盼贾大夫日后多记得。”

    贾谊怔了怔,起身拱手道,“请皇后娘娘赐教。”

    “不用那么紧张的。”张嫣失笑,“不过是我的一点小见识罢了:”

    “只是‘过刚易折,强极则辱。’八字,还望贾大夫记得,并时时想一想。”

    贾谊略微怔忡,默念了一遍,似乎若有所得,但又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他既一时想不通,便轻轻的放在一旁,略微拱手道,“臣谢过皇后娘娘教诲。”

    张嫣叹了口气,“贾大夫盛赞了。”向扶摇使了一个眼sè,扶摇便捧上一枚玉币下得殿阶,送到贾谊面前,

    张嫣笑道,“若贾大夫日后遇到难解决的事情,不妨持此玉往长安东市陆氏纸肆寻一位姓孟的娘子。”

    ……

    ——“阿嫣着紧贾谊,是为了偃儿么?”刘盈若有所思的笑道。

    张偃为信平侯府唯一的嫡子,虽然身世高贵,且有着张敖的鼎力支持,但始终是年纪尚幼,孤薄了一些。他随廷尉吴公读书五年余,与贾谊有着同窗之谊,贾谊如今圣宠深重,前程颇为看好,若与贾谊相偕,于张偃,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张嫣为胞弟向贾谊示好,也算得是一片拳拳爱弟之心。

    张嫣收回怔忡的目光,抿嘴笑道,“就算是吧。”

    然而,她却是顾不及贾谊了。

    过了中元五年的岁首,鲁元公主忽然病倒,初始的病情并不算严重,太后和皇帝都没有放在心上,只让太医署派出太医为元公主诊治。很快的,鲁元的病情便渐渐的坏起来,太医署的大部分太医便集在信平侯府,御赐的上好药材也如流水般的涌入信平侯府。

    “公主,”

    涂图接过shì女端进来的药碗,轻轻道,“该吃药了。”

    鲁元在病chuáng上转过脸来,一张脸已经消瘦下去,发sè微枯,面sè苍白。

    张嫣忍了泪意,道,“我来伺候阿娘吃药吧。”

    她坐在鲁元的牡丹绣纱帐旁边,用杓舀起一勺sè泽黑沉的汤药,在chún边吹凉了,俯身递到鲁元chún边,鲁元便张口,饮下了药汁,眉头被苦涩的药意给冲的微微蹙起,直到含了蜜饯,才又舒展开来,自始自终,chún边都扬起淡淡的笑意。

    张嫣将用完的药碗放在shì女手中的托盘上,回过头来吩咐道,“石楠,出去跟陛下说一声,今天我便住在侯府,不跟他回去了。”

    “慢着。”鲁元皱起眉头,唤住石楠的脚步,自己强撑着在病chuáng上坐起身来,“阿嫣,你想要做什么。”

    “阿娘,”张嫣放软了语气,“你如今病着,我不过想留下来在你chuáng前shì疾。”

    “胡闹。”鲁元板了脸斥道,声音微微扬高,“你都多大了,怎么行事还是这么任xìng。你若是嫁到旁的人家去,这是你的孝心,我怎么也是笑受的,但你如今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怎么可以长久留在臣子家呢?”

    “阿娘,”张嫣蹲在鲁元的榻前,“你如今病重,做女儿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我只是想留下来照顾你,太后和陛下不会说什么的。而且,”她执拗道,“四年前,我便已经给阿娘‘shì过一次疾’了。”

    鲁元微微一噎。

    四年前,张嫣离宫远走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刘盈曾经以张皇后为母亲shì疾的名义,将“张皇后”送到了信平侯府,从而遮住了张皇后的行踪。

    但是,“这怎么一样呢?”

    她伸出手抚mō张嫣的发丝,声音柔和而坚定,“那个时候,你还有名无实,如今,你却已经确确实实的大汉的皇后,还是大公主的母亲。阿嫣,好好还需要你照顾,你怎么可以丢下她不管,长期留在信平侯府给我shì疾?”

    她苦心劝着,见张嫣眉目微蹙,张口yù言,沉了声音打断道,“你若坚持如此,只会让阿娘安心养病都不能,你一定要这样做么?”

    张嫣怔了怔,知道事已不可为,只得道,“阿娘,若是长久不行,你就让我伺候你一天吧?”

    她哀求道,“你是我阿娘,养着我长大,如今这样状况,总要让我为你尽点孝心吧。”

    鲁元叹了一声,“就依你。”

    ……

    天sè如墨般漆黑,春正月的夜风尚寒凉入骨。

    三十六乘属车开道,皇帝乘坐的宫车行在安门大道之上,发出碌碌的声响。

    张嫣坐在车中,只觉得刻骨寒冷,道,“持已,我有些害怕。”不知怎么的,鼻子就一酸,泪水如走珠儿一样的落下,“我今天看着阿娘躺在病chuáng上憔悴苍白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害怕,我怕阿娘会……”

    刘盈无言以答。

    鲁元不仅是阿嫣的母亲,也是他的亲姐。

    他就拍了拍张嫣的背,安慰道,“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郎卫许欢从北地风尘仆仆的赶回长安,入了未央宫,问道,“皇后娘娘可在殿中?”

    中宫太仆道,“娘娘昨儿个从信平侯府回来,今天在椒房殿,还没有出殿。”

    许欢便道,“还请阿监帮忙禀报一声,“许欢求见。”

    过了一会儿,石楠从殿中出来,道,“许郎卫,皇后娘娘请你进去。”

    许欢进殿,拜道,“臣许欢参见皇后娘娘。”

    张嫣点了点头,道,“免礼吧。赵郎君如何?”

    前元五年,徒刑三年的赵元已经满了刑罚。年前,张嫣派许欢往北地去接他回长安。

    “请娘娘恕罪,”许欢道,“属下没有接回赵郎君。赵郎君不肯回长安。”

    张嫣迟疑了一下,问道,“赵郎君说了什么?”

    许欢的声音在夜sè中流淌,“臣往北地接赵郎君的时候,赵郎君道,他本是浪迹天涯的人,既然已经刑满,却是不肯再回长安了。他会在心里挂念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只要知道皇后娘娘安好,至于其他的相聚,不必强求。”

    过了良久,张嫣才轻轻道,“知道了。”

    “你下去吧。”

    她微微向后靠,倚在刘盈怀中,只觉得心中满是酸楚。

    这些日子,鲁元病重,她为阿娘担足了心。鲁元与她母女情深,不是任何事情可以撼动的。但是,她与赵元也是血亲的舅甥,虽因着这些年少有相处而有些生疏,但也有着淡淡牵挂。想来赵元也是牵挂着她的,这才为了保护她,宁愿远离长安。

    这样的深情厚谊,她当如何,才能报答呢?。。。 

二七零:春晖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拥有再大的圣宠,太医署再多的努力,也已经是挽不住鲁元公主日渐衰颓的生命力。

    宣室殿中,刘盈召来太医令高况,问道,“你老实告诉朕,鲁元公主的病情究竟如何?”

    高况伏跪在地,抬起头来,颤巍巍的禀道,“臣不敢欺瞒陛下,鲁元公主的身子骨本就弱,当年两次生产的时候,更是大伤了元气,如今已是呈沉疴入骨,积重难返之势。”

    刘盈的心迅速沉了下去,良久之后,方问道,“就没有法子可救了么?”

    高况深深的再拜下去,“臣无能。”

    刘盈沉默了片刻,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夏四月,太后吕氏车驾临信平侯府,探望鲁元公主。

    鲁元公主是吕太后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来,吕后虽然肃刻擅权,但对于自己所出的这一双子女,倒真的可以说是疼到了骨子里去。后来,当至亲之人成了皇帝,令母女二人身份尊贵起来,但有时候带来的不知道是尊荣,还是苦难。到了最后,回过头来,一生中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的时候,竟然已经不知道算起来是多少。

    刘盈遣退了从人,放下政务,回到椒房殿,问道,“皇后呢?”

    宫人屈膝道,“拜见大家。”这才禀道,“娘娘在寝殿中休息。”

    刘盈进殿,便见张嫣着着一身玉色燕居襦裙,衣缘俱是深绿色泽,坐在殿中支摘窗前,望着庭中梅树发呆,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阿娘那儿有消息么?”张嫣察觉他的目光,回头望他,见了他面上奇异神情,本能的反应道,身体已经是经不住瑟瑟颤抖。

    “没事儿。”

    刘盈连忙安抚道,抱着她迟疑了片刻,方道,“母后刚刚从侯府回来。”

    “……母后在信平侯府一共待了三个时辰,和阿姐说了很多从前的话儿。离开侯府的时候,你阿娘挣扎着起来,恳求母后: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请太后替她照拂偃儿和你。”

    那时候,鲁元明明已经病的浑身都没有力气,却偏偏挣扎着起身。不顾吕后已经声声道着她应下了,用尽了仅剩的力气,在病榻上给吕后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张嫣怔了怔,只觉得心口有一团情绪如火焰般灼烧,迅速将自己全身淹没,转身奔出去。

    刘盈大惊,追出来,从背后抱住她,道,“阿嫣,你疯了?”

    “放开我,”张嫣挣扎着道,“我要回去看看阿娘。”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便是真的要回去,也要等明天天亮了宫门开了才能出去。”刘盈急急道。

    而且,再怎么,也不能出现一个皇后穿着燕居衣裳冲出椒房殿的景象。

    张嫣只觉得悲从中来,一种情绪无从派遣,在他怀中软软的滑落蹲下去,“我觉得我对不住阿娘。”

    “她病到如此地步,还在费尽心思为我和阿偃铺路。——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她不知道,所以她当着自己是她的女儿,一心一意的求着母亲,在她病逝之后,依旧看在自己的面上,善待她的女儿。

    谆谆慈母之心,行到此处,令人动容。

    若是她知情的话,只怕会疏远自己吧。毕竟,平心而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顶替了自己亲生女儿身份的女子,爱不得,恨不得。她本觉得所谓身世,没什么要紧。直到这个时刻,才无比愧疚起来,愧疚自己明明不是,却占了鲁元的母爱。不敢让她知情,却又愧疚如此承受。

    “阿嫣,”刘盈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你不是一直说,不管怎么样,她养了你二十年,你便当她是你嫡亲的娘亲,一心一意;你阿娘也是一样的。”无论是否知情,在她的心里头,你就是她最最心爱的女儿。“而这样的念头,你给我散了去,以后想都不能想。”

    “我没有办法不想。”

    张嫣泣痕交替,“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十年阳寿,换取阿娘续命。”

    可是,人世继承交替,本有她的至理。

    她慢慢平静下来,轻轻道,“下辈子,我给她做真正的女儿。”

    刘盈瞧着张嫣的模样,也觉得十分凄凉。

    ——她是真当鲁元是亲母孝敬的。可是,今生有这样那样的因素横亘在她们之间,终究是不完满。她想要下辈子,继续依偎在鲁元身边做她的小女儿,没有隐秘身世的纠葛,没有所谓灵魂的穿越。

    她只是自己的母亲,而自己也只是她的女儿。

    天空晴朗无云。

    半个月后,鲁元公主再次病重,陷入昏迷之中。

    高况收回诊脉的手,叹口气道,“待会儿,我会用金针刺穴,将公主从昏迷中唤醒,侯爷派人去通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吧。”

    椒房殿中,张嫣正在教刘芷说话,忽然觉得心口微微一疼。回过头来,看到荼蘼迷离的泪眼。

    赶到侯府的时候,张敖与张偃已经侯在了秋实院的门前。在侯府管家张敬的威慑下,下人们出入极有章法,信平侯府中的侍人眼睛都是红红的。鲁元公主为侯府主母二十年来,宽仁慈和,极得人心。如今病重弥留,满府的人都为她伤怀。

    老家令涂图红着眼睛从房中出来,朝着刘盈拜了一拜,方道,“陛下,公主请你进去。”

    刘盈怔了一怔,拍了拍张嫣的手,起身进了屋子。过了一刻钟之后又出来,眼角隐有泪痕。

    张嫣立在院中榕树之下,看着天际云霞染成了淡淡的红艳色泽,一轮红日从东方破云而出,光芒万丈。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风景,却偏偏,有人已经日薄西山。

    此时,鲁元已经是和丈夫和儿子俱都说过话,涂图从房中出来,轻轻唤道,“皇后娘娘。”

    “公主请你进去。”

    张嫣拭去了腮边泪滴,跟着涂图进了寝房。

    房中置着一座嵌云母漆木屏风。空气中有着浓郁的药味,但是并不显得阴沉,在南边支摘窗下,甚至还摆着一盆兰花。春芜和秋华侍候病床一旁,眼圈俱是红红的。在房中正央的大床上,鲁元平躺在上面那儿,闭着眼睛,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面色看起来蜡黄,眼窝也深深的凹进去。只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却偏偏让人生出一种安闲之感。

    张嫣轻轻的唤了一声,“阿娘。”

    “嗯,”鲁元轻轻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张嫣,“是阿嫣啊”

    “阿娘,”

    张嫣再唤一声,将脸埋在鲁元怀里,眼泪就落下来了。

    “阿嫣,不要哭。”鲁元含笑,轻轻拍打着张嫣的肩,安慰道,“人都是总有这一天的,阿娘早就准备着有这么一天了。现在,我的心情很平静。所以,阿嫣,你也不必这么难过的。”

    张嫣哽咽道,“我不要。——我想要阿娘好好的,陪着我和偃儿。”

    鲁元便默然了一下,慢慢道,“傻孩子。人的福气是有定数的。想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过的很好。这个时候走了,也就没有啥遗憾了。”

    “阿嫣,”鲁元咳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女儿,目光慈祥。

    “在家里头,你阿翁有他自己的打算,不用我担心;偃儿是个男孩子,已经历练出来了,而且他的前程,要他自己去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阿嫣你,阿嫣,没有了阿娘,你一个人在未央宫里,怎么办呢?”

    “阿娘,我很好。”张嫣泣道,“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有阿婆,有陛下,还有阿翁和弟弟,我会一直很好的。”

    鲁元便不说话了,只是望着张嫣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忧惧。

    “阿娘,”

    张嫣坐在鲁元身边,“记得我们刚回长安的时候,阿翁被先帝下到狱中,弟弟还没有出生,我总是想,要是我们一家能够长长久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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