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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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和尚抱著肩在发抖，身子颤动得下一刻就像要碎了般。
　　玄冥生生压著发颤的嗓音：“小和尚，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那轻得恍若自语的话顺著风飘飘缕缕落入耳里，小和尚却猛地蹲下身子，把头用力埋入曲起的双膝，这一次的哭声彻底崩溃得不似样，　用尽了全力尖锐得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玄冥静静站在那儿，垂首默默看著在宣泄痛苦的人，万里浮云，被风吹散，又被风吹积，忽而涌来淹没了彼此。
　　哭声渐渐低了，直至悄然无声时，两人已经紧紧抱在一起。
　　小和尚一脸病态，却一脸平静，连声音也显得异常的清冽：“我想静一静。”
　　“……好，我送你去。”
　　那样霸气的自称，那样谦卑的自称，都变了，变得那样的简单，却穷尽了一生。
　　玄冥抱著他往那个彼此熟悉的方向飞去，两人都没再说话，耳边只闻到萧萧而过的风声，反反复复如多年前乐此不彼的一声声干干净净的呼唤。




天神劫　尾声　中

　　中、
　　
　　
　　草枯花谢，不见蝶飞不见蜂舞，原来最繁华之地不知不觉也已荒凉，就如垂老之人一样露出那样干枯的疲态，再也找不回丁点儿往昔的生气。
　　脚一踏地，小和尚就一步一步地退出了玄冥的怀抱，然後颤巍巍地转过身去。
　　“你还是回去吧。”他淡淡地说了一声，大悲大喜过後，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详。
　　玄冥很安静地看著那个刻意背对他的人，轻声说：“我等你。”
　　没有回答。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仍然轻得像风：“我等你。”
　　还是没有回答。
　　玄冥深深地看著小和尚的背影，加重语气固执地重复了第三遍：“我等你。”
　　“……不用了，你走吧。”小和尚忽然把背脊挺得笔直，憋屈在胸膛的气还是撑不住喘了出来，喘得身子也抖了，还是强打起精神朝前走去。
　　松垮垮的灰袍随风荡漾，身子摇摇晃晃就如风中落叶一样单薄，只差那佝偻的背就是老态龙锺了。其实只要稍稍看上一眼，就能发现，那光光的脑袋犹如著了霜，铺了白蒙蒙的一层，初生的青丝悄然之间已变白发，晃眼得如夜中的月。
　　玄冥默默地看著那个背影越走越远，忽然觉得，一千年，真的是太短了，短得一塌糊涂，事事皆非。
　　
　　熟悉的地方，小和尚带著回忆慢慢地走著，时而微笑时而冥想，直至走累了才就著一棵树干坐下。头微微仰起，眼睛黑得吓人，从枝桠缝隙钻下来的阳光，斑斑驳驳地落在那雪白的面容上，能看见那似勾未勾的嘴角，偶尔忽断忽续的咳嗽从那白如纸的薄唇溢出，那样的急促，就像要将积聚在胸口中的愁苦都咳出来一样。
　　站在边上看了许久的地老，看见他坐下，脚步才带著犹豫踏了出去，走了几步还是停住了，最终远远地站著，不再靠近。眼睛皱得快眯起了，可依然能看清楚那许久不曾再见的模样，看得他满心不忍，捋著花白的胡子重重地叹气：“冤孽啊冤孽啊……”苍老的声音又沙又哑，也说不下去了，抬手抹了下眼角，看著离自己不远定定遥望的那人，禁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到底还是摇著头哆哆嗦嗦地走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日头也慢慢潜了下去，最後一抹余晖残留天边，树下的人不知何时阖上了眼，脑袋有些乏力地歪到了一旁，消瘦的脸庞似晕染了霞光般模糊起来，看不真切。
　　一直站著不动的玄冥终於往前走近了一些，寻了另一棵树下坐了下来，视线始终落在那张不远处的脸上，就那麽看著，紫发随风隐隐摆动，撩开了带著忧郁的神情。
　　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淹了彼此的容颜，夜风似抖雪一样簌簌地穿耳而过，带来微微的凉意。
　　最後，天幕仿佛被用力一拉，黑漆漆的夜还是降临了。
　　而两个人始终靠著树都不动，或酣睡，或等待。
　　天上升起几点忽明忽暗的银星，四周静谧得能听到林间窸窸的虫叫。然而忽而一声突兀绵长的哀鸣传来，打破了如此安静的氛围。小和尚忽然睁开眼，发冷般抱紧了身子。
　　玄冥匆匆转过身去，夜色中，御风而来的神兽那一身金光熠熠的毛灿然夺目，即将著地时，一声长啸，後肢一跃，立时气势赳赳地立在自己主人的面前。但是，那双闪烁著光芒的兽眼里出人意料地盛满了无比的哀伤。
　　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几千年的坐骑，玄冥还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後一次，带著那样苦涩的不舍亲昵地拍它的头：“以後就靠你了，你要给本大神好好的照顾他，知道不？”如此叮嘱了一句，看著那边开始不安的人，眉一皱，迅速站起来朝他走去。
　　没走几步，却被身後的力度生生扯了回来。低头一看，高贵的麒麟竟若凡间牲畜，用利牙咬住了那袍摆，死死地把他往後拖。如此单单地看了一眼，心头忽然就涌起了无比沧桑的苦楚，身形还是倏然一转，已然退在神兽的身後。神兽迅速转身，灼灼盯著他的眼睛竟然湿润了。
　　接触到那灵性的目光，心生不忍，玄冥猛地蹲下来用力摁低它的头，语调略沈，带著不容任何人抗拒的威严：“本大神知道你懂！记住，这是命令！”　
　　“嗷……”神兽却甩开了他的手，仰头痛苦地咆哮，声音沈重犹如打鼓，一下一下撞击在脆弱的心脏上，远处的小和尚蜷缩得厉害，瞪大著眼大口大口地喘气。玄冥狠踢了它一脚，冷下心肠往前走去。
　　躁动不安的神兽一下子安静了，喉咙里发出呜咽一般的哀鸣，却只能蹲坐在原地幽幽地看著他远去，全身闪亮的金光忽然暗淡了。




天神劫　尾声　下

　　玄冥紧挨著小和尚坐了下来，手一伸一搂，纸片儿般的身体就在他怀里抽搐得厉害。
　　玄冥把他抱紧，好一会儿才勉强感觉到那缓慢至极的心跳，脆弱到就像绷紧的弦，轻轻一拉就断。
　　还是忍不住惊恐，玄冥匆匆解了衣袍细心裹住他，只留一个脑袋露出来靠在胸前。
　　小和尚也终於没有力气再那样的抽搐挣扎了，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但心跳还是那样的慢，甚至更慢了，许久才接上一下。
　　月升了，弯弯的一轮，淡白色的月光犹如柔软的流苏，铺落二人一身。
　　玄冥捧高了小和尚的脸，却触到满手的湿意，清亮如泉的眼正无声地流著泪。心一疼：“你呀，别想就这样死去，我不许，我不许的……”目光越发的赤裸痴情，恨不得立时把那副容颜刻进心里去，生生世世永不忘。
　　“沈空，沈空……”柔声低喃著，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缓缓低下了头，唇轻轻贴上小和尚的。
　　小和尚柔顺地闭上了眼，慢慢地回应著他的吻，甚至主动吮吸著他的唇瓣，带著生涩，带著温柔。彼此缠绵之际，却又忽然睁眼，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唇，牙齿深得入到唇肉之中！
　　玄冥一动不动，定定地看著他，任由泪水血水流过两人。
　　小和尚猛然松开了口，绝望催生了无穷的力气，发了狠般用手去打他用脚去踢他，打著踢著却哭出了声：“混蛋，混蛋……”
　　玄冥此时却笑了，舔了舔唇上的血任他打骂：“我很久之前就是个混蛋了，所以你要听话点好好让我吻个够，那以後就不用再见我这个混蛋了，更不用被我这个混蛋纠缠了。”
　　小和尚泪水淌得更凶了，手脚却越发没力，喃喃地将他骂了又骂：“你明知道的，混蛋，你明知道的！谁都可以给精气我，就你不能，就你不能，你会死的，你会灰飞烟灭的！你明知道的……”哭著骂著，直到小和尚孱弱到再也撑不住，一个摇晃，猛然倒入了他的怀抱。
　　玄冥搂住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哎，果真瞒不住你。那有什麽办法？本大神的精气可以乱用，可以伤人可以杀人，就是不可以救你，连天狐那个妖孽都能救你就本大神不能救你。本大神恨死佛祖老头了，什麽惩罚不好，偏给本大神这样的惩罚。”
　　那样仁慈的佛，却懂得挑最柔软的角落下手。
　　“……我罪有应得，不用你救！”小和尚气愤地朝他吼，声音哑得难听至极，“我不用你救！”
　　“傻瓜，我不救你救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而已，怕什麽！最怕的是看著你死。我已经看过一次了，永远都不想再看！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人这麽年轻就变老的？像个老头子一样。倘若没有先前的几碗春神血几株优昙花和天狐的一身精气，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别说老，恐怕你早就没了。”
　　“……我本就该死的，我本就该死！”小和尚胡乱捶著他，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一串落在彼此的衣衫上，“我犯了大罪，该死的是我，是我，不是你们，不是……”
　　知他痛苦，玄冥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胸口上：“你死了的话，下一辈子我就不能去见你了。而且，还未知道你有没有下一辈子。纵使有下辈子，你我却始终不能相见，那本大神要来作甚？还不如延长你的生命扭转轮回盘，让你生生世世都能忘记从前，平平安安地生活，这才是本大神想做的。占了你这麽久了，也该放你自由了。”
　　小和尚猛地抬头用力咬住了他的颈项，身子颤抖得不似样。
　　玄冥任由他去，月夜里，依稀可见那表情是无限宠溺无限纵容，黑夜能视物的眼眸也泛著水一般的柔情：“你这小歹毒，杀了那麽多的神仙，本大神的神宫早已变成冤魂之地了。佛祖老头要本大神要赎罪，让本大神守著那个破宫殿，直至罪孽赎尽为止才能离开，这一次的见面都是本大神苦苦央求他才得来的。哎，　你就忍心把本大神扔在里面吗？”
　　“……你就那麽想要死吗？你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以後找不到你怎麽办？你说该怎麽办？”泪水像永远不会停止般，小和尚哭得胸口抽搐，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你说啊，你要我以後怎麽办？”
　　玄冥伸手去握他的肩：“笨蛋，你以後不会记得我了。以後会有另外的人喜欢你，守护你，但不会是我。我是个混蛋，只会欺负你。没我的精气，你会活不久，而且还不能确保下一辈子的存在，那多吃亏啊！我把精气给了你，你不但能长久，还能正常轮回，这才是大便宜呢！听话，乖一点，来─”
　　
　　“你别想扔下我！”小和尚猛地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泪水涟涟的苍老面孔上满是坚定，坚定到决绝，就连沙哑的话语也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就算我此刻死，我也不会要你的精气。倘若你固执要给我，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知道我没有多少天可活了，但就算只剩下一个时辰我都会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陪著我，我们一起赎罪。”小和尚说得急，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换上又开始说下一句，逼得连连咳嗽。玄冥也从怔愣中回神，心疼得忙抽出手揉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小和尚却挥开了他的手：“我一定会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下下下辈子，我会努力想起你。你不能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你！我们一样能见面，佛祖也不能怪你。”
　　“我没有了蝶儿，没有了神女，现在只剩下你。如果你也不在了，那我什麽都没有了，那我还活下去做什麽？”小和尚边说边费力地拖著玄冥往神兽走去，却反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小和尚疲惫地至极地躺在他的怀里，抬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过了半晌一字一顿地说：“从今以後，你不许再作弄我，再也不许对我使什麽消魂术，我不喜欢！”
　　喜欢就喜欢了，无论是那个人或是这个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都是同一个。
　　千年的岁月里，知道你孤寂，知道你痛苦，生命或许不长，但就算只剩下一秒，我也会觉得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
　　
　　天色破晓之时，小和尚早已在那个怀抱里沈沈睡去，呼吸平稳绵长，嘴角微微弯起，似在做著甜蜜的梦。
　　玄冥痴痴地看著他的睡颜，也笑了，只是笑容里莫名透著一抹苍凉。
　　
　　这纷纷扰扰的凡尘俗世里，　千年、相守、情生、轮回、姻缘，皆是脱不了彼此的羁绊。
　　无论恨或是爱，其实都是等著我们去体会，体会沧海桑田，体会海枯石烂，体会恍然隔世，也体会天上人间。
　　纠纠结结，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上穷碧落下穷黄泉，缠绵相守的时光。
　　
　　许久许久後，天上处处传言纷纷，无缘无故消失了达百年之久的巫山神宫重现世间，而巫山神女却消失了。
　　又是百年，恢弘的天北神宫一夜之间忽然崩塌殆尽，没有人出没有人进，终成荒凉之地。
　　同样的，几百年不曾踏出天北一步的冬神玄冥就像从三界蒸发了，从此不知所踪。
　　年复一年，谁问人间天上是如何？
　　花谢人去，一切如常。
　　
　　　　　　　　　　　　　　　　　　……………完……………
　　
　　




番外　小狐狸的故事

　　
　　一年可以忘记一个人，一百年可以忘记很多人，一千年，可以忘记所有人。可两千年後，久到我已忘记自己是谁了却牢牢记得一个人！
　　
　　我为了他成仙，我为了他寻觅，我也最终为了他变得不是自己。
　　
　　那年的相见是在那座繁盛的竹林里。彼时的我早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了，那时更是命运多舛，倒霉得不知第几次遇到猎户。被万恶的猎户发现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慌不择路地逃窜，风萧萧地耳边掠过，刮得我耳根生痛，身後的猎户如地狱恶鬼一样穷追不舍。
　　
　　我没命地狂跑，却猛见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我心里“咯！”的一声，全身顿时凉透了。糟糕，竟然逃到了不好的地方来了！
　　
　　若要抵达那边竹林，必得过一条横亘著的溪流，溪流水急，水面又阔，最要命的是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掉下去绝对是一命呜呼！对我来说，这一带地方都是禁地，所以我从未到过对面，更从没进去过那片竹林！可此刻，简直是後有恶人前有深溪，正是命中一线，该怎办？眼看著那条溪流越来越近，我急得快抓狂了。
　　
　　怎麽办？该死的！到底该怎麽办啊？
　　
　　……
　　
　　距离越缩越小，深不见底的溪流还是出现在在眼前了。罢了！为了活命，说什麽也得拼一拼了，就算是淹死也好过被宰死！主意打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疾速、後蹬，然後奋力一跃，身子顿时直直撞向对面，一时间心脏怦怦乱跳，只觉无比的惊心动魄！
　　
　　我根本不敢低头看下面，深恐在半空中就掉了下去。
　　
　　经历了半空中的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後，老天爷保佑，我的脚终於触到了软软的草地。劫後余生的激动霎时冲上心头，我狂喜的差点要飙泪了，可还没来得欢呼，身後就突然传来一股划破长空的呼啸声。我心头猛地一跳，惨了惨了，我忘了猎户手中的箭了！可还未哀呼完，背脊顿时传来一阵无比尖锐的剧痛，我痛得眼前几乎一黑，就知道被猎人的箭射中了。可丝毫不敢停，死命咬紧牙关忍著巨痛，奋力奔跑，瞅见竹林就在眼前，猛地纵身一跃，倏地窜入了里面！耳边传来对面猎户粗鄙的恶骂：“呸！他奶奶的，竟让这孽畜逃跑了……”
　　
　　待到身後终於没了脚步声，我才松下紧绷的神经，命是保住了，可我累的连甩尾巴的力气都没了，全身虚脱得只能趴在地上不断地喘著粗气。
　　
　　歇了下来才感到身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疼得我再也忍不住“嗷嗷”嘶吼！扭著头看到自个儿一滴滴往下流的血，心里顿时怒火冲天，身体稍稍一动，那支箭就在背上晃啊晃的，我立时疼得飙出了眼泪，更是恨不得把那个可恶的猎户给宰了！
　　
　　哧哧地抽著气好久，我终於有了些许力气，万分艰难地抬头打量周遭，举目都是遮天蔽日的竹林，处处弥漫著水汽烟雾，阴阴森森的，煞是吓人！我顿时又疼又怕，浑身打起战栗来。
　　
　　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可又实在不敢回头，倘若那个猎人还在，那我这条小命绝对是没了！再说，要回也回不了了，给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再跳一次溪了！
　　
　　只得忍著痛再休息了一会儿才拖著身子往前走，才动了一下又是疼得要命！
　　
　　忍忍忍！
　　
　　“嗷嗷嗷……”我抽著气忍不住嘶鸣，只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就有救了！
　　
　　越往前走我却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头晕晕眩眩，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周围的景物，气更是越喘越急。
　　
　　要死了吗？
　　
　　身体开始僵硬，我倔强撑了一会儿，再也走不动了，四肢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
　　
　　惨了，好不容易才逃了猎人的追捕，难道我真的要丧命於此吗？
　　
　　漫天的暗来得极快，我脑袋昏昏沈沈，就在即将闭上眼沈睡的那一刻，耳边幽幽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原来是只红色的小猫啊……哎，怎麽受伤了？”　
　　
　　什麽，叫我小猫？咦，啊！身子蓦然腾空，我浑身立时打了一个激灵，快消散的神智瞬即被身上的疼痛扯回，我使劲瞪大了眼往上看！
　　
　　入眼的一袭淡墨青衫，一张人脸。是凡人啊！啊，人？！我心里大骇，再也顾不得痛，　“嗷嗷嗷”　的开始朝他磨牙，却无丁点儿力气从那个怀抱里挣出来。
　　
　　要命啊，刚逃了一个又来一个！我流年不利也不用这麽衰吧？
　　
　　我亮出尖尖的牙刚想朝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时，那人却举起手轻轻摸著我的头说：“别怕，小猫，我不会伤害你，乖，别怕哦……”声音如春风一般和煦，柔柔暖暖的，听起来格外舒服。我一愣，也忘记了要咬他，心里突然就涌起莫名的情绪来。一直以来都是被猎人追杀，这麽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温和对待，虽却不知是福是祸，可冰冷了太久的心还是悄悄地暖了。
　　
　　“就这样不要动，受的伤很重啊，小猫，你乱跑被猎人发现了吧？　唉，凡人啊……”那人微敛著眉头看著插在我背上的箭，无奈地叹了口气，抱著我开始往前走。
　　
　　凡人？他不是人吗？
　　
　　大感困惑，我气喘吁吁地看他，周遭却突然亮了，晕眩的视线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到一片花开蝶舞绿意盎然之景，鼻间忽而有阵阵的幽香扑鼻。
　　
　　那人又轻柔说话了：“小猫啊，他们贪图你这身皮毛，你以後可要小心了，见著他们就逃远些，别让他们发现就好。”
　　
　　我已明确这人不会伤害我了，心里徒涌一阵欢喜，眼睛更是酸酸的，几欲落泪！这麽久以来还从没有过谁会对我这麽好。忍著痛，我挣扎著朝他甩了甩尾巴。
　　
　　“还没见过这样的小猫啊……”那人低低地笑了，把我放在一片柔软的青草上，我用仅存的几分力气睁大眼认真地打量他。他的眉毛像弯弯的月，眼睛很好看，像山里面那棵长了很多年的果树结的果子一样，乌黑晶亮的，还泛著如水一样柔和的光。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很柔软，像清澈的水一样干干净净。
　　
　　真好，这个人真好。
　　
　　他见我盯著他看，轻轻地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伸出手抚了抚我的头说：“小猫，忍著点啊，可能会疼！”
　　
　　疼就疼吧，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紧接著背上便传来一阵剧烈尖痛，就好像有另一支箭朝著原来的伤口插了进来，痛到我忍不住凄厉大叫，身体反射性弹起，又重重落下，最终悲惨得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那人放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别怕，拔了就好了，别怕哦……”
　　
　　……
　　
　　不知过了多久，我幽幽醒过来时，察觉背上的痛感减缓了，一股温温凉凉的触感覆盖其上。我大脑迟缓了几秒，才想起是他为我拔了那支箭，感动之余也顿时为自己的命运悲嚎！没娘没家，自己单独觅食，还得每天躲避猎人的追杀，如今又要遭受这等苦，简直是天怒人怨！
　　
　　耳边又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没事了，小猫，忍忍就过去了！唉，以後别乱跑了，找个地方好好修炼，成了仙就好了！”
　　
　　我动了动，才发觉被他捧在手臂上。顿时满头黑线，我有这麽小吗？不过，修炼？成仙？难道他是仙？啊，不会吧？仙？！
　　
　　可瞬间就想通了，凡人见著我就追杀，哪会像他这样救我啊？不是仙又能是什麽？我歪著头看他，心里忽然汹涌滂湃，假若我成了仙，那麽就有了人形，那我就不用怕猎人了，甚至可以……
　　
　　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紧闭上了眼。却想著他温柔好看的笑容，心里慢慢热了，竟觉有一束火苗在身体内燃烧一样……
　　
　　“小猫，睁开眼来，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啊！”那人轻轻地碰了碰我的眼角，我睁了眼，他嘴角噙这一抹笑，温雅如风。
　　
　　我怔愣须臾，一瞬间心里却酸了，再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