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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幽明录·七情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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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这么许多作甚?”来人声音森森渗渗,诡异非常,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人走过来,摇曳的火光里,一张苍白如鬼的脸上两只血红的眼睛,下边血红的唇里白闪闪的尖牙。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江竹溪在地上挣了挣,不断后退。“你……你是何人?大、大胆!不、不许过来,否则我叫人了!到时将金吾卫引来,要你……要你……”
“你这凡人,倒是天真得厉害。”来人阴森森地笑了。“纵然千军万马,又能耐本真人如何?”
江竹溪也知道是自己天真了。方才这人破门而入,声音如此巨大刺耳,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人……不对,这东西……
“这一位是终南山上的长风真人,”二姑在远处微笑,“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请来的,法力无边。竹溪啊,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竹溪抓着灯笼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咬咬嘴唇,江竹溪猛地将灯笼往那长风真人脸上一扔,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不忘扯着嗓子大叫:
“救命啊——来人啊——有妖怪啊——”
“啧,无知凡人!”长风真人微微一闪避开那灯笼,身形飘起,一掌拍出,一团红光自“啪”的一声将逃跑的小书生打飞在地。
“唔……”江竹溪的脑袋撞在石头上,登时就破了皮,血流下来模糊了眼。他痛得缩成一团,耳朵里嗡嗡直响,眼泪都流下来了。
长风真人漂浮于半空,冷冷地问:“那传说中的神灵呢?快快召唤她出来!”
江竹溪艰难地摇头,脑中飞快地闪过千思万想。
二姑不是想要宅子么?什么时候知道了神灵的事?是了,也是长辈们告诉过她。但是他们要找那神灵做什么?也要求神灵庇佑么?神灵岂会庇佑恶人!她不知道清姑的事吧?不,决不能叫他们知道清姑的事,倒是就算清姑不是那什么神灵,也要给他们害了的!幸亏清姑不在,昨晚的一场争吵,想来是冥冥中自有缘法。这江家宅子有神灵庇佑,不伤及家人之说,想来是真的。
幸亏是真的。
“神……神灵?”江竹溪仰头答道:“什……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哼,愚蠢的顽固!”长风真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条黑色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地上。“快说,否则叫你吃鞭子!”
“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说都是谎话!”江竹溪缓过了最初的一阵痛,昂首道。“更何况我江氏子孙,岂能屈服于威武!”
“有趣……”长风真人的嘴角露出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笑:“你不说我就没奈何了么?既是庇护你们江家的神灵,抽你几鞭子便该出来了。”
江竹溪闻言一惊,拼尽了力气爬起来就跑,却没来得及跑出两步。只听“啪”的一声,背上火辣辣的一痛,像是要皮开肉绽一般,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竟没有力气爬起来。
“啪——”长丰真人又抽了一鞭子,厉声问道:“你们平日里在哪里供奉香火?那神灵么?吃了你家的供奉,竟不出来救人么?”
江竹溪被那两鞭子抽得眼前发黑,抓抓地上的雪,艰难地抬头,却见自己跑到了后院,几步之远就是清姑的白梅花了。伤到原形,清姑也会受伤么?江竹溪咬咬嘴唇,挣扎着往屋里爬。
不能叫他们注意到那株白梅花!
“啪——”又是一鞭子抽在背上,二姑有些担心地问:“真人……这……打死了……”
“死了就死了,要什么紧?”长风真人甩了甩鞭子,看看雪地上的鲜血,眼中几分兴奋。“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
连吃了三道鞭子,何况还不是凡间所有,江竹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不甘心地抓着地上的白雪。
居然就这样死了,无声无息的,谁也不知道,什么都还没做。实在是……不甘心呐!
便在这时,忽然一道清叱传来:“住手!”
一场花雨纷纷,白色的花瓣缠绕住长鞭,柔软的花瓣变作锋利的冰晶,叮叮叮地与长鞭交击。清姑从院墙飞落,勉力半抱着江竹溪,又惊又痛:“公子?公子!”
江竹溪动了动眼皮,忽然看到长鞭如黑色的袭来,有如毒蛇吐信,忙将嘴边的话换掉:“小心!”
清姑忙回身一挡,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架住了长风真人的鞭子。长风真人一笑,鞭子卷住剑身用力一扯,欲将她甩到一边。清姑却一抖手,长剑碎为白梅花瓣,叫鞭子卷了个空。她回头看了一眼江竹溪,登时红了眼眶,咬牙就冲了上去。白梅飞舞,又凝成了长剑,清姑一挽剑花,剑尖微颤,抖出一团银光,登时就与长风真人厮杀了起来。
江竹溪仰面躺在雪地上,看清姑与那妖怪打成一团,银光与血光交织,从地上打到半空,又从半空打到地上。长风真人手中的鞭子有如毒蛇一般,灵活诡谲,好几次都差点打到清姑,幸亏清姑手中的长剑变化多端,又有白梅花瓣围绕周身护卫,她才平安无事。
江竹溪松了口气,却忘了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竹溪,”江二姑不知何时到了江竹溪身边,手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你不要怪二姑,二姑也是为你好。”
“二姑,你……”江竹溪拼命挣扎着往后退,却因伤在身,躲也躲不掉。
江二姑笑道:“二姑这就送你去与你爹娘团聚!莫要再霸占着这江氏财宝了!”话音未了,匕首已迅疾落下。
“公子——”清姑大叫道,顾不得正在打斗之中,左手一挥,护身的白梅花瓣尽数飞离,一半护住了江竹溪,一半化作盾牌,砰的一声把江二姑撞飞。江二姑摔在院墙上,撞得晕了过去。
清姑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忘了自己仍在对战,身边又没了屏障。长风真人趁机一掌拍出,血光打在清姑肩上。清姑痛呼一声,身形一晃,喷出一口鲜血,登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清姑!!”江竹溪痛叫了一声,要扑过去。
“无妨!不要过来!”清姑抹抹嘴角的血,摇摇头大叫道。她拄着长剑站起,晃晃又站定,从怀里取出一只淡蓝色的纸鹤,口中念念有词。那纸鹤瞬间变大,一飘一摇地飞来飞去。清姑纤手一指,喝道:“送公子到京兆府去!”
纸鹤飞到江竹溪面前,护着江竹溪的白梅花瓣将江竹溪抱上先和背上。江竹溪动弹不得,只急得流泪:“不要!清姑!”
清姑却来不及看他一眼,提着剑又缠住了长风真人。“快走!快走!”
惧…菩萨蛮…08 【08】
清姑将江竹溪送走的瞬间又提剑缠了上来,剑风过处,漫天的白梅花瓣。白梅花瓣封住了退路,叫江竹溪安全地逃脱。
长风真人被她舞来飞去的花瓣搅得心烦意乱,几次想冲上前将江竹溪拦下都被花瓣挡住,当下不由得凶性大发,龇牙大喝道:“好!就放他走!总之本真人此次的目的不过是吃了你这小神灵!”
“凭你!”清姑冷笑。
她虽然嘴硬,却因分了一半的花瓣护送江竹溪,又中了一掌受伤,行动大不如前。银光与花瓣飞舞之间,只能将长风真人困在地上,没办法击败他。长风真人如何能放过这点?一时间招式大开大合,黑色长鞭鞭影重重,血色光团到处乱飞。清姑东腾西挪,躲过了光团却没能躲过长鞭,“啪”的一下被打在先前受伤的肩上,肩膀登时血流如注,人也被抽飞在地上。
清姑捂着肩倒在地上不住喘息,抓着长剑咬着牙看长风真人一步步走近,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寥寥的白梅花瓣在她周围飞舞护卫,却叫长风真人一团血光烧了个干净。
长风真人笑:道“你说你费尽性命救一个凡人,人家去只顾着自己逃命,你值得么?……啊!”
“值得不值得,由不得你来断定。”清姑“当”的一声扔开剑,闭眼道。“休要多言,给个痛快吧。”
长风真人点头道:“你倒是干脆,本真人就给一个痛快,一口……啊!”
正在他得意之时,半空中不知掉下什么东西,一下子砸在他背上,只把他砸得倒在地上,几乎没摔断他的脖子。那砸在他身上的东西咳了一声,双腿尽折,只能滚到清姑面前将清姑护在身后,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许你动她!”
清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公子,你……”
“我不能抛下你!”江竹溪盯着长风真人,不敢回头,只是低声道。“我……我对你不好,你、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给人害得太多,怕了,不是真的……”
“我知道。”清姑哭道,“少尹都跟我说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江竹溪摇摇头。“你已经将我照顾得很好很好了,跟我娘亲一样好。”
清姑只是哭。
长风真人从地上站起,动了动脖子,眼中凶光更甚。“既然想要死在一起,那就成全你们!”他眼中绿光一闪,身体忽然起了变化。嘴变长,獠牙长出,五指尖尖如钢爪,真身竟是一头灰狼!
“……”江竹溪长这么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反手将清姑抱在身后。“清……清姑……”
清姑也只是个长在市井之中的小梅花精而已,这是第一次与妖怪打斗,第一次见到真正凶狠的妖怪。她也在发抖,双手紧紧抓着江竹溪的衣服。“公、公子!”
狼妖仰天长嚎一声,猛地向他们扑来!
“啊——”江竹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身一扑就将清姑抱在怀里压在地上。两人一同尖叫,闭上眼等待被爪子撕裂。
“还不住手!”
忽然叮叮叮一串声响,预料中的利爪没有到来,江竹溪与清姑睁开眼,只见桑迟一身白衣,手上带着精钢甲钩。五道银光飞舞,猝不及防的一击将灰狼妖逼退三丈。
“桑……桑小哥?”江竹溪和清姑看着站在两人身前的白衣少年,忍不住激动地抱在一起………没事了!
桑迟一手横在胸前,银光闪动,歪着头笑道:“喂,大灰狼,你本事不错嘛,为什么要听一个凡人的话作恶?不知道这是京兆府的地界么?惹恼了洛城,他要抓你的!”
“京兆府?”灰狼妖低吼一声,举爪扑了上来。“什么东西?没听过!”
桑迟气得眉一横,正要迎上去,却听楼向寒一声低喝:“桑迟退下!”
桑迟一愣,楼向寒自暗中掠出,手持一把通体透明的黑色长剑,一剑削向灰狼妖。
灰狼妖狼爪暴长,一记格住长剑,怒道:“你又是什么人?!”
“长安城京兆尹楼向寒。”楼向寒面容一沉,目光凛然,手上剑花一挽,湛泸斜指狼妖,沉声道。“狂孽妖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京兆尹?”灰狼妖五指并拢疾扑而来,“也没听说过!”
“妖孽放肆!”
狼妖十指上的指甲比桑迟的精钢甲钩更锋利三分,刃上缭绕着红光血气,凶煞异常。而楼向寒手中的黑色长剑暗无光华,连剑光都没有,却又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如一只湛湛然黑夜的眼。红光妖气触碰到他的长剑,竟全都摇曳而逝。
“这……这是?”桑迟睁大了眼。“哇!湛泸!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则威,这是幽冥之眼,穷桑之灵!暗夜中的浩然正气!楼木头从哪里得来的这样一把神兵利器?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我也想要!”
“桑迟!”谢洛城自暗中掠出,“快来救人。”
桑迟再看了一眼湛泸,应道:“哦!”
江竹溪见到援兵已到,心中一松就痛晕了,只有清姑还在咬牙坚持。谢洛城满面愧疚:“对不住,我们来晚了。长安城外有这么一只避世修行的狼妖,身为幽明子却未能察觉,是我的失职,万望姑娘责罚。”
“幽……幽明子言重了。”清姑微笑。伤痛来袭,她亦是神志迷糊。“此物妖化不过片刻,幽明子便察觉而来,谈何失职?若……若非幽明子及时赶来,清姑与公子,已……然命丧黄泉。救命……之恩,清姑……清姑万分感激,无以为报……”
话未说完她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谢洛城眉头一皱,将清姑抱起,往屋子里走。桑迟见状也将小书生抱起,跟在了后边,进房之后,将小书生放在了清姑旁边。谢洛城解开两人的衣服检查伤势,江竹溪背上的鞭伤几乎深可见骨,因从空中跳下的缘故,腿也折断了。但他都是外伤,治一治也就好了。清姑中的一掌却伤到了肺腑,动了内丹,妖气缭乱,是内伤,更难治。
“竹溪!”谢洛城正检查两人的伤,沈北亭从门外冲了进来,手上抱着一个梨花木箱。
方才在京兆府中,洛城忽然跑来说江竹溪有危险,要他到幽明馆中将一个药箱取来。沈北亭还未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洛城、向寒、桑迟已飞身掠走。他提气纵身,从京兆府赶到了幽明馆,找到了洛城口中的药箱,又从幽明馆赶过来。来去不过一刻钟,想不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江竹溪与清姑重伤昏迷,连楼向寒也不见了。
“竹溪,你怎么了?”他扑到床前,几乎落下泪来。“竹溪,竹溪!”
“北亭,”桑迟最见不得北亭伤心,看他要哭,自己就先哭了。他一把抱住沈北亭,埋头在沈北亭的背上蹭了蹭,带着哭腔说。“北亭你不要难过,小书生伤得很重,清姑也是,可洛城会治好他们的。你不要责怪自己,不是你的错。”
沈北亭双拳紧握,站在床前双目通红。
“桑迟说得对,”谢洛城结果药箱打开,一边清理江竹溪背上的伤口一边说道,“你只是凡人,不能察觉妖气,无法与妖怪对战,江公子的事不是你的错,要怪也该怪我们这些会法术的人。好了,你们先出去,我需为他们疗伤,桑迟在门外护法,若是向寒回来了,便让他进来。”
我们这些会法术的人……你是凡人……无法与妖怪对战……
沈北亭一呆,还想说什么,桑迟却抱着他的背把他给拖了出去。门关上,里头悄无声息,隐隐的只能看到一些光在闪烁。
“……”沈北亭转身一拳捶在廊柱之上。
“北亭!”桑迟吓了一大跳,蹦到沈北亭面前抓着他的手。“你干什么?”看着沈北亭破皮通红的手,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哇啊啊——北亭你干什么啦?为什么要伤自己?”
沈北亭闭了闭眼,忽然将桑迟一把抱在怀里,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桑迟呆了一呆,只觉得沈北亭浑身冰冷,身体不停颤抖。
“北……北亭?”
“桑迟,我……我能不能也学法术?”
“为……”桑迟心跳如鼓,顿时就忘了还在哭。“为什么突然……”
沈北亭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下一刻,一声轻响传来,两人急忙分开转头,却是那灰狼妖被捆仙索绑着给扔在了庭院里。楼向寒自空中缓缓落下,鬓角都没乱,只是看了一眼沈桑二人,叮嘱道:“看着这妖孽。”随后走进了房间。
“向寒他……”沈北亭看着庭院里妖怪,脸上掩不住震惊。“这狼妖……”
“是楼木头抓的。”桑迟一边抹眼泪,一边若有所思,“我原来以为楼木头只是个武功好一点的凡人罢了,想不到他竟然也能跟妖怪打?还很能打的样子!”
沈北亭张了张嘴,没有将那句话问出来。
所以……京兆府里,其实是他最弱最没用么?
惧—菩萨蛮—09
惧—菩萨蛮—09 【09】
江竹溪伤得较轻,第二日早上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小书生的第一句话是:“清姑!”
坐在床边看天发呆的谢洛城闻言不禁一笑,起身按住了他,温和地说道:“清姑没事,你不要动。你的骨头刚接上,一点也不能动的。”
江竹溪睁开眼,问道:“清姑呢?”
谢洛城笑道:“清姑呀,就在你旁边睡着呢。”
江竹溪闻言一愣,急忙侧过头,果然看见清姑恬静安宁的睡颜。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这样近,近得他能看清清姑的每一根眼睫毛,近得能闻到清冷的梅花香气。江竹溪脸上一红,心头砰砰直跳,忙别开了眼,恼怒地叫道:“这……谢先生!”
“我也是没得法子。”谢洛城笑得无辜。“京兆府本来人手就不多,现在年关越来越近,根本腾不开人。你看你那师兄多心疼你,也只能在我说了你们没事,他们便回去了。我幽明馆中只有我与桑迟二人,你们却是两个病人,分作两房,岂不是叫我忙晕了头,照顾得了东边照顾不了西边?”
“可……”江竹溪面色越来越红,“可不是还有桑小哥么!”
“桑迟啊?”谢洛城理了理他的袖子,悠悠道,“桑迟不过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
“什么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你才是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桑迟挎着个提梁食盒,气鼓鼓地闯了进来。将食盒一放,桑迟昂首挺胸地说:“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不给北亭添乱,我还能给你们送吃的呢!看,黎大娘做的粥,还有特意给你做的栗子糕。”
不知为何,明明该是理直气壮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偏生有一股委屈的味道。像是“楼木头太小气了只给你做栗子糕!哼,你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
谢洛城莫名地就笑了,可惜不能大笑,否则小猫儿要生气的。他先端了粥,边小心地喂着江竹溪,边说道:“好好好,你能照顾自己,我们桑迟最乖啦!这样可以了么?我且问你,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怎么样?”
“给你这么一说我一点也不开心……”桑迟皱了皱眉,拉了张凳子过来看他喂小书生。“府里啊……就那样啊,大家都很忙很忙的样子。不过北亭看起来比去年还要烦躁,不知道为了什么,哦!昨天他忽然说他想学法术哦!可是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学,他又不说话,一个人皱着眉头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奇怪的,有我在就行啦,学什么法术,看不起我的本事吗……”
“好了!”谢洛城用勺子敲了一下碗沿,问道。“向寒呢?”
“楼木头还是很忙嘛。”桑迟说,“不过我按照你说的,一到子时就冲进去熄灭灯火,然后飞快的跑出来大叫道:‘楼木头洛城叫你睡觉啦!’他就乖乖回去睡觉了。今天早上的栗子糕是他早上起来给你做的哦,好不好吃?”
感觉这句好不好吃才像是他想说的话啊。
“想知道啊?”谢洛城将见底的碗一放,拈了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含糊地说道。“不告诉你。”
桑迟气得要跳脚,狠狠地瞪了谢洛城一眼,抱着空的食盒往窗外一掠,回京兆府去了。剩下谢洛城慢悠悠地在吃栗子糕,一口一回味。
“谢……谢先生……”江竹溪忽然小声地叫道。
谢洛城仿佛等着他的话一般,含笑应道:“嗯?”
他的笑容就像是春风掠过绿绿的原野一般,有弥弥的草浪漾开,似暖意融融生机盎然,又不见张扬明艳。是因为修行法术所以有这样的微笑?只觉得即便是最绝望的病人看到了,也会相信有回天之力的。
于是小书生迟疑了一下,仍旧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跟你学法术,求先生收我为徒!”
谢洛城笑问道:“为什么?”
“我……我想保护清姑。”江竹溪看了一眼旁边沉睡的女子,低声道。“我不想再叫清姑受伤了,一想到她受伤了,我就很难过。”
谢洛城道:“凡人修习仙术,那可是十分不易啊。”
江竹溪反驳道:“可是先生不是也修成高深法术了么?竹溪别无所求,只求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已。”
“我可不是凡人,我是妖。”谢洛城笑道,“清姑也不是人………你不怕她了?”
“都同生共死了,我做什么还要怕她?”江竹溪望了一眼清姑的脸,嘴角露出一个温柔地微笑,眼底却有些黯然。“是我不够强,清姑才会受伤。我以后再也不怀疑清姑了,清姑待我,与我娘待我一样好。”
谢洛城闻言不由得微笑摇头。
像我娘待我一样好?清姑听到了只怕要伤心死了。不过也未必,这一对小儿女,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江公子,”谢洛城笑问道,“你想做的,是什么呢?”
“嗯?”江竹溪不解。他想做的,不就是修习法术保护清姑么?
“凡人学法术的目的有很多种。有想修道成仙超脱凡尘的,有想长生不老的,有想称霸天下的,有想修成剑仙兼济天下、匡扶苍生的。江公子,你想做哪一种?”
“我……”江竹溪仰躺在床上,满面迷茫。“我不想那么好,不要做什么神仙剑仙至尊,我只要保护身边的人就好,我不想再见到清姑受伤。”
“这倒是个不错的回答。”谢洛城微笑。“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当初我学法术,也是因为这个目的的。可是啊,江公子,学法术就如同修习剑术或者做学问一样,需要日积月累,要费尽一生的。清姑已修行了四百五十年,你要想保护她,要学多少年呢?”
谢洛城望着江竹溪,认真地问道:“江公子,你要将你的一生都花在修习法术上?”
“我……”江竹溪张口想要回答,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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