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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大官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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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涌动的人流里,老生经人指点,走向了稀疏参差的几座旧房。人家说,那儿就是乡政府所在地。
小镇很古老,也很贫穷。几间颓败的殘垣老屋,挂了一个个乡政府机构的牌牌。两旁紧紧夹着的,是错错落落清一色的青砖青瓦的老式铺面。街上,鸡鸭徜徉,牛马信步。从繁华的蓟原赶到这儿一看,真真是到了穷乡僻壤了。
庾明啊庾明,如此发迹的你,家乡竟是如此贫寒。看来,你在老家,不会有多少好人缘的。
虽然眼睛里充满了鄙视 ,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托底。这次来出差,总有一种做贼似的感觉。人生地不熟,别出什么纰漏啊!
承担这类重大使命,带了出厂价是不便于保密的;坐小车来,张张扬扬的,办起事来倒不方便了。他抓这类事情,向来是轻车简从,秘密进行。抓一个成一个,从未失手过。这一次,不知道运气如何?
走进乡政府的院子,他看到“计划生育”牌牌挂在临近厕所的一座矮房里。老生掏出介绍信,敲敲门,走了进去。
接介绍信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蓟原来的?”她夹起老生递过的“红塔山”,嘴里吐出了一串烟圏。
“是的。”
“可是……”中年妇女看着他只身一人,似乎有些怀疑。
“哦,是这样……”老生知道女人的疑点在何处,自己连忙解释,“我们是两个人一齐来的。因为那位同志得病,在长白市住院了。我着急,就一个人来了。”
“找花美蓉?”
“是。”
“干什么?”
“了解她的婚姻状况、生育状况。这事牵涉到我们政府机关的一位领导同志。”
“她的婚姻状况,我们也一直不清楚。不过,生孩子的事,你们矿山机械厂已经开除了人家。政府没有理由再去找她的麻烦了。”
“是啊是啊。不过……”老生立刻递了一包烟过去,这包烟盒里面鼓鼓囊囊,明白人用手一捏,就知道里边的内容了。“她的事,对我们很重要。一个政府干部,有了计划外生育现象……问题严重啊!这位大姐,咱们是同行。请你帮忙啊!”
女人手里捏着胀鼓鼓的烟盒,态度立刻变得柔和了。
“你想怎么办?”
“我想见见这个人,如果能看到她生的那个孩子,就更好了。”
“嗯……”女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正好,她今天没去庾家庄。在她自己开的缝纫点儿里,我派人领你去吧!”
“太好了!”老生满脸的褶子堆起来,咧开大嘴乐了。
“不过,你问话要客气点儿。她们孤儿寡母……活得很不容易。”
“那当然,那当然……”
第六十七章 差点儿挨揍
“美蓉姐!”小伙子尊重地喊了一声。
蛋青色的黑缎绣花滚边儿大褂,隐隐透着一副窈窕的身材。大概是利用率做买卖的需要,她的头上云鬟雾鬓,恰到好处地装饰了一下。脑后面,一条辫子垂肩。瓜子脸上一双水杏眼,见了人便忽闪忽闪地放射了晶莹的光亮,就像会说话似地招呼着你的到来。
唉唉!天下的美人胎子,怎么都 让庾明这小子一个人占了。老生感叹了一下,自觉老天爷在男女情感分配上太不公平了。
“这是蓟原的生同志。”小伙子介绍了老生。接着又指着花美蓉说:“生同志,这就是你要找的花美蓉。”
“蓟原?”花美蓉怔了一怔,立即又恢复了常态,不无热情地招呼了一下,“这屋子太小。那,到后院坐吧。”
老生和小伙子越过摆满了衣料和线卷的加工间,来到了后院。
院子里很宽敞。周围种了不少花草。院子与庄稼地接壤处是一棵棵参天的大杨树。树的里侧,是紧紧扎起的一道篱笆墙。上面藤藤葛葛地挂些豆角、西红柿、黄瓜。一小畦菜蔬疯狂地长着,肥厚的叶子 蓬蓬松松,悠闲自得地早到院子里。
夕阳下,院子错落在浓荫之中,十分清凉。
好一派农家田园风光啊!老生心里赞叹着,同时为自己闯入这幽静的生活而感到自愧。
“生同志,天儿热,吃几串葡萄吧!”女主人很热情,端了一个水果盘放在他面前。
“啊,谢谢。”老生歉意地举举手。
“生同志,俗话说,官家无事不下乡。到我这小院里,找我有什么事儿?”
“呃……”老生尴尬地咳了一声,“对不起,打扰了……”接着,他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婉转地表达出来。
“哈哈……”女主要坦然大笑起来,“计划生育的事儿,我知道自己有错。可是,矿山机械厂已经开除我了。怎么,你们蓟原还 抓住我们娘儿俩不放?”
“不是那个意思……这次来,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孩子的父亲……”
“他在国外。”
“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能告诉我吗?”
“谁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出来。”
僵了!
“娘!”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孩子的喊声,突然在屋后震响。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英俊后生从窗户里露出了那张机灵的脸。
哟!正为僵局而愁的老生立时惊讶了──
这张泛着青春光芒的令人熟悉的脸,正是那个活脱脱的庾明少年的影象啊!
这一重大发现,令老生亢奋不已。
哼,这一下,看你还有啥说的?
“花美蓉同志。”老生立刻抓住了时机,直奔主题了,“这孩子姓什么?”
“……”花美蓉紧闭了嘴唇,拒绝回答。
“恕我唐突,这孩子一定姓庾……”
仍然是一阵沉默。
“请问,你与我们市长庾明的关系?”
“……”
“花美蓉同志,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老生得意之极,语气加快了,“为了让你说出实话,我现在提供你一个重大信息:庾明同志已经离婚了!”
啊!对方的脸上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震颤。
“嗯,我的意思是……”老生的话里充满了温柔的诱惑,“即使你现在承认与庾明的关系,也是合法的了……”
“关系,什么关系?”女主人很快地抑制了自己的激动,倒是镇静地问起了客人:“据我所知,庾明现在是你们蓟原市的市长,你凭什么来这儿调查他?”
“我是代表组织来的。”
“组织,哪一级组织?是中央还是省委?别以为我是农村人就好糊弄,我也是大学毕业生。我告诉你,你们私自调查你们的市长是非法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指派你来的?”女主人陡地变了脸色。
“耶耶……”老生可没想到,对方能与他翻脸,“你还和我横上了。告诉你,你的庾明啊,市长当不长了。就凭他与你的关系,他得被开除党籍、被撤职……”
“滚!”女主人嗖地一下站立起来,下了一个很不友好的逐客令。
“你……你态度不好,要……”老生才要发作,嗓子突然哑了。
“操你妈,我揍你个王八犊子!”随着一声愤怒的喊声,他看到屋子里那个男孩子突然拿了一根棍子冲出门来。那浓浓的竖眉,那气愤的面孔,太像他们市长发火的样子了。
说实在的,见到这副面孔,他打心里害怕。
在乡政府小伙子的阻拦下,那孩子没有打着人。老生狼狈地逃离出来,一路惊魂未定。
太悬了!要是让那孩子打一棒子,没准儿得弄个脑震荡。
“生同志,你今天太过分了。”乡政府的小伙子一边走一边数落他,“这件事情,乡亲们都看得淡了。人们同情弱者啊。像你这么指名道姓的,她们母子俩受得了吗?”
第六十八章 命运大登殿
这个早有预料且在她的心中盘柦了十几年的信息,终于来到了。
唉!
总算是熬过来了!
这不明不白的十六个春秋啊!
她闭着双眼生存在人们的指责和笑骂中,就像爬过炼狱深坑的边缘。城里、乡里、家里、邻居、社会上……无论走到哪里,都 有一座坟墓附在的背上。那种莫名的恐惧,时时地向她袭来,弄得她在这个世界上她寸步难行。
劳累、责难、病痛……这一切一切她都可以忍受。只是,当孩子问起“爸爸到底在哪儿”的时候,她总是以泪洗面,无言相对。
她的心碎了多少次啊!
常常,她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梦想结束这种磨难,拔脚而去。可是,她又太懦弱寡断,难以将心中的他拒之门外。在生活和精神的重负下,她被压得体碎难支,就要失去自制了。只是看到这个愈长愈大的孩子,她才咬紧了牙关,顽强地在这即将毁灭的边缘匍匐前行。
“忽听得锣鼓喧,不怨我寒窑十几年──”
大街上的喇叭里,高亢的梆子腔响起来。王宝钏与夫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撩拨得她心里痒痒的溢出了泪花。
“娘,你哭了。”孩子担心地走进屋子来。“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他老说什么市长市长的?”
“孩子……”她抚摸着那张稚嫩且虎虎有生气的脸,心里泛起一股骄傲和温暖,“去,到你孙大爷的海鲜店里去买吓……”
“娘,那吓……可贵啊!”
“孩子,去吧,只要你爱吃,娘不心痛钱啊!”
她把小红虾的头尾扯掉,剥去壳,沾了沾作料,然后亲手塞到儿子的嘴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地把那白嫩的虾肉咽下去,脸上乐得笑开了花。
“娘,那人惹你生了气,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孩子吮吸着虾皮的余汁,奇怪地问着她。
“嗯……”她心里一激动,埋藏在心中、憋了十几年的一句话,一下子像水库开了闸门,轰地一声吐了出来──
“孩子,你爸爸,他回来了!”
“啥?爸爸!”
孩子一惊,一双竹筷掉在了地上。
“爸爸──他在哪儿?”
第六十九章 免职(1)
最后一内容,愁得这些省高级政要们直晃脑袋。
“状子”内容有六大条:
一、腐蚀省财政干部,骗取资金。
二、蔑视市委领导;狂妄自大,越权处理干部。
三、结党营私,培植亲信,营造矿山机械厂政治特区。
四、无视中央号令,擅自进行机构改革;推行公务员下岗制度,机关人员怨声载道。
五、迫害民营企业家,干扰司法部门办案。
六、违犯计划生育政策,婚纳妾生子。
“前面五个问题,我已经了解过了。这些事情都是请示市委同意了的。算不上什么问题。”省委书记听大家议论了一阵子,开始谈自己的看法。“只是这最后一件事,不可小视。”
“这是别有用心。是拆台。是拆蓟原的台,也是拆省委、省政府的台。”今天,省长的火气特别大。
“省长同志,听我把话说完嘛!”书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注意态度,“当然了,关于这件事,我们还没有确鑿的证据……”
“书记,我插句话吧。我对这事了解过了。纳妾这个词有问题。”政法委书记说:“
什么是纳妾?是在婚姻之外把别的女人养在家里过夫妻生活。庾明同志没有这么做嘛!人们都反映,庾明同志的婚姻一直是安定的。若不是他的妻子红杏出墙,离婚的事不会发生。另外,庾明婚后很少回家,与那个花美蓉基本见不到面,怎么叫纳妾?说得严重一点,不过是两个人年轻时谈恋爱,有点儿越轨行为罢了。”
“嘿,你说得轻巧!”省委书记瞥了政法委书记一眼,“关键是有这么个孩子!孩子……听说庾明同志还 认下这个孩子,这让我们更被动了。”
“认下就认下。这怕啥?”总工会主席坦诚地谈了自己的意见,“庾明同志不是已经离婚了吗?离了婚,按照法律可以再娶。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再娶花美蓉?花美蓉都快四十岁了,为什么不能带个孩子来嫁?”
“好了好了。”省委书记觉得大家发言有些偏激。因为对庾明偏爱,把原则都舍弃了。“同志们注意,我们现在不是讨论一个普通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是中央机关下派的一名高级干部的去留问题。”
听到这儿,人们又沉默了。看来,庾明这一关,不大好过了!
“关键的问题是:庾明同志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市长?这是问题的实质。”分管干部工作的省委副书记提醒大家,“我个人看啊,在我们国家,出了这类问题,当一个市长,不大合适喽!
“那,你看谁合适?”省长的火气又来了。
“吕强、杨健,都是多年的后备干部嘛!”
“那两个玩艺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省长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别忘了,他们俩可是有案在身啊。喂,老刘,那个“八千万”的案子怎么样了?”
老刘是省纪委书记,听到省长问这件事,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查不下去了。银行的那个 经手人,跑到国外去了。”
“什么?”省长听到这儿,气愤地砸了一下桌子,“嘿,正中人家的下怀啊!线索给你扯断,保住自己;然后是排除异己。哼,这一次啊,蓟原的家底儿就要彻底败下来喽!”
“省长同志,不要太敏感嘛!实在不行,孔骥同志可以兼任市长嘛。”
“老孔要是行,就用不着这个庾明了。经济工作,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
“这种事,我看不算啥问题。”以思想解放闻名的宣传部长情不自禁地谈了自己的看法,“外国总统有了绯闻,照样当总统。咱们这些中国人啊……”
“这是在中国。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没到什么都随便解放的程度。”分管宣传工作的省委副书记反驳他,“我不否认庾明同志是个人才。我更不认为他是个坏人。我只是认为,他再当市长,不合适。不合适不等于不称职嘛!”
“好吧,老杜,谈谈你的意见。你是组织部长工,对这类问题是专家啊。”省委书记提醒组织部长发言。
第七十章 免职(2)
“嗯,大家看看,这么处理行不行?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书记同志,我再说两句话可以吗?”
又是省长。
“当然可以。”书记点头了。
“我说的话可能不太礼貌。不过,话在喉梗,不吐不快!
“我要说的第一句话,庾明同志是个优秀人才。我指的不仅是在经济管理方面;在行政管理,他也是颇有建树的。这一点,省内谁都承认,连外国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可以说,部里把派到我们省,是对我们省的厚爱。我们为什么容不得他呢?这样的人被整下去,是我们省的损失。远的不说,就说那两亿欧元的投资,折合人民币多少个亿?我们省的市长们,哪一个干成过这么大的事情?唉,庾明同志的职务一撤呀,这些个亿的投资就得泡汤了……这种事,让人心痛啊!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提醒省委,以后不管怎么处理,都不能把这样的人才整得灰溜溜的。要知道,庾明同志不是普通的市长,他是中央组织部备案的部级后备干部,来到我们省是‘下派’,我们省委,有责任帮助他成长起来,将来堪当重任。而不是把这样一个好苗子压下去!
“我说的第二句话,可能有人不爱听。对那几个告状的人,尤其是那两个副市级干部,咱们了得查一查。查查他们为什么告状?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泄私愤,报私仇,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目的?那个案子,你们省纪委的同志如果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我认为你们就是渎职了。八千万元,那是人民的血汗钱啊,说没有就没有了。怎么解释?
“好,我现在心情太激动,不多说了。最后,我表态:服从省委决定。”
“对省长同志的发言,我深表理解。”省委书记开始总结了,“我想,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对蓟原市的问题,对庾明同志的问题,都有几分惋惜。但是,党有党纪,国有国法。对干部,单凭感情是难以公正的。最后,我也强调这么两点:第一,庾明是个好同志,好干部,甚至可以说是一位好市长。但是,作为常的干部,谁都得遵守党的规矩。我相信,今天省委的意见,部里会理解的。庾明同志也应该理解。第二,我要说的是,庾明同志虽然政绩突出,也还是有毛病的。在工作方法上,在同志关系的处理上,也有不完善的地方。我想,让他撤离蓟原市,在思想上反省一下,是有好处的。当然,我同意省长同志的意见,对于腐败问题,决不能迁就。包括那个八千万元的案子,要一查到底。我们派到蓟原的市委副书记为什么要兼任纪委书记,就是为了查这个案子。我们不会让不法分子逍遥法外的。”
“会后,由我和省长同志与庾明谈一次话。散会。”
第七十一章 慈母仙逝
张小敏来了之后,先量了量体温,又把了脉。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妙,就没敢离开。
“美蓉来了吗?”这几天,母亲在朦胧中总是喊这句话。
“我去找她啊!”小敏替我们回答了。
“不,让五儿去。五儿啊,你把她娘儿俩找来,行吗?”母亲声若游丝,仍然牵挂着她心中所有的人。
“行。他去了。”
张小敏替我答应着,随后把我拽到院子里。
“老人家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到底想怎么办?”她的脸上出现了异常严肃的表情,像等待我的一项重大决策。
我唉了一声,然后未加思索地说:“我去找他们。”
“不,我问的是:找来以后,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此时有些懵了,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脸上带了什么样的表情。
“好。这可是你说的。”张小敏像是等我这句话好多年了,她的手儿一挥,冲着大门外喊了一声:“美蓉,你们娘儿俩进来!”
当生命的长河流经了枯旱的大地,滔滔滚滚的奔流已经显得干枯时,那与生俱来的原始的能动力会是如何渐渐消失的呢?
这几天,她恍惚不定的,总是游离在断断续续的梦境里……频频来访的是她的丈夫。他逝去多年,最近总是屡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还是那么强壮、那么欢乐……他驾着心爱的马车,炫耀地奔驰在田间大道上。车拉着她,还有她为庾家生的五个儿子。麦子丰收了。她和丈夫领着孩子们回娘家窜门。天色蓝蓝,太阳艳艳的。沿途的人们都 恭敬地向他们打着招呼。丈夫是村支书,远近闻名的人物。她在他身上享了无限的荣耀。大车欢快地跑着,行到半程,一条河汊横在了车前。“我们娘儿几个下车吧,过了河再上来……”他拉着脸子不吱声。他认为她信不过他的赶车技术。“驾──”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是一清脆的鞭稍的震响。马车轻轻一颠,跃过了潺澉的河水。“哇!”正在睡觉的小五儿被震醒,哭了。
“你,怎么又让他哭了?”他不满意地转过头,给她一张噘了嘴的脸。
“谁让你赶车赶这么急?”她毫不示弱地顶撞着他。
“快拍一拍,快拍一拍……”车子速度慢了。他咧开大嘴,开始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孩子们被父亲的情绪感染了,也咿咿呀呀地跟着学唱起来。歌声唱着唱着,渐渐地弱了,然后就像是变了味,响着的不再是戏匣子里的动静,倒像是从未听过的来自天堂的音乐。那汹涌澎湃的乐章啊,就像磁石一般,要带她走,走入那宁静肃穆的天地里……
不,不!她有些着急了。她不想走啊!这乐声固然美好,却有不足之处,那跳动的音符里,那优美的旋律里还缺少一声令人心畅的震颤……孩子大了,他也早早地去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还有那被她抚养长大的几个义子,相继结婚生育──她的炕上多了些孩子。接辈人啊,令她越看越亲。只是,这一个一个,都是些丫丫片片的。让人心焦啊。她的孙子呢?她为庾家生下五个儿子,这下一辈怎么就不见个小丁丁呢?唉,这几家就这个样子了。盼着五儿吧!五儿福大命壮,庾家的骨血就 靠他来延续了……然而,那个花枝招展的媳妇却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唉──人啊,不能把好命都占全了。又要升官,又要生儿子,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好事儿?她灰心了,若不是那个美蓉来到她面前,她的命儿能否延得这么长,自己都怀疑。
“奶奶──”这孩子叫起奶奶来那么亲,那么动人的心。撩起那张小脸,把她吓了一跳:五儿,这不是童年的五儿吗?她擦了擦早已昏花的眼睛,看了又看,还是那张不变的脸。顿时,她的滚滚的心潮涌起,快乐席卷了她。转眼看看美丽蓉那双哭縙的眼睛,她什么都明白了。
“娘,我不走了。我侍奉你老人家!”
“哎,娘答应了。”
从此,她的生活里出现了梦中的儿媳,梦中的孙子。白天,美蓉在镇上做缝纫活儿,晚上便带着孩子来这儿来陪伴她。她们快快乐乐,生活得有滋有味。对这件事,她的心里有时候疙疙瘩瘩的,总觉得庾家人对不起美蓉娘儿俩人。她是多么盼望有这么一天啊──五儿回来了,他和美丽蓉站在一起,一齐甜甜地喊她一声“娘”。到了那一天,孙子再喊她一声“奶奶”,她的心也就落地了。
这、这就是慈母那未了的心愿吗?这就是月夜下亲昵过的后果吗?自从那天看到小胡子与才瑛的男女**大表演,他自以为对此道尚显得朦胧与肤浅。然而,那英姿勃勃的少年,却突兀而至,响亮地喊他“爸爸”了。
难道,这是真的???
同样是两道浓浓的眉,两只烁烁的眼睛。一道刚直的鼻梁通到宽阔洁白的额头上。少年的他出现了……
他在困惑中仍然掏不住内心的激动,疯狂地将这个孩子搂在了怀里。
多少年家庭生活的遗憾顿时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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