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圣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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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被夸奖了么？
　　“你们先走，我随后赶上。”海连纳忽然说了一句，然后就径直调转方向，向深入路旁密林的岔路拐去。
　　“哎？”盖威斯疑惑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米诺也下意识地看过去，一旁剑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缰绳，犹豫片刻，准备跟上，然而忽然看到米诺从他身边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只听到骑士说了句：“我很快回来！”
　　“哎？私奔？”盖威斯更加疑惑不解，剑兰默默收回目光，一把把盖威斯的头拧回来，继续赶路。
　　林子里铺满厚厚的落叶，走上去咔嚓咔嚓地响。海连纳一直觉得他不如哪天咔嚓一下挂了，也省得烦心劳神。
　　可是，又做不到。
　　初冬了，可是南方明明还并不到下雪的季节。白色的学慢慢淹没天空、覆盖大地，将他全身包裹，毫无缝隙。
　　冷入骨髓，深入灵魂。
　　他的生命里无时无刻不在飘着茫茫白雪，从未停歇。
　　海连纳慢慢从马背上爬下来，那匹可怜的马感觉到了异样，惊惧得浑身乱抖，蹄子不安地在地上打来打去。
　　他没管那匹马，也没精力管，慢慢地走到一棵树下，靠坐在地上，可是即使他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也不能温暖自己。
　　“司影？”
　　谁……
　　“司影大人？“
　　你在叫谁……
　　米诺顺着林子里被踩乱的淤泥和树叶，很轻易地在一棵干枯的大树下找到了要找的人，可入眼的景象令米诺心跳骤然加快。
　　干枯的树叶……南方密林的初冬，很多植物其实还是绿色的，可是这一片的树竟然全都凋落了叶子，竟然还有一层晶莹的冰霜挂在枝桠上，森森寒气袭来，令米诺禁不住打个寒战。
　　然后他就看到冰雪中央的海连纳。
　　也和那即将凋零的树叶一般，飘摇无依，只有自己用力抱紧自己。
　　“海连纳！”米诺惊惶地走上去，他发现呼吸都出现了白色的雾气。他走上前张开双手，抱住那个缩成很小一团的人，好像抱住一个大冰块。
　　“海连纳！为什么你身上这么冷，你这是——？”米诺急切地问道，刚刚他看到离开的神官脸色明显很差，发出青白的颜色，像个死人。
　　肆虐的寒气以海连纳的身体为中心，靠近他的米诺只感觉连骨头都被冻成冰，但是他反而更紧地抱住海连纳，试图唤醒神官的意识。
　　海连纳在他怀里仰起头，那神色满怀期冀，米诺再一次注意到，那双睁开的眼睛，是温暖的琥珀色。
　　“你……来接我？”
　　米诺觉得心跳骤然停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猛跳起来，那双凝视他的眼睛里，就像是一个久在黑暗中的灵魂突然见到了阳光，那样喜悦。
　　“我来接你。”于是米诺这样回答。
　　海连纳听到这句话，浅浅地笑了笑，不是他平日里那样经常带着恶意的笑，而是一种恬淡的、甚至是餍足的笑意，然后他不再紧抱着自己，只轻轻靠在米诺的胸口，似乎是睡过去了。
　　常说“佳人在怀”是对一个雄性生物最大的考验，可是米诺只能抱紧怀里的人，他的体温很低很低，低得可怕，胸口处只有些微的起伏，而米诺怎样用力都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米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抱住这具冰冷的躯体，可是确实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有了一种愿望——一切不该如此。
　　半年前米诺还曾在这个人的马背上为自己的腰默哀，并且就像个幼儿一样，懵懂无知地生活在学院里，每天尝试着躲开这个人的骚扰。
　　半年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十九年来从未经历过如此巨变，是迷茫还是无措？不过不管如何，往事，都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林中惊变（二）

　　林中是长久的寂静，声音都远离了这里，静谧无声的世界里，米诺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炽热、澎湃，充满生命力——
　　——恰好与怀中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知道海连纳这是什么奇怪的怪病，发作的时候全身冷如冰雪，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几近于无。
　　是了！米诺忽然一下子想起，之前海连纳在这样的时候，都会喝掉一小瓶奇怪的药，红色的，闪着荧光的药。
　　那就是治这种病的药了？
　　米诺情急之中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开始翻神官的随身物品，可是包裹里只有两套换洗的衣物，和一本看上去像是日记的本子，纸张泛黄，有些地方还有水和魔药洒落上去的痕迹，似乎有些年头，仔细感受，还能察觉到上面似乎有黑暗魔法在保护，以防止被主人以外的人打开。
　　米诺没有动翻一下的念头，首先他尊重神官的个人秘密，其次……他还不想死于乱翻日记被上头的魔法轰成渣。
　　神官的包裹里只有这些，米诺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把手伸进海连纳厚厚的斗篷里，解开他的外袍。
　　隔着轻薄的布料，米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柔软、但冰冷的肌肤，海连纳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无意识地缩进米诺怀里、最温暖的地方。
　　很快，米诺摸到了海连纳里层袍子侧面有一个缝上去的小口袋，里面有十多个拇指大小的小瓶子，装满晶莹的红色药液。
　　米诺急忙摸出一个，然后迅速把神官的衣服系好，就跟第一次犯/案的小毛贼一样。
　　这个要怎么吃？
　　米诺呆呆地看着那个小瓶子，里面满满的红色液体透露着一种极为诡异的颜色。掰开嘴灌进去？是不是太粗暴了啊——不过比起生命来说，粗暴一点，神官大人不会介意的吧？
　　红色的小瓶子噗地一下被拔了瓶塞，一缕红色的烟气飘出，米诺一时不曾防备，直接吸了进去。
　　血一样的颜色充满整个视野，满眼狼藉。伊安·伊利斯握着剑躺在他脚边，睁大着空洞的双眼，久久地凝望天空，胸口的大洞比那双眼睛更加空旷。再一回身，那边是他父母并排躺在那里，而他刚出生的小妹妹蜷缩在他们中间，弟弟们的尸体早已分不清彼此。
　　穿过长长的、铺满荆棘的路，荒原上散落着破碎的盔甲，他看到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他的恩师，只剩下残破的躯壳，相互堆叠着。战死疆场是每一个骑士的荣耀，却并不是他们的愿望。
　　漆黑的夜空里升起巨大的血色圆月，荒弃的神殿前是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光明神像，神张开光芒与火焰的羽翼，迎接祂的信徒。然而米诺看到——那个纤细的黑色身影被一支权杖钉在神像正中，神情安详神圣。
　　“海连纳！”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恐惧像潮水般席卷每一根神经，米诺狂奔而来，却发觉他根本接近不了神像，黑袍的神官被钉死在神像上，尖利的权杖刺穿他纤细的身体，一行行鲜血蜿蜒而下，把洁白的神像染成黑红。
　　神官睁开眼，抬起手，露出一个充满期冀的神情，然而米诺不管多么用力，都抓不住那只苍白的手。
　　血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整个广场都变作黑红色的血海，米诺在鲜血中苦苦挣扎，却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全身，肆虐的黑暗要把他推向深渊。
　　天光骤亮。
　　米诺猛然惊醒，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冷汗浸湿了衣衫。幻象消失，可是那深入灵魂的伤悲依旧没有散去，他微微颤抖地抬起头，发现神官海连纳已经醒了，靠在树上，用斗篷裹住身体，而米诺则跌坐在地上，浑身瘫软。
　　是幻觉，只是……幻觉，那样真实，那样可怕，如无间地狱。
　　“海连纳……那是什么？”米诺的声音仍带着一丝颤抖，他的视线落到海连纳手里拿个空了的瓶子上，“那是什么药？”
　　海连纳低着头，风帽遮住了半张脸，没有任何表示。
　　“你总在喝的，那到底是什么药！”米诺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海连纳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
　　再次与那双眼睛对视，米诺颤了一下——那双银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更甚于他刚刚经历的那些、甚至是他所不能想象的悲伤，海连纳没有回答他，好像是沉寂在自己的梦里，而从米诺刚刚的亲身经历来看，那绝然不会是美梦。
　　身临其境的幻觉，心底里最恐惧的事，血一样的红色，难以承受的痛苦……米诺慢慢从海连纳的指尖抽走那个瓶子，里面还残留了一两滴红色的液体。
　　只是一丝雾气，就能带来一场如此真实而可怕的幻觉。
　　米诺慢慢伸出手去，把那两滴美丽的液体，缓缓倾倒在掌心。
　　“唔……”骑士一瞬间单膝跪地，死死地握住手腕，脸色骤然大变。掌心传来剧烈的灼烧之感，但比身体上的痛楚更加强烈的，是内心的震惊——
　　乱红飞暮。
　　果然，真的是乱红飞暮！迪亚纳九大奇毒中排行第四——半年前他曾在海连纳的书房看到过这毒药的介绍，就在那本他亲手搬到海连纳屋里的书上。
　　“海连纳，海连纳！”剧痛还没有散去，米诺用另一只手把神官按在树上，“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在喝毒药！”
　　“不……不用你管！”海连纳勉强抬起手，无力地推了米诺一下，但骑士纹丝不动。海连纳闭了闭眼，精神力呼啸一般凝聚，黑暗属性一瞬间将米诺打得飞了出去。
　　“你只是圣殿的圣子，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事。”神官冷漠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米诺。
　　“我……你到底，到底在做什么？我没有在干涉你的事，只是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还不算朋友？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
　　“朋友？”海连纳低低地笑起来，“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米诺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海连纳裹紧斗篷，从他身边走过。
　　“你……”
　　“我不需要那种没用的东西。”海连纳冷漠地说，“所以，不要再打听我的事。”
　　“等等！”米诺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海连纳的斗篷，“那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路人。”
　　神官神色淡然，只是在叙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米诺后退两步，呼吸急促，海连纳只是抽回斗篷，那神色如同在看一场演砸了的闹剧，然后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米诺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好，作为一个圣骑士，就算是路人，我也不允许他随随便便死在我眼前！”

　　博卖行乱象（一）

　　作为一名圣骑士，米诺是第一次到这样的拍卖行里来，一名圣骑士是有严格戒条的，像拍卖行这种算得上奢靡享受的地方，要是被发现到这种地方乱逛，绝对会被丢进小黑屋和光明神好好谈谈理想。
　　所以米诺顿时觉得自己一双眼睛不够用。
　　其实正规的拍卖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可惜米诺根本没进过正规拍卖行……起码大部分正规拍卖行绝对不会在拍卖展厅里拴着一排基本啥都没穿的各族美人……而且这些还是在这里展示的廉价货。
　　圣骑士握紧自己的剑柄，手指颤抖。
　　海连纳冰凉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厚重的斗篷遮挡着，米诺看不到他的脸。
　　“这只是冰山一角，只要有人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没有这些阴暗的欲望。”海连纳的声音轻轻地响在耳边。
　　米诺当然也知道这些，他慢慢把手从剑柄上移开。若是以往的米诺，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哪怕什么都做不到，现在……他也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无视……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他希望自己不要成长。
　　可是这是做不到的。
　　显然独角兽公主佣兵团是这些地下拍卖行的常客，他们带着五人轻车熟路地进了这个隐藏的极其隐蔽的地方——从外面看，这里是一个公共厕所，它的一间漏水的男厕所隔间，就是通向拍卖场的传送阵……
　　谁这么了不起，男厕所！
　　好在拍卖场内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
　　礼仪小姐笑容得体地把这一行十个人引向贵宾包间，这个姑娘转过身，屁股上的猫尾巴就翘起来，啪地一下打在米诺腰上。
　　猫女一路领他们到包间，然后转身离开，似乎很是生气。
　　“她怎么脸色那么臭……”盖威斯挠挠头，问那个至今没有透露过名字的红发男人。
　　“谁让她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吸引我们的圣……咳咳，我们头儿呢！”剑兰满不在乎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堆一块木头抛媚眼，木头除了能把自己扔过去咋死她，还能干啥？”
　　“木头”沉默地裹着斗篷坐下去。
　　这个角度非常的好，完全毫无遮拦就可以看到台子。这一排的大包厢都是各大佣兵团的人，披着黑斗篷的人影陆陆续续地走进来。上面一排角度更加好的包厢是给各个贵族准备的，那些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就只好挤在中间的空地台阶上。
　　只等了一会，就陆陆续续地差不多坐满了。
　　很快，一个身材绝佳的男人爬上台子，开始热情洋溢的开场白。独角兽公主的包厢里很沉默，五个凶神不吭声，其他人也就不敢说话。
　　安娜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可惜没人配合他。两个似乎是法师的家伙始终低着头，那个“纨绔子弟”一直盯着下面，而另外两个靠在一起叽叽咕咕谈的可开心了，完全不管外界。
　　下面已经开始了拍卖，一开始都是一些暖场的小玩意，什么魔法卷轴、什么情/趣用品，大家也就随便出出价。
　　直到一堆魔法材料被捧上来，人群中才出现了一些骚动。
　　“这是用八种毒药炮制过的人体脏器！都是活取的，还是鲜活的哦！不管是拿去做亡灵魔法的材料、还是用作报复仇人的毒药、甚至有些口味重的拿去炒菜也没有问题！”主持人倾尽全力地推销着，下面的人听到拿去炒菜，顿时哈哈笑起来。
　　“这种东西真是……”米诺握紧了栏杆，手指节都发白了。
　　“考虑到在场有很多女性，我们就不当众打开验货喽！不过我们桑叶博卖行可是有口皆碑哦，品质绝对信的过！提供货物的据说是一位出身影月的亡灵法师哦！”
　　影月神殿的名号一出，现场竞价顿时热烈了起来。
　　“二百六十金！”
　　“三百！”
　　“三百二！”
　　……
　　“一千。”
　　那个清冷沙哑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整个大厅静了一下。
　　包厢里所有人集体转过去看海连纳，后者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好像刚才随意挥霍的根本不是他。
　　“你——你要买这种——”米诺咬着牙，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是啊，对方也是个亡灵法师，顶尖的亡灵法师。
　　“好的，一千，三次！成交啦！恭喜这位！”
　　全场开始了一片不大不小的议论。几个泡过毒药的内脏，一些魔法实验也许用得到，但也不至于出一千个金币吧！难道是个亡灵法师？
　　很快，礼仪小姐端着那个盒子进了屋。
　　海连纳从口袋里随手摸出一颗紫色的魔晶石：“我没有金币，给你这个吧。”
　　那个礼仪小姐顿时吓了一跳，紫色的魔晶石，这是蕴含雷元素的魔晶，极其罕见，如果拿去卖可以卖到三千金币以上。
　　“好的！不过这位先生，我们是不会给您找零钱的哦！”猫女笑眯眯地说。
　　“嗯。”海连纳在一屋子人惊悚的目光里把那个魔晶石递给了猫女，然后他又说，“告诉我，那个影月神官的名字。”
　　猫女惊讶了一下，然后看着那个魔晶石，犹豫道：“我们按照要求是要保密的……”
　　回答她的是另一颗紫色的魔晶石。
　　“……”猫女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只知道是一位女性，额，我偷偷瞄到过她斗篷下的脸，带了面罩，看不清楚，似乎是北方血统……”
　　“那就告诉我她的额头上有几道月痕。”海连纳打断了猫女的描述。
　　“两道。”
　　“……”海连纳沉默了一下，挥挥手让猫女离开了。
　　两道月痕……海连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也是两道。他是影月神殿的司影神官，标示他身份的月痕就是两道，而与同样等级的神官，就只剩下……
　　猫女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包厢，整个屋里忽然就安静了下去。
　　在几个佣兵眼里，这个法师肯定是要长期购买这种邪恶物品了，吓得几个人更加努力地缩成一团。而海连纳的那个问题，似乎让米诺等人感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杀意。
　　——神官生气了，并且对那个私自贩卖亡灵材料的神官起了杀心。
　　“下一件拍品！还是与影月神殿有关哦！”那个主持人激情洋溢地大声嘶吼，“传说中，一千三百年前最后一位暗月骑士的佩剑——晨星之刃！”
　　现场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米诺忽然感受到暴虐的黑暗元素在包厢里盘旋，整个屋内的人都感受到了，这一次是清清楚楚的杀意，巨大的、残暴的杀意。
　　黑暗元素欢腾地在海连纳身边凝聚，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远离那冰冷可怖的死亡漩涡。
　　但是海连纳并没有什么动作，还是低着头坐在那里，肆虐的黑暗元素缠绕着他。
　　这时那边的主持人开始解释道：“大家可能没有听说过晨星之刃，这是影月神殿黑暗骑士团的团长——暗月骑士代代相传的佩剑！据说是由黑暗主宰影月之君亲手铸造，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千三百年前发生了那次空前绝后的战争，那一战中影月神殿所有领袖全部阵亡，晨星之刃随着暗月骑士的战死而遗失！”

　　博卖行乱象（二）

　　“晨星之刃……”海连纳轻声重复了那个名字。
　　米诺张了张嘴，其实他想问关于刚才海连纳买那些材料的问题，不过现在看起来时机不太合适，所以他就改口问另一个问题：“那个……要不要买下来？”
　　“买？”海连纳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字眼很是不屑，空气里的杀意几乎都要实体化，那边的佣兵们早都浑身发抖、上下牙打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但是又害怕自己晕倒了会被挖内脏去卖掉，所以还坚强地保持着清醒。
　　这一下所有人都搞不清海连纳心里在想什么了……其实从来也没有谁搞清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现场已经一片欢腾，只要和神沾点边的东西，都特别受欢迎，没听吟游诗人讲过吗，伟大的英雄手里都有那么一两件神器——就算是影月神殿的东西，那以后出去没准还是枭雄呢！
　　“大家不要着急，来我们先看看货！！！”主持人大吼着，身后的助手急忙捧上——
　　“哇咧？这什么鬼东西！”
　　“好丑！”
　　“这也是神剑？”
　　全场顿时一片嘘声。
　　那是一个奇异的黑色长条物体，能看出是一柄剑的样子，但是……
　　“谁家的剑是纯黑色啦？这都看不出剑柄和剑身有什么区别！能砍人么？骗子！”
　　“哈哈，那是碳棒吧？”
　　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和花纹，在场许多高阶骑士、战士和魔法师倾尽全力也感应不到剑上有任何能量。
　　“我们桑叶博卖行什么时候出过假货！”主持人气的瞪眼睛，不过助手看到他的额头上有冷汗。
　　那实在不像一柄传说中的、所谓神剑。
　　但那柄剑出现的一瞬间，米诺感受到身边肆虐的黑暗之力达到了一个顶点，那些嘲笑的话语传来、一清二楚。
　　海连纳遥遥注视着那炭条一样的物体，肆虐的黑暗元素狂暴地盘旋着，然后他轻轻地，像是耳语一样，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米诺没有听清。
　　“啊啊啊啊啊——”一阵惊呼。
　　一道银色的光忽然从剑刃上划过。
　　全场寂静了一下，然后又响起了一番争论，这突如其来的一道银光，连主持人都吓了一跳。
　　海连纳看着那柄剑，神情傲然，像是一场跨越千年的会晤。
　　他说：“燃我之魂，以为晨星。”
　　这回米诺听清了，那是一句黑暗古语，米诺作为圣子，碰巧在恶补神圣两殿历史的时候看到了那句话，那是一句誓言——每一代暗月骑士接剑的时候，以灵魂发下的誓言——
　　——燃烧我的灵魂，成为夜色中，期盼黎明的星，我愿面对永夜，请让我背后的人，迎接黎明——
　　那句话很轻，只有海连纳自己和米诺听到了，但是晨星之刃也听到了，时隔一千三百年，它又听到了那句誓言。
　　然后银色如月华一般的光芒骤然亮起，剑身翁鸣，直接将助手震翻在地。缠绕的银色图腾蜿蜒扭曲成那句古老的誓言，在漆黑的剑身上熠熠生辉。
　　“很高兴，你还活着。”海连纳用黑暗古语轻声问候。
　　剑身散发出清越的翁鸣，似乎遥遥致意。
　　一切都像大梦一场，银光倏然消散，剑又恢复成漆黑沉寂的摸样。
　　海连纳依旧披着袍子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不过米诺感觉到那股可怕的黑暗之力消失不见了。
　　由于刚才那个意外，现场的气氛一下就被带动了，主持人立刻抓紧时机呼吁大家赶紧出价，很快那柄剑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四千金币。
　　“海……额，那个，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