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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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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祥道:“不等了,老婆在家等着呢!伙计,就三十,快点儿!”
出了当铺,外面已经全黑,小风顺着领口直直钻进衣服里,沈云祥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翡翠是穆玉卿的东西没错,宫里流出来的,仅此一块的宝贝。
可他所认识的穆玉卿,不该是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
☆、第六章
沈云祥这番进城,是为了三件事,虽然第二件事对他震动不小,但不妨碍他继续,甚至反而对他是否回客栈产生犹豫。沈云祥摸着墙根,来到一片大瓦房前,房子里亮着灯,但没有一丝音笑,透着股悲凉劲。他靠着街上歪歪扭扭的老柳树,把身体藏在阴影里,变态一样盯着那大木门看。
这大院里住着的,便是沈云祥的老相好,李百儒李老师,他非要在这天津城附近逗留良久,大概也是为了这个人。沈云祥在学校方面已是失踪人士,或者说根本是一祸根,自然不敢光明正大地拜访,他靠在树干上,口袋里没有烟,就折了根小树枝,有仇一样掰着玩,眼睛时不时瞥向大门,无聊至极又若有所思。
等到沈云祥的手指被磨得红肿,脚边堆着一小片小树棍时,大门终于打开,出来的是李太太,一个面若银盆,眼若水杏的女人。她端着一盆冒热气的水,倚在墙边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天上,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惨绿的一片光,李太太看着看着,就开始抽泣,任凭眼泪淌了一会儿,突然挺直了腰,就着衣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把水小心翼翼地往街上一泼,转身锁门进屋。
水倒在沈云祥面前,黑乎乎的一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沈云祥浑身一震,他做事从不后悔,只是突然分不清如何是对,如何是错。
深夜大道上极其空旷,门户四闭,毫无人气。沈云祥慢悠悠地往城门口走,迎面走来一个运垃圾的老大爷,面黄肌瘦,身形伛偻。老大爷推着辆破车,颤颤巍巍地往前走,沈云祥看那板车喝醉一样乱闯,刚想避让,那车一个倾身,险险与他擦身而过,撞在一旁的围墙上。
沈云祥因为心里有事,懒得破口大骂,那推车老人一步三颤地凑上来:“小子,这么晚还出来晃啊?”
沈云祥“嗯”了一声,老人又道:“这可不好,晚上可是有鬼的!”
沈云祥觉得好笑:“什么鬼?”
老人哈哈一笑,皱纹下的浑浊双目透出一股子不相称的精明劲儿:“地狱里来的小鬼!”老人拍了拍沈云祥的肩,推着板车吱吱呀呀地走远,沈云祥觉得莫名奇妙,耸耸肩正要回头干他的正事,一低头看见胸口插着一封信,封住信口的方法正是他的老同学告诉他的,抗日分子特殊的手法。
沈云祥心里一惊,顺着老人消失的路往前紧追两步,可老人真的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一样,半个影子也没有。
沈云祥原地转了两圈,思索无果,只得收起信封,一转身面前杵着一个黑影,沈云祥神经正绷得紧,不经吓,这一回头差点张嘴招呼了他的列祖列宗。那黑影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含笑:“沈先生,是我。”
沈云祥顿了一下,长舒一口气,挣开秦瑞亭的手:“二爷,您这是要吓死我这老人家吗?”
秦瑞亭笑嘻嘻地凑上去:“我看你这大半夜的也不回去,担心你。”
沈云祥也不客气,捏住秦瑞亭的下巴,轻佻地问:“担心我?还是想我了?”
秦瑞亭像是苍蝇见了开口的蛋,笑得有牙没眼:“想你。”
沈云祥无趣地松手,闷头往前走,边走边冷冷地说:“傻子。”
秦瑞亭看出自家媳妇儿心里不痛快,一路上收起了聒噪,安安静静地陪他走,走到一个拐角,就看到路边散乱着一个木扁担,地上还尽是碎瓷片。秦瑞亭看得出这是卖馄饨的家伙事儿,估计是被人抢了钱,又被砸了摊。沈云祥在这一堆木头棍前停下,不言语,只是看,秦瑞亭道:“没办法,就是个倒霉,明早这些木棍被人看见了,估计就捡回去当柴烧了。”
沈云祥猛然回头,严肃又带着委屈地说叫了声:“二爷,”顿了顿,又郑重地说:“秦瑞亭。”
秦瑞亭答应了一声,耐心地等下文。只是沈云祥没再说什么,扭过头继续赶路。
待走到牛车旁,那老牛正蜷缩在地上打盹,赶车的少年不见踪影,少年戴的围巾胡乱缠在牛犄角上,成了一个大疙瘩。
秦瑞亭小声嘟囔一声:“妈的!到底是没了!”沈云祥转头问:“他人呢?”
秦瑞亭笑笑:“没事儿,就是该去哪去哪了。”他把围巾解下来,仔细给沈云祥围上,从脑门裹到下巴:“晚上冷,别吹坏了。”
沈云祥想要往后避,但随即站住脚步,低着头开始笑,他笑得不开,白色的雾气嗞嗞从牙缝里往外跑。秦瑞亭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受他感染,也开始笑,一边笑一边看沈云祥,觉得他就像云彩里的月亮,却心甘情愿倒映在自己这条脏水沟里,心里一动,就忘了笑,咧着嘴盯着沈云祥看。
沈云祥被盯得有些毛,拉下秦瑞亭的手:“傻乐个屁,走吧。”
与秦瑞亭在一起,时常让沈云祥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天生就是从泥土里生出来的,然而他太过于清醒地认知这种感觉的错误,他所表现出的乡土气和粗俗,在倍感舒爽的同时,更让他看清自己与秦瑞亭的不同——他是树尖上的绿叶,他肯往下飘,秦瑞亭这根小草棍得觉得蓬荜生辉。
深夜的荒野没有一丝灯光,满目尽是沉默而浓重的黑,秦瑞亭的车赶得快,把他冻得腮帮子直打哆嗦,沈云祥不太冷,就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问:“怎么,二爷,这么一会儿就出来找我,看不见我就活不下去了?”
秦瑞亭道:“嗯,你不在一会儿我就受不了,在店里看什么都像你,最后一想:那还等个屁啊,直接去找吧,然后我不就来了吗。”
沈云祥无心扯皮,淡淡道:“可是外面都在抗日,很多人都没有活路。”
秦瑞亭沉默半晌,然后笑道:“你也别想太多,人各有命……生死由天。”
沈云祥摇摇头:“生死不在天,在人。”
破牛车吱吱呀呀,颠得沈云祥昏昏欲睡,他在半梦半醒间,看到了百人客栈融融的灯火,其中荒唐的摆设,纤细婉转的唱腔,还有秦瑞亭胸前的苍龙,这一切好像一束模糊不清的灯光,将他引入一片与世隔绝的诡异天地。尽管他身处的世界尽是无边的黑暗,但这几枚孤星,已经给了他顶天立地的灿烂。
秦瑞亭见后面没了动静,叫道:“喂!沈先生,别睡,别感冒了,回去再睡,啊。”
牛车越过一块石头,猛然一颠,沈云祥被吓得一激灵,嘟囔道:“别吵,啰不啰嗦。”
秦瑞亭哭笑不得:“我还啰嗦呐,你见过比我更好的人吗?”
沈云祥小憩不成,存心抬杠:“怎么没有,我刚来客栈那天都听见了,有人在拉二胡,那调子才叫正宗!”
秦瑞亭一愣,随即心花怒放:“呦,沈先生连什么叫正宗都知道啊?那可真是那什么,承蒙抬爱啊!”
沈云祥挺直了腰背:“那天的是你?”见秦瑞亭不搭话,又追问:“是不是,是不是你?”
秦瑞亭心情奇好,在前面哼着小曲儿,就是不说。沈云祥重新靠下,摸了摸怀里的信封,觉得穆玉卿和秦瑞亭都是很好的人,那么不管他们是什么,还不都一样,这都不是个事儿。
☆、第七章
回到客栈,秦瑞亭去安顿那陪沈云祥折腾了一天的老牛,沈云祥怕冷,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店里。深夜大堂空无一人,翻起的长凳和干净的地面隐藏了平时混乱的热闹场面。
沈云祥望着空空的小戏台,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空虚,回首那块玉佩,他想明白了很多可有可无的细节,譬如为何客栈只有在晚上才那么热闹,为何客栈门前鞍马稀落杂草丛生,为何区区一个客栈,可以积累下如此繁而杂的财富,以及穆玉卿走之前的话:“我们很羡慕你,你有我们没有的东西。”
他是个大活人,他可不是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吗!
门外小风一刮,沈云祥一缩脖子,一阵风似地冲回楼上。沈云祥进了屋,点了灯,对着那摇摇曳曳的火光读信。信的内容没什么说道,只是对他表示了感激之意,并邀请他去西北参与密码破译工作。
“国家已至危难之际,吾辈责无旁贷,只能倾尽所能,守护泱泱华夏的万里河山……
“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中华儿女自当用血肉之躯,筑成保护国人之铁壁铜墙,早日走向自由胜利……”
沈云祥长叹一声,将信折叠收好,衣服懒得脱,半靠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秦瑞亭“蹬蹬”跑上来,开门探头问:“吃不吃饭,我给你热点儿?”
沈云祥摇摇头,直着眼睛若有所思。秦瑞亭见他反应冷淡,略感尴尬,他搓搓手:“哦,吃过了啊。”他脱了外衣,带着满身的凉气挤上床:“往里点儿坐,怎么不脱衣服?”他伸手解沈云祥的扣子,没解两颗就心猿意马,手指顺着脖颈攀上他的脸,见沈云祥,见沈云祥没有拒绝,一个翻身亲上他的脸。
沈云祥扭头避开秦瑞亭的嘴唇,按住他的手指:“我说……”见秦瑞亭没反应,便加重语气:“秦瑞亭!”秦瑞亭住了嘴,转而去舔沈云祥的耳朵,舌头刷过细细的绒毛,让秦瑞亭感觉身下的人是一只美丽而难伺候的猫。
沈云祥叹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鬼子打到这里,你这店就开不下去,那些常客也没法再来……”
秦瑞亭心思活络,他此时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乃是今晚和沈云祥好好舒服舒服,便含糊道:“嗯?不会的。”
沈云祥被秦瑞亭坦率的油盐不进呛了一口,索性推开他,有话直说:“秦瑞亭,我是个搞数学的,这种时候我不能,不能缩在一个小客栈里,我有我该干的事。”
秦瑞亭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沈云祥,问道:“为什么?”
沈云祥道:“为了……中华民族……”
秦瑞亭冷笑道:“民族?狗屁民族!”
沈云祥怒道:“秦瑞亭!”
秦瑞亭按着沈云祥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民族民族,跟你有什么关系!就差你一个吗!缺了你不行吗!”沈云祥心生无奈,本想张嘴跟他说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秦瑞亭又骂道:“你谁也不是,就是我老婆,你得听我的!”
沈云祥一辈子没听过这种话,当即怒火攻心,一脚将秦瑞亭踹翻在床尾,翻坐起来,膝盖顶着秦瑞亭的胸膛,将上衣撕扯开一半,黛青的苍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些他想了很久,但是不忍心说出口的话:“二爷,老子不想跟你计较这么多,老子以前也是压人的,技术没的说,保证让你舒服。你让老子上一次,咱们好聚好散!”
沈云祥没去看秦瑞亭震惊僵硬的脸,低头咬上他的脖子,这种触感外表年轻鲜活,内里却是迂腐而陈旧,让他感到迷茫而厌恶。沈云祥抬起头,轻轻道:“秦……瑞亭。”
秦瑞亭突然单手抓住沈云祥的后颈,向一旁一拉,沈云祥下盘不稳,侧跌在床上,眼见秦瑞亭坐起,气红了眼,抡起拳头还未砸下,秦瑞亭一脚踩在他的小腹上,让他仰面躺在床边,尾椎骨磕在床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秦瑞亭挣脱桎梏,气血汹涌,大吼道:“你就不能……”他看见沈云祥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眼神却是阴翳而坚定,心里一哆嗦,后面的字一个也不敢说出口。沈云祥道:“我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是不是?”
沈云祥坐起来,系上领口的扣子,转过头淡淡道:“我是个男人,不是你店里的摆设。”
秦瑞亭慌忙道:“不是,不是……我知道你是男人……我只是,只是……我错了,敬临,我爱你啊,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摆设……”
沈云祥轻声笑道:“我在城里看见穆玉卿的玉佩了。”秦瑞亭浑身一震,抬头迷惑地望着沈云祥。沈云祥道:“可是那人说,这是在一具尸骨上捡到的,那尸骨,至少是几十年前的。秦二爷啊,你爱我,你跟我说过实话吗,你……你何苦啊。”
沈云祥这番话未存兴师问罪之心,秦瑞亭却懊悔惊吓得脸色惨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沈云祥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不想开口解释澄清。外面是个不见天日的世界,只有这个客栈,这个小店长,是那样明亮纯粹,无知而坦率,让他觉得难得可贵,欲罢不能,甚至于奢望起了天长地久。
沈云祥叹气道:“你出去吧。”
秦瑞亭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沈先生……”
沈云祥揉了揉秦瑞亭脏兮兮的短发:“出去吧。”
秦瑞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沈云祥关了门,落了锁,开始收拾东西,他的家当全缠在腰上,当初小皮箱里装的衣服,这个天气也穿不了,沈云祥没多想,一股脑塞进箱子里。他身上还穿着秦瑞亭的大衣服,他怕冷,不想脱,他还想在心里留个念想,有一个人,他沈云祥差一点就打定心思跟他过一辈子。
秦瑞亭出了门,在门口徘徊良久,心想:我对他那么好,就差把心肝挖出来给他,他倒好,说翻脸就翻脸,这次要是留得住他,绝对要好好管管,不准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等了一会儿,见屋里窸窸窣窣,是个打点行李的声音,心里慌了,忙拍门大喊:“沈先生!你开开门,别走……别闹了好不好!你不能走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沈先生!”
秦瑞亭嚎了半天,店里的伙计没一个敢探头出来看热闹,秦瑞亭想:他生我气,是因为我不跟他说实话,其实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告不告诉不都一样吗,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秦瑞亭盘腿坐下,脸贴着门缝道:“沈先生,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屋里没反应,秦瑞亭接着说:“我几十年前就死了,具体记不清,也就六七十年,那时候我刚二十岁,被仇家一把火点了客栈,客栈里的客人伙计全死光了。后来这破木头瓦片子,还有尸骨,就给人运到城外的乱坟岗上,我就在那儿开了家死人的客栈,我身上的纹身,就是烧出来的伤疤……”
沈云祥一边收拾,一边听秦瑞亭絮叨,心想:我挺同情你的,可是咱俩这点破事儿跟着没关系。又想那跟什么有关系呢,沈云祥仔细想了想,想得脑仁疼,索性放弃。
秦瑞亭继续道:“这客栈是开给死人的,死人住进客栈,阎王手下勾魂的小鬼就看不见,有些活人能看见,我们也就伺候着了。穆玉卿死的比我晚十来年,他,他……”秦瑞亭“他”了半天,发现无话可说,便道:“沈先生,我没想骗你,你也别闹了,啊。”
秦瑞亭当真生出了跟沈云祥过下去的念头。他的人生像深夜的原野,黑得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尽是茫茫然的距离。沈云祥不一样,他现在英俊风流,过不了多久依然会苍老衰败,病死,或者老死。
秦瑞亭好像听到屋里开窗的声音,楼外静得好似十里坟场,吞人不吐骨头。他索性不再敲门,头倚在门框上等。
他迷恋的是英俊风流的沈云祥,但就算是年迈苍老的沈云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因为漂亮的人他见得多了,怎么单单就想跟沈云祥上床呢。他想,要是沈云祥没了,他该怎么办呢。
秦瑞亭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听了一整夜的风声,这一年天气反常地凉得早,木格子窗吱吱呀呀泣诉了一整晚。东方既白,秦瑞亭强行开了门,门太旧,用力晃了几下门闩就松开。他进了屋,掀开被子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暮西沉。
晚上秦瑞亭照常上台拉二胡,这天唱的是一场极为悲戚的戏,他的二胡便拉得声声血泪,如泣如诉。戏唱到一半,秦瑞亭突然想起什么,扔了二胡炮弹一样轰上二楼,楼梯被他震得掉渣渣,他进了屋,在房间的明面上转圈找了七八遍,终于确定沈云祥没把他的玉扳指还给他。秦瑞亭坐在床上呵呵傻笑,末了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一般,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八章
北方的二里镇来了个中年人。
二里镇作为天津城的附属,人口适中,不甚繁华,几年动荡下来,能跑的就都拖家带口地跑了,留下的都是世世代代靠这片土地养活,死也不做外乡鬼,说白了,就是跑也没活路的人。
初春季节,中年人裹着大衣,衣领竖起来挡到鼻子,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脚下,两步一瘸慢慢地走。男人赶了一天的路,身上沾满城外的烟尘,他看见一个面摊,想找位子坐下,可惜正赶上饭点儿,没有空桌子,踌躇中一个带羊皮帽的小伙子向他招手:“大哥,过来坐吧!”
中年人身心俱疲,从善如流,不一会儿叫的面被端上来,往里撒了葱花和韭菜末,吃得脸差点埋在碗里。小伙子乃是一名车夫,对这种吃相见怪不怪,只是不想这么个体面的人,吃起来也这么豪爽。中年人把面吃得就剩一汤底,才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看,抱歉地笑笑:“对不住了,这汤汤水水的,也没法斯文地吃。”
小伙子大手往中年人背上一拍:“这有什么,大哥是个实诚人!”
中年人把最后一点面汤倒进嘴里,意犹未尽地舔舔碗边。这烂糊糊的一碗,连盐都没多点儿,实在不好吃,可是现在也没条件给他挑剔。
中年人道:“老弟,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城西头一里多外的地方有个客栈,你知道不?”
小伙子连连摆手:“大哥,我一粗人,哪敢跟您这知识分子称兄道弟的,你叫我小郑就行。这城的西南角有条官道,再往外就是土匪窝,我这来回不下几十趟了,没见过有客栈。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前年有帮土匪在城外打起来,轰塌了半个土坡,里面全是死人骨头,这种地方,哪能有什么客栈啊。”
中年然淡淡应了一声:“哦,这么回事儿啊。”小郑问:“大哥,你说的都是哪一年的事了?”
中年人想了想:“不长吧,就三年前。”
沈云祥这才发现,从遇到秦瑞亭那个小祸害到现在,都已经三年了。他在西北呆着倒没感觉,可这阴间时间过得慢,这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小郑又问:“大哥,回来找亲戚?”
沈云祥摇摇头:“不是,是相好的。”
小郑笑道:“大哥是跟嫂子闹别扭了?”
沈云祥被“嫂子”二字噎了一下,愣没接上话,小郑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大哥,这我就得说你两句,这自己家的媳妇儿,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说扔,就扔家里三年啊,这世道,又是一妇道人家,唉,三年得发生多少事啊?”他见沈云祥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忙道:“哎,我不是这意思。大哥,我是个穷拉车的,但有些话你得听,我这儿有个故事,当初我跟我家那口子闹别扭的时候,兄弟当乐子讲给我的,听完我就回家跟她承认错误去了,你看现在,我都抱上儿子了。大哥,你要不信,就当听个故事,你是聪明人,有些理儿,我说得没你好听。”
沈云祥万万没想到,受了人家一座之恩,就得陪个小愣头青听故事,他不好回绝,索性塌下心来,听了再说。
“说是一个南方官家的少爷,自己偷偷跑到北边来找乐子,看上一个小唱戏的,被迷得五迷三道,花大价钱捧她,什么都依了她,成天抱在怀里‘玉官儿,玉官儿’地叫。后来这少爷家的人就找了过来,一看这儿子不学好,立马把他领回老家去了,少爷和戏子胡搞,那是给祖上抹黑的勾当。都说□无情,戏子无义,那玉官儿估计拿了钱,闹也懒得闹,这事儿就过去了。”
沈云祥眉头一皱,不由插嘴:“戏子不是无义,他们的义,全留在那戏台子上了。”
小郑看了看他,笑而不语:“后来那少爷回了家,魂还丢在外面,人家就问:‘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小□了?’少爷一听不干了,自己多高的身份,玩玩人家可以,真爱上,那是奇耻大辱!就带着一帮家丁,回北方把玉官儿绑着,吊死了,扔在乱坟岗里,半夜有人路过,还能听家有人吊着嗓子在唱戏,那是死的冤啊。那少爷回了家,娶了太太,越看越不顺眼,心里总惦记着玉官儿,用鸦片把太太毒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孤孤单单活了八十岁才死。”
沈云祥问:“那少爷活了八十岁,这故事,该是好几十年前的了吧。”
小郑自己把自己感动的唏嘘不已,低着头泪珠子差点滚出来,摇摇头道:“嗯,有几十年了。”
沈云祥道:“你看你说的这么详细,连人家枕边话都知道,怎么,你听人墙角了?”
小郑空生一副大个子,沈云祥一句话就把他惹了个大红脸:“没没没,我朋友的老叔,他在外面听说的……”
沈云祥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会从一个外人口中听到有关穆玉卿的往事,这故事因太过久远,成了一个香艳而凄惨的传奇,也不知哪句信得,哪句信不得。故事里的小戏子,有情也好,无义也罢,都唱着才子佳人的戏,等了少爷几十年,风尘滚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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