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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与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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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知画上前两步,李晋容拦住她,“这恐怕已经不是当初温柔婉约的韩夫人了,还请韩小姐莫要涉险。”
韩知画望著李晋容,认真地望著,许是看见李晋容眼底有几分关心──看著她经历诸多事变,李晋容心里自是同情她的,韩知画似乎有些受动,然而又转为悲伤,看著韩夫人。
雪阳拉住李晋容,“走吧。”
李晋容点头,对韩知画道:“我和雪阳先行离去,也望韩小姐莫要过多逗留。”
这话显然流露了李晋容对他二人亲疏不同,然而韩知画却没有在意,只是一直看著韩夫人。韩夫人见李晋容二人离去,愈加躁动,急切地嘶吼著,张牙舞爪。
“你说之前的几桩命案,会不会都是夫人干的?”偏院的门洞边,一个丫鬟拉扯著另一个丫鬟,偷偷道。
另个丫鬟惊呼道:“呀,你可别吓我,那可是我们伺候这麽多年的夫人啊!”
“话虽如此,可是上回你也瞧见了,夫人可是把老爷整块皮肉都咬下来了!这普通人的牙齿,哪能这麽厉害?”丫鬟瞧著四下无人,又压低声道:“现在满城都传遍了,说我们夫人是妖怪,就连……就连少爷,都是夫人自己害死的!”
丫鬟吃惊地捂了嘴,瞧著左右没人,才放心下来,“你可别再说这些耸人听闻的话了,我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呢,可不陪著你个嘴碎的了。”说罢就匆匆走了。
另个丫鬟不敢独自逗留,也紧跟著离开了。
李晋容从门洞後走出,摇头道:“俗话说,众议成林,若是方才婢女所言属实,怕是韩知府纵使想要保住韩夫人,也是心余力绌了。”
雪阳道:“你觉得那个知府被咬了一口,还会想保护他夫人?”
李晋容笑了笑,“即便知府对夫人不如往日纵容,然而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年相依相伴,始终有情分在的。而况知府也是明白人,自己枕边人是不是妖怪,他岂会不知?”
雪阳想了想,点头道:“所以只是关在屋内命人看守。”
李晋容道:“正是。只是这谣言再散播下去,届时甚嚣尘上,必然引来众怒难犯的情状,韩知府虽是父母官,又怎能一味地庇护?只怕要亲自处置了发妻,以平民怨。”
☆、19 不舍
李晋容坐在窗前,还不停地思忖著,这一件件事究竟何人所为?目的为何?先是三个富家子弟无端惨死,龚生上堂做假供,想要嫁祸於他,接著龚生被邪气附体,欲置他於死地,狐仙庙得见狐仙显灵,许愿之後,反而事与愿违,骤雨不歇,自己先招女鬼,後梦见与韩知画翻云覆雨……韩夫人疯、韩公子毙,韩夫人化狐,这些事,一件接一件,究竟有何联系?
是什麽妖物,夺取那些枉死之人的魂魄,又挖了韩家少爷的心?
李晋容忽然心里一悸,过了片刻才渐渐放松下来,出门找到院子里戏耍的阿山,“阿山,你给我煎一帖药来。”
阿山奇道:“少爷,您不是说身子好许多了麽?”
李晋容淡淡道:“陈年旧疾,难免反反复复的,你去煎就是了。”
“诶,好咧。”
“阿山。”李晋容又叫住他,“近日胡仙如何?”
阿山摸摸脑门,“往日他欺负得我紧……可讨厌了,最近不知道怎麽,蔫了吧唧的,问他也不说……我也不知道呢,少爷。”
李晋容点头,“没事了,你去吧。”
李晋容喝下一帖药,却没觉得身子有什麽轻松,他也不觉失望,之前因著雪阳带他去了两回浮云天境,洞府仙境,怡神守形,体内气息自是顺畅许多,凡间寻常药物不及其万一,药石罔效,亦是自然。
李晋容不由得发起呆来。
“少爷?”阿山疑惑地看著他。
李晋容柔和笑了笑,摇头,“没什麽。”
李晋容想,他是愿意和雪阳在一起的,可是他还剩多少时间?秦始皇尽天下之力,寻一味长生不老药,最终还不是含恨埋骨,化作一抔尘土。
李晋容竟然觉得有些舍不得,毕竟这麽多年来,他极少为自己活过,好不容易遇上雪阳,爱惜他不惜雌伏於他身下,自己却是时日无多。
李晋容想著,竟生出几分不甘心。夜半醒过来,雪阳躺在他身边,呼吸匀长,睡眠中的男人没有醒时的冷淡,安安静静的,如陶瓷一般光洁优雅。
李晋容呼出一口气,摸了摸雪阳的额头。若是叫雪阳再带自己去浮云天境,并不是一桩难事,只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李晋容轻轻起了身,披上披风,来到胡仙门前。胡仙竟也没睡,拎著一壶酒,灌一口,朝李晋容看一眼。
李晋容笑道:“对月独酌,倒是好兴致。”
“你可别取笑我了。”胡仙吊儿郎当地瘫在椅子上,一只脚踩在椅子边,他往日虽也懒散,却也行止得当,哪有这般,透露一股消沈与自暴自弃。
李晋容想开口问,眼睛一转,却又掉转了话头道:“你可曾记得,曾经你与我提醒过,雪阳在吸我的龙气,那时候我如何与你说的?”
胡仙手里吊著酒壶,眯著眼望著李晋容,“续命一事,非人力可及。”
李晋容面色不改,“这我知道,但若我求狐仙娘娘呢?天降神威,奉达天庭,狐仙娘娘是这麽说的,她可以实现我的愿望麽?”
胡仙嗤道:“我道是你一心只有物阜民熙,四海升平。”
“人都是有私心的。”李晋容微垂著头,轻轻掀了掀眼帘。
胡仙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想看,“我曾与你应允过,你收留我,我必保你平安,然而如今事恐有变化,力有不逮。此物名为定魂珠,是我族至宝,今日赠予你,雪阳不知何物,寿命亦不知几何。你若有一日阳寿尽了,吞下定魂珠,可固你魂魄,许你陪伴他左右。只是世间因果循环,你因陪伴雪阳而误轮回道,他日若遭他遗弃,怕是你要成为阳间孤魂,永世孤独,不得投胎。”
李晋容从胡仙手里接过定魂珠,轻轻把玩著,“既是贵族至宝,你将它赠予我,可是不合规矩?”
胡仙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李晋容将定魂珠收起来,胡仙道:“你会服下它吗?”
李晋容不及回答,胡仙又道:“你可知永世孤独是何等滋味?你人生不过二十余载,必不能体会其中艰辛与苦楚。”
李晋容笑,“多谢你提点,我自有考量。”
“凡间有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的便你这般人吧?我瞧雪阳也有几分能耐,你既是为他求这一味药,又为何不找他臂助?”
李晋容轻轻一叹,“我虽不懂风月,但却知道人心。所谓事在人为,便是说世上一切,无论生活、成就,乃至情爱,皆是自己经营而来。雪阳心里有一片逆鳞,是我如今不愿,也不能触及的。胡仙今日相助,自是没齿难忘。”
胡仙道:“就算你说的在理,你怎知他值得你苦心经营?”
“虽是不晓得,但是人生在世,本有许多的不确定,若是尝试都不曾,又何来一丝的可能?”
“即便後果是成孤魂野鬼,永世不能投胎?”
“不知令胡仙今日甚至近来郁郁不乐的,是何人物?”
胡仙一窒,总算察觉自己过於异样的激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晋容神情一变,忽然轻松起来,“你若是如此好奇情爱之事,我倒有不错的建议,我瞧你平日与阿山相处得颇为融洽,阿山是个老实孩子,你俩又皆为妖怪,寿命相当,倒是十分相配的。”
胡仙多日来的苦闷,也不得不被李晋容惊人的言论给打破了,哭笑不得,很是尴尬,“我倒不知你还有这兴趣,可别拿我消遣了。”
李晋容正待说,雪阳却忽然跨门而入,看也不看胡仙一眼,捞了座上的李晋容便是好一阵吻。
李晋容被他吻得气息不匀,脸上攀上几丝红云,尴尬地瞧了一眼旁观的胡仙,“让胡仙见笑了。”手在背後狠狠拧了雪阳一把。
雪阳估计是不疼,也没什麽反应,只霸道地抱住李晋容的腰。胡仙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对李晋容打趣地挤了挤眼睛,“我看晋容是多虑了。”
李晋容闻言只是笑笑,正要牵著雪阳的手告辞,却闻一阵尖叫,是韩知画的。难道韩家又出了什麽变故?!
作家的话:
有没有觉得有点虐呢……
如果有…………
大九表示自己就成功了……遁走~
☆、20 後续
李晋容催促著雪阳到场时,院子里先一步赶到的韩知府和一众仆人皆已经惊慌失措,院子中央,已死去多日的韩家少爷仿佛受了莫大苦楚,正抱著头撕心裂肺地哀嚎著,韩夫人忽左忽右,像是要到韩少爷魂魄身边,又像是要到韩知画身边去。
“嗷!”韩少爷匍匐在地,半透明的魂魄拿头颅要撞地面。
韩夫人也是可怖的一声嘶叫,此时尖长的狐狸嘴已经化成实体,脸上遍布著诡异的兽毛,挥舞著爪子向韩知画扑去。
“啊!”韩知画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韩知府再也忍不住,一把抽出身边捕快的大刀,“贱人!你再敢伤及画儿,我必然不饶你!”
韩夫人被韩知府挡住去路,痛苦愤怒地咆哮著。
李晋容立即示意雪阳帮忙,雪阳皱眉看著这一幕,韩知画声泪俱下,“娘,娘,我是知画啊!娘,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韩夫人伸长了脖子一阵兽吼,爪子向韩知府威胁地挥去。
韩知府被气昏了头,“妖孽,我道是你被妖怪所害,不想睿儿真是死於你手,你竟然还拘了他魂魄,令他死後也受著煎熬,如今还妄想害画儿,你,你真正叫是毒妇啊你!”
韩夫人张大嘴欲向韩知府咬去,韩知府吃过她的苦头,不敢托大,一刀将她逼退後,护著韩知画也连连後退。
李晋容拉雪阳袖子,雪阳终於道:“我不便出手。”
李晋容正著急,眼角瞥见胡仙一动,却在此时听到一声铮铮清鸣,一道剑光带著数十把虚剑从天而降,几乎在韩夫人身上扎满窟窿。
韩夫人尖声一叫,声音尖利几乎能戳破人耳膜,李晋容听著只觉得头隐隐作痛,雪阳扶住他,向剑影来处望去。
只见数人竟从天而降,韩府众仆从未见过如此了不得的仙法,只以为是仙人下凡了,各个诚惶诚恐,扑倒在地,高呼仙人之名。
只有韩知府与李晋容等人,博览广闻,并未失态。
韩知府恭敬地迎了上去,一行人男子清俊,女子秀丽,各有风华,为首一人拱手道:“在下东海蓬莱宫掌教弟子,傅宁宴,奉师尊之命,带领师几位弟师妹入世历练,奔走之际,见此地妖气冲天,冒然出手,还请诸位见谅。”
韩知府本就料到几人来头不小,却也不料竟出於传说中的东海仙山,态度更加谨慎卑微,“原来是蓬莱宫仙人,素闻东海仙山,蓬莱福地,乃神仙居所,今日有幸结下如此仙缘,实乃三生之幸,请受老夫一拜。”
韩知府乃朝廷命官,说著却当真要屈膝跪下。
傅宁宴忙扶住韩知府,“老丈人切莫如此,蓬莱宫虽处洞天福地,却不敢妄自尊大,我等一心修道,只望能斩妖除魔,保护天下苍生,将来若得上天垂眷,窥得天道一角,我心足矣,却不敢有过多奢求。”
李晋容细细打量这一众人,他已算得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过修道之人,今日一看,傅宁宴此人温良恭谦,又正气凛然,当之无愧的东海仙山,蓬莱宫弟子,反观他身後几位师弟师妹,本领未必比他高,辈分也不及他,却颇有些自视甚高,不以为然地睨著向自己跪拜的韩府众仆。
傅宁宴身後一名弟子忽然喝道:“何方妖孽,竟胆敢在我蓬莱弟子目下作乱?!”说罢不管不顾,抽剑便向李晋容方向刺去。
“少爷!”蓬莱弟子要杀的自然不是李晋容,而是李晋容身後的阿山。阿山惶恐至极,当众变回一只公鸡,一边惨叫一边飞,顿时鸡毛落了一地。李晋容挡在阿山身前,料定修道之门,门规森严,断不会伤害平民百姓。然而森冷的剑气直面而来,纵使是李晋容,也不免惊了一身冷汗。
“叮──”一声清越声响,却是雪阳倏忽之间挡到李晋容身前,隔空弹了一指,剑锋顿时偏了方向,原本凌空的蓬莱弟子顿时跌到地上,哀嚎一声。
“你!”蓬莱其余弟子闻风而动,却被傅宁宴一声喝止,“胡闹!祁越,你可记得下山时师尊的嘱咐?切莫莽撞行事,你如今这是在做什麽?”
祁越被雪阳一招打了下来,本是愤愤不平,然而被师兄一顿训,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可,可那是妖怪……”
傅宁宴甩袖,“人尚有好坏,你又岂知这妖怪害人与否?”
阿山眼见有了靠山,立刻镇定下来,恢复人身,躲在李晋容後面跳脚道:“我修行千年不易,循规蹈矩,不曾害过一个人,你们可别错杀了好妖!”
祁越正待开口,忽然一个丫鬟指著韩夫人道:“啊,夫、夫人她……!”
众人回头,只见原本已经被降服的韩夫人,竟乘著众人不备,偷偷挣扎起身,不死心地朝韩知画挥爪相向。
韩知画绝望地看著韩夫人,这次不等蓬莱宫弟子动手,却是韩知府,咬牙一剑穿透韩夫人的胸膛。
韩夫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上的剑,又看向韩知府,已经完全妖化成狐狸的兽嘴里滚出低鸣声,脆脆的,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几分悲伤。韩夫人许是想说什麽,却终究不能再吐人言,仰头一声哀嚎,身体忽然膨胀爆裂,巨大的怨气混合著妖气四下冲撞,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就连蓬莱宫弟子中,亦有两个女弟子道行不济,被掀翻到地上。
李晋容只闻周围一片混乱,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股巨大的腥风撞飞出去,忽然身子变得很轻,飞得很远,李晋容不敢想象落地时会遭多大的罪。
李晋容恍恍惚惚回过神,自己已经落到地上,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疼痛。四下环顾,又是一惊,他已然不在韩府之中,而置身在一片树林里。莫说韩府周围没有这样大的一片林子,单是被撞出韩府外,已经不可思议。李晋容几乎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荒唐的梦,然而无法转醒,只能继续往前走。
林子里很暗,树木枝叶茂密,互相交错,遮挡大片天空,月色又很是稀薄,只勉强照著林间的一条小路,李晋容沿著小路走,虽然磕磕绊绊,但也不至於无法行进。
李晋容一路上没有见到人迹,遑论寻到雪阳、阿山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景致逐渐开阔起来,脚下原本的羊肠小道也展开,延伸到一座宽敞的牌楼下。牌楼上花纹繁复曲折,对面道路隐藏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晰。李晋容慢慢走到牌楼下,只觉得牌楼巍峨耸立,仿佛顶入天顶,月色照到牌楼上,折射到地面,对面情景总算隐约可见,只见到一盏盏漂浮的蓝色灯笼,依次往前进。
李晋容一惊,往後退了一步,不知周围何时出现许多人,不断与他擦肩而过,路过牌楼底下的瞬间,变化成对面道路上的蓝色灯笼,那些人却仿佛对此无所察觉,不断地涌入牌楼下,顿时对面道路灯火绵连,或明或暗,仿佛接连到天边,不知凡几。
李晋容惊出一声冷汗,再抬头望牌楼,只见到原本复杂,看不出头绪的花纹顿时扭曲变化,显出三个大字──鬼门关!
李晋容不做他想,转身往回跑,却见原本呆滞的魂魄停下脚步,诡异地看向他,死气沈沈的眼底逐渐浮上怨恨与渴望的亮光……
☆、21 鬼亲
鬼魂一窝蜂涌上来,李晋容避无可避,被一只鬼抓住肩膀,眼见著鬼张嘴往他肩上咬来,李晋容不由得惊呼一声,下一刻,鬼却发出低哑的哀嚎,被什麽东西弹了出去,瞬间跌过了鬼门关,变成一盏极为黯淡的灯笼,失去神智,跟著灯河往前行。
周围的鬼魂似乎都有些忌惮,杵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盯著李晋容,李晋容料想是身上带了什麽法宝,许是胡仙赠予的定魂珠,许是雪阳在他身上多少留了些龙息,便大著胆子,渐渐放开脚步,向来路奔了去。不知道奔了多久,回头再不见鬼门关与魂灯绵连的阴阳路,然而目及之处,皆是望不到尽头的树林。李晋容松懈下来,顿时觉得疲惫异常,拖著略重的身子,靠著树干滑坐到地上。
如今想来,他根本不是被气流撞飞出去,而是……魂魄离体?那他……是死了?
死了?李晋容有些愣神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由得苦笑。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他原本也是不在乎的,然而才遇见雪阳,才想为自己活著,却不想上天与他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热闹的鼓乐声越来越近,李晋容许是连番惊吓已经麻木了,也许是觉得没有比眼前更糟的处境了,倒也不慌不忙,恢复往日的冷静,等著那支队伍近到眼前。
……
这是一支迎亲的队伍,媒婆花轿,仪仗开道,锣鼓声唢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画面。
然而此时此刻,纵使遇上送丧的队伍,也不及见到迎亲队伍来的诡异惊悚……何况情景虽闹,却抵不住迎亲之人各个脸色灰白,身体僵直,像是死透的尸体又活了过来,与这合该喜庆热闹的情景两相对比,反而更显得古怪骇人。
这花轿里坐的莫不是鬼新娘?李晋容苦中作乐道。
仪仗队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两个穿著大红衣裳的男人一左一右,拎著李晋容起来。李晋容不是不想挣扎,只是两个男人身子骨看上去瘦弱,力气却大得很,直接将李晋容推进了花轿。
李晋容看到花轿角落,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子,愣了愣,女子看到他,亦是又惊又喜,“晋容?!”
“韩小姐,你如何会在这里?”
韩知画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脸瑟缩与仓皇,见迎亲的人放下轿帘,才向李晋容扑了过去。
却是李晋容,在这里遇到韩知画,难免几分戒备,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韩小姐,抑或是什麽鬼怪变成她的模样,想要害他?
韩知画用力抓著李晋容的胳膊,断断续续说著自己的经历,竟也是和李晋容相似,韩夫人化为尘土後,爆发的巨大气流将她掀了过去,待她清醒,已经穿著凤冠霞帔,坐在这花轿中。
“你莫要怕,且看他们目的为何。”李晋容无法,只得先安慰这个“韩知画”。
“嗯。”
迎亲队伍终於停了下来,花轿被放到地上,一人掀开轿帘,李晋容掩不住震惊,“龚生?!”
然而龚生面无表情,将轿帘掀得更开,同时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
韩知画将李晋容抓得更牢,柔软嫩香的身子几乎整个贴到李晋容身上,李晋容无奈,却也隐隐觉得,这许是真的韩小姐。
带著韩知画下轿,眼前是一座富贵的宅邸,被龚生领著进入正堂,正堂显然被布置成喜堂的样子,到处张灯结彩,首座上还燃著一对龙凤烛。而座上坐的人,却是……
李晋容安抚地拍了拍韩知画,对首座之人不卑不亢,拱了拱手,笑道:“狐仙娘娘好兴致,不仅实现凡人愿望,连月老的活计,也要插手管一管。”李晋容说罢,又不由得细瞧了狐仙一眼,那真是活脱脱地从狐仙庙神像直接变化出的肉体一般,狐仙娘娘与神像容貌分毫不差,雍容优雅,美目低垂,俯瞰世间,那是狐仙庙里神像的神情,然而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狐仙,又比神像多了一分冷漠,与深不见底。
狐仙娘娘并不理睬李晋容所言,转眼看向身边的礼生,礼生如同牵线的木偶,僵直而无生气,站前一步,高声平板地诵唱道:“香烟飘渺,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华堂。”
李晋容与韩知画被龚生推到喜堂中央。
李晋容皱眉,“在下感激狐仙娘娘美意,只是婚姻大事,乃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拜堂,实在於礼不合,乃是目无尊长,大不孝之罪。”
狐仙美丽的瞳孔落到韩知画身上,声音清冷,淡淡嫋嫋道:“韩知画,你的心愿,可是与此人拜堂结发,共度此生?”
李晋容惊讶地看向韩知画,莫不是韩知画与狐仙许愿在先,故而狐仙会行此举?若是如此,事情倒也好办许多,李晋容压低声音道:“韩小姐,你此番也受了不少惊吓,先不说这迎亲之人古怪异常,在此处结拜,是否招来灾厄,单是婚姻大事,你却不与韩知府知会一声,韩知府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他如何又能承受得住你的欺瞒与不孝?”
韩知画不亚於狐仙的漂亮眼睛抬起,含情脉脉望著李晋容,“若是你我能逃过此劫,你,你可愿意娶我为妻?”
“……”
韩知画黯然,抓住自己的袖子,声音有些发抖,“你我一同经历过这麽多事,你,你原来……还是不曾将我放在心上?我为你做了这麽多,你却……你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李晋容无可奈何,“韩小姐,你命里富贵,却是晋容,身无长物,又时日不多,你若是跟著我,怕要受尽委屈,且……”李晋容想到雪阳,他化身小蛇时,缠著自己的模样,他化身人时,冷冷淡淡的神情,他好与阿山夺食,却总是把食物又主动送到他面前,他带他!翔天穹,他提及上古之事,那一瞬的明亮与鲜活,他皱眉时自己的不舍,他说喜欢时自己的向往。姻缘一物,从来没有个说法,只是刹那的光阴,心中的感觉告诉他,是这个人,那便就是了。过去与雪阳的种种,如走马观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并没有多少刻苦铭心,偏偏又让他感到温暖,李晋容神情不由得温柔起来,“且晋容心中,已有他人,今日纵使与韩小姐拜堂成亲,将来也恐辜负小姐心意。”
韩知画盯著李晋容,许久之後,原本柔弱的神情渐退,挺直脊背,韩知画显得矜持骄傲。
李晋容看在眼底,心里苦笑,动了心便难免要付出,只是不知道他对雪阳的付出,可会有回报……雪阳如今身在哪儿,是否会来寻他?
韩知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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