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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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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本王决策错误?”她处处都在暗示这一点——只管提供情报,至于他如何利用这些消息,她一概不知,也一概不负责任。

  “奴家可不敢这么说。”女子笑笑,声音如一串悦耳的银铃传出纱幔。

  景宣冷笑,意思都已经十分清楚明白,再反过来说不敢,还真是欲盖弥彰。不过以她的性格,想来也不会承认什么,景宣索性转了话题。“你来有什么事?”

  “不是我有什么事,而是王上你有什么事。”隔着纱幔,也能感到她的一双妙目,波光盈盈的朝着这边望来。“担心王上无法联络,奴家才特意走了这一趟。”

  景宣被堵了一下,事实确实如此,他从来不知联系她的方法,每逢有重要的情报告知时她会主动到来。一直以来,这样的合作方式也被双方所共同默许。当然了,若不是看在那些情报的价值确实千金难买,一国之主的景宣怎么也不会容许一个小小女子这般张狂。

  景宣首先想到询问的就是柔蓝的战事,尤其是亲子景华瑞的下落。转念一想就随即作罢,天回军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只怕真如沈飞所说的凶多吉少。景华瑞担当此战主帅,在战败之后势必也被俘虏,难以逃出生天。

  这些已然过去的事实,再多问几句也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定局,他就算想要得到一丝安慰都无比艰难。

  况且他与这名女子之间名为合作,但是得到任何一条情报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并非金银,却是比金银更加难得与珍贵的东西。因此景宣不敢随便发问,代价不低,他的每一个问题都需要十分有意义才行。

  “目前城中的怪病是怎么回事?需要如何医治?”对于景宣来说,这不仅仅只是关心民生疾苦的程度,事关景阳生死存亡,这已经是他眼下最关心之事。比起被俘的孩儿,显然此事更加要紧。

  不得不说滟昊泠这一招即歹毒又狠绝,令景阳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要如何还手?如何反抗?一旦疾病蔓延至全国,莫说还能扩充军队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到时连一个能站起来的人都没有。摆在汐蓝羽檄军面前的,只是遍野死尸。

  死尸,自然不懂得何为抵抗!

  帐内的女子有一瞬间的静默,她不是没有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奈何她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之不详。

  斟酌了一番,只能将已知的部分告知。“这场怪病的病因是某种血吸虫。就在上次汐蓝帝王滟昊泠来景阳之时,将虫卵下在饮水之中。”

  “等等——”景宣扬声打断对方,亲耳所闻,他还是难以置信。“你是说,病患体内全是这种虫子?”

  虫卵被下在饮水中,而城中百姓因为饮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吃下虫卵,虫卵在体内孵化。这个过程并不难以想象,即使想起来令人喉头发紧。

  尤其是当景宣想起那些不成人形的病患,衣衫之下突起的肿块,他就觉得不寒而栗。难怪看到时会有那样的错觉,总认为藏在薄薄皮肤之下的是些狰狞的魔鬼。魔鬼?可不就是如此么?

  那女子没有回话。柔蓝一战可谓是她挑唆的结果,如今再动恻隐之心简直是虚伪之至。但是到底还是身为女子,害怕,恐惧,亦或是怜悯,各种反复的感情参杂在一起,牵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

  久久不能成语。

  “可有救治方法?”景宣追问。

  女子缓慢而又凝重的摇了摇头,隔着纱幔,她的这个动作看起来格外飘渺,却又格外真实。

  绝望陡然侵袭上来,景宣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抖的不成调子。“搜集药材也不行?被滟昊泠收购一空的清热解毒的药材,本王若是想办法从别国购买送回过内,也救不了全城百姓?”

  女子知晓答案,不知晓的是如何说明才能让对方接受。思考许久才婉言道,“据我所知,那些药材只在患病初期有用,一旦病势沉疴,就没有太大用处了。”

  女子婉言是为了不让事实太过于残酷,奈何景宣并不领情。“你的意思是,我景阳百姓已经没救了?”

  “不,还有一个办法。”办法是有,不过女子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这般虚无的希望,或许只是令一切更加绝望。“神医桑拓,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人。不过很可惜,就连奴家都不知道他此刻正云游何方。”

  “连你也不知道?”

  女子肯定的摇摇头,“我只知道桑拓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为了替汐蓝帝王解空化奇毒。”

  这件事景宣也听说过,当时听来尚不觉得怎样,今日却是难掩的义愤填膺。“这样卑劣之人,桑拓就不该就他。”

  “世事茫茫难料,谁也无法洞悉明日发生什么。”女子长叹一声。救下一人,而这人却造下更多杀孽,神医桑拓此举是造福还是造孽,只怕他自己都分辨不清。不过以传闻来看,就算是大奸大恶之人,桑拓还是会施以妙手全力救治罢。

  “帮本王留意桑拓去处。”景宣已经顾不上是不是会欠人情,为了不当那个亡国君王,他就必须让国民安康。

  女子很爽快的应允,“知道了。”

  事情虽已暂告一个段落,景宣依旧怒气难平。“滟昊泠枉为当世两大帝国之一的君王,为了取胜居然做下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女子轻笑一声,听不出她是否赞同这份置评。“毁天灭地,这本就是汐蓝帝王背负的命运,如今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已经将滟昊泠当做了灭世之子,就不能指望他的手段全然光明磊落。”

  世人只怕都错了,认为汐蓝灭亡百图的过程也算是七界并吞之间的正常情形,战后汐蓝对百图的统治也全然施行仁政。这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令世人都忘记了滟昊泠的本性,甚至觉得由这样一位雄韬伟略的君王来一统天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风御畅当年留下的预言,早被人们抛诸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现实以传国玉玺步步紧逼,再来利用汐蓝缺粮之际出兵其属国。你们都低估了滟昊泠的不择手段,他从来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女子抬起眼眸,一反先前的慵懒之姿,锐利的目光射穿纱幔直直刺进景宣心里。“如今景阳之祸,只能说是你咎由自取,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第二十三章 残酷坦诚

  “这么冷的天,炉子灭了也不知重新点燃,你非要让我如此担心不可么?”话虽如此说了,滟昊泠也只是瞥了一眼炉中燃透的灰烬,一点也没有重新将之点燃的意思。

  或许是那一眼看了太过剜心,一点余温也不剩的灰烬,如同死了一般。莫说还能温暖周遭的空气,衬着一炉死寂,只会让一切更加寒冷。死灰,死灰,这个名字一点也没有叫错。

  感觉背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烈熠想要往内让一让,奈何这床榻本就十分狭窄,已经是丁点儿余地也没有剩下。避无可避之间,被对方揽住了腰肢。“明明是一国之君,却非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叹息,还是薄责?滟昊泠分辨不清,索性也不去理会。“这样的什么事?轻薄的登徒子?”夜半前来,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爬上别人的床,还真是一名浪荡者的举动。只是滟昊泠本人浑不在意,反而抓住这一机会调侃对方。

  烈熠阖起眼眸,若说滟昊泠是登徒子,那他又是什么?被轻薄的美人?这句话当真失言了。于是再不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猜不透他为何而来,也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不过是在黑暗之中环抱着自己而已。

  等了许久也听不见滟昊泠说一个字,要不是还有绵绵密密的温度传来,烈熠几乎要认为他已经不辞而别了。

  “熠,明日就要出征了。”滟昊泠蓦然开口,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样的黑沉中陡然响起,还是重重砸在人的心上,沉闷作响。

  “我知道。”当然是知道的,即便他从未进入柔蓝王宫一步,也未参与近期军事行动的决策,但是这么重大的消息一早已经流传出来,自然而然地也流进他的耳中。况且还有羽檄军中的传令官,考虑到他特殊的身份之后,还会专程将命令告知。

  真是,想听不见也不行。

  “我认为你会阻止。”滟昊泠终于告知来意,连续几日被出征前的琐事缠身,一直抽不出空来看他。今日夜半梦醒,再也无法压抑不安,非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不可,哪怕并非真言,他也能好过不少。

  烈熠无声叹息,被夜色掩护,加之又是背对他的关系,相信他并不知晓。“你才是汐蓝的皇上,国内情况如何你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执意攻打景阳,相信你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何须我再多说什么。”

  这几句话说得无比诚恳,也句句属实,偏偏滟昊泠一点也不爱听。收紧了手臂,顺势将下颔架在他的颈窝。想来这个姿势会令他非常不舒服,不过他仍然坚持不愿放手。带着誓言一般的语气,滟昊泠郑重向他承诺,“此战,汐蓝必定获胜。”

  他认真如此,烈熠也就不能再继续执着什么了。手掌滑下,与他的手掌叠在一起,十指陷入他的指缝中,紧紧相扣在一起。明日开始,又是无休止的征战,今夜就像是无可奈何之中偷来的平静。

  “我相信。”三个字随着叹息吐出,在如此寒夜之中,仿佛一触即化再难寻觅,又仿佛掷地有声永远铭刻。

  这份信任,不是从此时此刻开始,而是源自更加早远的最初,烈熠自始至终都相信着,能够统一七界的王者,放眼天下也唯有滟昊泠一人。

  听出了某些怪异之处,他说的是相信,而不是知道。“熠,你——”话语难以出口,滟昊泠还是难掩惊异,猛然半坐而起,撑着手臂俯视着黑暗中的容颜。

  事到如今,景阳的变故已经是天翻地覆,只要是耳目略微灵敏者都不可能没有听说那场足以颠覆一个王国的怪病。滟昊泠从来都清楚,烈熠又何止是一般的耳聪目明者,他独有的情报系统,只怕与他也不相上下。

  如今烈熠的态度表明他对景阳的一切情况浑然不知,这如何不叫滟昊泠惊异莫名?!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轻易就看透他的不解之处,烈熠也真诚地坦言。“确实有不少有关景阳的情报送到我手中,但是我都没有拆看。”其中包括一封标注着火焰纹章的加急情报。

  烈熠独有的情报系统,以红、黄、蓝、绿四色将情报定级,能达到红色级别的情报本已不多,往往都是影响七界格局的大事,况且此次还动用了甚少使用的火焰纹章。即使不看,烈熠还是能够知道景阳国内状况已经恶劣至极,否则他派出的密探也不会使用这样的标识。

  面对这一条情报,烈熠承认,自己有好几次都差点读了其上的内容,最终还是生生忍住,将之放在一旁。

  隐约能够猜到他如此做的理由,然而滟昊泠到底还是无法置信。“熠,你何故如此?”

  烈熠却是不答,一个字也不多说。决心已下,再追问理由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他素来是个只要决定了什么,就会不顾一切坚守到底的人。

  烈熠此刻所不知的是,很快的,他就为这个决定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原本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理所当然不会为了某事而感到后悔。唯有这一次,烈熠完完全全地错算了。

  他自己不提,滟昊泠还是不能停止猜想,他甚至认为烈熠此举不过是为了不愿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难堪。或许在烈熠看来,能够劝诫之处都已然苦口婆心地劝诫,最终如何行事还是掌握在滟昊泠之手,他若是在其中多加干预,只会让那一夜的不快再次上演。

  “熠,燕归愁晋升元帅那夜,我真不是故意的。”大概也只有在烈熠面前,滟昊泠才会有这般委屈的语调,间杂着一点点无赖到底。真正想来也是,他是他的哥哥,偶然纵容他的耍赖也没有什么罢。

  烈熠翻过身子,成了与他面对面躺着的姿势。“你不是故意的,我相信。”

  又是相信?滟昊泠说不上此时的感受,只觉得心脏骤停,像是被烈熠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抽走了跳动的力气。同样是相信,听在耳中的影响竟是截然不同。他已经可以预料,接下来他说的话会是如何残酷。

  “然而就算不是故意,你依然在怀疑我与燕元帅互通消息。”如今的燕归愁已经可以算是汐蓝数一数二的重臣,与人互通消息这样的罪名何等严重,只怕以命相偿都不够。“这是生为帝王的本能,所以我并不怪你。”

  残酷,而又真诚。原本这些秘密该永远埋藏于心。奈何滟昊泠偏偏深夜前来,挑起了话题。

  天性多疑,这是世间每个上位者摆脱不了的本性。烈熠甚至设想过,假如他们之间异地相处,难道他自己就能做到全然的信任,认为滟昊泠与重臣之间只是一场普通的交谈。

  他做不到。

  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烈熠才理解。

  “昊泠——”他突然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不同于过往万年不变的清冷,是那般的轻缓,轻如风,缓如雾。随着这一声呼唤,烈熠已经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与声音形成鲜明的反差与对比,几乎将滟昊泠的指骨捏碎一般。就这般强势的,不予拒绝的,他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滟昊泠没有动,一丝一毫挣扎的念头也没有。今夜的烈熠太反常,反常得令他不知所措。

  掌心之下,隔着寝衣,隔着皮肤传来的是他的心跳,缓慢而脆弱。滟昊泠要耗费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不错过那每一次跳动。于是,他差点错过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这里,很难受。”

  是的,难受。不是心痛如绞,就是难受,难受得恨不得它就此停止了跳动,至少换来永恒的宁静。

  滟昊泠没有傻得去问他为何难受,狠狠一把将对方拥在怀里。“对不起,熠,我不该疑你。我不该,我不该……”

  他们之间只得半句真言,这又如何?

  以烈熠的睿智,即便不做任何调查,又怎么会觉察不出景阳国内情况有异?仅仅只是为了令他不再猜忌,烈熠就做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坦诚,然而仅仅只是为了一半的真实,烈熠已经竭力做到了极致。

  

  第二十四章 胜负已定

  受到粮草的限制,羽檄军出征的规模远远不及全盛时期。然而即使这般,依然壮阔足以鼓动任何一个人心底最喧嚣的部分。

  骑兵部队、步兵部队、弓箭兵部队、辎重部队……按着如此顺序,羽檄军维持着缜密的行军队列,寻不到丝毫空隙。羽檄军独有的深蓝军服,如此聚集在一处之后,仿佛给天地间染上了一笔浓烈的重彩,眺望之下竟然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行进在全军正前方的是并辔的两骑。这里本该是全军统帅的位置,素来都应该是一马当先,即使是军阶相同的两名将领,都会有正负之分,而身为副将的那一位会自觉地落后半个马头,绝不会抢了主帅的威风。然而,羽檄军前方的两骑,是的的确确地并头前进,谁也没有领先谁半分,谁也没有落后谁分毫。

  从方才起,滟昊泠就怎么也挪不开眼睛,只有他自己明了,如今这般再次得以与烈熠这般亲近是何等不易。

  他曾经一度以为,再也没有这般可能。

  “熠,此战结束之后,年内都不会再有战事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不如你我二人出去游览一番如何?”

  烈熠转过脸,迎上了他一脸的兴致勃勃。大战在即,这人没有丝毫的紧张,相反还兴高采烈。似乎他从来没有想过景阳一战会输,或者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

  烈熠明白,滟昊泠并非盲目自信,只是因为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他当然不会再担心那个既定的结果。就如当年的百图一战,当汐蓝羽檄军越边境踏上百图领土之前,战争胜负就已经注定。

  “暂无战事。”烈熠喃喃,这一声之中仿佛蕴藏了感慨万千,又仿佛空洞得平淡如水。

  “是啊。”滟昊泠向着远方望了一眼,那个方向延伸下去,无疑就是景阳。“此战结束之后,七界的势力已经初步确定,我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原来,拿下景阳竟是他一早的计划。由此可以判断,景阳无论是否主动进攻柔蓝,这一战都是避无可避。景阳的天回军在柔蓝大败,军力严重折损,这不过是给滟昊泠创造了更加有利的条件罢了。

  景阳之王景宣审时度势,利用汐蓝百年难得一见的空隙出兵柔蓝,其作为不仅无可厚非,相反值得赞赏。但是他没有想到,谁也没有想到,世事的演变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纵观汐蓝与景阳之间往来的攻防,反倒像是景宣自己将国家拱手让给滟昊泠一般。

  “并吞百图,大败琅邪,重创青夷,如今轮到景阳。”烈熠寥寥数语,却将汐蓝,亦或者说滟昊泠一年多来的丰功伟绩全部概括。“如今的七界格局,的确正按照你的期望所演变。再将景阳掌握在手,距离天下霸主的宝座,也只有一步之遥。”

  滟昊泠欣慰一笑,这般的话题,也只有在与烈熠探讨时才会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畅快之感。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烈熠更加懂得他。

  然而,在这场谈话中,两人还是心照不宣地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一处——焰赤,在七界之中势力与汐蓝分庭抗礼的另外一个帝国。在这场事关天下的大局中,焰赤就像是蛰伏在幕后的一个旁观者,没有任何动作,以至于谁也看不透焰赤的谋算。

  焰赤究竟会在未来的势力划分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至少有一个人是明白的,那便是身为焰赤太子的烈熠。

  也正是因为唯有他知道,滟昊泠才问不出口,是以干脆提也不提。

  “一步之遥——”滟昊泠喃喃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已是万般波澜。在认为已经即将坐拥天下,将世间一切收入掌中之时,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斯复杂的心境。

  他们两人之间也算是心照不宣,为了顾念彼此,也不去提及那些定然会引起不快的事。但是,只因不提,那些也就不存在么?总有一日,要不得不面临这个最大的难题。

  而且此时的滟昊泠还有一重忧虑,距离景阳越来越近,意味着他的秘密将要被揭穿。比起尚且不用面对的焰赤,景阳的事物却是真真切切摆在面前,便是想要逃避也无路可逃。

  几次都想着干脆将一切说清算了,也好过这般左右为难。每逢话题到了嘴边,最终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回去。反复数轮,机会已经如此耽误下来。举目再望时,景阳王城已然在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

  滟昊泠即使什么也没有说,烈熠也不是全然什么都不知晓的。到了这个地步,对方也没有刻意隐瞒,是以他接触到的反常之处也不少。

  就拿羽檄军的行进来说,尽管严密整齐,不过还是缺少了某种必要的氛围。难以用确切的笔墨形容,但是烈熠也算身经百战,仅仅从感觉之上已经觉出许多不妥。笼罩在羽檄军之上的氛围太过随和,即便他们军容威严装备精良,但是缺少了一股奔赴沙场的冷肃之气。

  就仿佛……等待于此行前方的不是一场恶战。

  这是何等矛盾?在七界之中,景阳的军力或许无法与汐蓝焰赤相较,却也是紧随其后不遑多让。滟昊泠势要灭亡景阳的野心已是人尽皆知,而要拿下一个力量不弱的国家,武力似乎是最直接也是最干脆的方法。

  如今的羽檄军缺乏杀气,按理来说应该不是士兵们的本意。羽檄军的士兵训练有素,都以服从命令为天性,他们的情绪应该不会如此懈怠才是。就此推论,那么问题只能是出在将领身上。

  烈熠并不知道滟昊泠曾经下达了怎样的命令,不过如今看来将领们已经知道了此战并无太大难度,所以才不自觉地放松了精神,而这种松散扩散到全军之后,引发了如今的反应。

  还有一个理由,比起羽檄军的怪异之处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对于烈熠本人来说却是无比重要。思及此处,烈熠几乎能够确定景阳王城内已经并无任何危险。

  汀霜软甲,那件取七海河川之魂,千里冰封之魄凝结而成的天下至宝,自从滟昊泠将之交到他手中之后,不止一次救他于危难。就以往经验来看,但凡是危险当前,滟昊泠总是不忘三叮四嘱,提醒他不忘穿上汀霜软甲护身。只有这一次,滟昊泠就像是全然忘了软甲的存在一般,一次也没有提过。

  于是,一个犹疑不定,一个满怀猜测,尚未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站在景阳王城巍峨的城楼之下。

  大概是太过似曾相似,烈熠陡然想起了百图的白绦城。那一日为了避免战火洗礼,百图的前女王凤蝶亲率文武百官全城百姓,跪迎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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