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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长天-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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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军队里的我,是个烧火的小兵。
在军营附近潜伏了几天,很幸运地发现个小哑巴,身量虽比我略高,却单薄得很。观察了好&书&网久,我化了妆,战战兢兢地摸进去换出了这小子。心里再次感激阮文,都是托他魔鬼式训练的福啊。
既然平叛,就不可能老呆在后方;十多天后,军队向叛军驻地开进。
作为一个贱卒,只要负责烧旺这个百人队的火堆就好。有人戏弄时,我都只傻笑,任由人家欺负;当然,欺负一个哑巴傻子,也没什么劲,没几天,就没人搭理我了。
打柴,背水,给正式火头军打下手;待得收拾好一切,端起饭碗吃我那一份残羹冷肴时,已经星垂旷野。
就着月光,在小溪里洗净队里老军们的衣裳,我点起火,烘烤起来。这些兵们也可怜,为了洗洗这唯一一套衣服,一个个全光着屁股躲帐篷里。
一个人潜行的念头,老早被治军严密、苛刻的林策吓没了。越近盖孜,盘查越加严密,我们是林策亲率大部队,路上见到活物,基本上除了天上飞的,就没一条命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林策亲兵手段之毒辣,让人谓为观止。
有悠扬的歌声传来,我不由侧耳倾听。是蒙古长调。
有寥落几个词听懂,姑娘,星星。
呵呵,是那个不怕死的,在唱情歌吧。要是让林策听见,小命悬。前天有人喝了点酒大声喧哗,就被割了舌头;这军中哑巴可是多得很,我还以为我有多幸运呢。
不过,没舌头的是他,我只管听。曲调蛮好听哦。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长长的影子罩在我头顶。唉,我是傻子,装不知道吧。
他跟我说话来着。抬起头,是林策微醺的面容,匆匆一瞥,他脸上泛着淡淡潮红,眼神迷茫得紧。
强装镇定,我比划几下,卑贱地垂手避开。
他不以为意,径直走到溪边,看那波光粼粼。远远看去,林策的身子越发消瘦了,卸去甲胄,披一领黑色大氅,头上是厚厚皮帽,更显弱不胜衣。
退呀退,我站到树后,想悄悄离开,又挂着那些衣服;明天干不了,用脚想都知道要被收拾。
低低的汉语在水面荡漾开来。他在轻呼我的名字,一声一声,不绝于耳。这可不是我该听的,提着气,我一步步离开。
一个影子闪过,我的咽喉被扼住。看着我睁大眼睛惊惶失措,林策极淡极淡地笑了。
松开手,“你居然有一双她那样的眼睛?”他喃喃,仍是说汉话。我抚着颈子,欲咳又惧怕地看他。
“别怕我,胜男。”我吓得身子一震,他认出来了。
他手指轻轻在我脸上划过,闭了眼温柔地说:“我想你,你就来了。这个梦,要是不会醒来,该有多好。”
我跪倒尘埃,惊恐地连连磕头。
半响无声,我暗暗呻吟,额头痛死了。
“真扫兴。”他嘟囔一句,掌风扑面而来。咬牙,我挺住,没有避让;这一掌却没有劈实。“起来。”这句蒙语我是必须听得懂的,起来站定,冬天的风吹过来,汗湿的身子簌簌发抖,我的喷嚏再也忍不住。
他皱了皱眉,解下大氅,披上我身:“胜男,小心着凉。”再次崩溃,他早认出我来,刚才在耍我吧。
不再做伪,我仰首看他。
“今晚,胜男,我把他当作你,行不行?你别生气。”他揽住我腰,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这一双眼睛,跟你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知道你远在甘肃,我真以为他就是你。”
他身上有浓浓酒气,熏得我一阵阵发昏。我僵着身子,听他絮絮低语。他定是醉了,暂时没认出我来的。
“胜男,那个阮文,究竟那里强过我?他老早就从我手上逃了出去,却仍是不去找你,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我的文,不是故意不理我的,心花朵朵,悠悠开放;阮文一定没有生我气,他只是,被这个坏人绊住了。
“师父劝我杀了他,我怕你生气,只是关着他;骗了你去清国,盼着一路同行,能让你慢慢放我在心上,可你怎么还是远着我呢?胜男呵,你教我怎么办?”
“忘了他吧,好不好?接来你妹妹,咱们在这草原上牧马放羊,做一对儿神仙眷侣;要不,我陪你回清国,陪你住在草长莺飞的江南,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相信我。”
这样儿情深意长,拨动了我心底柔软的弦。他捧起我面庞,眯起眼笑:“这样儿的小脏脸蛋,叫人怎么亲得下去?”一把拽了我,就往溪边去:“做戏做足全套,来,洗洗。”掏块帕子出来,他沾了水,往我脸颊凑过来。叫他擦掉还了得,我连连后退,脑子急剧转动。
脚下一空,我踏入水中,剌骨寒意沿足胫而上。他愣了一愣,侧了头,眼神迷离:“胜男,你还是躲我?”凄怆之意让人闻之鼻酸,举起步子,他追下溪中,握住我手腕,怔怔看我。
挣了一下,他捏得更紧,今日之事,料难善了。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林策,你究竟想怎样?”
“想你留下啊。”他脸上绽出个和煦的笑,俊朗面容仿若春花开:“留在我身边,日日开心地笑。”话刚毕,猛低下头,他就含住了我唇瓣。
一记锅贴赏上,猝不及防的他轻轻抚摸面孔,有点着恼:“你又不是我的胜男,凭什么打我?”
我哑口无言。这玩儿我呢吧?他到底是真认出我来还是压根儿就在发梦?
甩开他手上了岸,我坐下,脱下鞋袜向火。他站在水里,似是思索。
穿上半干鞋子,叠好湿衣,趁他仍是痴痴呆呆,我溜先。
昨夜照过面,也不晓得林策会不会找我麻烦。
每天干活时我都特意探过路,沿了白天留下的记号,我轻巧地在黑暗中穿行。到底还是不行,巡逻队多且密,外围守卫更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深冬枯黄的残草,根本就掩不住我的身影;茫茫四野,放眼一望,一目了然,我决然是走不了的。战乱中,似乎才能有空子可钻吧,我开始佩服林策的治军才能。
走不了,我只得转回去;冒险冲岗危 fsktxt。cōm险系数太大,不予考虑了。
一夜未睡,换了个地方烤衣服,报酬不小:今天放我休息。
费劲地听百夫长恶狠狠说话:“巴通,衣服洗得挺干净,今天不用你干活了。不准出帐篷。”
我啊巴啊巴,点头。
倚在帐壁上打盹,突然感觉有异。睁开眼睛,好大一张脸啊。
我吓得一激灵,连忙伸手掩口,硬生生把声惊呼塞回去。
林策笑容可掬,跪坐在我身前。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露了馅:“胜男,干嘛扮个小哑巴?不憋屈?”
正要装腔作势,林策已经握住我手,轻轻摇头:“我知道是你,不要玩了。”
扁扁嘴,我别开头去,实在是看不得他那双晶光灿灿的眼睛,里面内容太多。昨晚应该冒点险越营逃走才是。
轻笑一声,林策扯我起身。“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一个女儿家,跟些臭男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言辞低柔可亲,眼里笑意盈盈:“看你的脸,烟熏火燎,好不教人心疼。”
“放开我。”我用力扳他手指,闷闷地说。
他依言松开,当先出帐。我抱膝坐下,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半响,百夫长疑惑地进来了,身后是两个高阶卫兵。叹了口气,我默默任他们押送进了主帅金帐。
纷纷乱乱,他们鸟语连篇,我盯住地面,暗骂。
众人皆散了下去,林策这才至我身边,笑吟吟地道:“军中不便携带女眷,你便扮作我小侍从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你的地头你作主罗。”我不满地咕哝。他急急分辨:“天寒地冻,你还得替兵士洗衣,我会心疼的嘛。”
白他一眼,我自出了帐听林策吩咐洗澡去。
换上干净衣服,手边却没有胭粉,正为难间,林策掀开帐帘进来:“怎么躲着不出来?”
直截了当我伸手要胭脂花粉。“这叫我上那里给你找去?你已经很漂亮了,不用打扮。”
“我要化妆好不好?难道你带来的人换个样子也没人管?”我撇撇嘴:“你不在乎那我也没话说罗。”
亲昵地上前来,林策替我正了正帽子,抻抻衣襟:“这里全是我亲卫,别担心。”
切,算你有本事。
策零敦多布的将军金帐并不很大,不如他的王子帐篷富丽堂皇。我的责任是照顾将军起居,只管帐内事务。
“林策,先说好,我可什么都不替你做。休想让我帮你穿衣服、喂饭哦。”进得帐中,我坐倒在厚厚地毡上,惫懒地耍赖。
走到我身边坐下,他理所当然地点头称是:“我怎么舍得让你服侍我?我已下了令,这帐中再不许旁人进来,你且安心住着。对了,你”他顿了一顿,终于开口询问:“你到这军中作甚?”
“玩啊。我想去看‘冰川之父’,也就是慕士塔格峰,可你们封锁了道路,我只好混进来了。”老妈说过,为了掩饰一个谎言,需要再编一个来圆谎,谎越撒越大,最后变得越来越无法掩饰;所以,我决定说实话。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拍拍我的手:“你休息吧。一宿没睡,尽替臭男人烘湿衣?”
你是香男人?我哑然失笑。四顾一下,我问:“睡在你帐篷里?地上?”
他抬抬下颌,示竟我躺上矮榻。“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翻个白眼,和衣躺下。林策扯过厚毯盖在我身上,没头没脑地:“你要去找他?我不是故意要与他为敌的。”
我无言以对,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他淡淡地,轻声唱起了歌。
在悠扬低沉的蒙古长调里,林策又点我穴;我真的睡着了。
无所事事地整天睡睡睡,睡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
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对林策说:“好闷哪,老睡觉也不是个事儿啊,我自己感觉这腰都粗了耶。林策,给我想个法子解解闷行不行?”
林策盘腿坐在案前,提着朱笔,勾画地图;闻言,歇了手。
“这附近可没什么好玩的呀,要不这样吧,你先睡,到晚上我们骑了快马出去?”他宠溺地说。
长吁短叹了一阵,他忍无可忍,出手如电,点我黑甜穴。
到得醒来,夜空中繁星点点。裹着厚厚皮裘,身后是付温暖的胸膛。我手撑鞍桥就想往下跳:
“林策,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他轻声笑:“我没有第二匹汗血马啊,事急从权,我亲过你抱过你,现在想撇清可不成。”
汗血马?不理全他别的话,我伏在马背上,睁大眼睛仔细看。在马身上抹了一把,“林策,你骗人哦。这汗那里是红的?”举高手掌,我质疑。
“前面就是喀啦库勒湖,湖岸对面就是黑山叛军;你说,还有什么马会跑得这样快?”他伸手握住呈堂证供,悠悠然说道。
我做个鬼脸:“从莎车到这里,也就五百里;你的军队跑了七天耶,少说也有三分之二路程了吧?就这一百里,也好意思现?”林策动不动就停下来休息,急得阿帕克和卓嘴角不知起了多少泡。
放马自由吃草,林策拉起我的手,慢慢在湖边走。
启明星划破长空,天色慢慢明亮。对岸实在太远,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三座雪峰幽蓝的山脊,雪白的峰顶倒映在水面,更加幽蓝雪白。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胜男,周穆王会西王母就在这里。”林策的手心里沁出汗,转头看着我,缓缓背诗。
“西王母?开玩笑。”我才不相信。“这世上那里有鬼神。西王母搞不好就一外星人。”
他笑起来,鼻子微微皱起,煞是可爱。“外,星,人?”
我懊恼地一掌击上口:“我就是胡言乱语。你装没听见好了。”代沟啊,阮文,你在那边吗?不如,我游泳过来找你?
许是见我怔怔看对岸,林策恼怒地用力捏我手:“有什么好看的,踮了脚作什么?他若是真心待你,又怎会留连忘返?哦,我记起来了,舒艾尔可有三个女儿,美得很。”
我吸吸鼻子,不屑地说:“怎么这味道有点不对?酸。我文哥才不会移情别恋好不好?你以为他像你啊,没见识?人家不知道见过多少美女了。”
林策扣住我右手脉门,酸麻沿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我无力挣脱,只得恨恨地说:“你这小人,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他紧紧拥住我,张口就咬我耳垂。我破口大骂,转瞬被他用唇舌堵住。又羞又急,我泪水滴落;他抬起头,恶狠狠地:“不准哭。你掉一滴泪,我就亲你一下。”
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我哽咽着叫嚷:“都是你,害我见不到我文哥,现在你还说风凉话。我最讨厌你了。要是我文哥不要原谅我,那怎么办嘛?”
松开我,他手忙脚乱来替我擦,柔声哄劝:“那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比他还好的。不信,你比较一下?”
“谁稀罕。你说话不算话,老是欺负我,我才不要你。”跺着脚,我用力一推,很意外地,林策掉进湖里。
水面涟漪由大变小,慢慢平静下来;我心慌了,小声呼唤。天知道,这时候,我竟然一点儿溜走的念头都没有。
解下衣裳,我正要跃进湖水,湿淋淋的林策笑咪咪浮出个头。“好了,解气了吧?要是还生气,那我就只好泡着了。”
跪倒在湖边衰草上,我心乱如麻。
“林策,你知不知道一句诗?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避开给我披衣的、面青唇白的林策,手抚额头,我叹息。
他拉下我手,冰得我一激灵:“我只知道一句。”他说了句蒙语,然后,专注地看着我,一字一顿:“曾经沧海难为水。”
敌手
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林策越来越兴奋,苍白的面孔上多了激动的红晕。
经过他有意无意的语言教学,我已能听懂简单蒙、维语对话;大军停驻在了库斯拉甫外沿,与‘叛军’隔湖相望。金帐开始对外开放,看将领们匆匆出进,焦虑万分,我也知道了战事发展。
突袭、陷阱、火炮,甚至,还有地雷。阮文这小子,居然还用上了著名的十六字方针,搅得准噶尔兵寝食难安;每天都有几支巡逻队整队或失踪或全歼,反正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报告事情经过,人心惶惶,巡逻队员们出发仿佛上刑场。间或还有小股突击队偷袭营地,中高级军官都死了好几个。
林策并没把伤亡放在心上,一道道手令发下去,后方的物资人员补给源源不断,督战的军官杀了些私底下叽叽咕咕的,镇住军心。
我略略有些担心,林策搞消耗战,撑不住的只会是黑山军。
夜已深,透过特意拉上的帏幕,烛光下林策消瘦的身影在走来走去,厚厚的地毡吸去了脚步声。
我轻轻地翻了个身,林策立刻停下,小心翼翼地问:“胜男,吵到你了?”旋即就吹熄了蜡烛。
跟林策的关系实在是不很正常,同吃同住同劳动,我又要时时戒备他偶尔的兽性;风声鹤唳,使我迅速消瘦下去。
在珠帘后作俯卧撑,直到终于脱力;翻身仰躺,我百无聊赖地哼哼。
林策掀起帘子进来。“胜男,很闷吗?不如我派人送你去喀什?那里繁华些,也安全一点。”他坐在我身边,笑吟吟。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知道我要去那里。”白他一眼,我站起来走开。
身后有轻轻一声叹息。最近他常常这样,好像有多伤感似的。
正拨弄着珠子,我身子一僵;双手握在林策掌中,他从背后抱住我,脸埋在我发上,声音低低:“别动。求你,别动。”
双手脉门被他扣住,全身难以发力。皱起眉头,我无奈地说:“林策,你烦不烦啊。恃强凌弱,卑鄙小人。”
“我的心很痛。”没有理会我,他细细呢喃:“你不要老想着他行不行?”
偏开头,避开他的脸,我跟着他叹气:“王子殿下,你究竟想干嘛?跟你说过N遍了,我不会红杏出墙的。”
“那要是他死了呢?”他极快地说,几不可闻;我身子一震,惊慌起来:“不要,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要是阮文有事,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哈哈哈。”林策放声大笑,双臂发力,箍得我骨节咯咯作响,我被他悲凉的笑吓呆了,不敢再多说。“胜男啊,在你心里,真的就没有我的位置?”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我颈中,灼得我没来由地胸口发紧。
闭上眼,我不敢想。不管不顾,我一迭声只说:“我爱的是阮文,是阮文。”
抱着我的手松开了,我两腿一软,坐倒在地,慢慢地,眼泪滑落下来。“文哥,你再不来,我就真的不要你了。”伏在膝上,我哽咽了。
林策总是一阵阵地‘意乱情迷’,过后,就又彬彬有礼,体贴备至。他睡得越来越晚,军官换得越来越勤,阮文神出鬼没,又完全没有顾忌,双方的伤亡数字上升迅猛。
“哼,我倒要看看,舒艾尔能有多少人让你的他用。”林策怕也只是在强作欢颜吧,看他嘴角那串小燎泡就知道他已经上火了。他开始出击,不计伤亡成本,以拼掉黑山军人员为首要任务。
最初几天,倒颇有成效,捷报频传。军队向前推进了几十里,压制住黑山军的补给线。逮回来的俘虏骨头虽硬,严刑拷打下仍有人挺不住,于是,阮文的身份和形象明朗起来。
“军事顾问?这是什么官职,古怪得紧。”林策看着手中的情报,脸色阴晴不定。“胜男,他现在是舒艾尔的驸马。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他?”
“胡说。你造谣。”我跳了起来,劈手夺下情报。满纸曲里拐弯的文字,我看得一头雾水。
林策极力掩饰眼底深深的喜悦,悠悠然说道:“阮文与舒艾尔长女莱依拉过往从密;舒艾尔已经许婚,将于十日后订婚宴上传和卓之位给你的心上人。”
“我不信。你骗我的。”我大叫,忍不住的心慌意乱。“阮文才不会去娶别的女人。和卓有什么了不起,他才不稀罕。”我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珠帘簌簌而响。
“莱依拉,维语意为高洁的蜀葵花。草原第一美女,素有南疆之花美誉。十九岁。代其父行和卓之职,善领军,武艺高强。”林策幸灾乐祸地补充。
我用力撕扯手中的纸,反驳:“以前的姬若晴还是江南第一美女呢,南疆之花有什么稀奇的,阮文才不会喜欢她。”
俯下身,捡起地上碎纸,林策淡淡说:“胜男,你冷静一点。”
“我那里有不冷静。”胸口在砰砰跳,我强装镇定,却仍有泪落下。
揽我入怀,林策温柔的低语:“我知道,我知道。别伤心,你还有我。我也不相信的。”
“林策,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真的要订婚了?文哥怎么可以不要我?我又没有跟你……”伏在林策胸口,我呜咽着小小声说。
他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胜男,我带你去找他。他若是真的要娶别人,你就嫁我,好不好?”
心下忐忑,我又盼着见阮文,又怕他真的……
傍晚,都城传来最新消息,阮文的机动部队越过天山,直入都城,告急信雪片似飞来。一开始,林策不以为意,三四天后,却越演越烈。
听着林策恼怒的战报,我苦笑。佣兵就是佣兵,人命在他们眼里直比草芥。“阮文这小子不就是学本拉灯和萨达母?”塞城接二连三传来凶讯,一开始是暗杀,与阿帕克交好的贵族纷纷遇剌;最近,已经上升到了无差别攻击。自从策妄阿喇布坦大汗两次受伤,都城来信,先是温和地意见和建议,现在,已经是措辞强硬的责备。
“胜男,对不起,我怕是要到婚礼那天才能带你去了。黑鹰脚程快,一定赶得上的。你别着急,啊。”林策眉目憔悴,百忙中抽空对我说。
猛烈的攻击开始了。
罡风猎猎,旌旗招展;近两万人的队伍没有异响,列成长长纵队排开。
骑在匹温驯母马上,退后林策半个马位,站在战场中后部。对面远远也是长长纵队,不同的是,主将旗帜飘扬在队伍正前方。阮文不在,领军的是莱依拉。
切散、合围、拉扯,血肉横飞,杀声振天;黑山军固然是背水一战,林策手下也是悍不畏死,战事惨烈。传统肉捕战,拼的是将士的力气和主帅的眼光。
林策终还是胜了。
战场上一派惨烈。遍地鲜血淋漓,残肢断臂比比皆是;死战不屈,当如是。
“只可惜跑了莱依拉。这丫头是川中名宿赵鄂之徒,轻身功夫可真不错。”林策殊无得意之色,淡淡说道:“女子领军,计谋有余,勇气不足,终是不成。幸而阮文不在,若是他在,胜负未可知。”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
“我手下精兵悍勇善战,尽是精壮汉子;黑山叛军却年龄悬殊,既有五十多老头,也有十二三少年,本是乌合之众,却被阮文训练得如此精良。此人本事,我远不及。”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役,林策虽胜,也是惨胜。他心里也有数,见手下将士甚是雀跃,只得尴尬地冲我苦笑。
双方都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兵了,只有阮文在后方的消息不断传回。都城博克塞里人心惶惶,阿帕克和卓的支持率急剧下降,贵族们转身抨击白山派。
“看来,父汗准备寻找另一个人当这个总督了。”林策看着信,若有所思。“都城这群老东西,日子一定过得很难。”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想不到阮文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
我一时嘴快:“切,这小子本来就一杀人机器,你说他还会在乎人命?”
林策神色一变,端肃道:“胜男,那我可不能让你去找他。你心地纯良,不适合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乌鸦笑猪黑,自已不觉得。”我一下子笑喷:“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鸟?曾记否,俺们初见面,你连我都要杀耶。”
他侧开脸,长长叹息。半响方幽幽道:“是啊,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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