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山河表里作者:priest-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而这有意义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吃过了早饭,“闪闪发亮的断崖”大山同学就带着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来找他了,他们牵了几匹马,驮着不少东西,褚桓翻了翻,发现货物里什么都有,有自制的腊肉,一些腌制的食物,酒,还有一些木雕的小工艺品。
  平时在山上放牧或者巡逻的男人们都有一点这方面的手艺,用来打发时间的。
  离衣族生活必需品其实基本能自给自足,听说当年南山为了一个支教老师,曾经在县城里辗转多处,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最后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成功打了个申请,副产品就是他弄来了一点针对边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扶贫款,不多,但是聊胜于无,他们每年派人出去几趟,卖的东西都谈不上什么本钱,也能赚点零用钱,可以买些外面的东西。
  想必是南山嘱咐过了,大山走到褚桓面前,对他说:“我们都听你的。”
  他活像刚学了几句外语的小学生面对外教,准备的话指不定在心里转了多少圈,一说出口,整个人卸了货一样的轻松。
  不过轻松完了又紧张,因为唯恐褚桓会回答,担心自己听不懂说不上来。
  好在褚桓小时候第一次学外语的时候和他颇为同病相怜,十分能体会他的感受,并没有废话,只是拍了拍大山的肩膀:“走吧。”
  
    17、现世

  和大山一起来的另一个小伙子连忙牵过马,把缰绳递给褚桓。
  这个人褚桓也印象,模样有点像小姑娘,待人和气,又有点腼腆,在无论男女都普遍长得比别的地方人大一号的离衣族里,他显得格外瘦小,还有个名字翻译过来是“长长的马鞭”……
  不知道是哪个“鞭”,也不知道父母对他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据说马鞭是族里算数最好的,每次都会跟着南山过河卖东西,虽然一年走不了几趟,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算是轻车熟路,普通话也比别人会得多一点。
  马鞭羞涩地冲褚桓笑一下,牵过马,然后就一直在催促:“我们快点。”
  他连说了三四遍,褚桓印象里,马鞭似乎不是个急性子,他发现,马鞭一边说话,一边在山尽头与树林的方向四处张望,好像那里有什么催着他一样。
  大山则在腰间别好了佩刀,神色紧绷,动作也比平时急迫了几分。
  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前一后地把褚桓夹在中间。
  知道的说他们是去赶集的,不知道的,看这紧张急迫的氛围,还得以为他们是在战略性撤退转移的。
  三个人和几匹马很快往有雾的河边走去,这一天河边没有女人洗衣服,也没有孩子玩水。就在走得快的马的前蹄已经踏进水里的时候,褚桓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长而凄厉的鹰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巨大的翅膀划过空气的时候带起的呼啸声。
  马鞭皱着眉看了大山一眼,低声问:“这次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大山摇头不多说,只是催促:“快走。”
  褚桓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雕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与他们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正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
  如果它两翼展开,身长可能要有两三米。
  可是这样体型的雕,不是一般在东北或者内蒙那边出没吗?
  褚桓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一串的叫声,他一抬头,看见那些大雕像下雨一样接二连三地落地,落成了一个杀气腾腾的方阵。
  褚桓莫名其妙地环顾了一下,这附近有猛禽养殖场?
  他的马却有些受惊,脚步一下乱了,前腿不安地刨着地。
  褚桓努力调集了一下自己贫乏的动物常识,没听说过马怕雕的说法。
  他余光扫着奇怪的雕群,伸出手拍着马脖子安慰,轻声说:“行了行了,那么蠢的表情帖,就算来一个加强连有什么好怕的?” 
  人的状态也会影响马的状态,马很快在他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不过它还是一秒钟都不想被群雕围观,如果不是褚桓微微控制着,它可能就要表演一番“撒丫子逃窜”了。
  到了弥漫着浓雾的河里,大山自发地在前面带路,马鞭则牵住了他的马。
  褚桓悄无声息地借扶眼镜的姿势打开了他眼镜上的信号接收装置——方才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偷偷地在大山身上贴了一个信号发射器。
  这片浓雾就像一个天然的迷宫,人走进来会不由自主地失去方向,当中好像还含有某些致幻的成分,但是迷惑的对象却分血统,比如离衣族人就能完全免疫。
  对于这样的自然奇观,褚桓难得有些好奇。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随着雾气变浓,大山那边传来的信号越来越弱,后来根本就是直接消失了,而此时,大山只比褚桓快了半个马身,人的背影还在他的肉眼范围内。
  他的信号被阻断了。
  这片浓雾把离衣族的聚居地包裹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褚桓把眼镜摘了下来,一边擦被水汽糊住的镜片,一边试着调试设备,心想:“有点意思。”
  蓦地,褚桓后背一凉,他猛地回过头去,在河中间看见了一个人。
  此时的雾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褚桓还勉强能看清水中的人——男的,也长发,发梢漂在水里,像一大坨浓郁的紫菜汤,那人赤裸的上身纹着和南山身上相似的图案,但细节处又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雾气掩映,褚桓一时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他的皮肤白得几乎不像东方人,近乎有些透明感,越发显得嘴唇鲜红,但是万事物极必反,唇红肤白到了一定境界,居然显出了一点刚刚吃了死人般的妖异。
  难看倒是不难看,就是不大像活物。
  过河过了一半看见这么一位,褚桓完全没有什么“蒹葭苍苍、有位伊人”的诗意联想,只觉得那里钻出了一只水鬼来。
  马鞭和大山立刻同时勒住马,大山低低地叫了一句什么,那是一句褚桓从没有听过的离衣族语,和他们叫南山的时候有一点像,又不完全相同。
  他听得出这个年轻人的语气很郑重,可是郑重中又有些戒备,没有对南山时候的亲近。
  如果他们对南山的称呼是“族长”,那这是什么意思?
  “前任族长”?“死族长”?“来自阴间的族长”?
  “水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褚桓,不吭声。
  马鞭和大山对视了一眼,马鞭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他们的行程,这次说的话褚桓听懂了,他说:“族长让我们在冬天来之前把最后一批东西卖了,正……正要出发。”
  “水鬼”看也不看他示意的货物,抬手一指褚桓,用一种也不知算是“阴柔”还是“低婉”的声音问:“他是谁?”
  马鞭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族长带回来的客人。”
  “客人?”水鬼猩红的嘴唇忽然一勾,他连笑容也异于常人。
  笑的时候,上半张脸就好像给冻住了一样,肌肉纹丝不动,只有嘴唇生硬地变换出一个往上弯的形状,标杆性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褚桓端正地坐在马上,肌肉已经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威胁。
  那水鬼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他猛地一拍水面,却并没有水花飞溅,在他一掌之下,不深的河水仿佛被他按出了巨大的暗流,连水中的马都给冲得齐齐退后了半步。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这还是一碗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紫菜汤。
  水鬼的身影飞快地穿梭而过,闪电般地就到了褚桓面前,自下而上地和马背上的褚桓对视了一眼,他那眼神像两口看不见底的洞,黑得耍野椎氖终粕虾孟裼心持纸鹗羯簧炼ハ蛄笋一傅耐取
  就在这时,褚桓的马不早不晚地往后一退,前蹄小幅度扬起,落下来的时候,马头被轻轻地拨到一边,它原地转了半圈,不偏不倚地避开了水鬼的爪子。
  一切自然而然,都好像只是马惧怕面前的这个人,自发地退后。
  褚桓轻轻地拍着马头,脸上的斯文友好一扫而空,漠然地望着水里的人。
  马鞭立刻挡在褚桓面前,大山则挽起裤腿跳了下来,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紧张坏了。褚桓听见大山叫了对方一声,加重了语气,却同时放轻了声音以示尊重:“他是族长请回来的客人。”
  “水鬼”死死地盯着褚桓:“他不怀好意。”
  大山的眉头狠狠地一皱。
  “让开。”水鬼厉声说,一把抓向大山的肩膀。
  大山猛一侧身,提起肩膀抽出了腰刀,砸向对方的手腕,那腰刀的金属外壳跟水鬼惨白的手撞在一起,硬碰硬地“呛啷”一声。
  大山的腰刀刚拔出一半,被那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别住了手腕,一折一推,刀刃被狠狠地推了回去,“噗通”一声脱手掉进了水里。
  水鬼狠狠地按住大山的肩膀,指甲在他肩头上留下了五道鲜明的血痕,他借力一跃而起,伸手做爪,抓向褚桓的肩膀。
  褚桓的马再次时机极佳地往后退了半步,马上的男人好像是慢吞吞地抽出一个黑乎乎的“铁棒”,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精准地递到了水鬼的爪子里。
  水鬼本能地一合手,在半空中遇见了褚桓似笑非笑的目光。
  褚桓:“我怎么不怀好意了,您的被迫害妄想症是都已经晚期扩散了吗?”
  说话间,他力道轻巧地夹了一下马腹,马往前跨了一大步,褚桓手里的马鞭把手似乎是无意地在对方的胳膊肘上撞了一下。
  水鬼的爪子不由自主地脱了力,“噗通”一声重新落回了水里。
  这一次,他显然被激怒了。
  水鬼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褚桓,抬手屈指做哨,吹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哨。
  哨声一出,马鞭猛地脸色一变,来不及解释,不管不顾地就在褚桓的马身上抽了一鞭子,褚桓的马猝不及防,猛一拉前蹄,把静静流淌的小河流水蹚成了一锅沸腾的饺子汤,纵身直冲而去。
  水鬼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越过了马鞭和大山直追了上来。
  这回,褚桓没去心疼马惊不惊。
  他不知道这个长得半死不活的小白脸到底是谁,只是从那两个小伙子的态度上判断出此人要么与离衣族关系匪浅,要么是离衣族里比较重要的人,那看在族里人这些日子都对他很照顾的份上,对方虽然一再咄咄逼人,他也再三退让了。
  但是岁月和阅历赋予他成熟和理智,并不意味着褚桓本身脾气很好,小时候是小流氓,长大了突变成温良恭俭让的模范青年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马再次受惊,褚桓心里顿时也有点冒火,他回身的工夫抽出了南山送给他的那把短刀,打算发发少年狂,就地干上一架。
  可是就在这时,水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褚桓骑的马哀鸣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这次它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安抚了,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要不是褚桓骑术过关,几乎被它这么一起一落掀下来。
  等等,这打架叫外援的习惯是怎么个传统?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只听一声巨响,浅浅的水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水鬼脚下凭空涌起了一只大脑袋,把他高高地托了起来。
  褚桓:“……”
  外援是一条巨蟒。
  别说亲眼看见,褚桓想都没想过,一条蛇居然能大到这种地步。它的身体合抱不拢,上身一抬,脑袋顶上能站一个大男人。
  那蛇是通体近黑的青色,张嘴就露出锥子一样的尖牙,嘴里腥得人一阵头晕。
  褚桓忽然听见一阵细小的“嘶嘶”声,他低头一看,发现一边装木雕工艺品的货物袋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那条青绿的小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人不注意钻了进去,它仰头看了一眼,又慢吞吞地缩了回去,片刻后,它将一块指甲大的木头小鸟顶在了头上,游到马背上,摆了一个与那庞然大物如出一辙的造型。
  自己的新朋友这样临危不惧地撑场子,褚桓感觉自己应该表达感谢,不过感谢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有“丢人现眼”的特长。
  水鬼骑在巨蟒的头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褚桓,目光如同看一个死物,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呼喝,大蛇立刻听懂了攻击的命令,上身猛地挺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头向褚桓咬了过来。
  褚桓那一瞬间将短刀插回大腿上的皮套里,手探进了怀里,摸到了他的手枪。
  胆敢冲他张嘴的东西,都要做好被一枪打爆脑子的心理准备。
  腥风扑面而来,突然,一阵急促的叶笛声音传来,尖锐得仿佛要撕破浓雾。
  当空咬下来的大蛇如同中了定身法,当场保持着攻击到一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了。
  众人一同回过头去,见一人涉水而来。
  南山?
  南山径直走到大蛇与褚桓之间,渊渟岳峙地一站。
  “走你们的。”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愚蠢的表情帖→(⊙▽⊙)
    
    18、现世

  褚桓没有动,他既不可能丢下南山自己离开,也不大会在不明来龙去脉的时候贸然搀和,于是在一边静观其变。
  南山转头切换成自己的语言,无视巨蟒,熟稔地对蛇头上的“水鬼”说:“你下来。”
  水鬼瞥向褚桓,褚桓一脸“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地端坐马上,万分地无动于衷地承受着对方杀父夺妻般的仇恨目光。
  水鬼一脸沟沟壑壑的意难平,死活不肯动——要是别人说一句“下来”他就得下来,以后面子往哪搁?何况还是当着褚桓这个外人的面。
  但比起人,动物就老实得很了,大蛇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地垂下头,半沉入了水中。
  水鬼面色压抑,脸色越发的白,气息越发的粗重,头顶火冒三丈有如实质。
  褚桓就是那个他想烧死的仇恨对象。
  水鬼突然低吼一声,从蛇头上一跃而起,越过南山,向褚桓扑了过去。
  南山抬手把族长权杖横了过来,杖身卡在了水鬼的脖子上,这一下卡得又狠又寸,水鬼那张脸陡然从白米饭过度到了蚊子血,南山手掌蓦地一紧,水鬼整个人往后倒去,巨蟒连忙撑了他一下,好歹没让他躺下喝喝水。
  水鬼退后几步才勉强站定,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蛇不安地摆动了一下尾巴,河水又是一串躁动的起伏。
  南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手把马背上顶个鸟的毒蛇捉了下来,在马身上轻拍了一下,对褚桓他们说:“没事了,你们走吧,这几天族里刚好有些事,课先停几天。”
  确定他摆得平,褚桓这才调转了马头。
  直到他们走出好一段,褚桓还能听见那水鬼用他那独特的声线冲南山嚷嚷:“你居然带外人来!你忘了上一个吗?”
  相比他的气急败坏,南山的声音要舒缓好多:“这你就不用管了。”
  水鬼暴跳如雷,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他那话说得超速了足有二百迈,以褚桓对离衣族语的熟练程度,这回是真听不懂了。
  再走得远一点,不但听不懂,也听不见了,到了雾最浓的地方,前后都不见人,声音也宛如被阻隔了。
  等他们走远,南山才俯下身,摸了摸巨蟒的头,叹了口气:“走吧。”
  “水鬼”僵立在水中,气得浑身发抖。
  南山瞥了他一眼,加重了些语气:“鲁格。”
  这名叫做“鲁格”的水鬼愤愤地跳上巨蟒的身体:“我看你简直疯了!”
  说完,他驱动巨蟒,飞快地游走了。
  南山独自在细细的河水中间站了一会,片刻后,他转过身,望向褚桓他们已经消失的方向,他的整条腿都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他并不觉得冷,只是雾太大了,他心里一阵恍惚的迷茫。
  那一瞬间,南山突然想起他在褚桓带来的旧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念天地之悠悠”,好像是写文章的人引用的,听褚桓说,是从他们某一首古诗里抠下来的。
  “天地”南山认识,但是什么叫做“悠悠”呢?
  问褚桓,褚桓小时候上的古诗词鉴赏课早就原封不动地还给老师了,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按自己的理解告诉南山:“可能就是很大、很宽阔的意思吧。大得让人无处着力、无能为力那种。”
  尽管河水还没有没过他的腰,也没有很大很宽阔,但是此时,南山却已经感觉到了“悠悠”。
  小毒蛇缓缓地绕着他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肩膀,嘴里还含着那只木雕的小鸟。
  “这次门开得这么早,我恐怕‘那边’要撑不住了。”南山伸出手掌拢住了蛇头,自言自语地问,“到时候怎么办?”
  小毒蛇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可能是发觉自己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就把小鸟吐在了南山的手掌上,送了个礼物安慰他。
  南山垂下眼,捏着那只头大身子小的鸟看了一会,发愁地拍了以下小毒蛇的头:“你什么也不懂,就会添乱,唉。”
  他没有骑蛇归去的拉风退场方式,只是低着头,沉默地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如果这时褚桓回来看一眼,一定会吓一跳。
  离衣族里平时有些地广人稀的聚居地这天异常的拥挤,树枝房顶上落满了大得吓人的猛禽,还有数条巨蟒缠在树干上,缓缓地吞吐着信子,天却异常的阴沉,好像一顶压在头顶的大锅盖,正酝酿着一场载着电闪雷鸣的风雨。
  好多像鲁格一样苍白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从地下冒了出来,他们静静地站在鲁格之后,与离衣族的人泾渭分明。
  离衣族里男女老幼都有,而鲁格他们那边却只有青壮年的男女。
  鲁格侧坐在高高的竖起的蛇头上,带着睥睨一切的妖异,盯着不远处的南山。
  南山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坦然地弯下腰,仔细地把自己泡湿的裤腿和头发一一拧干。
  小秃头哒哒地跑过来,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不顾场合地歪着头问南山:“族长,大王大王去哪了?”
  南山说:“出去了,我托他去办点事。”
  小秃头担心地问:“还回来吗?”
  南山听了这话,整理自己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他冲小秃头招招手:“过来。”
  族长作为小秃头的前偶像,还是有点号召力的,小秃头立刻欢欢喜喜地被召唤了过去,踮起脚,一把抱住了南山的大腿,流着哈喇子仰望着南山傻笑,是一派浑然天成的花痴。
  “他过几天就回来。”南山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他扫视四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意有所指地问小秃头,“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们这,你想跟他一起走吗?”
  小秃头太小了,还没有发育出关于家乡、故土、亲人等等沉重的概念,在他看来,喜欢谁就跟谁走,这是天经地义的逻辑,听见南山问,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响亮的给出了回答:“想。”
  从南山问出那句话开始,蛇头上的鲁格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南山不看他,扳起小秃头的下巴,接着问:“你为什么想跟他走呢?不要我们了吗?”
  小秃头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因为大王大王给糖吃,给糖吃我就喜欢他,我最喜欢谁,谁就最好看,那大王大王就最好看,我阿妈说,我长大了要娶最好看的人当媳妇!”
  南山微微一哂,并没有对这天真得“无懈可击”的推理做出“大人式”的评价。
  可是说着说着,小秃头却自己皱起了稀疏的眉,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嘴里,无意识地咬着手:“但是我要是跟大王大王走了,就看不见阿爸和阿妈了,也看不见族长了。”
  南山:“是啊,那你怎么办?”
  小秃头皱着眉纠结了许久,终于,他幼小的脑子发现了这件事难以两全其美,小男孩想着想着就忘了这只是个假设,把它当了真,急得咬完手指咬南山的裤子。
  可是哪怕把南山的裤子咬个洞,也依然是于事无补,小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 “哇”一声哭了起来。
  小秃头的妈赶紧上前一步,向南山行了个郑重古老的礼节,在死孩子邋邋遢遢的把鼻涕眼泪抹族长一裤子之前,把他给拎了回来。
  鲁格冷冷地问:“南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山转过身面对着他:“今年的‘门’好像开早了。”
  鲁格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转移话题——随便带一个外人进族里,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南山心平气和地将族长权杖竖在了一边,顶端镶嵌的拳头大的翡翠被水洗过,露出熠熠生辉的莹润光泽。
  “有一天我们这里彻底陷落了,我希望族人们不要走投无路,他们过了河,能说河那边人的话,可以靠卖东西或者帮人家做事为生。”南山说,“所以我找个人来教我们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放屁,”鲁格恶狠狠地打断了他,“几十代的守山人,我没见过你这样软骨头的族长!”
  “离衣族”的意思就是“守山人”,与之共生的,是鲁格他们这些“守门人”,他们世代遵循着同一种生活方式,守着同一块土地与秘密。
  南山不急不怒:“早几十代的守山人没有面对‘陷落’的问题。”
  鲁格低声咆哮:“那你们守山人就应该跟这块地方一起去死!你怕死吗?懦夫!”
  南山沉默了下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