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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相之绿柳含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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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明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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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楔子
一望无际的殷红冰雪,一望无际的断肢残骸。
杀伐已经过去,那天地都为之战栗的呼啸铁骑,如今只能毫无生气地躺在夕阳血红的霞光之中,就如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中的“血海”。
远远的是得胜的残兵激昂的高歌。
一个黑点从血红的地平线踉跄走近。大明将军盔甲的金黄反映着夕阳的绚烂,血水染透的披风拖曳一地鲜红。
寒风吹动,吹动他帽上的簪缨,却吹不动他怀中女子的长发。那原本乌油油的头发,如今却绞结缠绕着,湿渌渌地冻结,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飘逸和美丽。而那原本快乐幸福的姑娘,如今也不过成了饮马河水淋淋的一个游魂。
“玉儿!”年轻的将官再也走不动,跌坐在雪地上,跌坐在满地的尸首群中,沙哑的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你怎忍心如此弃我而去,竟忘记了我们白头的誓言?”
女子凄白的面颊于冰雪中依旧晶莹。
将官哀哀地狼般低嚎,绝望的诉说恍如地狱的冥音:“玉儿,你可知如今胜利对我而言完全失去了意义?你可知你的亡故便是我魂灵的飘散?玉儿,我不该听任你毒伤未愈就去带兵参战;我不该以为你是堂堂的少门主便应该拥有自保的能力;我更不该相信了你的承诺让你来率领诱敌的前锋。这一切应该是我来做的呀,而如今你却葬身在我用计化开的冰河!”
夕阳不忍卒睹这满地的鲜红与心碎,缓缓地落下。风却依旧猎猎地吹着,带走了伤心的咏叹,也带走了金石般的承诺:“等着我,回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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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宣德元年二月初十
天街小雨润如酥。京城的早春,依旧料峭,但是路边的柳树上都已经吐了新绿,长长的柳枝在小雨中摇曳,远远地望去,烟朦朦雨朦朦,真真是个“绝色烟柳满皇都”了。
虎威胡同一条长街,路边也植满了这样如烟的垂柳。已是辰时光景,路上却没有什么行人,只偶尔几个迫不及待脱了棉袄,换了五颜六色春装的小姑娘小媳妇,护着怀里头买来的什么东西,匆匆地低了头,转了几转,进了一家高门大院的小门去了。
这大户人家正是高家,御赐正三品“建平伯”高远高老将军的府第。此时,府外虽是萧条,后府内宅却是一片忙乱,丫环仆役进进出出,搬桌椅的搬桌椅,挪摆设的挪摆设。大厅正中,老将军全套朝服朝靴,一手捧着朝冠,一手忙不迭地指东指西;一边还不忘高叫:“小兰,小兰,小姐来了没有?”
“爹,您何必亲自在这儿指挥呢?有事吩咐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帘子一挑,从大厅的内侧门进来一位劲装少女,显是练功才完,腕中尚擎着一把长剑,蓝色的衫裤上水气朦胧。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雨水,一缕青丝娇俏地贴在额边,给姑娘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更平添了几许生气。
“哎呀凤儿,”见了女儿,老将军满脸上溢的都是笑:“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原就不常有人走动,何况今儿个大阵仗,他们怎知道这些个规矩?还是你爹亲自出马的好。倒是凤儿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保不准一会儿就到了,怎么还是这身衣服?咱们家里没什么女眷,这支应上头只能是你担着了。”
“哼,”少女头发一甩:“不是我说,爹,若是为了她,趁早少弄这些个劳神费力的,说来就来的,全不给人个应对准备时间,竟摆款儿摆到这里来了。再说,爹,她到这里来,多半心思也不在这上头,何必迎神似的反叫人笑话。――她原也不配。”说着,少女一转身进了侧门,竟走了。
“唉。”老将军叹息一声,依旧去指挥下人摆布东西,一面又点手叫过那个叫小兰的丫头来,低声询问:“听说这王妃原是柳太傅的小姐?”
“正是呢。”小兰把头摇一摇,伸了两个指头:“可惜是二小姐。听说原本许了襄王爷的是大小姐闺名叫如梦的,就是那个出了名的柳家才女,到后来不知怎地嫁过来的却是二小姐了。这二小姐不出名的,据说容貌才情上都比大小姐次了一等不止。这还不打紧,还是个病秧子,听说是胎里病,一年倒有十个月离不开床的。啧啧,哪一点儿可以和我们小姐比。”
“不许胡说,你们下人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小道儿听来就信了真了!这些话怎么可信?”
“老爷!”小兰一脸的委屈,“小兰没有胡说,这些可是真真的再不掺一点假,京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是知道的。我说的这些还都是时常听见咱们小姐透露的呢。我还知道啊,这王妃和襄王爷成亲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圆房呢!”
“啊,”老将军指着一面落地屏风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也是小姐透露的?”
“这倒不是,不过更真,是我偷听到王爷亲口和小姐说的。”
“这更胡说了,你什么身份,小姐什么身份,怎么能见到王爷!”老将军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小兰说:“这话可不能到处混说去。被人知道了,小心你的脑袋!”
“小兰知道了――”小姑娘一甩背后乌油油的大辫子,低声嘟囔着:“原是老爷问了我我才说的。”说着,也一跳一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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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举起手中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心中暗笑:这碧玉桃花盅名贵虽然名贵,却原是酒盅,用来盛茶显得不伦不类。若不是老头子匆忙之中出了差错,那定是尚未谋面的高府小姐的杰作了?
“高老将军,今年五十有七了吧?膝下仅有凤舞小姐一女?”
“正是。老夫戎马生涯多年,一直没有顾及上成家,原以为一生无靠了,谁想到四十岁上又得了凤儿,真正是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了啊。――哎呀看我老糊涂的,现在还没有叫小女前来拜见。――小兰,快去请小姐。――小女顽劣,若有得罪处还望王妃大人大量,多多担待。我一定严加管教,严加管教。”
“老将军哪里话来,凤舞小姐闻名已久,本妃倒真是想见见。”
小兰早跑跳着走了,老将军不再说话,大厅里丫环仆妇垂手而立,一时间竟寂寂的。柳含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雨还未收,湿渌渌雾朦朦的。亭台楼阁半遮半掩,煞是好看。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高老将军,您一生尽忠几代皇帝,战漠北,平安南,见过多少风雨,那战场上的风雨怕没有这么温和吧?”
“老夫大半生战场上过的,何尝有心情看什么微风细雨过!要说腥风血雨那倒是有过啊,就说永乐五年闷海口那一仗,赶上雨天,血水雨水江水流在一起,风吼浪哮人哀号,死了有数万人,后来整个富良江都染红了,那叫个惨啊。”说起旧事,老人眼睛泛红,忍不住地激动起来。
“虽说战乱年年,然则也成就了将军一身丰功伟绩,才得来今日荣耀啊。”
“王妃这说的哪里话!”老人满脸涨得通红,两手在袍袖里乱抖:“一将功成万骨枯。老夫多少兄弟惨死在异地他乡,要是有的选择的话,高远宁愿从来也不曾有过这些战乱!”
“将军此话有理,”柳含烟蓦地回身:“本妃8岁随母从交趾避乱到京,一路上辗转流离,所到之处真个是横尸满地,饿殍遍野啊。那时本妃便暗自立下誓言:若一朝有力回天,定将不惜性命阻止战乱发生,以微薄之力求造福天下苍生。”
“正是……”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老夫和老夫失掉了的多少弟兄,一生南征北战,戕伐杀戮,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太平’这两个字吗?”
“是啊,老将军诸位死难兄弟不愿见战乱,天下苍生不愿见战乱啊。千万性命相关,与此相比,一个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小德小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将军哑然半晌,却忽然撩袍拜倒:“王妃之言真让老夫顿开茅塞!老夫为此事挣扎多时,不想今日为王妃一语道破玄机!”
柳含烟忙忙搀扶:“老将军这是做什么?本妃说了什么吗?不过是见了春雨偶尔有感罢了,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老将军谅我无心之过。”
“老爷!”小兰挑开门帘,带着一股寒气蹿了进来,见到屋内情状先是一怔,又道:“小姐身子不好,不能来拜会王妃了。”
“小兰,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咳,咳,王妃见谅,小女都叫我给宠坏了。我这就亲自去把她带来,向王妃请罪。”
“诶,老将军,既然小姐玉体违和,本妃理当前往探视,这就请老将军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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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柳含烟?”
屋内只有两个女子,高凤舞依旧是练功时一套蓝衫,斜倚在白绫绣被上,隔着床帐,用眼角去瞟端坐在素色缎面木椅上的柳含烟。
“正是本妃。”柳含烟笼了笼衣袖,暗暗抑住唇边笑意,正色道:“听说小姐有恙,特来探视。”
“我何尝有什么病,不愿见你罢了。”'霸气 书库 。。'
“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小姐虽不愿见我,今后我们见面之处却是良多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小姐可愿意与含烟共事一夫?”
高凤舞倏地坐了起来,挑开帐幕一角,目光挪向早先被她抛在地上的长剑:“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瞻墡哥哥的意思?”
“王爷尚不知情。”
“既如此,恕凤舞不能从命。”高小姐把目光传向柳含烟那双微微含笑的水眸:“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想让我进王府,是为妃呢,还是为侍妾?”
“自然是做侧妃。小姐堂堂将门虎女,做侧妃原也是委屈了,但含烟入门在先,这名分规矩却也马虎不得,只我们私下里也不用分什么大小。小姐若真是有情人,想必也不会计较这区区名分小事,何况日后情势变化,小姐能够得遂心愿也未可知。”
“我们素未相识,你为什么这样待我?莫非――你是要把我弄到府里去慢慢收拾?这你可就错了,慢说瞻墡哥哥绝不会容许你那样对我,就是我自己,也绝不是个好惹的。我是不会在乎什么尊卑礼法的,你若惹了我,我必百倍地讨回来!”
柳含烟听了这话,眸子里笑意更浓,却又添了几分赞赏的意思,缓缓道:“小姐这是过虑了,含烟多大胆子,敢动王爷的心上人呢?含烟此举,不过是为尽人妻本分。小姐既不放心含烟,便多考虑些日子也无妨。”言毕,拍手道:“青青。”
门外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一个锦衣丫环袅袅走了进来,竟是个极美貌的,照得小小绣阁为之一亮。
“青青,高小姐早晚是王府的人,我看小姐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丫头,不如你就跟了小姐,好生伺候可好?”
“王妃。”青青面有难色。
“诶,舍不得王府了?不过是早晚间的事,你还怕回不来王府不成?”柳含烟转向高小姐:“小姐意下如何?我这个丫头可是跟了我多年的,最得心得力的,只愿小姐不要欺负她才好。”
“哼,”高凤舞冷笑:“怕我欺负她,就不要留下来啊。我倒想知道你留下她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算计。――就是有我也不怕,最多被你害死了,还有瞻墡哥哥替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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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高府已经有一段路了,柳含烟从雕花暖轿的侧面小窗怔怔地望出去。水雾一样的长街,碧烟一样的草木。此情此景,如梦似幻。又是早春季节,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吧?也该回去看看年迈的双亲了。自从正月里完了喜事,还只有三朝的时候回家里看了一次,虽说书信往来仍是频繁,但是不亲眼见着父母大人身体安健怎能真正放心?还有姐姐,一个月没有一起谈过体己话了,还真是想念啊。
天色渐晚,襄王在京城留用的王府里正是华灯初上时。在王府的一角,柳含烟居住的暖晴阁,也遍燃红烛,亮如白昼。
柳含烟独坐桌旁,手擎书册,读得入迷。
“含烟!”
“啊,”柳含烟受惊抬头,随即展颜笑道:“是你,陆凌风!怎么这样悄悄地进来,倒吓了我一跳!”
“谁让你看书那么入迷呢!――青青那鬼丫头跑哪里去了?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青青啊,”柳含烟脸上现出调皮的神色:“我嫌着她太漂亮,在这里和我争宠,把她送去别人家了。”
“胡说!”陆凌风笑着在柳含烟额上一点:“莫不是你把她和别的丫头一起打发出去避嫌了?”
“我真的不骗你,青青现在已经是高凤舞的丫环了哦。”
“弄不懂你――青青也肯走?我定要找她去问问。”
“陆凌风,你这样满心里都装着青青,可是有人会吃醋的喔?”
“你这丫头,专会调皮!瞧你这个样子,谁会相信你是天子第一谋臣柳士奇的女儿,谁又会相信你是当今皇兄襄王爷的正妃呢?”
陆凌风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放到桌子上,正色道:“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会在明晨丑时来取。含烟,没什么事了吧?那你多保重,我要走了。”说着,躬身一揖,转身直奔窗子去了。
“替我给父母大人和姐姐问好啊!”柳含烟忙叫。然而白影倏忽即失,早已不见
了。
“这个陆凌风,总是这样急惊风似的。”柳含烟咕囔着,走回桌前,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解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翻了翻,重又裹起来,打开柜子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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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王妃驾临玉馐厅――”
“小东西,我才来了这些日子,你就认识了我了?”柳含烟笑着停步,伸手逗了逗廊上的鹦鹉,转头吩咐随行的丫环采雅:“问问谁在照料这鹦哥儿,回头重重打赏。”
“怎么,王妃喜欢吗?”随着沉润的男声响起,从廊子转角处转出一个人来,淡青双鸟文锦的长袍外罩宝相花蓝缎小甲,乌油油的长发绾结,由一个硕大的明珠簪在头顶,神情俊朗,态度自然雍容,正是当今皇上宣宗的异母弟弟,封疆襄阳却一直留住京城的襄王朱瞻墡。
“臣妾见过王爷。”柳含烟垂首褔了一褔。
“王妃何必多礼。王妃喜欢这鹦哥儿吗?”
“正是,这小东西乖巧可爱,着实让人喜欢。”
“既是如此,稍倾我命人送过暖晴阁去。王妃以后遇到喜欢的东西不必问人只管拿去,襄王府本就是王妃的家,王妃在这里不需见外。”
“臣妾遵命。”柳含烟抬眼看看襄王,续道:“不过,这鹦鹉倒不必送到暖晴阁去,王爷既言襄王府是臣妾的家,这里和暖晴阁便没什么分别。”
“正是正是,”襄王哈哈一笑:“倒是本王的不是了。――朱福。”
“奴才在。”肥头大耳的管家朱福出现在襄王身后。
“本王外务缠身,许久不曾过问家事。家中上下可都听王妃吩咐?若有无端生事的,只管代本王教训。需记得本王说过的话:王妃和本王都是你们的主子,若是本王不在,王妃便是最大,有任何事王妃和本王一样,你可明白?”
“奴才记下了,奴才谨遵王爷吩咐。柳王妃便是奴才的亲主子。”
柳含烟和襄王都不禁展颜一笑,随即一起步入玉馐厅中。
厅中晚膳刚刚摆好,却不甚奢华,只几盘精致的小菜,配上一钵清香四溢的御田梗米粥,几碟子热腾腾新出炉的点心,倒是十分的引人食欲。
柳含烟来王府已多时,知道这里不甚注重规矩,当下净手就座,与襄王对面而食。
“本王最近一直忙于公事,对王妃疏于照应,不知王妃这一个月来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诸事可有什么不适意处?”
“王爷对臣妾如此抬爱,臣妾感恩不尽。”
“王妃何必客气,王妃新来乍到,这一段倒是应该多与各处熟悉熟悉,日后王府交给王妃打理,才不会手忙脚乱啊。”
“王爷说笑了,如此职责重大,臣妾怎当得起?”
“诶,柳太傅是朝中重臣,尤其近十年来,直言敢谏、机智权谋,实是我大明栋梁。本王一直深为敬重,王妃身为柳太傅之女,本王怎能不以倾家之力厚待之?”
“如此,臣妾代老父谢过王爷了。”
“王妃闺名叫含烟吧?王妃应该还有个姐姐叫如梦?”
“正是。臣妾胞姐柳如梦,自幼许了直隶陆家。”
“许了人了?”襄王抬眸盯住柳含烟:“我看未必吧?年前皇上赐婚的时候不是许了柳如梦给我?怎的嫁过来的却是妹妹含烟呢?”
柳含烟低头用膳,眼皮也未眨一下:“这原是一场误会。”
“哦?误会?”
“妾姐如梦,幼时许了陆家,但陆家久未通音讯,妾父误以为婚约已自动解除,所以才会在去年秀女大挑之时将姐姐送入宫中选秀。”
“因此被皇上做为第一才女兼美女送给我做王妃?”襄王的嘴角含着一丝讽笑。
“皇上赐婚的时候,选秀早已结束,妾姐并未入选。至于圣旨,只说赐婚柳太傅之女为襄王妃,其时陆家早已找到臣父,要求履行婚约,是故当时柳家待字闺中之女唯臣妾一人,自然遵从圣旨将臣妾嫁来。”
“柳家如梦在选秀之前便已名闻天下,怎么从未听说过有个柳含烟呢?”
“臣妾幼年多疾,经常卧病,是以外人多不曾听说过柳家尚有二小姐。”
“那么去年选秀,王妃大概也不曾参加吧?否则怎会连皇上也不知柳家有两位小姐,而因此在圣旨上出了差错呢?王妃可知道,大明律法规定,15岁以上官家之女必须参加选秀。如何柳家只上报柳如梦?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王爷这是怀疑臣妾身份了?选秀时臣妾因幼病没有参加,已在礼部报备,王爷不信可以前往查看记录。另外臣妾生于成祖永乐五年二月十六,系柳吴氏正室夫人亲生。有稳婆和奶娘可以作证。”
“王妃真是伶牙俐齿,本王怎会怀疑王妃身份,王妃多虑了。但王妃姐妹相替一节,究竟有欺君之嫌。这一向太后病体未愈,皇上忙于国事,一直无暇顾及,一旦问起,本王却是难以替王妃掩饰的。”
“王爷不需多虑,太后和皇上如若问起,王爷只管让臣妾自去解释,臣妾也正有事需当面请教太后呢。”
“哦?王妃何事,可否说与本王听听?”襄王用膳净手已毕,伸手接过侍女递过的手巾。
“自臣妾嫁入,极少见王爷回府,今日王爷忽然回来,又破天荒地和臣妾说了这么多话,又是为了何人何事呢?”
襄王拭手的动作顿住,随即抛掉手巾,起身离席,静默片刻,打发下人离去,复又回到座位上,上下打量含笑凝睇的柳含烟,半晌,笑道:“倒是本王小瞧了你了,柳太傅的女儿,真是颇具乃父之风啊。只不知王妃这些举动,可是柳太傅的意思?”
“妾父从不过问臣妾儿女情事。”
“好个儿女情事!即是儿女情事,如何要太后过问?莫非王妃觉得,本王娶妃纳妾,不需问本王的意思,反都要求得太后恩准?”
“王爷同臣妾谈凤舞小姐的事,先要打发下人离开,想必已经明白臣妾言中所指,何需臣妾再多言?若不是太后阻挠,今日王爷娶进门的正妃,应该就是高家凤舞,而不是我柳氏含烟了吧?”
“笑话,”襄王语气转而低沉,“凤舞同柳王妃身份虽有高下之分,但若本王喜欢,向太后皇上求恳,难道不能立为正妃?凤舞将门之后,美貌率真,太后和皇上又怎会阻挠这项婚事?”
“皇上会不会阻挠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上月臣妾嫁入王府之日,王爷彻夜未归。旁人只道王爷是对新人的人选不满意,臣妾却知王爷是因为凤舞小姐遇袭受伤,因而整夜保护,一夜未眠。或者凤舞小姐还疑心是我柳家派人偷袭。但王爷知道,臣父乃文臣,家中不曾豢养兵丁。而那夜偷袭之事,虽王爷已有防备,派遣三位王府铁卫暗中保护凤舞小姐,然偷袭者武功高强,进退得宜,训练有素,却象是宫中侍卫啊。”
襄王的脸色益发沉重,待柳含烟说完,已起身拂开两人间餐具,向着柳含烟俯下身去,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妃若真是聪明,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我朱瞻墡断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你贵为王妃又如何?你平日里体弱多病,若是忽然没了,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倒是你父柳士奇,为了这事不明不白令一代贤臣命赴黄泉,也实在让本王于心不忍啊。”
“臣妾早已说过,妾父从不过问臣妾儿女情事,此事自然一无所知。”柳含烟偏过头,不太习惯和襄王这么近的接触。“王爷不想知道,臣妾想面见太后,究竟所为何事?”
“何事?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王爷,君子成人之美。臣妾虽不是君子,却知道王爷急于娶凤舞小姐入门,替夫君分忧原是臣妾本分,怎敢不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你倒是挺急着把我推到别人那里去啊?”襄王近距离地审视柳含烟,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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