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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蓝-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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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掀开侧面的帘子,看着她,他们互相凝望,直至看不见彼此。

“郡主。”

宫人低声的提醒着她。

该来的终是要来,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踩过乌砖的地面,走到了谢流岚的跟前。

鎏金纱漏里的沙无声无息地淌着,太极殿殿中灯烛通明,但却依旧无法摆脱那种沉郁的压抑。

夜熔站在那里,愧疚以及痛苦仿佛针刺般的灼热侵蚀着周身每一寸肌肤,直至深入骨髓,令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谢流岚面色却十分平淡,眼里并没有夜熔预料中的怒火,他那深黑色的瞳眸依旧如秋水般清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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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夜熔几番,最后脸上浮出一个笑来,慢言细语道:

“回来了。”

“爹爹,我只是想和罗迦在的在一起,只是……”

接下来的话,被谢流岚印在她唇间的修长手指封印住,此时此刻,她才察觉到他的指竟是没有温度的冰冷。

“你所托非良人啊,熔儿。”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冰冷,却带来了烈焰燃烧般的热度进入他的身体。

颤抖了一下,津津的汗水从额头滚落,夜熔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熔化了,无力地睁大了双眼,近乎虚脱的开口。

“你做了什么爹爹。”

太极殿的窗是洞开的,风乍起吹入殿中,谢流岚朱色如血的冠带,在一片赤色的烛光中飘荡。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拂了拂她零乱的发,嘴唇弯出一个温润的角度。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苏轻涪做了什么,她只有罗迦那么一个儿子……”

不待他说完,夜熔已经转身飞奔而出。

看着自己在风里带着瑟缩味道的指,指尖还仿佛留有少女的余温,他唇角的弧度再次加深,更加刻画出岁月的深深纹路:

“都是痴儿啊……”

宁夜宫中,轻罗烟的帐帘撕裂成了数断,白玉的茶盏滚落在织花的地毯上,象牙的屏风也七倒八歪的,原本精致华美的宫殿此刻已是一片狼籍。

罗迦走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母后。”

苏轻涪站在窗前,茜色襦裙,腰际亦是系着代表皇后身份的明黄色缚凤结玉长绦,春寒料峭中,此时的罗迦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瘦弱。

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随即又垂下了眼,累丝龙凤步摇所垂珠珞似水波微微摇曳,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弯成了一扇优美的弧形,在象牙玉般的肌肤上投下了淡青色的阴影。

看着苏轻涪精雕细琢的脸庞,罗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母后,请您成全我,请您成全我们。”

罗迦的眼,那深黑色的瞳眸清澈如幽谷的秋水、明亮如夜空的银月,她的心中一恨,这样神情的儿子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她直直的看着他,也许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罗迦的心渐渐冷了下来,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母亲一直是这个冷冷的样子,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无法逾越。

“我没有夜熔,没有她……我就没有了所有的快乐,我愿意舍弃所有的一切,只请您成全我们。”

苏轻涪的脸在烛光朦胧中显得凄迷而诡异,眼眸一转,伸手搀起了他,对他笑着一字一顿地道:

“迦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希望你快乐,所以我自然会成全你。”

“母后……”

看着罗迦目瞪口呆的表情,苏轻涪淡淡地笑了,笑容中仿佛有几分无奈:

“没事,被这里的杂乱吓坏了吧?不是因为你的事情,这么急找你回来,是因为出了别的事情,来,坐下来陪我聊聊吧。”

苏轻涪缓步走近,冰冷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罗迦并没有觉得温暖,反无端端心口一惊。

让他坐在了檀木的交椅上,苏轻涪苍白着脸,微微蹙着眉,绾色的袖下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红檀的案上有规律的敲打着。目光却没有看向他,依旧是望向窗外,鬓际的攒珠步摇垂下细密的珠幌,令罗迦看不清她的眼神,只隐约瞧见她的面色端庄安详。

“知道吗?你外公,我的父亲死了,就在你离开皇宫的第三天。”

“什么?外公的身体一向很硬朗……”

他身体一哆嗦,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殷红的唇中继续几乎没有热力的吐出字句,她的眼底深处似两簇火苗在燃烧,旋即,唇角微微上扬,露出的一个微笑,像流霞中的晨曦一样迷离,却诡异而意味深长。

“不是病死的,是……在乾涁宫前撞壁而死的。”

“母后!!!”

罗迦霎时目眦欲裂,胸中仿佛有什么被生生的撕裂。

那个满鬓苍白的老人,虽然懦弱,但是是这个宫里除去夜熔,唯一会对他温柔以待的人,他记得,他的手掌极暖,落在他的额上又是那么的轻柔,那个喜欢对他说‘殿下,你说我们苏家唯一的希望。’的老人,他的外公……

“你的父亲前两天身体变得不好,而你又和夜熔私奔……谢流岚说、说、你要登基必不能有外戚弄权,他为了我苏氏千余口,为了你能顺利登基,那血鲜红鲜红的洒满了乾涁宫的前……”

“怎么会……”看着罗迦痛不欲生的模样,苏轻涪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欢欣,转瞬即视,而沉浸在悲痛中的罗迦并没有看见。

“没事,我只是心里堵得很,和你说说,不然我怕是以后没有机会看到你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着罗迦饱满的额头:“你知道吗,你要是走了,这宁夜宫我也不能呆了,静寿宫也是不可能去的,也许,谢流岚会给我一座冷宫,要知道进了宫的女子,这一辈子就都不能离开皇宫。也许我会在冷宫,孤独终老。我……这一辈子真是坎坷,你的父皇,你看到的,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我,他的心神都给你的姑母……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了你,不过还真是讽刺,如今连你也爱上了夜氏的女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父亲,一辈子被夜氏欺压,最后死在了谢流岚手中;丈夫,被夜氏的女人勾去了魂魄,留下来得只是一个空壳;儿子,为了夜氏的女子要抛下一切……”

“母后……”

此时的罗迦已经失去了方寸,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无措而惊慌的看着苏轻涪。

“迦儿,我该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我16岁进宫,19岁生下你,今年我才35岁,你看……”

她的手顺着自己的发髻向上滑去,绾色的袖滑落到手肘,露出了带着几缕殷红抓痕的手臂,那像细长的抓痕,是只有女子的凤仙指甲才能留下的痕迹。

罗迦的心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愧疚像上涨的潮水蔓延到了整个身体,他的母亲在这寂寂深宫之中,孤立无援,这几日她是经过了多么大的痛苦,才会做出这种自虐的举动……

仿佛没有看见罗迦的痛苦以及挣扎,她的手探到了攒珠步摇,顺手一扯,翠钗步摇珠光宝珞的哗啦啦落了一地。

那发泉水一般一丝丝、一缕缕,散落了下来,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起伏着。

烛光宛如凝固住了,残淡如水,昏黄的烛光下,一头的青丝竟夹了星星点点的白,让罗迦惊呆在那里,心已经痛得失去了感觉。

如斯憔悴,容颜未老,青丝已枯,这是他的错吗?

罗迦僵直的站起,然后,跪在了苏轻涪的面前,那手紧紧握住她没有任何温暖的手。

“我爱她,我爱她,母后,我只是爱她,我错了吗?错了吗?这有什么错?”

缓缓的轻轻的,抽出被自己儿子握住的手掌,她端起了案上的哥釉茶盏。

茶已经凉了,浓浓的茶香袅袅散去,转为淡不可闻,碧绿的茶叶慢慢沉入杯底。抿了一口,苦苦涩涩。

茶为乌龙,水亦是清涧泉,想来,只是因为饮茶之人的心境差了,才难以入口了吧。

重新放下茶盏,看着问出这样的问题的罗迦,看着自己斑白的发,思及已逝的父亲,她的心中终是有些恻然,她放软了语气:

“没有错,我的儿,爱是没有错,可是你爱错了人……迦儿,你黎国皇位的唯一继承人,皇位早晚是你的。这些年来你学的都是帝王之道,你觉得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你的责任,你对整个国家的责任,你对整个天下的责任,你对母后的责任,真的可以吗?”

罗迦看着她,看着她闪过阴戾之色的眼,蓦然就要起身,却被苏轻涪一手抓住了肩膀。

第一次,他觉得他的母亲有着那么大的力量,他被牢牢抓住,丝毫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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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走,我们苏家已经彻底的完了。这些年,你好好想想,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知道你怨恨我对你冷淡,没有母子亲情,可是我外要提防夜氏,内要保护我们母子的性命,我的丈夫,根本就无法指望……你叫我能怎么办?还有,我的兄长父亲都是死在夜氏的手中,他们、他们、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罗迦,如今明明已经没有选择的你,一定要放弃,我也无话可说,你……看着办吧。”

他跪在乌砖的地上,砖石的冰冷一丝一点的从膝盖渗到了骨子里。他看着明明在笑着的苏轻涪,直到觉得面上被滴落上了水珠时,他才发现她的笑渐渐变成了不甘的呜咽,眼泪正流淌在她的面上。

他和夜熔,难道真的只是两个无意中纠缠在一起的死结,本不该有任何的关系,却在一个瞬间彼此缠绕,越缠越紧。

他不是不想逃,也曾想过避开,但是他们反而更加缠紧,等到察觉到时,已经无法抽身。

如今,强要分开,那等于断了生生撕走他的半身。

茫然的伸手,拂过面上不属于他的泪水。颤抖着,终于扑到在苏轻涪的怀中,哭道:

“母后,我忘不了她,我爱她,我爱她啊!!!”

苏轻涪抚了抚罗迦的头,让罗迦趴在自己膝头上,然后微微笑了。

她知道,多年深宫历练的谋略,对付不谙世事的儿子,必定手到擒来。

嘴角边擒着那丝得意的笑意,她慢慢自绾色的袖中拿出一个金色的琉璃瓶,放在了案上。

“这是勿殇,我重金所购,喝了它你就会忘记的她。我不会逼你,迦儿,其实我可以强灌入你的口中,也可以趁你不备,放在你的饮食茶水之中,可是我不想那么做,我只想你自己选择,身为黎国未来的君王,你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你应该舍弃什么,你应该得到什么,我不会逼你,你……自己选择。”

他抬头,看着不知何时泪迹已经干涸的苏轻涪,然后修长的指伸向那金色的瓶子,却在近在咫尺处停住了,手指张了又缩,缩了又张,却一直不敢拿起。

喝了这药,就等于为自己铸起了一座墙。墙的那一边,就是夜熔。墙的这一边,自己独守。无形的一道墙,就会隔离他的记忆,从此在没有她,从此他的世界,恢复到没有她的时光。

天边已经有了一丝朦朦的青,启明星的星光耀眼闪烁。

那星是她的眼,还是他的泪。

从今后,她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的寂寞?

一方素帕寄相思,横也丝来竖也丝。

是相思如丝,还是寂寞如丝?

寂寞如丝,一缕一缕地缠绕他的灵魂;相思似丝,一点一点的捆住他的心扉。

爱,比丝更绵,比丝更柔。

从今后,只剩她一人在寂寞中相思,在相思中寂寞。

他会忘却,也许,他们的相遇救注定了他会忘却。

如果,可以忘却那近乎绝望的爱意,是不是就不会再有痛苦的理由?

忘却,他心中的那个影子。

忘却,那个刻入骨髓,溶入血液,纵使骨头碾碎,把血液流干也要爱着的女子。

然后,像是有什么预感一般,他猛地回头看去。

她以一种高傲的姿势立在门前,风拂动她的青衣黑发,天空般的瞳眸闪动着水漾的辉华。

保持着仿佛恒古不变的姿势,在黎明前的拂晓中,似与黑暗溶为了一体,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深深的深深的凝望着她。

旭日从东方升起,将第一束晨曦投到她华身上,为她染上了一层金色,剎那时的迷离的光泽。

没来由地心中一颤,他……终究还是割舍不下啊。

可是就在他要收回手指的刹那,在他脑中闪过的是双眼洞空的父亲,点点斑白发色的母亲,满面是血的外公,以及苏氏一族即将在血泊中的呻吟……

原来他从始自终都无从选择,命运的轮盘转向前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又绕回了原来的起点。上天早已经注定,他们必将分离。

某种东西在他的眼中破碎了,看着她殷殷期盼的眼,他知道再无法承受这样的情深,这样的表情,他转头的避开,他不敢去看等待在那里她,不敢去看她脸上此刻的表情……

因为,他已经选择了,卑鄙的自私的抛下她,独自逃开……

再不犹豫,他一把抓起金色琉璃瓶,仰首一饮而尽。

夜熔呆呆的站在门边,她看见他回首望来的眼。

那双温润的眼睛依旧深情,但是却深情的太过……

然后,在预期的看到他举起瓶子的刹那,她凄惨的笑起来。

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她仿佛早已经预知这一切。

他是爱她的,可是不同于她爱得没有一丝保留,他的爱始终笼罩在权力的阴影下。

他爱她,是的,他爱她,但是他不能为这份爱舍弃皇位,这就爱,这就是他的爱。

她……真的很傻,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要去争夺,结果她输了,输得好惨……输得遍体鳞伤……

“所托非良人……罗迦!你终是负了我……”

她踉跄了一下,从烟青色的袖间伸出的手掩住嘴唇,一双黑色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宛如一层哀伤婉转的水波。

她看着他,头痛欲裂,看着他挣扎着向她爬来,爬得那样的艰辛,几尺之遥的距离仿佛隔若千丈。

她看着他,只觉得体内似有一团火在烧、有千万根针在刺。

终于他爬到了她的身前,地下狼藉的碎片已然割破了他的手掌,他流满了鲜血的手颤巍巍的握上了她赤裸的脚踝。

刚刚,她自太极殿那么拼命的跑,跑得绣鞋丢失,她踉跄,于是扯下足衣,依旧不顾一切的跑,御道紧贴着赤裸的足,那么的冰冷,可是她依旧没有放弃。

可是,原来她早已经晚了,原来,他早已经选择了放弃……

他在她的脚下挣扎着,手上的鲜血染了她雪白如玉的脚踝。

一丝一缕血,那样瑰丽的色彩在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那痛,一直延伸到心里……

她慢慢弯身,她碰到了他的手掌,而就在她打算收拢手指的瞬间,他却向后一缩手,俊美而痛苦的容颜上一抹慌乱的躲闪……

就那么一个瞬间,他们的手指错落而过……

她指尖抓住的只有他指上那一丝虚幻的温度……

毫不意外的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抓住的手指,她俯身看着他,缓缓收回伸出的手。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如水的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趴在地上,忍受着一阵阵刀割一样的头痛,仰望着她。

颤抖,无法控制的手指,再次伸向她,一点一点,伸向她……

她看着他的指,眼睛更加的暗淡,却温和的微笑起来,然后温柔的伸出手,然后……烟青色的袖狠狠的甩过了他的面颊。

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一样,他看到面前少女缓慢转身,然后离开。

不知为何,他知道,她没有哭,而他却无法控制的留下了眼泪。

对不起……

日色凉如水,断送一生凄凉。

第十章

暗色未央,殿内只有幽幽一盏灯烛,照着满室晦暗。

他恍惚的睁开眼,火色的锦纱床账半掩,杏色流苏在光下流动着柔和的华彩。

本来已经是精疲力竭,可是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让他无法安心入睡。呼吸间总是闻见若隐若现的香气,像是花香,又不像花香,带着浅浅的甜腻,陌生却又似熟悉。

伸手向身侧揽去,却是摸了个空。

他一惊,起身望去,身侧空无一身。

殿内是极静的,静的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

“来人。”

何浅应声而入,躬身站在帐旁。

“皇后呢?”

“启禀皇上,娘娘说……说……”

“快说!”

何浅的吞吞吐吐让他失去了耐心,于是他不耐的喝道。

“娘娘……说不惯与人同榻,所以到侧殿睡了。”

“你下去吧。”

他的目光倏然森冷,挥退了面前他垂眼而立的宫人。

重新躺回枕上,却突然觉得那枕是如此的冰冷。侧头看着帐外的鎏金八方烛台,烛泪无痕一点点,一滴滴,慢慢地滚落到烛台下,凝成了血红色的珠粒。

没有关系,总会有一天,他会让那颗高傲的心,臣服在他的脚下,而这一天已经不远。

那幽香一直缭绕鼻间,让他辗转难眠,他索性将头埋入手肘之中,这才发觉那香气是从自己身上传了来,若有若无,萦绕着他,仿佛一直透进了骨子里。

不自觉的,满眼都是她描绘着蓝色胭脂花的极美面庞。

镜安今年冬季来得格外的早,刚刚到了九月初天就已经下起了雪。

日虽不过中天,半深半浅的带着昏色天空将一切都映得胧胧明明。

罗迦刚刚退了早,来到了宁夜宫。

随着宫人的引领,他在宁夜宫的庭院中看到了她。

远远地,罗迦已经看到了那个玄色的人影,他静静地走到她的身后,凝视着那难掩落寂的背影。

她惘然地立在梅花树下,裹着玄貂,零零落落的细雪软绵绵地拂在她的发梢,落在玄貂的绒毛上,她恍若未觉。

鸟儿在空气中鸣叫声,惊醒了夜熔,她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罗迦。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站在对面的罗迦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那是一个非常寂寞的思念神情,就是因为寂寞到了极点,所以,那个表情上也带着透明的哀伤。

她……在思念谁?在为谁而哀伤?

他默默地看着她,本应嫉妒的他,心底却弥漫起一种难以抑制的熟悉感觉。

明知道她无法视物,他依旧想要掩饰心慌,张嘴刚要开口,有着近似于冰雪般美丽容颜的她先一步出声:

“哪里来的鸟?”

此时,罗迦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朝她递出手中的东西,而随着他的动作,一个象牙雕刻的精致鸟笼出现在他的手中。

“南夷进贡来的,朕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他温暖的手指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在鸟笼上抚摸着。

凹凸的花纹伴着偶尔触到的软软羽毛,印在她的手中。

她瑟缩着想要收回手指,却没有成功。下一刻,陡然受到一股拉力,她已经落入了罗迦怀中。

看着在自己怀中比绽放的梅花还要冷艳的女子,他有些眩惑的眯起眼睛。伸手,抚摸她的嘴唇,泌凉的感觉从指头一点一点向上蔓延,带起寒冷的温度。

然后,他笑得温柔:

“这鸟的叫声,很好听,特地给你带来的,平时解解闷也是好的。”

鸟儿在笼中扑着翅膀,它那足上金铃便霍啦啦一阵乱响,那翅膀也扇得腾腾扑起。

“什么鸟?”感觉温暖的手指在自己唇间抚摩了良久之后,改用手背轻轻地拂着脸颊,她下意识的转开了头:“即是贡鸟想必长得很漂亮了。”

“全身都是湖青色,叫青鸟。朕倒觉得它可没有你美。”罗迦微微地低下头,看着她,然后温柔地挑起嘴唇,在夜熔白色丝绢一般的耳壳旁边温柔的呢喃:“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她身躯一震,然后眉尖微微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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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马上想到的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雪依旧飞扬的,像是大片大片白色羽毛一般落下。

青鸟失去自由的凄清声音,婉转中带轻灵,如同仙女手中轻舞的飞天绶带,一层一层轻轻萦绕人的心。

“你听它的叫声多美,喜欢吗?”

温热而带着龙涎香味道的呼吸在她容颜附近徘徊不去,伴随着这样深情的呢喃,平日里的妃嫔,此时早就娇羞得酥倒在他的怀中了。

但是,夜熔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几乎冷列的神情,缓缓开口。

“园子里面太冷,进去吧。”

他挥退了上前的宫人,亲手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被炭火熏得暖暖的宁夜宫。

内殿之内,一个青衣的中年宫人他咬紧了牙跪在地上。

乌砖的地上散落一片碎片,而他恰恰跪在碎瓷片上。血从他的膝盖流出,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地散开。见他们走进来,他连忙叩首行礼,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忍着巨大的痛楚。

看着有些面善的宫人,罗迦一边温柔的扶着她落座,一边开口问道;

“那边的宫人怎么了?”

“没什么,太后给臣妾的奴才,笨手笨脚,连个茶都端不好。”

“哦……”他转过头不再看向那名宫人,只是不悦的眯了眯眼。

然后,他一边亲自为她解开玄貂大氅的丝带,一边低低叫着她的名字,那仿佛带点恳求又带点含混意味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震动着。

“熔,过些时候就是你的生辰了,对吗?”

被那样声音里的魔力震慑着,她微微仰起头,剥离了玄貂的白皙修长的颈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墨黑莹亮却毫无焦距的眼朝着他出声的方向看去。

“灵州侯夜克索,青州侯夜风名都是你的族叔,想来你们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不如这次就召他们回镜安为你庆祝生辰,二来朕也要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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