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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骨by陈小菜(vip正文完结+番外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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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瓣半张,将说未说之际,突的想到季复生魂魄流离失所,心中登时涌上一种欲死的倦意,再无力气说出一个字,良久挥了挥手,声音低不可闻:“你们下去罢。”
  虚九鸾待他俩走远,请罪道:“属下无礼,请殿下重罚。”
  说着抬起头来,眼睛红肿,嘴角更有一缕血迹,却是被董束月一踹呕出的肺腑之血。
  
  董束月本极不耐烦虚九鸾,只把他当作脚边一条永远赶不走的狗,但一眼看见他素日一丝不乱的头发因方才一番纠缠零乱散开,蓦然有些心软,更泛起一种酸涩的悲苦,自己虽是幽冥正神倾城绝色,千般算计七窍玲珑,但真正把董束月放在心里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
  知自己若还是一意孤行,只怕虚九鸾今日就宁肯死在此地了,这人虽谨言慎行,却有个百折不挠执拗古板的性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自己肆无忌惮的恶言相伤中,千年不变的一心一意矢志不渝。
  
  季复生一去,董束月心中只是血流干了的空虚,万念俱灰之下,倒淡去了几分歹毒心肠无情之性,自己是虽生犹死,又何苦跟虚九鸾较这个劲害他性命?今日便顺从他一次,明日后日,难道他还能寸步不离?
  
  计较已定,董束月低声一笑,伸手将虚九鸾扶起,温言道:“你跟随我千年,待我的心意难道我不知么?我不去槐真府邸啦。”
  虚九鸾大喜过望,眼圈却红了,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道:“殿下明断!”
  
  董束月看他神情刻板无趣,伸手捻了捻他一束垂落肩头的长发,触感倒是光滑柔顺,不禁摇头道:“九鸾长了一副还能看得过眼的皮囊,为人行事,却是令人味同嚼蜡。”
  又叹道:“以后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不能跟木头一样。”
  
  虚九鸾眼睛一亮,诚心求教:“殿下,那该怎样才好?”
  董束月一顿,黯然道:“我?我怎会知道这个……我若是知道该怎样,何至于此?”
  见泰山王伤怀而不失清醒,虚九鸾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季复生,没有凤双越,泰山王虽会伤心数日,但七殿必定从此太平无事,和乐无极。
  
  数日又数日后,虚九鸾终于意识到错估了泰山王。
  独自从森罗大殿捧着文册出来的七殿判官,咬了咬牙,直奔槐真府邸。
  
  府中曲径通幽,处处鲜花鸟啼,紫芝桐树高大参天,桐花累累,虚九鸾无心欣赏,一路匆匆走过,直进寝居,董束月果然又静静蜷坐在那张紫檀月洞架子床上,衣衫单薄,尖尖的下颌抵在膝上,长睫半垂,紫眸如烟如雾,银发也不束起,满月的光芒一般铺展开来,乍一眼看去,像极了一只成精的银狐,小小的,精致到了不真实,叫人恨不得捧在掌心的可怜可爱。
  
  室内窗下的香鼎里燃着一束长生素和草,清淡幽远的香气袅袅逸出,半开的窗外,桐花不时扑簌簌的坠落,却更显屋内幽静人物安详。
  虚九鸾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眼前一切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而自己突然的闯入,倒像是一种惊扰与侵略。
  
  不知过了多久,虚九鸾的影子被海底暮光投射到董束月身前,董束月微微一动觉察有人,抬头见是虚九鸾,又垂下头去,却连眼睛都阖上了。
  虚九鸾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你一直在这里干什么?”
  
  “等。”董束月声音虽低弱,听起来却有一种冷静的疯狂之意:“凤双越肯定会回来。”
  虚九鸾柔声劝道:“凤双越留在地府只为一个季复生,如今……他又怎会回来?”
  
  穿窗的晚风有些凉意,董束月轻轻打了个寒战,双臂抱膝道:“这里有季复生留下的东西,而且他还有事情要问我。”
  虚九鸾想了一想,直言谏道:“司狱判决轮回往生是各殿阎罗职责所在,殿下已经十数日不去森罗大殿议事,是不是该……”
  
  董束月淡淡打断道:“我以后都不当这七殿阎君了,你要当你当,我是不管的了。”
  虚九鸾目瞪口呆,急道:“殿下!你是玉帝亲封的幽冥正神啊!怎可以说不当就不当?”
  董束月一切不萦于怀的漠然:“那就让玉帝降天雷劈死我吧。”
  
  蓦的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殿下长生无极,哪会有天雷之劫?”
  乍闻这个熟悉的声音,虚九鸾大惊,下意识的走近几步,挡在董束月身前,董束月却是大喜,一跃而起,颤声吩咐道:“九鸾你出去。”
  
  人影倏忽飘入室内,一身淡黄丝缎长袍,负手立着,一双琉璃星目静静凝视董束月,冷若冰石:“那日玻璃蕉叶盏中的曼陀罗华,是不是?”
  
  董束月本是无比渴盼他的到来,但凤双越出现一照面,心中喜悦之余,又有一种无以排遣的怨恨,与生俱来的畏惧,而凤双越这句问话更不是敲山震虎而是直捣虎穴,所有见招拆招待价而沽的心思一下被打乱,知道无法瞒过,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他们的对话虚九鸾完全听不懂,但能感觉得出凤双越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凤双越纵有敌意,也是棉里藏着针的不失优雅雍容,此刻虽不动声色,浑身却涌动着一种不会错认的暴力蓄势待发。
  
  虚九鸾毫不怀疑,若是一言不合,凤双越会将泰山王活活撕成碎片。
  忙抢上前去,大声道:“上仙是妖王,我们殿下也是正神,上仙若再苦苦相逼,不怕天庭震怒灵山降罪么?”
  
  凤双越嘴角略略一勾,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只是一个冷硬不屑的弧度:“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更不多话,衣袖轻挥间,一股沛然莫御的罡风呼啸而出,虚九鸾的身子像激射的箭矢,从窗口直飞出去,砰的一声不知摔到了何处,更不知伤势轻重。
  
  董束月视若未见,只急问道:“复生在哪里?”
  凤双越目光从紫檀桌上的月之断一掠而过,凝视着多宝架上那只月钩螺,反问道:“你没动过这里的东西?”
  
  董束月心中颤栗,凤双越一举一动自己完全摸不着端倪头绪,不敢放肆,只得隐忍示弱:“自然没有。”
  “很好……狐族趋利避害的本能,又让你逃过一劫。”凤双越走过去取了那只月钩螺攥在手中,神色间似有一闪而逝的温柔痛楚,旋即又微微一笑:“若你动了这里一物一件,我只怕就要忍不住杀你了。”
  
  董束月敏锐的嗅到凤双越声音里隐约却冷酷的杀意,恍惚感觉自己正以狐身luo露在寸草不生的荒原,而上空成群盘旋着饥饿的鹰隼,情不自禁的身体发软,连指尖都在哆嗦。
  知季复生魂散以来,虽然心丧欲死,但很奇怪的一点都不想死,至少凤双越不死,自己就要活着,哪怕人神共愤,哪怕生不如死,心里总想着要一直熬一直熬下去,绝不要认输,绝不要放弃,似乎终会熬到最后的某一天,季复生会回到身边,再不离开。
  
  凤双越看着他,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打量猎叉下眼神哀哀的狐狸,突的伸手拧住他的下颌,听着颌骨支撑不住手指力道发出的咯吱轻响,悠然道:“你在想什么?”
  
  董束月以为自己的下巴会被一点点捏碎,反而激起了骨血中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狠厉煞气,眉眼微斜,竟扭曲着笑了:“我在想……季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不是我的错!都是你!是你害了他……那日他就化身曼陀罗华,在我的寝宫听了好一场大戏,亲耳听到你瞒着他算计卓羽玄还假装好人,听到你说报错了恩还说他不及我万一,听到你对我柔情蜜意甚至挑|逗欢|好……我可没逼迫你,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你让他失望,让他恶心,他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多待一天!”
  
  凤双越静静听完,脸色并无半分异样,眉梢轻挑,松开了手指,淡淡道:“说完了?不怕我杀你?”
  董束月目光毒辣而美丽的闪烁着,咬牙冷笑道:“不怕。灰飞烟灭我都不怕,只要季复生陪着我……再说千年前若不是我降世的妖光,凤公子只怕就在雷音寺当佛祖的护法禽鸟了。公子曾说过,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这句话我一直铭刻在心,公子妖族至尊,说过的话,想必算数。”
  
  凤双越点点头,却道:“可殿下也说过,大恩难报,不如杀之。你于我有恩,恩人之言,不得不听。”
  董束月下颌一片青紫肿胀,再配上惊骇愤怒的神情,一张原本媚态横生的脸倒显出了几分可笑几分狰狞:“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用上了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这句牛x哄哄的术语!
今天分量有点少,明天多更点儿
抱拳




真的戳瞎了

  凤双越垂下眼睫,凝视手中月钩螺,低声道:“放心,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恩情,而是因为你说得很对,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是我的错。”
  
  看到凤双越难过,董束月自是高兴,一高兴虽说能勉强不形于色,但紫眸中闪过的一丝狡狯得意却是无从遮掩。
  
  凤双越踱开几步,斜靠在美人榻上,斟了一杯琼浆慢慢啜饮,仿佛不经意,道:“这是他与我的事,自然不是你的错。你也知道,这六界九天,只有我能伤他,你再多算计,若不是落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在乎。”
  看着董束月脸色惨变,眼神似千秋不化的冰雪满盈:“凭你自己……连伤都伤不着他。”
  
  董束月细白的牙齿咬得沁出血来,一丝丝逸出嘴唇,又滴落地上。九尾狐妖的血,腥气中有股异常的甜腻,混合在素和草的清香中,令人晕眩的浓郁。
  
  凤双越轻轻抚摸月钩螺那一线青黛,良久见董束月仍失魂落魄的站在眼前,不由得轻笑一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董束月涩声道:“那天我设计复生和你的事,你没有还想问我的么?”
  
  凤双越极是平静:“既然确定曼陀罗华是他,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你知道的,不会比我更多了。”
  董束月上前一步,再按捺不住,声音颤抖得厉害,似要哭泣的沙哑之音:“告诉我……季复生在哪里?”
  “自然是跟我在一起。”
  董束月不假思索,急切道:“我想见他……”
  
  凤双越坐起身,直视董束月的眼睛:“你想见他?”
  这句问话虽简单,却含着一抹很明显的钩子般的恶意引诱,似抛下了一枚鲜甜的饵。
  董束月直觉到危险,但季复生是他灵魂深处的渴盼,像是鲛人望月,更没有半分迟疑,用力点头:“是。”
  凤双越眼眸中闪过不辨其意的光芒:“那好……”
  
  起身面对董束月而立,低下头,手指慢慢碰向董束月的眼睛,董束月大惊,迅速阖上眼帘的一瞬间,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指尖压过眼珠的鲜明恐怖感,忙往后飞身直退:“你……你干什么?”
  凤双越一笑:“这就怕了?”
  董束月恍惚明白其意,不说话,只微微仰起脸,紫眸中泪水盈盈欲滴,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哀求,叫人一看心里便是既爱又怜,既酥且疼。
  
  凤双越却只轻叹道:“殿下这双眼睛很会说话,莫说妖界,便是天庭,只怕也找不出一双更美更能诱惑人的……可惜我不喜欢。”
  声音骤然一如金属的冷硬,眉梢眼角尽是高高在上的毫无怜悯:“很不喜欢。”
  
  一手摘下董束月腰间的龙弧刀,刷的一声拔出,将龙骨刀柄放到他的手掌中:“此刀大凶,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并不宜随身佩带,若随刀主时日久了,更要嗜刀主之血……殿下可用此刀自刺双目,以应刀性。”
  董束月霍然回刀入鞘,声音凄厉而怨毒:“凤公子不要忘了,当日生取我心头热血,剖开胸口便是用的这把刀!”
  
  凤双越也不生气恼怒,冷透骨髓的笑着:“殿下莫不是又要说对我有恩?对复生有恩?”
  刀架于颈雷悬在顶,董束月本非单纯厚道之人,自是不会羞于挟恩市惠:“轩辕坟对金翅大鹏的确有恩,我董束月对季复生也有剖心取血之情。你别忘了,你倾心之人本该是我,你也别忘了,你……”
  
  凤双越大笑打断,良久方停,颇有些意兴阑珊:“不敢忘,千年来咱们的恩怨又岂是能忘易忘的?”
  看一眼董束月紧紧攥刀的手,手背浮出的淡淡筋脉,手势的紧绷微颤,显然存着背水一战的攻击意图,却又是满满的怯意迟疑。
  
  凤双越不掩失望不屑之色:“此刻复生若活着,不管殿下要什么,我都欢欢喜喜双手奉上,绝无半分推脱犹豫。只可惜今时今日,复生魂魄不知散落何方……殿下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讲故念恩?难道还要我像凡尘俗子一般,跟你一锱一铢斤斤计较?说天诛本该烙在你的额头?说那滴狐妖心血蒙你算计根本没机会用上?说你所作所为让我想放过你都找不着理由?”
  “殿下,你本该没这么愚蠢,难道人之将死,其智也衰?”
  
  他说话时眼眸半眯唇角微扬,好整以暇而意态潇散,一句句却是层层进逼延展,一字字深錾渐成千钧之势,便似金铁拧着蛛丝的索套勒在董束月纤长细腻的脖颈,渐收渐紧。
  董束月乍听得一个死字,方寸大乱章法全无,摇头喃喃道:“你刚才说不会杀我……”
  凤双越若有所思,道:“你怕死?”
  
  董束月牙齿格格直响,蓦的尖叫道:“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你都不死,我为什么要死?”
  “我当然不会杀殿下,我只是不喜欢殿下的眼睛。”凤双越好脾气的掸了掸衣袖,笑道:“既然龙弧刀已经应过见血之命,那便用芜菁子熏吧,这种不见血的法子,倒也不算唐突佳人。”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星子般的眼眸明而空,闪烁着金石的冷光,知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若执意硬抗,更会有无穷无尽的比毁目更加阴毒的法子等着自己。
  一念至此,也不再求饶,冷笑道:“凤公子,你有滔天法力无敌神通,你要折磨我羞辱我,根本不需任何理由,莫说只要我一双眼睛,便是要我性命魂魄,也不过举手之劳,又何苦张机设饵诱我如猎物一般自投罗网……这般浩大的阵仗,这般海样的心思,用来欺辱一个小小的幽冥王,真是做作得好笑!”
  
  凤双越轻笑道:“殿下不懂,纵马弯弓自是豪兴,但垂钓撒网,亦有十分的乐趣。”
  董束月一滞,只觉眼前的凤双越面容气质虽一如既往的矜贵清华,但内里似乎已然偷天换日,差之毫厘,却是谬之千里。
  
  以前的凤双越有喜怒哀乐,嗔痴爱恨,一双琉璃目春深似海,但也能窥出些许热烈温柔、愉悦惊喜、排斥不安、甚至愤怒崩溃,那些情绪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大肆张扬,却也不虚浮不刻意。
  而如今他的完美更似一尊玉雕,似乎有一种视万物为无物的冷漠已经渗透在一呼一吸之间,那些喜怒哀乐嗔痴爱恨,倒更像是故意形于外而示诸众人的面具,他的心却始终远远的被这些情绪隔离,冷冷的跳动,单调而空洞,不疾不徐,节奏温度再也不会变化。
  
  有个可怕的想法一瞬间如闪电掠过脑中,董束月想起了一个传说,蓦的头皮一紧浑身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方试探着问道:“你……你已心化琉璃?”
  凤双越打量他一眼,赞道:“轩辕一族果然不愧有七窍玲珑之誉,心思聪慧令人刮目相看。”
  
  董束月低头自语道:“难怪……”
  声音低回暗哑,紫眸却流过一道皎皎的星河水一般,从未有过的明澈无翳,打心眼里笑出声来。
  心化琉璃,从此非关情爱,于爱人被爱,不过废物而已,终是绝了情路。纵有翻天覆地的法力,倾尽天下的权势,却换不回一颗活生生的心。
  一时连失明之厄都不再畏惧,抬眸挑衅的看着凤双越,柔声道:“凤公子既要我的眼睛,那便如你心愿。”
  
  举刀捧到凤双越眼前,横刀出鞘,笑道:“烟熏火燎,太不痛快,龙弧刀主凶,凤公子不妨还用这把刀罢!”
  凤双越奇道:“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我不喜欢沾上血腥气。”
  董束月看着刀刃青光吞吐,心中一寒,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素来爱惜自己,发肤手足,无不细心呵护,此刻知不可挽回无从求救,不得不割舍了这对眼睛,但要狠心自残,却是万万做不到,只愣在当场。
  
  凤双越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只漫步到窗下,仰头看那株桐树,有风吹过,浅紫色桐花落在他的衣襟发梢,极淡极清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身遭。
  董束月静待良久,见此人心如铁石,只得走近前,咬了咬唇:“那……束月求公子。”
  
  凤双越微微一笑,对他知情识趣极为满意,便不再客套谦虚,欣然受累,接过刀来直划向董束月眼珠。
  一道青光袭来,董束月不由自主飘身后退,死死攥着拳,大叫道:“等等!”
  刀光一凝,凤双越即刻停住,似笑非笑:“殿下又后悔了?”
  
  董束月喉头细腻的肌肤被刀气激得一粒粒乍起,声音异常干涩嘶哑:“我毁掉眼睛,你能让我见复生?”
  凤双越不置可否:“你说呢?”
  董束月留恋的看一眼紫檀桌上的月之断,两滴清泪从睁开的紫眸中,顺着脸颊落下。
  
  凤双越仅有的温柔善良都交付给了季复生,董束月便极其顺畅的得到了所有的残忍冷酷。
  凤双越爱季复生越真、越深、越纯净、越绝望,对董束月就越恨,越厌,越凛冽,越狠毒。
  龙弧刀明刃如镜,赠予自己的那日,季复生一身黑衣鹤势螳形,强悍俊美笑容明朗,自己轻盈飘逸眉目如画,心如花开满目华芳,那日晨光如洗,街市繁华,他与自己并肩出游,还一起吃了一顿牛肉面。
  
  眼睛凉凉的如飞入雪花,一片血红过后,便是浓墨般的漆黑。心中涌上一种空虚而不见底的无依无靠,董束月目中无意识的滚下掺着血的泪,忍不住伸手向前,想去触摸一点坚实的存在。
  他摸到了凤双越的胸膛,听到凤双越清浅快慰的笑声。
  
  这一刻,董束月所有的惊慌失措如风流云散涓滴不存,心中日出般明亮通透,无比清醒的确认,自己绝不会死。
  自己若死了,凤双越的种种孤寂悔恨何以排遣?又哪有同罪之人一起熬受这日夜煎心之苦?
  对凤双越而言,自己是恩人,是仇雠,是始作俑者,是同谋共犯。凤双越与董束月,早在千年之前,命中注定,已是千丝万缕的纠缠不清。
  
  董束月额头抵着凤双越的胸口心脏处,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低切而痛快的笑了:“凤公子,你好可怜。”
  凤双越的鼻音有几分沉郁的淡漠:“嗯?”
  “我不过盲了眼,你却没了心……季复生便是魂魄重归,你这样又能如何?”
  凤双越并不着恼,只淡淡道:“殿下操心过甚了。”
  
  后来董束月思忖着,凤双越这些年始终不让自己见一见季复生的尸身,是否就是因为今日自己的一言之快。
  虚九鸾倒是一语中的:“殿下,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让你见那具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x的,终于戳瞎了!回忆终于结束了!
下章切回来了可以,我勒个去,我真啰嗦!




待定1

  锦香亭中董束月看不到外面的雪花,肌肤指尖却知一阵阵寒凉的雪意:“十年了……”
  凤双越静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很久了。”
  
  的确是太久了,久得每一天都仿佛已经度过的数千年一般漫长无尽,能清楚的感觉到血肉一分分凋零枯萎,而妖族特有的嗜血狂暴,却在魂魄深处呼啸冲突汹涌升腾,心是冷得无知无觉,血液却前所未有的滚热喧嚣。
  有时夜深人静,凤双越独立在宫殿飞檐的最高处俯瞰城中生灵,风越冷杀意越是沸腾。
  
  狮驼城中数百万安详宁谧的生命,他们的睡梦中,有成熟麦子的香味,有爱人的怀抱气息,喜怒哀乐枯荣更迭,虽不过百年却日日鲜活流光。
  自己的光阴却像是沙漠里风干的一架白骨,沉沉的死气,曾经悠然纯净的快乐和希冀像是穿过骨架的流沙,不做稍停。
  
  这样的夜晚,凤双越会涌上一种屠戮殆尽让鲜血汇聚成河淹没一切的欲望,会想化为大鹏,将整座城池用尾羽的烈焰焚烧成天际的曙光。
  这种欲望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几乎已经快到了无法压抑不能自控的地步。
  但季复生说过:“我要一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掏空构建的密室中季复生兀自在沉睡,容颜不改,笑容骄傲。
  凤双越的丝履踏过晶莹的冰面没有半点声响,走到他的身边,双膝跪地,鹤羽白的长衣半夕蝶梦一般,迤逦收敛在他的身侧,拉起季复生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去。
  只要你魂魄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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