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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宅遗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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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年,我很抱歉,”周淇生慢慢地转过身去,恢复了比初见时还冷淡的气场,“我突然想到,或许本不该让你来的。”
周淇年怔怔地看着周淇生的背影,有些倔强地抿起嘴角。他没有看漏周淇生隐隐握起的拳,看来这宅子确有什么事在被隐瞒着。
当天晚上周淇年只喝了碗芳叔端来的甜粥,然后怄气一般,回到了西厢房去睡。
其实周淇年只是想安静地稍稍理下思绪。
刚到这里时,周淇生对他说过:“我们住祠堂这里,阴气比较重,你夜里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千万别声张,装作睡着了就好。”后来,周淇生吓唬他的时候似乎说过:“你信阴灵么?若想见见,这阴宅夜里倒是可以见到的。”周淇生甚至还说过:“住着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样想来周淇生在这宅子里住过的时日也算多了,而且深知这宅子有些闹鬼的迹象。
“我成年的那年随父亲返乡,住的便是这里,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动它,也没有声张,把它放回原处了。”
“我住在这间屋子里曾经遇到过鬼戏。”
“你总有天也会看到的,我只能说这间屋子最后的一个主人并不是周庭兰,而是周玉书。”
“这根柱子曾经撞死过人,所以,别往墙角看,明白了吗?”
“都告诉你的话,你还不哭死。”
“淇年,这宅子是受了诅咒的,我怎么能牵累你呢? 你不喜欢这里,有些事还是不要太深究吧。”
“难怪你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我怎么忘了你与这宅子还真是血脉相承。”
“淇年,我很抱歉,我突然想到,或许本不该让你来的。”
哪怕恐惧,哪怕担忧,还是要用冷淡的漫不经心的语调来述说。这便是周淇生的温柔吧,因为不想那个远道而来的傻乎乎的堂弟害怕,于是把自己的情绪偷偷隐藏起来,把温柔也不动声色地藏在冷淡和戏谑的背后。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周淇生在担忧害怕什么呢?周淇年叹气,自己也惹他忧心了吧,今天的他看起来异常疲惫。
第三章 冷战
夜半的风扰得门窗隐隐作响,周淇年被冷醒了过来,一个人睡在宽大的床上想起另一个人的体温真是有点寂寞。因为害怕夜半晃动的灯影,今夜周淇年特地吩咐芳叔熄了门口的红纸灯笼。可是此刻他扭头向窗外看去,却见光影彤彤,雕花的窗格一片狰狞的纹路。周淇年微微地皱了一下眉,瑟缩了一下身子,感觉寒气从四周慢慢渗出,今夜似乎特别冷。轻轻转身,他又僵了半晌,周庭兰的牌位在他的身下,冷硬得硌了他一下。于是因为赌气而遗忘的可怕记忆又冒了出来,周淇年紧张地攥紧手心,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半梦半醒间,周淇年似乎听到铃铛细碎的响声。
“庭兰,庭兰……”温柔的声音在唤。
“唔……”周淇年翻了个身。
“庭兰,莫怨我,都是你自己的错……”
“庭兰,你还是死了好呢……”
朦胧间,周淇年感到一阵窒息,冰凉的手指在颈间带着决绝而模糊的温柔。他艰难地睁开眼,只看见乌黑的发丝,幽幽的冷香在鼻端。他本能地挣扎起来,却发不出声响。
“庭兰……”那声音在耳边叹息。
周淇年蓦然瞠大眼睛,这声音是住在西厢房第一夜便听到的。他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三个字:“周……玉……书……”
轻轻的笑声,又是一阵细碎的铃声,衣料的摩挲声渐远,周淇年感到颈上的手放开了,他剧烈咳嗽起来。抬起盈满泪的眼睛,周淇年环顾了一下室内,还是一室冷清。仿佛一切都是梦境。门外晃动的灯笼发出嘎吱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劫后余生的周淇年披起摆在床边的外裳,打算去门外熄了那扰人心的红纸灯笼。自暴自弃一般,他想,还能遇到什么更糟的呢?
打开门,冬夜的寒气夹杂着几日来雨水的湿气阴阴寒寒地贴上皮肤,仿佛极力往内渗透似的,令人觉得体内也随之腾起一股寒意。夜风吹得门窗作响,红纸灯笼晃荡得厉害。周淇年恍然伫立在回廊,突然觉得记忆有些错乱,一切像梦一般朦胧。他呆呆注视这天井里蓄了水的池子,荡荡的波纹映着阁楼上门檐下红纸灯笼的彤光,仿佛一池漾着腥气的血水。
隐隐约约听到笑声,孩子奔跑的声音,周淇年转过头,却是一阵冷风拂面。他微微瑟缩了一下,想起自己是来熄灯笼的,于是又转身踮起脚尖去取灯笼。周淇年不是高个子,这一垫脚没有够到灯笼的细铁钩,他正打算踩上阑干时,一股凉意慢慢地贴上身后,微凉的气息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帮你取好不好……”周淇年惊叫了一声,转过身却发现身后没有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都是幻觉,踩上阑干取下红纸灯笼熄了灯火。
冷风带着湿气,回廊的那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周淇年往黑暗处望去,心里想周淇生怎么这么迟还不歇。铃铛声隐隐作响,周淇年僵住了,不对,周淇生没有必要从那侧黑暗的回廊绕过来。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东厢房,那里一片寂静无声,门前的灯笼随风晃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铃铛声越来越急,一袭白影从黑暗中款款而来。似乎是夜露的湿凉,还有浅浅流动的冷香,那是朱漆衣柜里的熏香味!
周淇年紧紧地咬住唇,脚下却无法挪开半分。渐渐可以看清了,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清瘦而颀长。近了,近了,隐约可以看见温润的眉眼和白衣上浅青色的花纹。铃铛声在脚步间频响,周淇生感到冷汗湿了衣背。那人蓄着短发,刘海在夜风里散乱,露出苍白的额,夜色中透明了一般。
“许久不见呢,看到你甚是欢喜喏……”清润的南国腔调,冷夜里听起来似乎带着幽怨。
“你想庭兰么?庭兰很想念你呐……”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喜不自禁。
周淇年绝望地闭起眼。
一阵冷风掠过却是透骨的寒意,周淇年睁开眼,只见周庭兰径直穿过他的身体,向回廊的另一端走去,白影在愈明的灯火里慢慢变淡,融化一般渐渐消失了身影。
周淇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轻轻喘息起来。周围寂静得可怕,是那种没有活物气息的寂静,周淇年突然想起周家街的夜里听不到半点动物的声音,没有猫狗,甚至连鸡鸣都没有。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死街啊。半晌,他才凝了心神,抓紧披在身上的外裳,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似乎真的蹚浑水了呢,周淇年自嘲笑笑,故作的傻气和无辜从他那张娃娃脸上淡去了。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准备回房去再睡一会儿,无意间的一瞥,却看到对面东厢房的窗不知何时开了,周淇生一袭白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灯笼的映照下,周淇生的颊上是血光般的红,而眼眸里是难以捉摸的流光。周淇年眨了眨眼睛,冲着堂哥傻傻咧嘴一笑,回房,关门。
清晨醒来的时候周淇年还有点恍惚,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太芜杂,仿佛昨天还在宿舍赖床,又似乎清晨醒来见到周淇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周小公子觉得记忆紊乱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昨夜的奇遇,头有点隐隐作痛。
透过窗格的光线柔和暗淡,想来时间还早。此刻,周淇年觉得被子里渐渐有了冷意。南方的冬天湿冷,这几日又刚好下过雨,寒意仿佛伴随着水汽浸入身体一般。周淇年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起来呼吸一下晨间的空气。他磨蹭着穿好长衫,犹豫了下再搭了夹袄,就着冷水洗漱。
因为昨夜的胡思乱想,周淇年暗自注意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清晨果然没有鸡啼没有鸟鸣。他把手放到腋下夹着,蹬蹬跑下楼,却又因为过大的脚步声而有些懊恼地停了下来。周淇生应该还在休息吧?昨夜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呢?周淇年在天井里慢慢散步,蹲下身去看池子里的游鱼。这池子的水本来就浊,这几日的雨水加了水深,鱼更是难见到。半晌,他站起身,发觉自己居然发起呆来,不禁失笑。
周淇年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是起身时余光的一瞥,觉得什么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楼梯边上暗影里隐隐是白衣的一角。他微微一笑,难道是周淇生在搞什么花样?他快步走回到楼梯边上,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周淇年昨天夜里被吓得够呛,今天一早起来一想又觉得不过尔尔,正是有好奇心弄明白此间的秘密。此刻他摸出关了好几日的手机,用那点可怜的电量打开屏幕,凭着这微光打量起这阴暗的角落。
这老宅前两日打扫得足够干净,但是楼梯下的死角里还是有着几缕蛛网,墙角隐隐生着青苔,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悉悉索索的声音惊了周淇年一下,他摁亮暗下的屏幕转过去,只看见一只类似蜈蚣的百足虫从木梯的缝隙间爬过。周淇年厌恶地打了个寒战。刚才明明是看到有人站在这里,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他确定刚才没有做梦,而且大清早的,不至于见鬼吧?周淇年抬起手对着扇了扇,实在讨厌这可怕的霉味,就在他准备退出来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铃……铃……”是昨夜里听过的铃铛声,细碎的颤音近在耳边,寒意侵来。“铃……铃……”颤音还在微荡,让他的耳廓微微痒起来,半边身子骇得几乎麻痹。他举起手机,僵硬扭过脖子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某阶台阶下系着一枚铜铃正微微颤着。周淇年松了一口气,还未回眼,又见那铃铛后拍着一张黄符,血色的朱砂字在手机屏幕的微光下诡异非常。他强自镇定地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镇宅的符纸,然后又摁亮屏幕,细细地看去。可是这一看却让他惊得差点握不稳手机,只见那破旧的黄符下拍了好几个血印。小时候扫墓时听母亲家那边的老人讲过,这血印是朱砂雄黄白芷啥的混了黑狗血,符贴于其上可以镇凶宅,这叫镇宅妖符!
“谁?是谁在那边?”天井那边传来芳叔的声音。
“啊,没事,是我。”周淇年清了下嗓子,镇定自若地走了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小少爷,你怎么一早就起来了?去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做什么?”冬日阴沉的晨光下芳叔的脸蒙着一层灰暗的阴影。
周淇年不断暗示自己那是心理作用,然后微笑了一下说:“手机上的挂饰丢到那里去了,刚才进去找找。”说罢举起挂饰,顺道在衣角上擦擦。
芳叔扯了扯下垂的嘴角,道:“这里用不着手机,小少爷带着也不嫌累赘。”
周淇年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啊,没信号不通电,而且离城镇也有好一段路程,想来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他强自笑着说:“ 不带着手机没有安全感,城市人的毛病。”
芳叔摇了摇头,往后院走去,走前不忘叮嘱道:“小少爷别在这宅子里乱逛,老宅子很多地方肮脏得很。”
“哎,好的。”周淇年忙不迭应下来,看着芳叔走远。阁楼上的木窗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周淇年抬头,看见周淇生站在窗边低头看着自己,还是一袭月白色,那种蓝衬着阴阴的晨光映得他的脸很是阴鸷。周淇年忍住周身微微的颤抖,冲周淇生笑了笑。
周淇生皱了下眉,淡淡道:“你自己小心点。”没有起伏的语调,冷得很。周淇年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却也只能一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一整天,周淇生和周淇年在各自的房间里待着,没到吃饭的时间绝不踏出房门。仿佛前几日的其乐融融都是假象,芳叔看出其中古怪,却也不好说破,只是叹叹气。堂兄弟俩的关系一下子降到谷底,异常僵硬。
周淇年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好像是一场对峙,关于一个秘密,围绕一个家族。仿佛是天性使然,周淇年哪怕再害怕可还是无法抑制好奇,好奇这个连着他血脉的地方究竟藏着怎样的旧事。
入夜后,红得渗人的灯笼又挂满了这条寂静的死街。
周淇生扣了扣餐桌,对正欲离开的周淇年说:“明天有福房的老爷子过来,晚上到我的房间来,有些事要交代。”
周淇年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却看见了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风从窗缝里经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诡异而嘈杂。蜡烛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晃晃的烛影衬得周淇生的脸色更加阴郁。
半晌,周淇年要笑不笑地说:“你找我来做什么?”
周淇生揉揉眉心,声音依旧生硬,却透露着一丝担忧:“明天老爷子要过来,你要留神些。”
“什么老爷子?”周淇年问道,“我还以为你耍着我玩呢。”
“别胡说,”周淇生呵斥道,“他是这一任的族长,是我的爷爷。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这宅子的事情么?别让他知道你的好奇,你要晓得他就是玉书公的儿子。”
“诶?”周淇年脸色骤变。
周淇生看着他骤变的神色,冷笑道:“你也发现了这宅子不仅只有夜游的阴灵吧,缚地为鬼,他可触碰过你?”说着,周淇生伸过手来,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周淇年温热的皮肤,周淇年惊叫了一声退后几步,惊疑地看着他。
“我是为了你好。”周淇生叹气。
周淇年看着周淇生,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愈发幽深的眸子,有些艰难道:“哥,你这两天这样阴阳怪气的,是不是我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我连好奇都不成么?”
周淇生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到周淇年浑身不自在起来,微微笑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终于有人和我背负同样的恐惧与好奇。但是周淇年,因为你叫我哥哥所以我必须阻止你。但是如果你一意孤行要探寻这宅子的秘密,”周淇生眯起眼睛,笑得更深了,“如果是这样,周淇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周淇年被他堂哥的样子骇到了,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不论如何,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明天我会注意,谢谢你的提醒。”
周淇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用食指扣着桌面:“嗯,你回去吧。”
周淇年走到门口,想起前几日与周淇生的亲昵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回过头环顾了一下这间曾经住过的屋子,对他的堂哥道了声晚安。
绕过走廊,周淇年远远就看见西厢房那边漆黑一片,前边门廊朱漆的阑干上也只淡淡地映着远处红纸灯笼靡靡的光。看来今夜芳叔是真的没点灯笼,他笑笑,顺手把手机模出来把玩,然后听到了轻微的“嘀嘀”声,很糟糕,手机彻底没电了。周淇年只好从门厅那里顺了一只灯笼,借着这彤光一点往西厢房那里走去。
回到西厢房前,周淇年取了灯芯,推开房门。一股幽幽的冷香令他脊背一寒,这是衣橱里熏香的味道。说白了,这是周庭兰身上的香味!周淇年稳住颤抖的手点亮了桌上的灯盏,只见落地罩背后的衣橱大开着。他感到奇怪,走过去准备关上橱门,却骇然发现衣橱里挂着一件衣服。周淇年知道这件衣服绝对不是给自己的,哪怕它看起来是那么眼熟,白衣浅青色花纹。周淇年攥紧了手心,努力克制自己发抖。他知道这件衣服,这是昨天夜里周庭兰身上的那件!
“呯!”的一声,没有掩紧的门被风推开,一下子冬夜的冷风都涌了进来。周淇年匆忙拿起桌上的透明罩灯盏,急急朝东厢跑去。
“哥,哥,”周淇年一把推开门,“西厢那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
红色线绳牵在屋内,上面挂着一排六角铜铃,随着风铃铃作响。周淇生站在屋内,夜风吹乱他的发,他的脸在墨黑的乱发里显得更加苍白。
“你,你在做什么?”周淇年直直地看着他。
周淇生示意他关上门,叹道:“你刚才领走了一盏红纸灯笼,坏了这宅子的布局。我这样大概能撑上一晚。”
“难道那些红纸灯笼别有意义?”
周淇生无奈地看着他:“建宅,我们叫做‘起大厝’,一般都要依凭山势顺应灵脉。新起的大厝天井廊檐都要挂‘天地灯’,每年除夕更换一次。这些天地灯的盏数与位置都是要和大厝风水相对的,你取走了一盏就是破了家宅平安之局。血光镇凶气。谁像你傻傻地老是要熄那灯笼,昨天夜里知道厉害了吧?”
周淇年呆了,原来他是在自找苦吃啊!
“我也不知今夜会遇到什么,你小心些,”周淇生终于恢复了往日那有些戏谑的语调,“说不定你被吓得明个一早就打包走人了。”
周淇年翻了个白眼:“你就高兴吧,我自己傻自己笨,终于被你拖下水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你今夜就被吓死了,”周淇生掐了一把堂弟的脸,欢乐地感叹了一声,“好手感。”
周淇年无语地捂着自己的脸,有些拿不准他堂哥那古里古怪的性子了。
阴寒之气愈重,今夜冷得厉害。
周淇年包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周淇生捂着火笼手炉在一旁道:“你还是早些睡睡吧。”
周淇年摇摇头:“我不安心,哥,你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说说你第一次住到这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周淇生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小子,是我小看了你。”他靠着周淇年坐下,发了一会儿呆,有些恍惚地说道:“我第一次来这宅子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我和你一般大……”
第四章 噩梦回忆
周淇生十八岁那年与父亲一同来到沈溪宗祠主持祭祖,那天也是南方降雨过后湿冷的天气。街道和远山都在白色的雾气里模糊,宅子里也是寒凉的湿气,沿着小腿一寸寸冷到胸口。青石板的小径,朱漆斑驳的回廊,安静无人的街道,这一幕幕好像冰凉湿冷的梦境一般。
“你去住西厢房,夜里小心一些。”父亲安排。
“好的。”周淇生没有异议,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楼梯是老旧的木制结构,踩上去吱吱呀呀地响。周淇生站在楼阁上,看着荒凉的院子和游鱼戏水的天井,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在体内蔓延。是错觉吧?他皱皱眉,往西厢住下了。
头几天一切都很正常,周淇生白天帮父亲整理祠堂,夜里点了灯盏看看书,总是很早就睡下,比在城里的生活有规律多了。但是没几日,怪事就来了。
“爸,夜里你可有听到嬉戏笑闹的声音?这几天我夜里总是睡得不安稳,老是做梦。”
父亲知道周淇生少年老成,绝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便有些惊诧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亲戚还未来,怎么会有嬉闹的声音。大概是你白天太过疲累,加上对于环境不熟悉才会做梦吧。以后晚上早点休息。”
周淇生点点头,只是沉默,这种沉默令周父有些不安,但也未加注意。
过小年那天,周淇生与父亲还有族里一位来帮忙的管事一道吃了筷子面,就当是过了小年。
那天入夜了窗外还在下雨,淅沥的雨声在空寂的街巷里回荡。周淇生熄了油灯早早地上床睡觉,迷糊中不知是过了多久,他被一阵丝竹锣鼓声惊醒,雨夜中隐隐传来喜庆的鞭炮声。他皱眉,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准备翻身再睡,可是经常在夜里的听到的嬉闹声又响了起来,并且不再模糊,愈发清晰。
“伊过小年要回来喏,算话,算话。”
“嘻嘻,二少爷候着久呢,不算话喏把二少爷气岔掉!”
“小桃姊姊,伊带喜礼回来,咱可以挑钗子去嚤?”
“煞规矩的东西,无出息唦!伊的东西你也敢要哝?谁知道干净无干净!”
周淇生听着少女脆生生的夹杂着乡音的话语,惊恐地瞠大了眼睛,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周淇生往床里缩了缩,肩胛被一块凸起的硬物狠狠硌了一下,但此刻他顾不了太多,只是死死闭上眼。朦胧间,他听到房里也有人在说话。
“几年不见,你可瘦了许些。”一个清润的声音说,但是在湿冷的雨夜里显得幽幽森森。
“唔,”另一个声音应到,“你拔高了不少,庭兰。”
庭兰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渐带上一丝尖利:“自然,我少年人拔高得快。”
“这是给你的礼物,喜欢嚤?不要喏就再挑去。”
“嗯,“庭兰声音平淡,”每人有份的礼物,无啥喜欢。“
……
周淇生偷偷睁开眼,只见有两个人站在书桌旁说话。那个名叫庭兰的年轻人正面向他,夜色中那人半边的脸颊被走廊里的灯笼映亮,颜如玉,眸如星。周淇生微微愣住了,一时分辨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周淇生愣神间,只见那白衣庭兰公子直直望了过来,阴糁糁地笑了。
窗外风雨声大作,铜铃声声。
周淇生浑身一颤,再次闭上眼睛,微抖的手握住自己腕间的黑曜石珠串,似乎在哪里看过这东西辟邪。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的谈话声渐渐小了下去,隐约间,周淇生觉得天要亮了。他似乎听到来帮忙的芳叔推开了前院的门,而那些丝竹锣鼓和嬉闹交谈声都渐渐远去了。他揉揉额角,深呼吸,空气中淡淡的冷香刺激着他的神经,这一切不是梦,他大概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周淇生以前在书里读到过,说是某些地方会看到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的幻象,甚至有报道说有游客在故宫看见宫女布置寿宴的情景。科学上的解释是特殊磁场记录了某些场景,当出现极其相似的外部条件时,这些情景就会像全息影像一样播放出来。周淇生以前觉得这太过玄异,但经过小年夜后他却一直安慰自己大概自己也是撞上了类似的情况吧。
第二日整理房间时,周淇生想起了昨夜里硌到自己的东西,便掀了了床单去看。端端正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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