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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璧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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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重远叹口气,似有些无奈,对着那垂头躲着的老人道:“岳老,难道你都没有将实情告诉这位宁少侠吗?”
“说……说甚么……”岳老微微退后一步嚅嚅的道。
“什么实情?”宁朗看看老人又看看聂重远。
聂重远看岳老似乎没有说的意思,当下只得道:“岳老因沉迷美色又好赌博,早已将岳家万贯家财败个精光,不但如此,他还以落日楼为抵押,欠下雨霖楼与泰丰赌坊九万银叶的巨债,区区落日楼实远不够还债的。”说罢他看宁朗眉峰耸动,也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少侠或不信聂某一面之词,或又觉得是聂某设计为之,所以少侠不妨去城中打听打听看,这城中可有不少岳老昔日亲友,皆因岳老噬赌好色而离之,再不你问问岳老也行。”
宁朗听得他这一番话,不由问向岳老:“大叔,他说的是真的?”
“他……他……”岳老那瘦巴巴的老脸红了,却是怎么也说不完整一句话。
聂重远看他那样,脸上不由浮起万分惋惜之情,道:“雨霖楼的云巫姑娘艳色倾城人人慕之,但其千金一夜整个玉州人都知晓的,没那个家底的人是不敢去找她的,可岳老却是夜夜栖宿云巫闺房,便是百万家财也有个掏空的时候。而‘泰丰赌坊’虽是聂某家业,但岳老流连不去之时聂某还曾多次劝说,可岳老不但不听,反是越赌越大,以至赌债高筑,落日楼则因岳老的不事经营频临关门之危。聂某无法,只好买下落日楼,断了岳老念想,省得他再沉迷,又替他还了雨霖楼的债务,另给了两百银叶,他节省些用,买间小屋,做点小生意,自可安度余年,谁知他一日便花光了,还……唉!”聂重远说完重重一声叹息,痛惜又无奈的看着岳老。
那岳老一张老脸更红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抖了抖。
宁朗一听完再看看岳老那模样,顿时明白了,不由惊怒交加。
今日午时,他刚入得虞城,在浅碧山上时曾听师兄们提过落日楼的大名,所以打算去品尝一下那名传天下的断鸿酒,可在落日楼前却见一老人烈日下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萎顿悲痛,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上前探询。老人一见他近前便一把拉住他哭诉起来,从家业被夺的辛酸说到流落街头的困顿再说到众叛亲离的凄苦,他初入江湖满腔正义,一听之下不由火冒三丈,当下拉了老人来聂府要为他讨回公道。到了聂府门前,那两守门的却不让进,只说主人正在休息万万不可打扰,他见那门人斜眼瞧人的横样,怒火不由更旺了三分,当下出手教训了那两狗奴才,闯进门来,谁知……却是这么一个真相。
“大叔,你……你怎么可以骗我?”宁朗虎目睁得圆圆的看着岳老。
“我……我这不是就想找人诉诉苦么,谁知……谁知你却当了真,还硬要拉着我来聂府。”岳老一听宁朗的指控辩白道,“我……我又没要你来……”那最后一句到底心虚着声音极小。
“可你也不该说假话蒙我!”宁朗大声道。
岳老被他一吼不由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生怕这一掌就劈了聂府大门的少侠会一掌拍向自己,“你……你这么大声干么?”
“解开误会就好。”一旁聂重远温和的笑笑,紧接着下一句却是,“少侠也不必生气,只是日后不要太过心急着行侠仗义才好。”
“我……我……”宁朗闻言顿时满脸通红,这次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聂重远却一摆手大度的道:“少侠也是心肠太好所致,聂某不怪。”
“对不起,我打坏了你家大门,我会赔的,还有……啊,这两位大哥,对不起,我打了你们,你们可以打回来,那个……你们若受伤了,我这里有伤药,是师父给我的,疗效很好的,呐,给你们……”宁朗又是鞠躬又的道歉又是掏钱又是掏药的忙个不停,一张俊脸黑中透红,让人瞧着甚是逗笑。
聂重远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这少年人今日之为不过是初生牛犊的仗义之行,心地虽是好的,却稍嫌莽撞了些,而且还是当着七少的面闯了进来,想着想着,聂重远也不由起了忧心,若七少恼他办事不力该怎么办?
正思量着,池心亭子却传来一声轻唤:“重远。”
这声音一出,忙着掏药的宁朗与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岳老不由都是一顿,只觉得又清又魅入耳酥骨,却辩不清是男是女。宁朗心神一慌,手下一用力,哗啦啦怀中所有的东西便全落地上了,可他却不敢动。
一、初逢江霞绮如锦(下)
“七少有何吩咐?”聂重远马上转身面向亭子,神态恭敬。
竹帘中绿影浮动,似是有人站起身来走近帘边,可庭中的人却依看不清帘里的人,只见朦朦胧胧的一道影儿,分外的引人。
“既是误会,便好生款待宁少侠。这位岳老年纪已大,你再送他两百银叶以资度日。”帘中绿影淡淡吩咐道。
“是,谨遵七少吩咐。”聂重远躬身领命,吩咐家人去取两百银叶来,然后又对宁朗道,“宁少侠若不嫌弃,请让聂某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不……不了。”宁朗此刻羞愧得恨不能有一个地洞钻进去,哪还敢留下作客,“抱……抱歉,我,我先走了,以后有事,你们可找我,我一定帮忙。”留下这句话,也不管地上落的那一堆东西,他赶忙转身离去,回头却看到那岳老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池心亭子,不由心头生厌,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大步离去。
稍时,那家人取了银叶来,聂重远又打发了岳老离去,庭中终复宁静。
“重远,这事你处理得不错。”亭中绿影清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敢。”聂重远赶忙道,“多亏了七少指点‘投其所好’,否则重远还是一筹莫展。”
“呵呵……投其所好……”亭中传来轻快的笑声,“不管怎样,你这次做事本少很是满意,这落日楼便也交给你打理吧。”
“多谢七少。”聂重远一喜,赶忙躬身道谢。
“倒真想不到这岳老头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却还对美色如此痴迷。”亭中七少话中依带笑意,又有些冷诮,“世人就是逃不出‘财色’这两样。”说罢亭中绿影晃动,那人似又躺下了。
聂重远犹疑了片刻,然后道:“这次事情能如此顺利,云巫可谓功不可莫。”
“哦?”七少懒洋洋的应一声,然后随口问道,“云巫她最近好吗?”
“云姑娘身体很好,只是甚为思念七少。”聂重远硬着头皮道。心想:云巫啊,你帮我一场,此刻我便也冒险助你一回,成与不成便全看七少心中重不重你了。
“是么。”七少淡淡一句,不喜不怒,只是半晌后又道了一句倒是令聂重远喜出望外,“来这虞城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本少便去看看她罢。”
“那属下这便派人去告之一声。”聂重远赶忙接道。
“不必。”亭中绿影微动,似摆了摆手,“本少要去时自会去,你忙你的去罢。”
“是。”聂重远垂首,正要转身离去,七少却又唤住了他。
“今天那宁朗你可看出了什么眉目?”
聂重远沉吟了一会,道:“应是哪派才出江湖的少年弟子,观他神态身形,武功底子十分扎实,他日江湖修炼久了必是一方人物,只是此刻却只是一莽懵牛犊,还不足为虑。”
“嗯。”七少似同意他的说法,“看到他手中的那杆枪了吗?”
“银枪?难道……他是宁家的人?”聂重远惊道。
“不错,他应该就是兰州宁家的人。”七少道,只是那清魅的声音中隐带一丝莫名的趣意,“你们以后见着了他记得要以礼相待,还有……做事避忌着点。”
“是。”聂重远应道。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兰州宁家虽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但七少向来不是怕事之人,何以待此刻毫无威协的宁朗却是不同?
“没事了,你去罢。”
“是。”聂重远这次是真真正正的退下了。
待庭中再无一人时,竹帘轻轻一掀,一道绿影走出,刹时,这简雅的庭院顿披华美之裳,蔷薇榴花艳色愧凋。
那人看着池边宁朗落下的那堆东西,一缕浅笑浮起,“宁朗么……多好玩的人,只是,日后这江湖呆久了,还能如此吗?”轻笑声袅袅隐去,令人生出无限向往。
黄昏时。
虞城街上一个蓝衣少年正愁眉苦脸的走着,偶尔目光瞟向一家饭馆,咽咽口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慢慢走着。
这少年正是宁朗,他慌慌张张的从聂府冲出,却忘了捡落在院中的东西,以至现在身无分文。午饭时,听信了岳老一面之词,他一怒之下要去聂府讨回公道,根本忘了吃,而此刻,正是晚饭时分,街上行人匆匆往家赶去,一家家酒楼饭馆皆传出浓浓的饭菜香,令他肚中空城计闹得更欢,可实在没脸回聂府去要回银叶。
怎么办?怎么办?没了钱,便没有饭吃,也没有住的地方,更不用说以后的闯荡江湖了。可是就算是想回家也难啊,而这里又没有相识的人可以借,怎么办啊?
宁朗边走边烦恼着。
“云巫,云巫,本少来看你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清清的魔魅的传入耳中,宁朗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望去,前方十步远有一楼,楼匾上“雨霖楼”三个朱粉大字。
“云巫,云巫,本少来看你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在人心头一撩,宁朗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入目的是宽敝的大厅,金玉满堂的奢华,一道浅黄身影静立厅中,微微仰首,只是背影,玉树临风已不足形容。
厅堂里或弹唱或说笑的无论男的女的皆移首看去,那面上顿作惊异痴迷,而楼上的门砰砰砰的一间间急急开启,红红绿绿蓝蓝紫紫的窈窕身影纷纷而出,发未梳的、衣半袒的、鞋未穿的以及身后的叫嚷声……这些全然不顾了。
“七少!是七少啊!”
“七少,终于再见到七少了!”
“七少,你终于来了!”
“七少……七少……”
满堂的莺声燕语,满楼的红袖招舞,可那人只是微仰着头,目光轻轻一溜,顿时满堂静悄,然后便是声声叹息。
一个动听如天仙妙音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七少……”
绵绵的幽幽的带着无限情思,音还未落尽,一道碧色身影便从朱栏上轻轻一跃,有如飞燕失翼直坠而下。
“啊!”满楼的人皆惊呼起来,有些胆小的闭上了眼。
“云巫。”那一声轻唤仿是情郎于半夜发出的梦呓,不经意的却是最真情的,何人能不动心。那修长的浅黄身影就这么轻飘飘的飞起来,半空中,手一伸便揽住了那碧衣佳人纤腰,衣袂飞扬间,有如飞仙下凡般潇洒落地。
“啊!”这一次响起的是满堂艳叹之声,“七少!七少!我也要!”满楼的佳人皆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被七少揽住的人。
七少一根手指轻轻一摇,叫嚷声顿消。
“七少,你终于来看云巫了。”那容色倾城的美人仰首痴痴望着眼前的人,沉醉在那一双水光滟潋的眸中。
七少绽开一抹笑容,柔魅的道:“本少来看你了。”
“你终于来了。”云巫闭目偎近他的肩头,唯愿此刻便是永世。
一时满堂艳羡与妒忌。
“好久没听云巫吹箫了,真有些想念呢。”七少轻扶云巫柔声抚慰。
云巫闻言抬首,轻轻道:“碧箫夜夜,唯待君来。”
七少右手一伸,一柄白玉扇如月摇开,慢声道:“‘萧凝碧、人如玉,漫道人间、不换天上月。’,云巫便为本少吹一曲吧。”
“好。”云巫引他上楼。
楼梯前,七少忽回首,目光遥遥落向门口。
那一刹那,宁朗只听到“咚!”的一声重响,很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七少玉扇微摆,遮唇一笑,眸光轻轻一转,便回身上楼去了。
那一眼,许是距离太远,又许是回首时间太短,宁朗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却被那一双眼眸晃了心神。
听说九仑山顶天湖的水是世间最清最净的水,那是从九天落融的冰雪所化。
听说昆梧苍泪渊的寒玉是世间最绿最纯的玉,那是敛于九渊之底灵气所化。
那双眼,就是浸在九仑天湖的昆梧碧玉。
还,并不单单如此。
幼时,夏夜乘凉,娘亲曾一边摇着竹扇一边说些故事给他听,故事里有许许多多藏在深山古林中的妖灵鬼怪,他们往往只要看一眼凡人,便会将人的魂魄勾走,令人或痴或亡。
那双水波漾漾的碧眸拥有一个独立的灵魂,而且……还是一个妖的灵魂。
初入江湖的宁朗对一切都还陌生,因此他还不知这样一双碧眸乃江湖独一无二的,他也并不能将这一双碧眸与那个名动江湖的名字联系起来。
“宁少侠,宁少侠!”
猛然听得叫唤声,宁朗一惊,如梦初醒,才发觉屏息许久,此刻胸腔一阵闷痛。
“宁少侠,这是七少叫我交给你的。”一个模样秀丽的小丫头将一个锦布包递给他。
“啊?给我的?”宁朗惊奇的接过,打开一看,当即愣住,这不是自己掉在聂府的东西么,钱袋药瓶一样不缺,另外还多了一个小小锦囊,打开锦囊,里面装着几片金叶,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七片,那叶尖上细细的还似刻着什么印记。
“宁少侠可数清了,没少东西罢?”那小丫头一双眼睛落在他脸上,看得甚是仔细,似对他很是好奇。
“这不是我的。”宁朗老实的将那七片金叶连着锦囊递给小丫头。
“喔,这是七少赠你的,你收着罢。”小丫头笑着将金叶推回。
“七少?”宁朗疑惑道,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可这小丫头却不作回答,只道:“婢子任务完成,少侠请便。”说罢转身走了。
留下宁朗呆呆站在门口举着手中金叶,半晌后他忽想起了聂府里隐于竹帘中的那个人,记得聂重远便唤他“七少”。
“原来是他。”宁朗缓缓转身,抱着布包,不明不白的道,“原来他是男的。”
二、有子若青莲(上)
六月天,夏阳最炽之时。
赶了半天路的宁朗,眺望着前后,想寻处阴凉地歇歇,奈何荒效野外的,连棵大点的树也没有,极目只有光秃秃的山丘与烈日下晒得干裂的泥路,正无奈着,忽有一缕琴音入耳,他一听不由精神一振。有音自是有人,有人便有可能有人家,不如前去讨杯水喝,再向人家买点干粮,肚子很饿了。这么想着,脚下自循着琴音而去。
那琴音极微,宁朗担心还未寻着,音便断了,当下施起轻功,飞掠而去,可飞了半晌却还未见着有人。再翻过了一座山丘,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树林,林中隐有屋檐,不由心中大喜,当下往树林掠去。
此时近了,那琴音清晰入耳,曲调甚是简单,可听来却觉韵味无穷,且每隔片刻便会有“叮”的锐声响于琴音中,仿似是与琴音相和,又似是想掐断琴音,融和中又蕴着一丝突兀。宁朗每听一声,心头便觉躁动,不由自主的便运起内力相抗,谁知,才一运功体内顿时气血翻涌,耳鸣目眩起来。糟了,他猛然一惊,可内息奔腾已无法自控,正自艰险时,那琴音忽地一顿,然后一个清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静气,息功。”
他当下从之,果然,内息不再翻腾,耳鸣晕眩之感也渐渐消失,而琴音又柔缓奏起。
“不要伤了他人。”那清和的声音隐约响起,似在劝诫某人。
宁朗听着不由更是好奇,此刻他已完全将饥渴抛之脑后,只往树林深处去,想看看是何人在弹琴。
树林之后却是一片竹林,森森凤尾,青青翠翠,随风轻摆,闷热烦躁顿消。那琴音依是清泠,那“叮”的锐响依间隔一段响起,只不过不再令人心跳失律。
穿过了竹林,顿时眼前一亮。
前方是数丈高的山壁,爬满苍绿草苔,细细流水缓缓而下,直落清湖,湖上玉琼飞溅,田田青荷如盖,朵朵白莲玉立,湖边一栋古朴雅致的木楼,有浮桥一座通往湖中,湖心青荷白莲中隐有小亭一角。
宁朗见着这样的地方只觉心静神怡,所有的饥渴疲倦顿扫而光。脚下移动,沿湖走了一段,然后踏上浮桥,直往湖中心走去。外看只见青莲团簇,走入才知这湖极广,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琴音顿清,抬目望去,小小的石亭中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抚琴,一弹刀。
弹刀的人背对着他,一袭黑衣,看不着面貌,可那背影却透着一种冷峻孤绝之感,横刀于手,屈指弹之,那“叮”的锐声正是他所发。抚琴的人正对着他,微垂着头,青衫如荷,眉目雅逸,墨发半束于冠半垂肩则,全身无一饰物,素淡净然,莲叶拥之,犹似谪仙。
宁朗不由自主的在距其丈远处停步,不敢惊扰,但那抚琴的青衫人却抬首看了他一眼,那似谪仙般的人却有一双空濛如雾的眸子,仿是隔着万水千山望来,那么的遥远却又那么的深挚动人。
“旁有茶水点心,阁下自便。”青衫人看着宁朗微微一笑,似是知晓了宁朗满腹的饥渴。
就是这一笑,消了宁朗满怀的敬畏与紧张,仿如见着自家师兄般亲切温情,而且听这清和的声音便知是刚才替他解危之人,心中顿生好感。往旁看去,石亭的宽栏上摆着茶壶茶杯,还有数盘点心,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只觉喉咙冒烟饥火上升,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那自顾着抚琴、弹刀的人,宁朗便也顾不得讲客气了,走入石亭,先倒茶水连喝了三杯解了渴,然后便捡着盘中的点心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两人。
都很年轻,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此刻他的位置可看着了弹刀人的侧面,只觉那线条有如刀削,完美却凌厉,闭着眼,世间万事万物尽如尘埃。而抚琴的却是信手弹来般的轻松,时而迅疾时而轻缓,那空濛的眸子时而看一眼弹刀的人,时而远远落向那青荷白莲,一派悠闲洒逸。
“歇一下如何?”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衫人开口道。
虽是问话,可弹琴的手却已放开,琴音顿消,而弹刀声也在同一刻止了。
弹刀人睁开了眼,看着对面的人道:“为何总不能尽情一决?”
青衫人轻轻一笑,道:“你已鲜有敌手,何必执着。”
“哼!”弹刀的黑衣人冷冷一哼,甚是不满,“你和他一样,可总有一天我必要明明白白一决胜负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也令你无法可施呀。”青衫人随口应道,一边掏出丝绢拭着琴弦。
黑衣人手一反,那刀便落回背上的刀鞘中,“我也正奇怪,你与他怎么说也是齐名人物,怎么到现在都未曾相识?”
青衫人手微微一顿,然后抬头冲黑衣人一笑,道:“原来是他。唉,闻名如许年,却缘铿一面,一直引以为憾呢。”
黑衣人眼中浮起一丝极淡的讥诮,“他也这么说。”
“有缘自会相见。”青衫人不在意的道。转首,空濛的眸子看向宁朗,面上笑容浅淡恰到好处,“茶点用得可还称心?”清和的嗓音,温雅的容仪,这炎炎夏日里,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宁朗闻言脸一红,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公子,我……我吃饱了,很好吃。”确实很好吃,那茶入口清凉带香,那点心他从未吃过,只觉着比以往所有吃过的点心都要可口,真不知是什么做的。
青衫公子静静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阁下不必客气。在下明华严,是此处主人,这位是列炽枫。”手指指对面的黑衣人,又抱拳道,“刚才信手游戏差点误伤阁下,实是抱歉。”
明华严、列炽枫这两个名字若换个江湖人听着顿会马上肃然起敬,奈何此刻遇着的是初入江湖还只行过一次糊涂义行的宁朗,所以他只是局促的抱着拳,微低着头,总不大敢直视那人似青莲的公子。
“不……不客气,我……我叫宁朗,路过这里,听到琴音就来了,打扰了你们,对不起,我……我这就走了。”说罢转身就走,才走了一步,忽又转身回头,“对不起啊,我吃了你的东西还没给钱的。”说着从怀中掏出钱袋,想了想,从锦囊中捡出一片金叶递到明华严面前,“这个……够不够?”圆圆的眼睛询问的看着他。
明华严一愣,看着眼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后轻轻笑起来:“阁下快快收起,那些粗陋的东西阁下喜欢乃是在下的荣幸,岂敢收钱。”
“这……不大好吧?我平白无故的吃了你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东西。”宁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说着手中的金叶又往前递了递,黑衣人列炽枫眼一抬便看着了,不由眼光一凝,然后转头看向宁朗。
那一眼看得宁朗面上一寒,只觉得这人的目光有如刀锋,而他的人,就那么坐在那,也似一柄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寒光烁人,不自觉的手便抖了抖。
“能相遇便是缘,看阁下也是江湖人,怎讲这些俗礼。”明华严抬指轻轻推开面前的金叶。
“这个啊……”宁朗看看手中的金叶又看看面前谪仙似的人物,忽觉得自己此举真是亵渎了他,忙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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