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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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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怕死,军人战死沙场本就是比一茶一饭还要普通的结局。至于到底在怕些什么,景卉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走了之后,就不怕我将你的部下杀个干净?”滟昊汵能够料到烈熠的举动,但这毕竟不是他所期待的结果。敌对的立场已是无从更改,但至少可以延长相见的时光。

  “不,你不会。”烈熠勒住缰绳。与其说是信心满满,倒不如说更接近于无奈的叹息。“如果真有这个打算,你就不会只带如此少的人马前来。”

  脸上挂着笑容,滟昊汵不置可否。

  “滟昊汵,你不要太得意忘形。没有正式交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如今正在对话的是两大帝国的皇带,原本没有景卉插话的余地,但假如再不开口说什么,景卉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无形的压力折磨疯掉。

  没有理会这种无名小卒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滟昊汵依旧看着烈熠。“人多人少又有什么关系?你应该清楚,要是真的想要你部下的性命,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因为你也一样能做到。”记忆陡然被翻回过往的一页,同昌城中,挥手之间离火之力就将数百无辜百姓焚烧成灰。

  滟昊汵说的没有错,他能做到的事,烈熠也一样能够做到。

  他的理由反驳不了他的作为,烈熠只能沉默。本打算远离的脚步也就此被凝固,不管滟昊汵的说法听起来像不像危言耸听,他都不能打这个赌。

  幽长的叹了口气,滟昊汵目光复杂的望着烈熠。“你总是不愿以最险恶的一面来猜度人心,譬如眼前,你认为我无意大开杀戒。再譬如你所决定的兵分两路——不错,西岩山地势险峻道路狭窄,的确谁也没有办法在此设立伏兵。但是,这不表示就不能动别的手脚。”

  “于是你利用这个漏洞,在山上遍布桃花瘴。只要牧野军通过,就免不了会中毒。”揭穿这个事实,烈熠不是为了指责。就算一定要找出被怨恨的对象,也不会是滟昊汵,怪只怪他为何没有早些时候想到。

  曾经滟昊汵为了取胜,在同昌城水源中布下的血吸虫,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烈熠的寥寥数语中描绘出一个异常血腥的场景,桃花瘴的毒性放眼天下也是少有,除了功力极端深厚的高手,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抗其毒性。滟昊汵料定了他为了避免埋伏,会让主力部队通过西岩山,故意将至毒的桃花瘴布置在山上。

  然而,他怎么下得去手?那不是数十人,也不是数百人的队伍,焰赤主力尽数算上,少说也有数十万之众!一夕之间,他的肩上就将增添再也清洗不掉的累累血债!

  以静默的态度承认了罪行,滟昊汵从来不会在意世人的看法。既然毁天灭地是出生之前就被人决定的宿命,为他所流的鲜血再多,也不过只是为了成就预言之名。况且以风御畅的占星来看,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还不够,远远不够。

  “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滟昊汵说的轻描淡写,即使此刻谈论的是数以万计的人命,也根本无法引起他的半点怜悯。“布下桃花瘴也并非什么难事,就算牧野军的主力选择成阳这条官道,我依旧还是会这么做。区别在于,换一个地方而已。”

  烈熠可以肯定滟昊汵没有半句谎话,再说旁侧还有桐丝语的笑容作为佐证。落霞水寨在蛮溪尽头隐居数代人,既然早已研制出克制瘴气的解药,证明对其毒性也是早有了解的。此战有了桐丝语的加入,滟昊汵的确可以随心所欲的利用这一手段,想要桃花瘴布置在何处,桐丝语都会轻易为他办到。

  这个带着纯真笑容的女子,从表面上看来,她是最不适合战场的一员。但是说不定,在骨子里她要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适合的多。

  “你有解药。”过于残酷的现实将烈熠拉回现实,再如何心系西岩山一边的状况,也难以解决什么。刚才着急离去,是他失控了。在成阳与西岩山之间没有直达的路径,再次回到虞关,势必会绕上一个大圈子。无论脚程多么快捷,当他追上牧野军的时候,一切都已是更改不了的定局。

  不,说不定就在他见到滟昊汵的一刻,牧野军耽已经落入了桃花瘴之中。所有他才会有恃无恐,原来这件事,才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

  “解药?熠如何这么肯定?”滟昊汵笑问。他是真的觉得愉快,不愧是唯一能与他并肩的男人,在全然不利的状况下依旧能够抓住事件的关健。烈熠冷醒到有几分距离感的眼神,落入滟昊汵眼中,则成了最难以抵御的诱…惑。

  

  第十一卷 第四章——反复无常

  “要怎样才肯将解药给我?”借着停顿之机,烈熠深深吸了口气,直到确保声线再也没有半分颤抖为止。“昊汵?”

  原本以为他为了中桃花瘴一事正陷入极端的不快之中,再也不肯唤他的名宇,如此不经然的听到了,滟昊汵自然是带着几分惊喜的。不过越是如此,他越是喜欢纠结于看似毫无意义的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肯定我有解药?”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顾惜人命的君王,况且,正在西岩山中毒受折磨的士兵,本也不是他的人民。杀了就是杀了,比起考量后续接踵而来的麻烦,滟昊汵的为人更愿意满足自己的一时快…意。

  到了此刻,跟随在烈熠身后的部下们,多少也应该理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从他们憎恶到几乎喷火的眼神中,滟昊汵完全可以肯定,他们正在考虑的是如何为冤死的同胞们报仇。大概在场的所有人之中,也只有烈熠一人还在相信他备有解药。

  或许不是相信他良善,而是认为在这样的条件下,留有后招才能达成更多的目的。

  听他还在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末节,烈熠多少有几分不耐了。他有时间可以浪费,但是西岩上中毒的士兵们却已经等不下去。不是人人都有相当强悍的抗毒能力,那些外力弱一些的,根本不可能扛过漫长的等待。

  “桐小姐来此的另一个目的,不就是为了证实解药的存在么?”看的出来,桐丝语终究还是闺阁出来的女子,加之她幼年时期被疾病所困,体质应该属于虚弱的一类。将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带往战场,想必一路上定是麻烦重重。如果只是为了达成威胁的目的,滟昊汵还不至于做这么费力的事。

  在过往的经历中,烈熠曾不止一次的证实滟昊汵的城府心机。再如何单纯简单的事情被他做出来,背后都绝不止为了一层目的。心思缜密,耗费最小的力气达成最大的成果,从来就是滟昊汵做事的准则。

  滟昊汵径自的笑着,无论出自怎样的思虑才让烈熠看穿这一切,他都更加愿意将之归结于那一分虚无缥缈的心意相通。难道不是么,当敌我双方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时候,只有烈熠认为他在此事上还留有余地。

  即使,这并非他心甘情愿所留下的余地。

  “解药么,只要熠真心想要,改日我让人悉数送来就是。”不提他的目的,也不提交换条件,仿佛只为了达成他的愿望——只要他想要,就没有什么不能给的东西。

  一直维特着与此事无关的态度,想要置身事外的桐丝语,在听到这一句话时也禁不住侧目。桃花瘴的解药说简单也不简单,但是说难制也算不上太难,只要晓得解药配方,任何一个医师都可以调配。

  关健问题在于其中一味药引,不是寻常可见之物。为了制作这一批数目庞大的解药,桐丝语被迫掏空了落霞水寨后山的丝冢。真正的丝桐早已不复存在,丝家里所葬的鸟儿是唯一可用的替代品。

  如此得来不易的解药,最起码的估革也不止万金之数。要是再算上与之牵连的人命,就更不是区区金钱可以衡量的价值。将解药当做筹码,滟昊汵完全可以提出一个对汐蓝极端有利的条件。只要烈熠真如世间传言钓那般,他就一定会答允,而不管那条件如何苛刻。

  桐丝语无法想象,滟昊汵居然就这般无偿的将解药许给了他的宿敌。

  无偿么?烈熠本人并不如此认为,在滟昊汵的准则里,何曾有过救人这一条?“昊汵,你到底想要什么,照直说就是。你明知道在这样的条件下,无论你提出什么,我都唯有答应一途。”

  想要什么?

  事到如今还会迎来如此一问,滟昊汵唇边凝结起一抹笑意,然而与愉悦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冰寒从全身上下透露出来,令他身后跟随的属下本能的想要远离。违心笑着的汐蓝皇帝,远比他一派冷漠的时候还要可怕。

  可怕的多。

  “我想要什么,不就是这个天下么?”半真半假的话语,只是谁也判断不出,如今称霸天下的野心在滟昊汵的心中还占有怎样的分量。为了令这个借口听上去更加像那么一回事,滟昊汵不忘加上一句,“你不是早已知道了?”

  不仅知道,他还亲耳听到他首次发兵前的誓言。那么近的距离,就站在他的身旁。

  那个时候的滟昊汵,以那样真诚而笃定的口吻向天下宣告——将要与他共享这万里河山。

  回忆的存在,或许只是为了衬托现实的苦楚。哪怕只是微微一想,已经令整颗心脏抽疼不已。烈熠苦笑,再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依旧初衷不改。毕竟率先选择放弃的人——是他。

  “给我解药。”只有在这件事上,烈熠不得不也不能不一再的坚持,数十万的将士,生死就取决于他能否劝说的了滟昊汵。“只要我能救回牧野军,随后就会送上焰赤国书。”

  “皇上?”

  “皇上!!!”

  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呼唤,分别来自于景卉和身后的众骑兵。烈熠充耳不闻,他不是不明白众人希望他在此事上三思而后行,不过很可惜,滟昊汵的这一招过于决绝,令他失去了所有可供选择的道路以及思考的立场。

  除却所有的甘心与不甘心,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的烈熠,他还要依靠什么去参与这一场逐鹿?战争,不是依靠一人就能够决定胜负的事物,无论其有如何惊天彻他之能,都无法力挽狂澜。

  归降的国书,应该是烈熠最好的,也是现有唯一的选择。

  “熠,你还是误会我了。”眉心中隆起细小的褶皱,令淞昊沦的眼神看上去有几分……无辜。“我一再的申明会将解药送给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难道,我在你心底便走连最起码的信任感都已经荡然无存?就因为当初针对景阳的手段中,欺瞒了你?

  从来不信奉公平,更加不晓得公平究竟为何物的滟昊汵,生平第一次期待能够被公平的对待。无论曾经背负了多少莫须有的罪孽,至少在这一件事上,希望烈熠,只希望他一个人,信任他……一次。

  肆无忌弹的使用残酷的手段,又毫无条件的想要挽回错误。滟昊汵的我行我素虽然历来如此,但是反复无常到这般地步,又让他该如何相信?

  “或许你不信我是对的。”读出烈熠眼底的疑虑,滟昊汵唯有自嘲。“非要找一个目的出来,无疑也是有的。”

  四目相接之间,更多的隐瞒在累积。若说过去他们之间还有半句真言维系,如今只怕连一半的真实都不复存在,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谎言逐步蚕食他们脆弱到可怜的维系,总有一天会彻底磨灭了彼此的纠缠。

  正如眼下,谁都听的出来滟昊汵的话只是说了一半。谁没有半点私心?谁没有独独属于自己的欲…望?他也有,然而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在西岩山布下桃花瘴削弱牧野军的战力,我不否认这是我的目的之一。”仅仅只是削弱,因为那是他的军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赶尽杀绝。“既然想把天下攥在手中,许多事总走要去做的。”

  曾几何时,烈熠以磐石般坚定的信念认定唯有他滟昊汵才是七界真正的主人。滟昊汵蓦然之间还想再问一声,此时此刻呢,当又一次见识到他的铁血手腕时,他是否还一如既往的相信着这一点?

  终于将目光挪开,之前的你来我往也就罢了,但是滟昊汵清楚下面的这一句话,倘若还继续望着烈熠的眼眸,他一定会失去开口的勇气。

  虚无的夜空是最适合凝视的地点,虚无一片,也不用惆帐将满腹心事放在哪里。

  “要得到七界,还是需要自己的力量。一个真正的帝王,应该夺取一切,而不是依靠旁人的施舍。”

  太多的事,心照不宣。而他只想让他明白,无需如此。

  “烈熠,你已是焰赤的皇帝。尽管动用你所有的力量,来争夺世间的一切。如今流淌的鲜血还远远不够,只有等到血流成河的一天,七界才能决出一位真正的帝王!”


  第十一卷 第五章——花开时节

  又是一年花开时节。

  遍野繁花似锦——最艳丽,也是最刺目的锦缎,从脚下一直铺设到视线不及的天边。

  花香甜的腻人,不是沉醉,而是真真正正的腻味,闻的久了,仿佛会引人作呕一般。正如花朵的颜色,清一色的血红,吸饱了鲜血,在埋葬了无数尸体的泥土中,恣意绽放。

  按照滟昊汵的说法,这是不是已经称之为……血流成河?

  燕支花海,走过花海尽头,就可以遥遥望见汐蓝的国境线。至此为止,幽州的全境可谓是已经落入了烈熠囊中。为了这个战果,他也耗尽了整个漫长的冬季。

  燕支长寒雪作花,幽州独有的燕支花,洁白如雪。又因其是冬末初春绽放的第一种花朵,来不及退却冬寒的料峭之下,就像是雪花的延续。白茫茫开遍整片原野,只如又一场天降的鹅毛大雪。

  然而,今年的燕支花,红的有几分吓人。

  “皇上!参见皇上!”景卉兴高采烈的跑来,一脸由浓墨描绘的志得意满。曾经那个为了替旧主报仇雪恨,满怀阴郁的年轻将领,如今也有意气风发的一天。战功赫赫,他本人也成为焰赤皇帝最为器重的将领之一,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骄傲的事?

  男儿建功立业——功名,也是最令人沉醉的梦境。

  “有事?”烈熠记得,先前向全军下达了休整的命令。为了让每名士兵得到充足的休息,他决定在燕之花海停留七日。只有当牧野军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他才敢迎接下一场战争的到来。

  饶是如此,已经看不到半分取胜的希望。

  “皇上,末将此来是想为兄弟们请功。”兴奋映照在景卉的眼眸里,亮如星辰。比较起来,烈熠的一双眼,平静的近乎一潭死水。

  “请功?”淡淡的不解。不过以烈熠的习惯,还是会耐心的听属下将想要说的话全部说完。

  “之前皇上已经封赏了有功的将士们,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景卉这才觉察自已所说有一定歧义,连忙分辩。“连日征战,兄弟们都疲累不堪。这不是得了七日休憩空闲么,兄弟们想借机闹一闹,就当是庆功。不知皇上走否允可,所以才让末将来问一问。”

  庆功,就少不得够筹交错。只要第一杯酒下肚,放在这些血性的汉子身上,十之八九就再也收不住了,到时的结果必定就是醉倒一片。以当下的情形来判断,汐蓝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攻击,就算真正全营醉倒也没有危险。但是毕竟军纪摆在那里,景卉也不敢未经奏请就私自解除禁酒令。

  “是朕疏忽了。”烈熠从来不会砌词掩饰自已的疏失,以堂堂帝王之尊,他甚至比世间多数普通人还更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

  没有任何怪责景卉的意思,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只想着给充足的时间让将士们修养身体,却忘了比起血肉之躯,还有更加脆弱的东西存在。

  精神。

  跨过尸山,淌过血泊。再如何坚强的战士,大概也会留下无可逆转的创伤。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冷硬如铁。

  在这个时候召开一次庆功宴,应该是不错的主意。怎么他就未曾想到?或许,早已将追寻快乐的本能遗忘。既然快乐已不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他自然也不会再做与之相关的考量。

  烈熠轻轻拍了拍景卉的肩膀。在那一刻,景卉就在想,除了烈熠以外,在这世上再也好不到比他更加平易近人的主君了。“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安排,务必使将士们尽兴。”

  ——分钊线——

  终于入了夜。

  燕支花海上火光绵延,奔腾的火光不仅驱散了黑夜,也将残留在空气中冬的寒冷一并退却。欢腾跳跃的火光代表着众人欢腾的心情,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还有肉类烤熟的香气。

  毕竟开春了,不再像冬天一般万物萧条,找不到半点动物生存的轨迹。原野上最多的动物就是兔子,寒冷的季节过去,兔子远远谈不上肥美,却也是了胜于无,被士兵们一只只的捕捉来,放在篝火上烤制的喷香扑鼻。

  烈熠站在营地的边缘,不知是否被距离所隔绝,他闻到最多并非食物的香气。在鼻端飘荡的,依旧是那股形容不出的花香。幽寒的夜里,花香不但不显清冽,相反比白日里更加浓郁,熏的他头脑发胀。

  “皇上!”有人发现了他,高喊出声。随着第一下呼唤,渐渐的,越来越多人朝烈熠站立的方向望来,目光中皆是热切的崇拜。是这个男人带领焰赤走上了争霸天下的道路,并且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牧野军的铁骑已经踏遍七界大半的山水!

  踏着山呼渗啸一般的喊声,烈熠终于走入营他中间。事实上在军队中的庆功宴,根本没有那么多需要遵守的礼节,只要禁令不再,留给这些汉子的就只是最尽兴的狂欢。在烈熠加入之前,早已有不少人喝的有了几分醉意。人一旦喝醉了,嗓门就不由自主的变大,噪杂的声音笼罩在上空,燕支花海应该从未曾有一日像今天这般热闹。

  但是没有人会怪罪那些酒醉者的失态,烈熠也不会。站在一从篝火之后,火光将他一袭白衣衬托的有如燃烧,大喊一声,“拿酒来!”

  立刻有一只半大的泥坛被呈到烈熠手边,他只随意看了一眼,一掌拍下,泥封尽碎。沉郁的香气逆袭而上,狠狠的冲入鼻端,将之前弥慢在此处的花香尽数掩盖。“好酒!”烈熠大赞。

  在相思楼上,要旖旎温柔的桃花醉才能称之为好酒;在英华楼中,要绵长悠远的竹叶青才能称之为好酒;放到了战场之上,自然是越烈越好,越是烈的如同刀割,如同火烧,那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好酒。

  抓住泥坛的边缘,烈熠单手将少说也有三斤的酒坛奉过头顶。脖颈向后仰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孤度,另一边的酒坛已经倾倒,泛着银光的酒液就此灌进口中。没有半刻停顿,满满的一坛酒就这么被烈熠倒光。一大半被尽数饮下,而剩余的部分则顺着脸颊,顺着发丝流入衣领之间,带出一片暗调的印记。

  先是短暂的沉静,这片花海之上,只能听到夜风拂过燕支的簌簌响动。谁也没见过有人这般喝酒,豪气千云,将生死,将情仇,将今生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然而片刻之后,较之先前不知高了多少倍的喧嚣沸腾起来。所有人选了近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提起手边的酒坛,仰头资意痛饮。

  明明此刻周遭的声音是那般响亮,烈熠竟像是什么也听不见。明明空气中的酒香是那般醉人,烈熠竟像是什么也闻不见。明明夜幕下的星子是那般闪亮,烈熠竟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唯一的念头在心中盘亘——

  他违背了许诺。

  违背了曾经向滟昊汵作下的……今生再不沾酒的许诺。

  承继自天下第一美人的血脉,那一张脸从未像今日这般美丽,近乎迷茫的美丽。或许是酒液的润泽,或许是星光的照耀,亦或许两者皆有,烈熠的肌—肤之上泛出堪比珍珠的柔光。分明真切的存在于此地,但又更像是随时会羽化归去。

  唯独剩下的真实就是眼角的痣,随时会化作泪滴,坠落在地。

  在场大半的人都干了手边的酒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烈熠那样的酒量,不少人醉的更加厉害。而喝醉之后的直接结果,就是更加放肆。甚至没人注意到烈熠的异样,许多人围了上来,想要与平日里不敢轻易接近的皇上碰杯。其中有几名将领,更多的则是军阶最低等的士兵。

  烈熠来者不拒,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究竟扔了多少空酒坛。在任何物资都极端匮乏的战争时期只有酒水最为充足,少去了钦酒狂欢的理由,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就被囤积下来。

  “一统七界!一统江山!一统天下!”士兵们疯狂的喊着。前方只剩下汐蓝,仅有的敌人,汐蓝。只有一步之遥,谁也不会再怀疑其实现的可能。

  烈熠再一次喝干了酒坛,浇透了一身彻骨清醒。



  第十一卷 第六章——白月如沙

  桑柘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才会晃到营地之中,早在听见景卉解了禁酒令之后,他就应该躲起来。或者干脆逃走,能逃多远能逃多远。可就是因为听见了那边的热闹,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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