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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书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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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要知道,能进花山书院的,没有一个善予之辈,若是一味霸道逞强,还不知道最后吃亏的是谁呢。

有机会需好好提醒提醒他收敛一下,侯盈心中暗道。

许璞似猜到侯盈的心思,转圜道:“谈诗论词课堂上多的是机会。今天大家小聚,何苦再摆弄那些东西。别人借酒行令,我们今天不如借茶行令,错了的罚茶一杯,若是喝不下去,则要表演节目。”

沈菊摇着扇子,赞同的说:“这主意不错。”

陆颖也觉着不错,少费些脑筋是好,她所长并不在诗词,自然不愿意在这里献丑。再看侯盈、窦自华,两人也点头,而一边谢岚仍旧怯怯的,红的这脸,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也点了一个头。

陆颖偷偷低头一笑,这个谢岚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怎么就这样的害羞,真是有趣。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自然不会反对。”韩宁秀优雅的站了起来,走几步,目光落在一边的花枝上,眼睛一亮,走过去攀折了一枝,又来回走了十几步,忽然回身一笑,手指着花枝:“我有花一枝,”

指向桌上的茶盏:“斟我清泉水。”

以花指向心口:“唯愿花似我心,”

放下花枝叉手在胸:“岁岁长相守,”

又指茶盏:“满满泛青瓷。”

低头凑近花枝:“我把花来嗅,”

走向侯盈,含笑将花枝递向她:“不愿花枝在我旁,”

侯盈一个大女人只得接过花枝,韩宁秀方面色泛红念出最后一句:“付与他人手。”

沈菊首先拍起手,高声喝彩道:“好。”

许璞、窦自华、谢岚也纷纷点头称好。

陆颖瞄见韩宁秀脸上尚未退去的红潮,残留着一抹艳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让她呆了一呆,心中越发异样起来: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为什么会觉得韩宁秀笑起来却是有一种特别的动人之处呢?

正自疑惑,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她不防打了个机灵,下意识侧头,看见沈菊正瞧她,眉毛弯弯的对着自己笑,用唇形微微开合示意:你在看什么呢?

陆颖面上一热,发觉自己逾矩了,赶快收回目光,心里懊恼极了:她是不是发昏了,盯着自己的同窗看,赶忙把视线转向桌面上的菜,摆出一副还没有吃爽的表情。

陆颖转过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尽管沈菊的动作细微,韩宁秀还是注意到她的紧盯自己的目光。她眼中露出不屑和厌恶,微微侧了个身,靠着侯盈坐下,表情有些阴沉。

花传到侯盈手上自是轮到她。侯盈也不谦虚,豪爽的起身到了厅外,凝视着手中的花枝,片刻之后比了个起手式,竟是以花枝为剑,刷刷舞起一套剑法。

陆颖瞪大了眼睛,好奇的观察:她自是从学生报名薄上知道侯盈是西北侯的世女,确实不知她这位世代将门出身的同窗不知道剑法如何?

花枝在空中快速划过,留下一道残影:“剑啸花影动,”

飞身而上,花瓣飘零:“一气上九天。”

折身翻下,几式厉招送出,如同正在与人搏命厮杀,“杀意驱何处?”

侯盈一手缓缓轻拂花枝,动作温柔,眼神却无比森然,如同擦拭心爱宝剑剑身上的血迹。

陆颖仿佛感到寒意骤浓,不禁缩了缩身子,这时又听侯盈的声音审杀气十足的念道:“染血西北疆!”。

不知道是不是被侯盈肃杀的表情吓到了,亭内外都一片寂静。陆颖转了转眼珠,看众人的反应:窦自华和韩宁秀的神色最超然。其中窦自华眼含赞赏,嘴角微提,对于侯盈的热血表现,虽然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却也能看出,她赞赏的态度。而表妹韩宁秀的眼中闪着崇拜的光,热切的望着表姐。

陆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微酸,又想这是她表姐,心自然是向着她。

再看谢岚,她的表情多了一份敬畏。自己身边的许璞不知道为何微微低头,陆颖有一种错觉,许璞之所以低着头,是不想让人听见她的叹息。

燕齐之间的战争已经几百年了,长则间隔五十年,少则间隔十年,就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每次战火弥漫的时间短则一年,长的十年也有。几百年来,燕齐之战,大燕一直都是败多胜少,割地赔款之事不提,还常常要借和亲来缓和两国矛盾,掩饰自己的软弱无能。

此时距离上一次战争已经有十五年,同样的巨额赔款,同样的和亲。几百年来,大燕上下对这种战败的耻辱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的。

但是,百姓可以忘,官员可以忘,甚至皇帝也可以忘,而真正的军人,忘不了!

沈菊眼露钦佩之色,第一个开口:“不愧是将门虎女,听得我热血激昂。”说着也没人劝,自己先饮了一杯。

她的话出口后,大家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还是玉秋最是会活跃气氛啊。陆颖想,再看侯盈,果然表情不久就归于正常了。

接下来众人依次行了酒令。

陆颖专心的听着,几人的陈词或精巧,或大气,或清新,尽管是临时而做,却都有精妙之处:她这几个同窗,才学都不简单啊。低头笑了笑,她以前曾经见过师姐们这样三人五人在一起谈诗论词,心中羡慕已久,今天终于有缘一试。

虽然事前并没有约定命题,但既然侯盈开了头,接下几人的酒令无一不是直接间接的袒露着自己的志向。

窦自华承袭了她母亲的刚强不折,耿直不屈,吟的是“宁为君子炉中炭,不做小人席上宾。”。

谢岚自幼仰慕母亲女儿奔四方的豪情,向往的是“愿行千里路,仰首看银河。”般畅游天下的生活。

沈菊便是极尽奢华和享乐的代表,不顾窦自华白眼大翻的眼神,摇着金边纸扇,自顾自念出:“珍馐玉糜黄金水,红袖添香夜鸳帐。”

文辞中的露骨让韩宁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沈菊却是一副我脸皮厚我无所谓的表情,说完反而调侃了看一眼最小的陆颖。

陆颖虽然未成年,但也懵懂知事。沈菊词句里的暧昧,她岂会听不出来,本来有些不自在,但偷眼见其他人面色如常,便也抿抿嘴,端直了身子,假装若无其事。

比起以上几人的鸿远,许璞反倒淡定得多,“屋外桃花屋内酒,谈天说地三五友。只盼生来许多闲,醉卧老马看南山。”

陆颖听着她们的口中所说,思及自身,内心一片迷茫:她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想努力的学习,不负山长所望,成为一个让她骄傲的人。将来如果有机会,或者可以在花山做一个夫子。可是花山的夫子,无一不是大才,她能够做到吗?

陆颖想到将来,不免有些抑郁。她不想被人看出,只是埋头吃菜。

许璞就坐在陆颖身边,虽然陆颖极力掩饰,却也被心细如发的她发现了情绪的变化,只是她毕竟对陆颖知之甚少,不能体察她心中所想。

众人虽然口上对陆颖以平辈相称,因她年纪太小,不免将她当成小妹妹看待,见她不接话,也不相强,理解的给她充裕的时间思索。

唯有韩宁秀,陆颖曾经是书院杂役身份让她根本没将陆颖视作同窗,后来被花山书院录取又被她认为是李凤亭一时心软的施舍,所以在她心中,陆颖依旧还是那个小杂役。

“怎么,想不出来吗?”韩宁秀秀目轻笑,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目光看着这个打着双辫的大女孩,刚刚陆颖望向她花痴般的目光让她十分不爽,此刻有意想让她出丑。“若是不行,认输便是,可不要强撑啊?”

陆颖被最后一句微微拉长调的问话羞得满面通红,急忙在脑中思索。

侯盈却是知道她这表妹心中所想,便用警告的语气道:“宁秀!”

韩宁秀岂是听人劝的性子,见侯盈维护一个外人,心中不悦,反倒更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奚落她,于是歪着脑袋看着表姐,眼睛仿佛能够说话一样,用极轻柔的声音假意体贴劝道:“表姐,这也没什么?陆颖原本只是一个杂役,怎么能与我们这些受教多年的人相比?这样的场面她也只怕是头一次见过吧?你让她在片刻之内行出酒令来,不是刻意为难她吗?不如就让她背首应景的诗,就算她过关了吧!”

此话一出,陆颖脸色刹那间惨白,胸口却血气急涌,刺得耳根发红。刚刚还还觉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此刻仿佛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和嘲弄。

便是如此努力,这里仍然不属于她吗?

陆颖握紧拳头,也不管身边的沈菊许璞急急开口欲说什么,只蓦的站了起来,两只乌黑乌黑的眼珠迸发出锐利无比的光,她盯着韩宁秀,字句铿锵简洁:“颖出身低贱,不该与诸君同席,玷污了诸位的身份。今日厚赐颖铭感于心,就此告辞!”

说着扭头走出亭中,脚步不缓不急,心中却已是强压想要赶快逃离这羞辱之地的欲望,只凭信念撑着一股傲气,不肯教他人轻看。

沈菊见场子要砸,连忙起身去拉陆颖:“颖,不必管他人看法……”

陆颖年纪小,平常表现也是乖张顽皮,但每每到了关键,显示骨子里藏着的一股子说不出的狠劲——李凤亭倾尽全力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又怎能是一个软弱的凡物?

一甩手挣脱沈菊的挽留,陆颖高高的仰起头,好像一只黑天鹅,仰起她高傲优雅的长颈,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侯盈对自己这个表妹的莽撞和无礼非常愤怒,但此刻已经不是教训韩宁秀的时候,她立刻起身出亭,歉意十足对陆颖拱手道:“颖,我表妹出言无礼,我代她——”

“不必了。”突然有人出来,拉开陆颖,让侯盈这一礼落了空。

说话的是不知道何时站到陆颖身后的许璞:“颖说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许某也不过平民出身,与颖一样,”

她向沈菊道:“今天玉秋的款待,许某十分感激。”

又看向此刻惊怒尴尬的韩宁秀,许璞口吻平和,目光却是冷漠到极点,“我等都不是俗人,乘兴而来,兴尽——便归吧。诸位晚安。”

陆颖侧头看见许璞紧紧的站自己身边,表情坚定,充满共进退的毅然,一颗冰凉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好像给一泓温泉泡着一样。

寒光,谢谢你,寒光,谢谢你。

再望向韩宁秀,陆颖却已经没有最初的异样心境,眼中只剩一具靓丽的外壳。

她没说什么,转身向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许璞目光凉凉的扫了一眼众人,也转过身,跟在她的身后。

亭子内外气氛一时凝固。

韩宁秀虽然达到了羞辱陆颖的目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不是她所预想到的。见到这场景,她心中又羞又恼,索性也不再顾忌场合和身份,恨恨道:“

11、010 。。。

太可恶了,不过是两个贱民,竟然这样的无礼。看本——”

这个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我也走了。”

韩宁秀惊怒的转头,却是一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谢岚。

见到韩宁秀锐利的目光指向自己,谢岚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有些结巴,却是坚持把话说完整了:“对、对不起,但是,我的母亲也只是一个镖师而已。”

然后转向沈菊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谢礼:“多谢沈小姐的款待,游川今天吃得很高兴。”

沈菊苦笑着回礼,目送她离开。

韩宁秀几乎要发飙:一个镖师出身的孩子也可以这样怠慢她,这真是翻了天了!要是在京城,怎么有人敢这样对她。韩宁秀委屈的转身向表姐寻求安慰,却只看到侯盈冷冷看了她一眼,慢慢坐在石桌上,全身松懈,一向英气勃发脸庞染上沮丧无奈的神色。

窦自华看一眼沮丧的青梅竹马,向韩宁秀怒斥道:“你既不屑于平民为伍,为何不就在皇家学院念书呢?难道是因为那里缺少可以让你用身份恣意侮辱的同窗,所以才执意追到花山来找乐子的吗?!!原来韩大人的家教就是这样的,窦某真是领教了!哼!”说着,一甩衣袖也离席而去。

侯盈知道自己这位诤友向来眼睛见不得一点丑恶污秽,能忍到现在才对韩宁秀发作,已经是十分给自己面子,心中也并不介意,只是觉得阵阵头痛。

“怎么窦姐姐也这样!”韩宁秀尖叫一声,美丽的眉毛扭曲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了,我不过就是说两句话而已嘛?为什么个个都要维护那个小杂役!”

侯盈站了起来,发现亭内外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连那个八面玲珑的巨贾之女、明显想借这次聚会在同学中收拢人心的沈菊沈大小姐,也消失无踪,招呼都没有打一个。确实,作为聚会的主人,她自然对自己说不出开赶的话,所以只好自己消失了——很显然,沈菊不赞同韩宁秀的表现。

“宁秀,别的不说,若不是陆颖帮忙,你就很可能同其他同窗同住一室。这样的话,你认为你还在花山呆得下去吗?”

韩宁秀没有料到侯盈突然提起这个,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你素来被人捧得高高在上,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从心底懂得某些事情,但是至少看在她帮过我们的份上,你表面上也该于她留些情面。你却……唉——”侯盈欲说还休,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她深感无力。

韩宁秀哪肯认输,反驳道:“表姐不是救过她一命吗?她有所回报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比起来,救命之恩和她所帮的忙,她的那个情根本微不足道。你不提我还没想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恩图报,故意给我们没脸,这种没有良心的家伙,表姐你还要维护她?|”

侯盈难以置信自己苦心一番说辞居然对韩宁秀一点用处都没有,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12

12、011 。。。

陆颖站在院子,忽然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无云,星辰如同点点破碎的水晶,撒满深邃的黑幕,十分美丽。

可陆颖却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天空一样,虽然有那么多美丽的星辰,但是空洞和晦暗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她原以为进了花山,自己的一切心愿都会满足,一切都会如同自己想象的十分美好。然而还没有开始上课,现实就给了她这么一个下马威,让她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成为泡影。

陆颖虽然自小在花山书院以杂役身份长大,可上到夫子,下到其他杂役,从来待她都是和和蔼蔼的。以前便是富家权贵出身的学生对她露出轻视的目光,却也因为交往不多,所以尽管不悦,却也并未上心。

然而现在她已经是花山学子身份,注定要日日相处的同窗却对她如此轻慢侮辱,让一向忽视身份阶级区别的她开始直视这个问题。这个世界的现实和残酷,开始□裸的向她摊开。

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她陆颖心里一片茫然。

此刻陆颖并不知道,在许璞和她走后不到片刻,谢岚、窦自华、沈菊也相继离开,连侯盈也几乎忍不住要一走了之。

“颖儿?”看见陆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李凤亭感觉十分诧异。她本来只是心中想着陆颖第一次搬到西院住,不知道习惯不习惯,所以忍不住在睡觉前来西院走走,并没有打算一定要见她。

“山长?”陆颖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意外的叫道。

李凤亭一见陆颖表情,忽然皱起眉头来,声音骤然严厉起来:“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为什么她的任何情绪都在山长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陆颖本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够好的,却不想还是被李凤亭看出端倪。她不知道李凤亭现在看似没有她小时候待她那般亲昵,但用在她身上的心思却是从来没有少过,因此才能够这样一眼便察觉到她的情绪,片刻就猜到事情的大概。

陆颖连忙笑道:“没什么,真的。”

李凤亭眉毛拧起来:“颖儿现在已经开始不想对山长说心里话了吗?”

陆颖见瞒不过去,只得将事情轻描淡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是和同学们比诗落了下风,心里不痛快而已。”

话说完,却半晌没有听见李凤亭的声音。

陆颖有些不好预感,抬头看向李凤亭,却见李凤亭眼含怒火,冷冷的看着她。她心中一凉:山长对她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陆颖知道再隐瞒不下去,但想到她今日受的侮辱,在山长这样的目光审视下,不禁委屈从心头蔓延而来,一种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孩子回家想扑向母亲尽情倾诉的欲望在她的喉咙口翻滚着,涌动着……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强咽了下去。

抬起头,陆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山长,我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可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已经是花山书院的学生了,不再是一个小孩了。我知道告诉山长,山长一定会为我出头。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山长,颖儿已经长大了,颖儿很快将成年了。颖儿从此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其他的人,对面一切困难和挫折,颖儿不能像小鸟一样总是托庇在老鹰的翅膀下。所以请山长不要追究下去了,不管遇到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睛,黑黑的眸子竟似在光线不足的庭院里闪闪发着微光,如同那漫天的星辰。

李凤亭心在微颤,她从陆颖小时候就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心智坚韧的人。今天颖儿的态度足以为她多年的心血打上一百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这个孩子发白而坚定的脸,她竟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在她满以为在外面受伤的孩子会无限依赖的扑向自己怀里,寻求安慰的时候,孩子却站在远远的地方,对她摇头,说不再需要她的庇护。

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对这个孩子的要求是不是太过严格了?她一心以为自己是对她好,可是这真的是对她好吗?

李凤亭一向清明的思维混乱起来。纵然心底还想逼问陆颖事实真相,可是胸口却始终盘桓这一种无力感,让她张不开口。

最后,只是把手伸向陆颖的头上,本来想摸摸她的头,却想起陆颖说“不要把她当成孩子”,手一迟疑,只落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夜露重了,不要在外面站了,回屋睡觉去吧。”

陆颖见山长不再追究,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有些失望。她不去分辨到底是哪一种心情更强烈一些,只是在心里对自己道:陆颖,从今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于是道:“山长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凤亭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离开。

目送着山长离开的身影,陆颖也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是领书的日子,陆颖因还有小半账本要做,于是先将自己的课本先领到账房,然后开始埋头计算。

等她做完,也接近中午了,肚子又开始叫唤。

葛老喜笑颜开的收了账本,拉着陆颖到了东院的食堂,学生和夫子的食堂分在东西两院,并不同食。

代宗灵见这一老一小两人,道:“怎么把她拉到这里来了?”又对陆颖道:“你现在是学生,应当去西院用餐。”

葛老把脸一板:“是学生又怎么样,她还在我账房里做事呢,在这边吃饭又有什么关系?”

代宗灵扫了一眼陆颖。

陆颖在书院中别的人不怕,唯独对代宗灵这个年长又极古板的夫子有些敬畏,这里被她凉凉的目光一扫,立刻噤声低头不说话了。

葛老瞪着代宗灵把陆颖拉到身边坐下,给她拿了饭菜。一会儿李凤亭也来了,见到陆颖坐在桌边乖乖吃饭,心中喜悦,也打了饭菜在她对面坐下。

代宗灵见一院山长竟然也无视院规,哼了一声:“山长待自己学生倒真与别人不同,如此放纵她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李凤亭一头雾水,不知道代宗灵想说些什么。

葛老也哼了一声:“她是说颖儿不该在这里吃饭。”

李凤亭明白了

夫子和学生分开吃饭久有惯例。并非是因为两者伙食不同,原因一是为了维护师长的体面和神秘,二则没有师长在面前,学生们吃饭也自在些。陆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李凤亭一起在东院吃饭,后来大了无需她照顾,便与其他的杂役一起在南院吃饭。

葛老虽然不是书院夫子,却因是内务堂的主事,也在东院用餐,再包括存放书院藏书典籍和各类重要资料的典藏馆主事,负责学生和夫子们各项事务的文事房主事,也是一样。

代宗灵尽管是副山长,因为年长,甚至可以有资格对不过三十余岁的李凤亭摆谱,却不能不给葛老面子。因而李凤亭一来,她便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李凤亭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现在我让颖儿跟着葛老在内务堂做事。”

对于李凤亭的解释,代宗灵并不认可:“那又如何,她现在还不是内务堂的主事。”

李凤亭的话并没有说完,继续道:“我有意让她将来接管内库。”

此话一出,不说代宗灵一怔,连带葛老的表情也瞪大了眼睛,表情蓦地严肃起来,盯着李凤亭的脸。

埋头吃饭的陆颖也感觉到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抬起头小心的看了三人,好奇的问:“那个内库是什么?”

代宗灵转过头训斥她:“吃你饭,问那么多做什么?”

陆颖知道这里完全没自己插嘴的余地,瘪瘪嘴,低头乖乖吃饭。

葛老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凝视着李凤亭:“你决定了?”

李凤亭侧头看向陆颖的脑袋,目光柔和,语气却无比坚定:“嗯。”

代宗灵知道李凤亭心意一旦定下绝不轻言更改,当下一言不发,拿起筷子,开始用餐,眼中却掠过一丝欣慰的光。

葛老一张老脸逐渐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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