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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心(完结)作者:寒鸦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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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渊尴尬无言。
楼枕寒靠在小桌旁,忽然开口了,语气中暗携了一分怅惘:“你若想为父母报仇,大可来杀我。但我最恨的,不过是你骗我。世间公理道义,众生皆要遵循。若是我楼家欠你,我自当偿还。”
停顿半晌,楼枕寒忽又笑了:“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你?这些年,我所做的事情亦非良善。”
楼枕寒越说,夜渊心中的愧疚便增了一分。
当年他也是被恨意冲昏头脑,再卑劣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枕寒,君倚说若是天界再不用藏宝将你赎回,便要……”夜渊似乎说不下去。楼枕寒悠悠然勾唇道:“魔界从来不养派不上用处的废物,我清楚。”
夜渊心下不禁有几分焦急,他不知道楼枕寒的算盘,自然不知自己此刻这般忧虑担忧便是落了他的陷阱。
“夜将军还是快些离开吧。与我这天界战俘待得愈久,有些事情也就越说不清。”楼枕寒下了逐客令,夜渊也不能赖在这,只得离去。
只是临行前,在门边急急说了句:“枕寒,我断不会让你有事。”
末了,一句淡语携着无力传来:“就当我弥补你。”
楼枕寒在门后勾出笑来,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虫已入瓮,只待良机。现在夜渊心神已动,也算不辜负他这半日装模作样。暗暗垂眸细想日后生路,楼枕寒知道自己只能攀附于夜渊这一棵树,才有机会杀出生路。
因为楼语悠绝不会将宝物交给君倚。
并非是不曾兄弟情深,亦非不是冷酷无情,而是在当日早就说好,若有不测,绝不以天界之本来换。
纵然无先帝才干,也不能让先祖基业毁于自己手中。
一人之命与天界之命相比,太过微不足道。当日他接掌天帝之位时,便已如楼衍玉一般,身家性命一生喜乐皆都交予天界。
他付出这些,来获得六界之中无上的权力。究竟值还是不值,他也不知。
只不过这世上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须付出其他。
他半生享尽极顶荣华,日后再怎样苦难重重也算是公平,怨不得苍天不公。
楼枕寒坐在凳上看着窗外寒梅一枝横斜而出,正在出神,却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他回首看去,原来是桑落。
对桑落,他自然是没有好生气的。桑落对他亦是怨尤。
“紫微帝君看来与你也不是如何亲厚,而今都不愿用天界那些宝物来换你一命。那些东西虽说珍贵,若是真的手足情深,也不会将之放在眼里吧。”桑落有意挑些难听的话来说,想要端详楼枕寒脸色,却只见对面那张俊脸噙着抹淡笑,云淡风轻好似桑落什么都不曾说。
桑落挑眉,倚着门道:“难到天帝陛下是准备等死了?”
楼枕寒心中兀自冷笑,开口道:“孤只是觉得桑大人而今好气派。”他横眼扫过桑落黑色长袍,上头绣着狰狞的银纹,是穷奇凶兽。桑落微微蹙眉,暗觉得楼枕寒下头绝没有好话。果然楼枕寒浅笑拂袖,眉宇间霎时冷厉,唇边讥讽之意突仄逼人:
“谁看得出来从前是个男宠。”
清冷绵长
桑落眉峰一簇,脸色阴沉,咬碎银牙也咽不下去的耻辱与怨恨此刻铺天漫地而来,席卷他脑海,让他无法思考。
“既然天帝陛下总将男宠二字挂在嘴边,想必是喜欢得紧。”桑落一步步走向楼枕寒,忽然拽住了他的手,“今日不如就让陛下您亲自尝尝个中滋味?”
楼枕寒面色一寒,想要将手抽出来,却发觉桑落用了法术,而今楼枕寒半丝仙力也无,若光比力气倒也能应付,却不想竟是如此。
桑落欺身而上,低沉地笑出声来,声线颤抖宛若魔声,一字一句在楼枕寒耳边回响,钉入骨中,似怨恨似痴缠:“楼枕寒,是你自取其辱。”
楼枕寒忽然仰面笑了,他苍白的手死死地攥着桑落不再瘦弱的手腕,尖锐的指甲扣入他的皮肉中:“桑落,你难得说了一句聪明话,孤的确在自取其辱。”言罢,黑发顺着他耳边垂落,露出那近乎狠绝的嘴角,他薄唇紧抿着,原本泛着苍冷颜色的面颊此刻竟是苍白若一个死人。桑落并不懂他在说什么,或者他连想都不愿意想。两个人贴的那样近,足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战栗。
他们曾经那样纠缠过,灯火烛前,梨香帐下,那样浓的情意。多年前七夕的记忆竟还那样清晰,还记得湖上的花灯,一盏盏装满了心愿,湖边摊上红纱飞舞,他看见了他。
回忆越美好,现实越伤人。
别人都说往事如烟,可在桑落看来,往事如刀,锋锐无情地刺入他的心脏,哪怕百年,心中血已流得干涸,再无血可流,可是那痛早已深入骨骼,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头痛欲裂。那些年儿女情长、情意缱绻,素蔓死前无辜又哀痛的眼神,素蔓幼时小小一团,还有楼枕寒灯火下浅笑的面庞……
他已经疯了。
桑落的手冰冷,皮肤的颤抖隔着衣衫传递给了楼枕寒,他们两个人不知何时,看上去竟然那般相似了。分明一个眉眼平淡,一个俊美飘逸,此刻却是一般无二的苍白消瘦的面颊,乌黑如墨的发,以及眼中翻滚不去纠葛难言的情绪。
幽冷如鬼。
桑落将楼枕寒压上床榻,窗外残阳如血,寒风素雪中梅花凋零。
寒鸦的啼鸣那样凄厉。
不知何时,黑暗已笼罩在屋内,没有灯火。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对方的唇,即使彼此都那样冰冷,带不来一点温暖。
但是总好过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黑暗遮去了所有的屈辱,也许是因为彼此那么一点情谊作祟,也许,是他们都疯了。什么天帝之位,什么爱恨情仇,什么也比不过现在。
楼枕寒在黑暗中忽然笑了,那样嘲讽又那样冰冷。
窗外的雪飘进屋内,落在桑落面上,融化成雪水滴落,竟带了几分温暖。楼枕寒忽而一字一句在桑落耳边说:“孤会记着的。”那一句,不似怨恨,倒像是慨叹。那样一句话很淡,淡得足以在风中消散。
桑落一怔,他缓缓地低下首去,在楼枕寒紧蹙的眉心落下一吻。
如果从前那样一切都能作废,该多好。
“楼枕寒,我们回不去了。”他一口咬在楼枕寒的脖颈上,腥甜的气息入了口腔,楼枕寒痛哼一声。“也许吧。”那一声里带着游移不定,捉摸不透的意念。
红浪翻飞。
寒凉的冬日似乎也因为这纠缠多了几分热度。
只是不知,是有几分真心。
待到第二日,天光初亮的时候,桑落便走了。
或者说跑了更确切一点。楼枕寒将头埋在被衾里,现在这个时刻,他不想见任何人。就这么把自己卖了,真是恶心。但是,唇角缓缓上扬,楼枕寒勾出一个笑,唯有如此,才能让夜渊下定决心。
该牺牲的时候,就该牺牲一下。
缓缓靠着床头坐起,楼枕寒眯着眼谋算着日后的计划,那双眼,似乎全无昨日的清冷澄澈,倒是那眼神,幽深若潭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再艰难漫长,也一定会努力更完的。
初日高楼
如楼枕寒所料,夜渊很快就知道了那晚的事情。
他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看着高楼外壮阔河山。魔界的风竟也能那样和煦,吹在面上犹如丝帛,好似又回到了千年前那柳熏风甜的安稳年华。
只可惜,那从前笑语咿呀的少年,成了而今残忍的落魄帝王。
不过楼枕寒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这种无用的情绪对他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只要思考着如何让自己摆脱困境就可以了。
“枕寒,我一定会让你安稳地离开的。”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夜渊的言语,楼枕寒暗自嗤笑。安稳地离开?他可没报那么多希望,要是能离开,恐怕也得交代不少东西在这。
楼枕寒俯首看到魔界的女子端着物器来往于各个宫殿楼宇之间,眉眼间不禁有几分轻蔑。魔界的女人大多穿着贴身的裙子,将妖娆的身段勾勒出来,雪白的肌肤袒露在外,高挽发髻,美艳风流,但是这在天界的人眼中,不免有些下作。
也包括素以风流放荡著称的天帝陛下。
“楼枕寒,没想到你竟还有这么悠闲的情致。”桑落的声音一贯的冷漠,却又暗藏着恨意,只不过而今,似乎又多了一点什么。
楼枕寒知道,桑落是忘不掉那一晚,不过那也挺好,至少这样,自己也暂时不用担心死在桑落手里。“那也不比桑大人,竟能与我这囚徒叙旧。”楼枕寒面上缓缓勾出一抹笑,在初日照耀下,面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冷漠的凤眸中又好似漾起了水波。
那是他真正熟悉的楼枕寒,风流俊美,面色温和。
桑落苍白的面孔沐浴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好似也柔和了,他本就不适合那种冷漠跋扈的样子,现在眉眼沉静下来,又透出一种难言的疏冷,竟比当年模样要动人。
桑落抬眼看向他:“楼枕寒,当年,你为何要杀素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鬼使神差问这句话,但是他清楚,自己已经很累了。
恨一个人一百年,好似将风光磨去,年华尽老,实在无力再兴爱恨。
楼枕寒愣了半晌,似乎没想到桑落会问这个问题,然后他靠在栏杆上,冷淡地回答:“误杀。”
桑落长叹,终究转身离去:“君倚近日会有动作,你好自为之。”他不回去问楼枕寒到底有没有后悔这种愚蠢的问题,有些事情,即使明白,也要葬在心底。
看着桑落离开的背影,笔直若一颗青松,又似出鞘的长剑,楼枕寒刹那忽然明白,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可是,这也没什么好凭吊的吧。
……
而此刻的君倚与夜渊,却没那么安稳。
君倚冷笑着坐在位子上,猩红色的眼眸怒意翻滚,夜渊只是一贯的沉默。
“我原来只以为这天帝陛下是个狠角色,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祸害啊。”君倚嘲讽着开口,“竟能将我手下战无不胜的将军迷得神魂颠倒,放他回天界?!”
夜渊眉头紧皱,声音中也是难藏的怒气:“君倚,我从未求过你,只此一件事。”
君倚猛地挑眉,将茶盏重重敲在桌子上:“这位天帝陛下可真是好手段,可是夜渊,你不是不知道他工于心计,如果他回到天界,必定会卷土重来。”
夜渊这是考虑到的,但是,人总归有私心:“魔界不惧他。”
君倚猛地拔剑,剑尖指着夜渊:“你再说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天界派来的奸细了。”
夜渊抬首:“我本就是该死之人,你一剑杀了我本也没事,但我还是那一句话,你如何才肯放过他?”
君倚怒极,一剑劈开小桌,木屑纷飞间,彼此看清彼此眼中的坚定。
君倚终究是长叹一口气,冷声回答:“我不会放他走,但你若要他活着,便让他忘了从前事。”夜渊不可置信地一愣,若是楼枕寒忘了从前事,那么他们岂不是成了陌路?
君倚看出他的不愿:“这已是我所能容忍的最后底线。忘了一切,总比死强。”夜渊痛苦地皱紧了眉,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夜渊,楼枕寒那般恨你,也许忘了你,你们之间还有可能重新开始。”君倚开口蛊惑道。
夜渊沉默。
他知道自己不能代替楼枕寒作出抉择。
但是,人总有私心。他也不会例外。
“好。”
夜渊坚毅开口:“只不过若他真的忘了一切,你便不可再为难他。”
君倚浅笑:“那是自然。”只是眼中猩红翻滚,几分戏谑。
……
当楼枕寒等来那一碗药时,他看上去很平静。
他就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脱身。
虽然不甘心,但是和一条命比起来,似乎已经算是划算了。
所以他端起药碗,缓缓勾唇笑了,他仔细地端详了周边的景色,好似要铭刻在心一般。可是他的眼神又是那般悠闲。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作为楼枕寒。
再睁开眼,他便是另一个人。
咬牙狠狠地笑,楼枕寒暗自想:若有来日让我忆起从前,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人。
“还真是劳费魔主大人一番苦心。”楼枕寒嘲讽着端起药碗,仰首一饮而尽。
魔侍们满意地收起东西离开了他的屋室。
楼枕寒倚着窗,渐渐觉得乏了。
脑中那些回忆似乎都渐渐褪了色。
冬日的梅花、繁盛的春林、父皇微笑的面庞,弟弟破涕而笑的欢喜模样,梨花树下夜渊回首一笑,那一日花灯下桑落说的话……
原来忘记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楼枕寒终究还是睡着了,再睁眼,谁都不会再是谁的谁。
至少,与他再无关了。
下午日光正好,桑落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要踏入楼枕寒的小院,就在他在门前踌躇时,门却自己开了。
桑落惊愕抬首,屋中人浅笑低眸。
桑落知道他是楼枕寒,但是,他觉得不像。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是眼前这人笑意清朗,虽然有些迷茫,但是眼底一片温暖澄澈,不知为何,竟让人鼻头微酸。
“你是谁?”屋中人笑着问他。
桑落怔愣半晌:“桑落。”
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桑落抬眼便看见一双含笑的凤眸:“是桑落酒么?真是个好名字。”
桑落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当年初见,也是这一句话。
春风拂过,花香清幽,桑落恍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当初,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更,真的很抱歉
当真当真
屋中人见他愣了许久,也不曾责怪。
“你,认识我吗?”他的疑问声很轻,似乎是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
桑落沉吟许久,方才颔首。
屋中人便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温软笑意,温和清媚,却又通身尊贵气。
“那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桑落正准备回答,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沉声回答:“小楼,我只知道,你叫小楼。”屋中人微敛眉梢,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然后他轻笑:“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个名字虽说简单,却也还好。”
桑落当下心中警醒,暗想:这楼枕寒约摸是忘记了人和事,本领却是半点没忘。
这样才叫人心惊,日后若是被他看出破绽,定要有一番是非。
“桑落,这里是哪啊?”小楼好奇地打量四周,看着他的眼神亲切真挚。
”魔界。”桑落看着小楼,忽然不知道应如何面对他。
这是他爱之如命,恨之入骨的人,他心中的仇与恨皆要向他追讨,可是,他如何向眼前这个“小楼”言明?也许他与楼枕寒是一个人,但是他没办法去恨小楼。
他所有的爱恨皆与楼枕寒相关,
然而小楼却与楼枕寒不相关。
“魔界?我是魔族吗?”小楼尝试着调动一下体内的法力,却发现体内空荡荡的。
桑落实在不擅长说谎,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犯了错,所以被魔主尊下封了法力,将你关在小院子里让你思过。”
小楼闻言倒也不在意,只是笑吟吟地问:“那桑落你是我的朋友吗?”
“勉强。。。。。。算是吧。”桑落刻意隐瞒了一切。
小楼让开门槛,眼中清澈:“桑落你若不介意,便到我屋中谈吧。”桑落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桌边了。小楼还给他倒了一杯茶,虽然茶凉了,但是桑落喝着也不觉得难喝。
小楼暗想自己犯了错,这里破旧倒也正常。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桑落试探着开口。
小楼侧首,微微蹙眉:“我醒来时就靠着窗,明明觉得很熟悉,就是记不起来。脑中很多事情和人似乎都模糊掉了。”
桑落看他模样轻快明媚,哪有半点楼枕寒阴郁冷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作伪。
“小楼,不说这些了,不如你说一说你以后想做什么吧。”桑落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连忙岔开话题。小楼问道:“我有亲人吗?”
桑落一顿,眼前浮现楼语悠风流倜傥,眉目含笑的模样,却还是坚定地回答:“没有。”
小楼眼中流露出一种失望,但他很快就释然了:“那么以后我就游历三界风光吧。在路上遇到一些人,听一听他们的故事,然后再启程。”
桑落看着他向往的神情,没忍心将他不可能被准允离开魔界的事实告诉他。
“只是不知,”小楼眉眼丝丝上挑,“到时候,桑落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桑落浅笑,弯起的眉眼掩住内心的忧虑:“自然愿意。一壶烈酒一长歌,这样的自在,怎能不愿?”桑落话音刚落,门扉便被推开了。
飞扬的衣袂足可见来者的焦急,然而他蓦然顿住了。
因为小楼在对着他笑,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真正的微笑。
笑意一点一滴从眉眼蔓延开,让他端方的面孔染上柔和与温情,让别人看了心中也不由自主温暖起来:“你是来找我的吗?”夜渊惊讶地看着小楼,就在这时,桑落防止露馅,赶忙提醒道:“夜渊,你还愣着作什么?小楼问你话呢。”
夜渊赶忙会意道:“自然认识,我们三个是很好的朋友,你忘了?”
小楼也跟着笑道:“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一旁观望的桑落也浅浅勾起唇角,却是讥诮的弧度,他们两个人,用拙劣的谎言编织一个幻境,让那一身风骨的人甘愿被蒙骗。
当真可笑。
。。。。。。
随着时间见长,小楼也当真与他们混熟了。
君倚暗中下了命令,魔界众人心照不宣,都按着写好的戏词与小楼周旋。
夜渊看着,不可谓不心酸。
一日傍晚,夜渊不在,桑落带了酒到小楼的院中。
小楼端起酒盏浅饮一口,只觉得酒香缭绕,清甜绵长,不由赞道:“桑落,你哪里得来的好酒”桑落随口回答:“是我酿的。”
自从到了魔界,他已没有酿酒的好兴致,但是近日鬼使神差,竟然有酿了酒。
小楼眉眼弯弯地笑:“你这手艺真不错,我倒是不会什么,只会编草蝴蝶,要不给你一个做回礼?”
桑落一愣,他从前从未听过楼枕寒说起这件事。
还没等桑落回答,小楼就找来了稻草。桑落索性坐在一旁,看着小楼手指灵活地编织着草蝴蝶。他眉目很平和,像是在哄年幼的弟弟。
桑落顿时哭笑不得,晚风微暖,吹起桑落的发,他借着夕阳去看小楼,也不只是酒喝多了还是怎样,眼前小楼浅笑的模样渐渐变成了那年天宫里风流的天帝,将他圈在怀里,一句句醉人的“喜欢”。那时候他是真爱楼枕寒。一个人孤独五百年,就算是素蔓也是他在照顾她,第一次有人那么在乎他。让他觉得自己活着除了酿酒还有别的快乐。
可也是那个人,将什么都毁了。
桑落心下惊痛,抬眼去看,却见夕阳余晖给万物都镀上一层朦胧薄光,小楼笑吟吟地将草蝴蝶放在他掌心:“粗陋之物,桑落你可不能嫌弃。”
桑落勉强笑着低首去瞧那草蝴蝶,活灵活现,若是能飞,定要当成活物。
草蝴蝶草蚱蜢,都是少年人喜欢的东西。
想起小楼方才熟练的模样,他才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曾美好过,单纯无忧,安定宁和。
他突然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
因为太美好。
“小楼,过几日春盂祭,不如我们去看看吧。”桑落的提议倒是挺贴合小楼心意。于是他笑道:“好啊。”
桑落不知觉攥紧掌中草蝴蝶。
他忽然有点,想看见楼枕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春盂祭舞
春盂祭的时候,是要挂上花灯的。
那一夜,灯火通明,花灯满城。
红绸紫缎在夜空中飘舞,花灯明艳的光映在魔女美艳的脸上。
她们勾魂地笑着,胸前雪白一片,身段玲珑妖娆,眼波流转,跳着招魂的舞。
形形色色的魔族之人行走其中,或在灯下猜谜,或在酒肆痛饮,或者与情人凑成一对,逍遥快活。
火树银花不夜天,该当此景。
小楼和桑落穿梭在人流里,耳畔喧闹之声不绝,桑落一直攥着小楼的手,似乎怕一转眼,就被人流冲散了。他可以恨楼枕寒,但是对于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小楼,他没法恨。
桑落的手心温暖干燥,与小楼略凉的掌心贴合,就好似有一种温情渐渐弥漫。
小楼有些好奇地张望着四周,那是他向往的繁华。
与自己独门小院清冷寂寞不一样,这里人流如织,丝竹传情,灯火通明。
像是两个世界。
“小楼,那边再跳春盂祭舞,你要不要去看看?”桑落在灯下笑得柔和,回首去看小楼,小楼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在一处热闹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圆形台上,一群美貌的女子正跳着妖艳的舞,雪臂如玉,娇容似花。艳色的长袖飞舞,女子们的眼角描摹了冷艳的妆。
小楼笑道:“还挺热闹,不如去看看吧。”
桑落唇角笑意却是一僵。
就在方才,小楼于花灯下轻笑,凤眸含情,眉眼风流,半是慵懒半是轻狂,竟有些像楼枕寒。这个想法让他心底生寒。“桑落,你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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