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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闻录〗魇师风物sosophi-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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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到了这里,说转世为人的青驹终于得偿心愿,娶了蚕女为妻,两人一齐把蜀地治理得很好,人民安居乐业。”
  “蚕女已经变成了蚕,怎么可能跟人类结合呢?只怕最终会被当成妖怪看待了……”
  “这个……”他哑口。感动于这辗转几世的爱情之余,周绯是真的没有考虑过“爱情能否跨越物种”这个问题。
  “你是不可能会明白蚕女的心情的……”千岁垂下眼帘,看着手指抚住的左腕,那下面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心跳。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卷二 咽脂鱼】(四) 最新更新:2011…04…26 13:25:19


  【四】
  “啊,到了!”周绯站定。
  两人站在院子门前。
  周家的旧祠堂保留着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是一进封闭式的院子,早已经弃用多年。一把错金锁陈横,朱红木门紧闭。剥漆的门面上贴着经年的旧符。门梁上倒悬檀色木兰盆。几丝植物的绿绦由狭窄的门缝里钻出来,袅娜地攀附在锁门的铁片上——像入眠的蚕。
  千岁若有所思地拿手指碰了碰绿绦。那些细丝状的绿绦像是葡萄藤上抽出的须,但颜色又太深了些……
  “吱儿”一声,似婴儿半夜哭泣的阴厉声音倏地钻进脑子里。那些触须接触到魇师带有灵力的肌肤后,像受到电击似地猛地蜷成一卷抱团,有些反应灵敏的已经缩进了门后不见踪迹。只留下少许一些颤巍巍地卡在门缝间。
  ……简直像有感知的生灵。
  千岁想起多年前自己刚开始做魇师修行时,姐姐曾经嘱咐过的话——幼婴夜泣,必生秽物。
  “果然是普陀藤……”看着触须从自己手指上退开,千岁微微皱眉。果然,这个地方弥漫着强烈的怨气。
  周绯目瞠口呆,惊恐不亚于看到巴西食人花。“普陀藤?什、什么东西,那个!” 
  千岁没有回答他。她不是来做知识普及的。
  暗地里也是一怔,心道:普陀藤是观音道场培育出来的人面藤,以阴厉之气为食。鬼害越重,普陀藤就长得越茂盛,最后甚至能形成一张独目人脸。据说那些驱魔师经常会在出祛鬼任务时带上普陀藤,通过它的变化情况来判断对手的危害。
  ……莫不成,里面有鬼?
  可是,魇师根本不懂捉鬼的事。不利于自己的条件又多了一桩,千岁因此皱眉,问:“你知道关于这院子以前的事吗?”
  周绯沉默着摇头。他甚至对于‘封印’一词的涵意还不甚了解,仅能告诉千岁一些自己知道的信息。“自我有记忆以来,这个祠堂就一直锁着,爷爷也禁止任何人来这附近。”周绯深思回忆着,慢慢道来。“以前听爷爷提到过,很久以前周家氏族鼎盛的时候,每年这个时节,亲戚们会从外地赶回来参加祭祖活动。不过……”
  周绯迟疑。
  脑海里突然无法控制地回放一幕不知他是哪里见过的场景:由远古飘来一声一声若急促若和缓的鼓点声,变化无端……戴着眼睛面具的族人们舞动青色衣袖……被当成猎物狩猎的无辜女人……
  同样是洁白无瑕的肌肤,漆黑丰密的长发,千岁跟他回忆里的那个女人如此相似——她转学来的第一天,在讲台做自我介绍时,他便这种莫名的直觉了……
  仿佛在前生见过一般。
  千岁正在察看那柄错金锁,并未发现他的异状,头也不回,“你继续说。”
  “嗯?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最后一场仪式是在我父亲那一代举行的,之后我家就没落了。”
  “具体时间?”
  “十多年前吧。大概是那个时候……我也不太清楚。”周绯说完,目光落到门上。错金锁是青铜制式,鱼型。青铜锁上的鱼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周绯顿时生出一种被人恶狠狠盯住的诡异感觉,不由一阵心寒。“这把锁……总让人觉得害怕。”心慌地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反应过度了。
  千岁头一低,自浓密的发间抽出一枚细黑的发夹,□锁孔。“鱼是夜不瞑目的生物。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是睁着眼睛。看门正合适。”话音落下,锁孔里响起清脆的一声“嗒”。
  千岁突然握住套了护腕的左手急速后退,发夹滑落指间,她撞到恰好站在旁边的周绯身上。
  少年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啊……无声地张着嘴,满头细汗,脸色更加苍白。似乎身体处于某种难以言明的痛楚中。
  “没事吧?”关切地问。
  千岁慢慢摇头,推开了他。少年的白衬衣上留下一串污渍。是她的手指留下的血印。周绯翻开她的手腕一看,掌心连着手指,一片血肉模糊。
  “你流血了!”
  “没什么……”千岁抽回自己的手。不可能直白地告诉他:错金锁本身有驱魔能力,与魇师的她相克。
  “要不等明天再说吧。”周绯担忧地看着她受伤的手。“明天不是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吗?”
  千岁转头望向周绯身后,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坚持:“不,我今晚就要进去!”
  周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瞳里浮现出融转的清光。惊恐到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朱门一开,门后森森的黑暗里,无数张淡绿色的人脸涌动。
  封印的错金锁打开,结界便是破了。
  “吱儿”“吱儿”“吱儿”……犹如一群绝食已经盛餐的犯人,普陀藤发出尖锐的叫声,不顾残阳暮色,争先抢后地向空中伸展开自己的触手。
  一团烟灰色月亮悬在空中,与落日相对,散发着淡薄的月光。月光,是妖怪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妖藤在月光下手舞足蹈。跟刚才那些丝状物不同,它们已经长到婴儿手臂粗,触梢末端蒙着一张人脸,仅有一只绿色眼睛,滴溜溜转的瞳核是血红色的。察觉到少年的目光,其中一只眼睛蓦地拐弯,往周绯这边过来。
  周绯吓得踉跄后退。一只带血的手臂伸过来,接着周绯眼花一暗,千岁整个人挡在了他面前。藤须缩了缩,慑于对方的灵力,这才停了下来,用那只绿色的眼睛死死瞪住周绯。
  更多的人面触须注意到这边对峙的情况,尤其是千岁护在身后的周绯,它们纷纷围拢过来,一千一百只眼睛齐齐盯住他。
  周绯心底再次涌起那种古怪的感觉。错金锁上的鱼目,人面藤的眼睛……是错觉吗?似乎都是针对着他的……
  千岁手上的血还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掉,腕上缠的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
  周绯晕血,闻到空气中的腥甜味道,不安地动了动,遭到喝斥:“别过来!”周绯撑着地起身的动作僵住。
  “如果不想被那东西吃掉,就好好待着。” 千岁突然蹲身,把错金锁强行塞到他手中。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他咬牙。
  趁着魇师分神的这个空隙,人脸又往前靠近了些,只是忌讳于她身上散发出的血气。它们害怕她的血,不仅千岁,周绯也发现了。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群山后。夜幕降临。这时,祠堂深处传来飘渺的歌声,听不分明。
  日…夜……九…十……
  普陀藤准备绕过千岁,袭击周绯,听到这歌声后,触梢末端的人脸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这声音是……”清冷的声音里多了激动。当千岁想要侧耳听清时,门后又恢复了安静。唰啦——唰啦——两人看到,普陀藤居然放弃了月光大餐,自动退回黑暗中。
  千岁的肩膀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紧紧攥拳。“我一个人进去。”她在三秒钟之内作出了决定。周绯还来不及说话。“如果明天天黑前我还没出来,就用这把锁把祠堂重新封印。永远不要打开!”
  “可是……”
  “我一定要去的。”千岁喃喃,头也不回。
  黑暗如旋涡,将魇师纤细的背影吞没。朱红木门咣地一声,在周绯眼前自动阖上。
  
  



【卷二 咽脂鱼】(五) 最新更新:2011…04…26 13:26:25


  【五】
  千岁刚走到门口,迎面而来某种吸力将千岁的身体卷了进去,她的腿正好伸出去,一时收力不及,不由一个踉跄。等站定时,身后的木门已经关闭了外面透进来的月光。
  祠堂内伸手不见五指。封闭的堂屋,绝对的黑暗,连空气都阴寒侵骨。一股森冷的暗流暗地流动着,在她手臂小腿间绕行。
  千岁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好几次之后,才慢慢习惯了这种黑暗视野。身体沉没在黑暗里如同不会游泳的人沉入深潭,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
  千岁尝试着向前跨出一步,突然腰间一紧。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跳加速。原来无声无息的屋里,只听得到她急促而清晰的呼吸声,忽然凭地拔起一声尖厉的哭声。
  婴泣近在耳畔,一声一声鼓动耳膜。
  千岁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跟哭声混合在一起。即使没有受到惊吓,听着这寒碜得一声紧过一声的哭声,一向冷静的她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同时也发现,腰间隐隐传来一阵阵桎梏式的疼痛,胃紧缩在怀里。
  某种腥甜气息袭近,味道越来越浓。她几乎全身动弹不得。
  “小八。”千岁满头大汗,突然叫出一个名字。
  所谓魇师,与捕妖师或驱魔师都不同。
  在这世上,存在着某些拥有“魇”体质的普通人类。他们天生拥有与妖怪(灵)沟通的能力,能够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人类世界与妖怪世界之间的联系桥梁。小八正是与当年千岁成为魇师时,与其订下契约的,寄生于她体内妖怪的名字。
  “小八……”在千岁几乎窒息时,身体深处躁动了下,自她左腕的护腕下透射出一点微弱的光芒。一线微光,很快分散成若干束。
  伴随着骤然拨高凄厉吵杂的婴儿哭声,千岁腰间一松,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上。一道道纷乱的黑影在地板上仓徨跑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许久没见光的瞳孔被刺痛,千岁眯起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挡在眼前,终于在昏助中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是那些人面普陀藤。
  小八发出的光芒很微弱,仅将那些长着人脸的妖藤威慑在三尺之外。它们比千岁开始时见到的触须还要粗壮,其中一张触角甚至是完整的成人头颅大小,触须是晶莹剔透的血红色。
  千岁抬起自己受过伤的那只手,看到掌心发白。刚才流失的那些血,大概都在它身上了……她猛然明白过来,人面普陀藤在外面时是故意示弱,是在引诱她自动走进它们的巢穴。或者说,是为了诱捕她体内的契约妖怪,小八……
  小八的天敌正是普陀藤。
  在与某个宿命相遇的妖怪订下契约时,人类和妖怪彼此臣服于对方的身体,血脉相融。之后,原本是普通人的魇师会获得寄生于体内的妖怪的能力。但是,与此同时,也继承了体内妖怪的弱点。而这种弱点,往往成为魇师的致命弱点。
  一只只森然而贪婪的眼睛把目光紧锁在少女身上,以血藤为首,环伺着它们的猎物——魇体质的人类,以及她身体里寄生的妖怪。
  “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们的智商了……”千岁冷然的眼中掠过嘲讽:真是狡猾啊!
  美味的灵力。最合口的食物。涎液自嘴角流出,在阴暗中淌湿了地板……她撇开脸,满目厌恶。手腕上,小八发出的光芒愈加微弱。藤妖群中时不时惊起躁动,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来撕裂她的身体……
  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回到故乡……魂魄俱安……
  再次听到那声音,清晰明白的,是一个女人低声呢喃的歌声,听来温柔动人。
  “长生谣是我们族里流传千年的歌,外人不可能知道……”是姐姐吗?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千岁的体力渐渐恢复了些,然后她爬起身,循着歌声飘来的方向走去……“小八,请再稍为坚持一下吧。”祠堂深处响起千岁清冷的声音。她左腕上仅剩一点微光。听了她的话,光变亮了些。
  千岁仰起苍白的脸,把手腕举高过眼前。这点微弱的光线,也足够她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了。上空盘踞着数不清的人脸,它们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俯瞰着闯入腹地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魇师。
  千岁借着光,在这进厅堂里来回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四周。每一张人脸后都连接着粗壮的普陀藤。藤须虽然散布到四面八方,最后的根却都是聚集到了中心某一点之上。
  “我梦见过这个地方……”喃喃说道。
  藤妖似乎已经完全将她视为放弃挣扎的猎物,因此并不急着进食……又在忌讳着……腕上小八发出的光只亮了一会,很快又黯淡下来。千岁只看到藤妖的根源处一团模糊的阴影。
  失望地转身。
  猛然顿足。
  叮!叮……两声细小的脆响。
  千岁低头看向脚下,她踢到了不知是什么东西。蹲身拣起,一枚弧形细长的象牙簪,尾端流苏几缕,缀着银四角铃铛。
  小千……
  一声幽幽的叹息,伴随着清脆的铃音响起,突然又淹没。一股不属于千岁自己的回忆涌入她脑中。
  ——小千?小千……你在哪里?
  ——这孩子,又躲在这里睡觉了!
  ——修行怎么能这样偷懒呢……
  许多年前的青衣江边,少女正靠在大岩石上闭目小憩,睁开眼却看到挽髻结裳的女人拨开叶丛款步走过来。
  夏风里她的笑靥温柔明丽,抚过髻发的手带动铃铛轻响,纤细的手腕上摇曳着一团胭脂色游鱼。
  她来跟她告别的。
  ——小千,我接到一封水魂秘文,对方说家中普陀藤肆虐,想请我帮忙。
  闻言,少女立时弹起身:不许去!你体内的契约妖怪小七就快要产卵了,身为它的宿主,你有义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避免过度奔波劳累。
  ——小千,我决定要帮忙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
  ——对方也很急,他的妻子快要生产了,那也是一条性命。人面普陀藤这种妖物,不沾血则已,一旦噬血,就必然会侵入那人的体脉,以人类的身体为温床生长……
  ——那就让我去好了!我也是魇师!成年咽脂鱼一百年才产一次卵,你跟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要是出了什么差池等他回来我要怎么向他交待!
  女人摇头:普陀藤是水虫的天敌,生性狡猾。你的魇师修行还不过关,恐怕应付不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更何况,她这几日占卜,总是看到晦暗不明的卦象……
  其实,那时候姐姐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吧……所以,甚至都不肯告诉她,究竟是谁找过她……千岁阖上眼,心底悲哀无声涌动。
  祠堂外已是深夜。
  周绯守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她出来。他时不时掐着掌心强打精神,其实早已昏昏欲睡。
  即便这样,他也不敢离开半步。比起前院昏迷不醒的祖父,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独自进入祠堂的少女的安全。毕竟,她是他所知道,惟一能救爷爷的人……
  月亮由天空这一边移到另一边。
  将近圆满的月亮洒落一片片清光。地上疏影横斜,夜风吹拂起少年的衣摆,白色衬衣飘浮起来,宛在水中。
  一丝渺茫的歌声幽幽飘荡。
  周绯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木门。
  歌声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一字一字慢慢轻轻地呢喃着:
  日夜兼程。夜有九夜。日有十日。
  周绯不自觉地轻声和着:“日夜兼程。夜有九夜。日有十日……”那是一首古老的长生谣。他之所以知道,是小时候经常听着祖父的歌声入睡。
  歌谣接下来应该是……突然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低垂的脸上浮现出痛楚的神色:
  风雨无阻!回到故乡!魂魄俱安!
  凌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掠过。
  少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鱼?!”
  周绯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半晌,他忽然望向祠堂的大门,眼前一阵晕眩。染血的错金锁还沉甸甸地握在手上,他一低头,看到上面镌刻的鱼目。
  “啊——”祠堂内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听声音,是千岁的。
  周绯咬了咬牙,上前一脚踹开木门,冲进了黑暗中。
  
  



【卷二 咽脂鱼】(六) 最新更新:2011…04…26 13:27:20


  【六】
  甬道上传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蹬蹬蹬。
  仿佛受到某种指引,周绯轻车熟路地进入祠堂深处的祭坛,妖怪扎根的腹地。
  千岁呆呆地看着脱离了地心引力兀自浮在空中的簪子。它在绽放着光芒,主人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最后一点灵力封印在上面。
  每个月圆之夜,封印便会自行启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她死前最后的记忆,太过深重的怨气,让她的灵魂不得安宁……她那慌乱无措的姐姐,当时该是多么害怕……
  普陀藤扎根的温床是一具人类尸体。一个披散长发,团住双膝的女人。自她光裸的背上钻出无数触根。
  普陀藤不安地骚动,发出吱吱的哭声。无数触根也狰狞地舞动着,被撕裂的人类肌肤边缘流出浑浊恶臭的血液。
  周绯看到了原本被淡绿色长藤簇拥在中间的少女。水草一般的长发披泄在光裸纤细的身体上,身上的伤口仍有新鲜血液流出,如泉水一般淌下,流成满地血汩。
  “千岁同学……”
  千岁猛然转头瞪向他。
  “那时候,有人找到姐姐,说要请她帮忙……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找了她足足十八年……”
  周绯看到了她眼中浓烈的恨意。
  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家族中代代相传的神秘仪式,隐藏多年的秘密——青羌之祀。
  他一直以为,只是族谱里的迷信传说罢了。没想到……是真的。
  太残忍了……
  祭祀一直在继续,无辜的受害者一直在增加。他想起来,族中最后一次仪式,是在十年前举行的——是为了同样昏迷不醒的父亲而举行的。那时候,他因为年纪太小而不被允许参加仪式,却实在是小孩心性太过好奇,所以偷偷钻进了祭桌下……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年仅七岁的他当场便吓晕,醒来时,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一切恢复为原本的明亮整洁。后来他便一直以为,那只是幼时的一场噩梦……
  青烟散漫。人声嗡嗡。忽而急促忽而凌乱的鼓点声伴随着法杖铃的声音响起。青衣的人们戴上青铜的纵目面具,拖长了声音口中低诵起古老的诗:
  
  采桑南阳,拓之绢裳/
  适彼高岗,复行复殇/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魂归来兮,纵生不往/
  
  女人被团团围住,同样戴着纵目面具手持青铜长剑的猎人将她当成猎物般狩猎。
  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们,无动于衷地围观着。面具雕刻得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两堵纵目暴涨,鹰钩鼻下唇角一直拉到了耳后,微微吐出舌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森冷笑容……
  猎物被轻而易举地制服。猎人们一拥而上,将她身上染血的衣服剥掉,放进盛满清水的檀色木兰盆中……
  血污在水中稀释开来,女人光裸洁白的身体在水中浮浮沉沉,手腕上一朵胭脂色的胎印。
  锋利的小刀划破那优美的胭脂色,以小银钩将她的动脉血管完整地挑了出来。
  满地血汩。
  顺着血脉,一直抽一直抽,线如蚕丝,在猎人掌中收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抽出一团微微跳动的心脏形肉块。每一个动作的手势里似乎都应和着四周急促而有秩序的鼓点。
  猎人终于停手,将肉块扔进另一个早已煮沸的汤鼎里。它在滚沸的水里舒展开来,膨胀到初生婴儿大小。
  淡红色流线型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腹部鼓圆而造成缺憾,还是那么优美,黑色眼睛湿润灵动,它在水中优雅地游曳,迷惑地望着鼎外的人,一边轻摆尾鳍……
  小七,小七……快逃……木兰盆中,女人的头颅转动,侧向它那边,嘴唇嚅动着说出无声的话。
  猎人回过头来料理她了。男人肮脏的大手滑过她洁白的肌肤,伸向她的下身,将一枚植物种子塞了进去。人面普陀藤立即在她体内扎根,不久,淡绿色的绿芽会从她的血肉里钻出来……
  这样,恶灵便无法作祟,也无法转生。人也不会立即死掉,大概还有好几年的寿命,能听着种子在自己的身体膨胀发芽的声音,看着皮肤里冒出的藤芽慢慢张开第一片叶子……
  ——小千,快逃啊……
  千岁听到了熟悉而温柔的女声。七,千,是同样的口型。
  ——对不起,姐姐不能再保护你了……
  银四角铃铛在光里晃了晃,崩然一声化成飞灰。光芒消逝,象牙簪落下。
  她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握着簪子满脸呆怔。魂魄游离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瘫在地上:找了这么多年,结果却是……她不是为了确定这种事实来到这里的……
  失去了残留灵力压制的普陀藤循着魇师的气息俯冲下来,嘴角带着嚣张的狞笑。婴儿泣声四起——哭也像笑,笑也是哭。
  “千岁!!!”周绯焦急。“危险——”
  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挡在她身前。第一口,啖在他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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