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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心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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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容玉帛说了一半,无射咳了几声,抢话,“都是我的意思,是我要他下药迷倒你们三位,把你们带走,咳咳……”她苍白着脸,“之所以生此误会,都是我不好,你……你不要怪他。他是好意,绝不是有心要伤害你们……”

宛容玉帛一把掩住了她的嘴,他不要听无射这样虚弱的声音,他只喜欢听她平日明亮的嗓子,听她种种奇思妙想奇谈怪论,不要听她这样的声音!“不要说了,我先带你看大夫,先给你治伤,好不好?”

无射推开他的手,用力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你忘了,我们……我们租的马车……很快就要来了。现在去治伤,就走不了了。”她抬头看宛容砚,脸色憔悴,但一双眼睛出奇的明利,“伯父,绣坊没有了,还可以重建……咳咳……但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若真的想保住宛容家的祖业,咳咳,你就应该走,带着绣品,绣工一起走,这个地方让给官府有何不可?我们可以在另一个地方重建一个新的璇玑书绣坊……咳咳……伯父,你想明白了没有?”

宛容砚震动了,真的震动了,当她披头散发,遍身血迹的时候,这个女子非但没有丝毫妖媚之色,有的,只是一种关心,一种给予,一种明晰!她的关心是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为你打算,她的爱也是真的,是毫不犹豫为玉帛去死!在伤重之际,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全心全意在乎他是否愿意不死,愿意离开?

“伯父,你死在这里没有丝毫好处的,你想过没有,你死之后,官府依旧会强占绣坊,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你们死了,苦的只是玉帛一个人。忠义是当不了饭吃的,只有对活人忠义,才是对祖宗最好的交待……”无射咳了一阵,拼尽全力叫了出来,“就像你不愿玉帛死在绣坊,你们的先祖怎么会希望他们的子孙死在绣坊?绣坊是死的,人命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之后,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剧咳起来。

宛容玉帛扶着她,眉宇间是混合着骄傲与凄凉的神色,“爹,跟我们走吧。”

宛容砚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无射,又看看宛容玉帛清晰的眼眸,陡然之间,觉得自己老了,孩子们大了,却又有无限的欣慰,混合着辛酸,“玉帛,爹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宛容玉帛为无射渡入一口真气,一边道:“我们已经遣散绣工,要他们到晋阳城金银山庄会合,今晚他们就会分别走,我们假托了爹的名义,还请爹谅解。”

宛容砚自然知道绣工对绣坊的重要性,眼圈有些发热,“你……”

“我们雇了四辆马车,再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来了,我们原本预计迷倒了你们三位便可以叫禄伯收拾好细软离开,却没想到……差一点误伤了爹。”宛容玉帛眼圈亦有点发热,“爹,是玉帛不孝,对不起爹。”

“爹差一点杀了你,若不是多亏了无射,爹纵是自尽也换不回你。无射……是个好姑娘,是爹一直看错了她。”宛容砚拍了拍自己的儿子,二十多年来,他以严父自居,从未有如此真情流露的时候。

宛容玉帛咬了咬下唇,神色又悲又喜,“爹!”他笑了,眉眼弯弯,无限光彩。

“我们快走吧!依计行事,叫禄伯收拾东西。无射的伤也要快些医治,咱们乘夜出城!”宛容砚抱起木岚,宛容玉帛抱起宛容释,无射倚着宛容玉帛,当先而出。

藤萍——》锁心玉——》冰释

藤萍

冰释

等木岚醒来,首先便感到身处之地不断摇晃震动,似乎身处马车之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马车朱红的封顶。

“娘,你醒了?”入耳是宛容玉帛温柔磁和的声音。

木岚转过头来,神智尚未全复,只见宛容玉帛一身白衣上鲜血点点,无射斜靠在他身上,更早已是一身血迹斑斑,她闭着眼睛,却有更多的血从她咬紧的牙关之间溢了出来,而宛容玉帛眉目之间也带着疲倦之色,自己躺在厚厚一叠锦缎之上,那是自家积存的绣品。

木岚惊愕之极,自锦缎上坐了起来,“这是——”她四下张望,的的确确是身在马车之中,绝不是她在做梦!

“我们已经离开绣坊二百余里了。”宛容玉帛低声为她解释,“爷爷和爹在前一辆马车里,家里的财帛绣品都在车上,官府若要封查宛容书绣坊,只留下一个空壳,家里已什么都没有了。”

木岚一时间还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呆了一呆之后,“你是说,宛容家逃了?就这样连夜逃了?”她气得脸色铁青,“你这逆子!这传扬出去,宛容家名望何存?我宁愿为祖宗家业而死,也不愿这样像丧家之犬一样苟活!你……”她激动起来,失心散余毒犹在,一阵晕眩,她跌坐回锦缎上,“你跟着那小妖女,简直气节丧尽,人品败坏……”

“伯母……失心散的药力还没有散,先不要激动……无论你骂玉帛什么都好,他要的,只是你活着……人品气节……不能代替一个好母亲……咳咳……”

无射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道:“不要激动,那对你身体不好,你应该……调息一下……恢复……精神——体——力——”她说到后来,实已气若游丝,但她偏偏要撑着一口气说完,说完之后,又吐了一口血。

木岚见她情状惨烈,不禁呆了一呆。

“无射,不要睡,不要睡。”宛容玉帛明明心焦如焚,却要强作镇定,“你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岑夫子会给你治伤,不要睡,好不好?”

无射闭着眼睛笑了笑,“有你这样关心我……我死了也甘愿……”

“不许说这个字,你不会死的。”宛容玉帛抑住激动的情绪,压低声音,声音因此哑了,“你若敢死了,我恨你一辈子!”

“我……开玩笑的。”无射伤重垂危,却依旧显出她猫一般的慵懒娇媚。“有你这样的大傻瓜肯要我……我又怎么甘心把你让给另一个女人?我不甘心的……咳咳……”她说了太多话,猛地又咳出许多血出来。

宛容玉帛扶着她,着实不忍她受苦,一手按着她的背心,渡一口真气给她。

过了一炷香时间,无射的气色微微好了一些,宛容玉帛却更添了三分疲倦。

“不要再传真气给我,”无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原本灵动明亮如今黯淡无光,“你自己保重,你身上有旧伤,岑夫子交代了你不要耗损真气,要保重身体。我答应你不死,这一点伤死不了人,你不要再传真气给我。”她笑了一下,“你叫你娘看你的脸色,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不漂亮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宛容玉帛低声埋怨。

木岚一边看着,惊奇地看着那个女人,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在最狼狈的时候,她也有谈笑自若的平静,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还有一肚子理论可以侃侃而谈,还可以笑,她的确脱不了她那种妖媚味儿,但若肯放下心去接受她的妖媚,她其实——并不讨厌!她有许多缺点,妖媚,任性,善变,胡作非为,但她也从不掩饰她的缺点,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优点?

无射又闭上眼睛,她的脸本就白皙,失血之后更显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排阴影。

“谁——打伤了她?”木岚忘记了她刚才的激忿,低声问。

宛容玉帛无限怜惜地轻轻为无射拭去她唇边的血,她是那样爱漂亮,“我和爹动手,爹失手几乎伤了我,无射扑了过来,结果——”他习惯地抿起了嘴,却没有笑意,“伤重的便是她,不是我。”

木岚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无射,“你和你爹动手?”她低声问。

宛容玉帛摇了摇头,“我——我知道是我不好,但爹是不听人劝的,我不想他陪着绣坊死。”

“你爹呢?”木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在照顾爷爷,爷爷功力精湛,早已醒了,爹在向他解释。”宛容玉帛撩起车帘,外面一辆马车,宛容砚与宛容释并肩坐在车座上,并没有坐在车内,竟似交谈甚欢,脸上都有笑容。

“你爹是不听人劝的,谁有这么大本事让他回头?”木岚苦笑。

“无射。”宛容玉帛温柔地看着依偎着自己的女子,微微一笑,“她是有很大本事,娘你还没有发觉么?”

看着自己儿子眉眼弯弯的笑颜,又是那一分不容伤害的温柔,木岚只有叹气,“看来,娘不能怪她胡作非为,反而要感激她了?”

“她是不要人感激的。”宛容玉帛笑得会朦胧发光一般,“她只是要被人好好地对待而已,不存鄙夷地对待,这不算奢求吧?”

木岚轻轻吐了口气,“看来,的确不算。”她四下看了看,离家已远,而家的感觉却被搬到了这马车上一般,竟也不觉得生疏,触目皆是自家的东西,而自己爱的人,也都个个安然。

希望——从心底油然而生,也许,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新的家,新的绣坊,新的——儿媳——

钟无射,果是一个奇异的女人。

※※※

过了一日一夜,到了晋阳金银山庄,岑夫子自然骇了一跳,无射伤重,他又少不了一顿好忙,而宛容一家子要安顿下来,也忙活了那么三五日,等一切整理清楚,已是七天后的事了。

而金银山庄之中还暂住着两位大人物,秦倦秦筝出了千凰楼,四下兜了一圈,便到岑夫子这里让他为秦倦看病,住了几天,结果又巧遇宛容玉帛,这倒是秦倦始料未及的。

“能让七公子意料不到,还是宛容玉帛的荣幸呢!”宛容玉帛轻笑。

金银山庄,元宝亭下。

宛容玉帛扶着重伤初愈的无射,和秦倦秦筝夫妇相坐品茶。

秦倦仍是微微苍白的脸色,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闻言淡淡一笑,“宛容公子过誉了,秦倦是人非神,如何能事事洞烛先机?莫被江湖传言蒙蔽了眼睛。”他还是有他的尊贵之气,雍容优雅地,微微低柔,略略中气不足的声音,听在耳中,便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宛容玉帛的笑意温柔,不同于秦倦的幽冷犀利,

“无论如何,公子告知无射下落,玉帛感激……”

秦倦眉心微蹙,截口道:“只怕不是感激,而是好奇吧?”他目中光彩闪动,一字一句慢慢地道,“你好奇我为何会知道无射的下落,是不是?”

宛容玉帛耸了耸肩,笑吟吟地,“我说,七公子就是七公子。”

秦倦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很简单,千凰楼做的金钱生意,晋阳城突然多了这样一位财气十足的大老爷,少不了要和千凰楼做些珠宝生意,不查清楚他是何方神圣,千凰楼怎么放心?一查便知道他和无射的关系,再查,便知道无射和你的关系,如此一来,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宛容玉帛轻叹,“她是为了我……”

秦倦不以为意,“她本是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我并不奇怪。”他浅呷了一口茶,姿态很是优雅从容。

“在七公子心中,无射是什么样的女人?”宛容玉帛微微一笑,也呷了口茶。

“很聪明,很任性。”秦倦看了无射一眼,沉吟了一阵,“也许是太聪明了一点,她有点不容于世,她的聪明,偏向旁门左道。”

宛容玉帛哑然失笑,一语中的!“七公了果然是七公子。”他低笑。

秦倦浅笑不语,当初,宛容玉帛生灵前去找他求助的时候,说的也是这一句“七公子果然是七公子”,只是他已经全然忘怀了。

男人们一本正经地交谈,女人们便不同。更何况,这两个都是与众不同的女人。

无射气色还是苍白的,但眼神已经很灵动,她悄声问,“岑夫子说他怎么样了?”

秦筝当然知道她问的是秦倦,不由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和肖飞说的一样!他身子底子太差,积毒太深,血气太虚弱,又喜欢劳神,也说不上什么病,只是丝毫经不起累的,我常恨不得替他病,只可惜病不病又由不得我。”她越说越恼,“偏偏又喜欢逞强,人不到累倒绝计不说,有时候真是气死我了。”

她气起来的样子分外明媚鲜艳,无射懒懒地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你可以列张单子,上面计划七公子何时休息,何时吃药,绝计不准出门,他若不听你的,你拿起刀来抹脖子,反正他又拗不过你,怎么样?”

秦筝斜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想过?”她艳极地扬起了眉,“他知道他若没死,我绝对不想死,他根本就不受人威胁!”秦筝伸出漂亮的指甲,在桌上划,十分懊恼地道:“像这一回出门,我少说也有一千种理由不让他出门,但一和他辩起来,无论黑的白的,条条都是我输。”

无射低目看着平静的茶水,突然收起了她玩世不恭的神色,“因为他有太多的正义感和怜悯的心肠,所以弄得自己很辛苦。”无射悠悠地道:“从小我就知道,他和别人不同。他的才智太高,所以他容易怜悯容易给予,也容易伤害自己,爱这样的男人——很辛苦,我庆幸玉帛没有这样的才慧,所以他会活得快乐些,我爱他也爱得容易些。”

秦筝“呼”的一弹那杯茶,水面激起层层涟漪,“他不容易快乐。”她低声道:“因为他总有太多事要做;他太聪明,所以想的事也太多;但是,我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怜悯别人而劳悴自己的男人,我怜惜他的辛苦,所以宁愿陪他一起辛苦,他本不容易快乐,如果没有我,他就永远都不会快乐,而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你明不明白?他——太完美,而他竟然懂我的心,认我的情,我无怨无悔啊!”

“我——和你不同。”无射悠悠地道:“换了我是你,我会怨他,怨他不能给我快乐。”

秦筝奇异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两个人之中,你不是付出的那一个,你和他一样,都吃过了太多的苦,都不容易快乐,所以,就像我给予他快乐,给予你快乐的,是他。”她指向宛容玉帛,“你明不明白?是他在给予你快乐。在体贴你关心你,给予你——爱。”她难得温柔地叹息,“他知道我的付出,所以我们爱得幸福,甚至骄傲,而你,知不知道他的付出?”

无射默然,她想起了,在芦花村,他曾说过,“你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只是等着你爱,那么从现在开始,我爱你,你等着我爱好不好?”她怎么能忘怀呢?他真的做到了,他没有——骗她!他真的没有骗她!她的泪突然滑过面颊掉人茶中,狼狈得让她来不及掩饰,而对面一双明眸便定定地盯着她。

“我——”无射侧过头去,“戏子的眼泪——不值钱——”

“谁说的?”秦筝坚决地拉起她的手,走向男人坐的那一边,“我要看看值不值钱。”

宛容玉帛和秦倦不知道谈的什么,相谈甚欢,突然看到秦筝拉着无射直冲冲地走了过来,都有些惊讶。

宛容玉帛看见无射脸上的泪,“为什么哭?”他柔声问:“为什么事难过么?”

他张开双手,无射便扑人他怀里,摇头,“不是难过。”她的声音哑哑的,“是太高兴了,突然觉得你好,你太好太好了。”

“嗯?”宛容玉帛轻轻拍着她,询问地看着秦筝。

秦筝只嫣然一笑,便只是关切地看着秦倦,“累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秦倦摇头,微笑道:“不累。”他站起来,把地方留给相拥的两个人,他示意不远处的竹林,“我们到那边走走。”

秦筝走过去与他并肩,“今天你精神很好。”她声音有点掩不住的兴奋,“如果长此下去……”

秦倦微笑,“那是归功于你做红娘的喜气了。”

“你又知道?”秦筝微嗔。

而那一边,浑然不觉其他的变化。

无射自宛容玉帛怀中抬起头来,“明天我嫁给你好不好?”她问得楚楚可怜。

“当然好——”宛容玉帛习惯地她要什么给什么,应了一声才醒悟她在说什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无射你——”

“我什么?我不知羞耻?”无射无限委屈地问。

宛容玉帛脸上晕红,“不是——”他咬了咬唇,“只是——”

无射看了他半日,终于醒悟,“只是你害羞而已。”她又哭又笑地指着他的鼻子,“你竟然脸红了!”

遇到了这样的女人,宛容玉帛只能苦笑。

藤萍——》锁心玉——》服众

藤萍

服众

宛容玉帛真的第二天娶了无射,无射果然第二天嫁给了宛容玉帛,成了宛容家的媳妇。

他们已开始张罗新的绣坊,为防官府注意,改了个名字,叫做“夭桃”。不知内情的人只当取自《诗经。桃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灿烂宝贵之意,却不知道宛容释老爷子大笔一挥,取其偕音“要逃”。

这一家“要逃”绣坊,果是逃出来的,它的希望和幸福,也是逃出来的,指使的是一个很会逃的女人,叫做无射。

“娘,用茶。”无射乖乖地把媳妇茶端给木岚,在扮一个好媳妇。

木岚接过茶,上上下下看了她两眼,微笑道,“无射,你是真心这么规矩呢?还是假的这么规矩?”她接受了这个媳妇,就越看越看出无射的优点,例如——她是个真小人,虽然扮得维妙维肖,但你问她是不是假的,她会老老实实地回答。

无射敬了茶,闻言嫣然一笑,“是玉帛叫我不可以再气娘的。”她眼角向宛容玉帛瞟了一眼,有点似笑非笑的媚,“不过娘现在对无射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再气娘?”

木岚啐了她一口,“油嘴滑舌!”她知道无射这句话三分假七分真的,听在耳中,明明高兴,却要板起脸。

“娘真是越来越会骂人了。”无射叹气,无限哀怨似的。

木岚正色道:“娘几时越来越会骂人?”她自认书香世家,哪里会常常骂人?

“好嘛,娘——嗯,娘越来越不会骂人了,可以了吧?”无射一双乌眸转来转去,光华流转,灵动之极。

“胡说!娘从来不骂人的。”木岚拿起茶杯在桌上轻轻一敲,做出威严的姿态。

“好嘛好嘛,娘从来不骂人,只是常常教训媳妇而已。”无射委屈地道。

“我几时教训过你?”木岚板起脸。

“刚才,”无射反射性地回答:“娘教训我油嘴滑舌!”

“娘只是在说一句俗语,哪里有教训的字眼?”木岚和她强辩。

无射咕哝了一句:“骂人不带脏字!”

“你说什么?”木岚心里暗笑,装得一脸冷冰冰的。

无射耸耸肩,“我在说一句俗语而已,没说什么。”

木岚瞪了她一眼。

“娘真的生气了么?”无射委屈地看着她,娇弱怜人的,动人之极。

木岚板着脸,“没有。”她怀疑地看着无射,“我生不生气,你有这么在乎?用得着这么委屈?”

“没有,我骗你的。”无射乖乖地回答。

两个女人相视大笑,木岚很少笑得这么欢畅,“你这个小狐狸精!”她指着无射,一点名门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又笑又骂。

“娘又骂我!”无射溜到玉帛身后去,拉着宛容玉帛的袖子,无辜地看着他。

“娘只是被你教坏了而已。”宛容玉帛了然地看着她,“不用来骗我,你的眼神太天真了,你不是可怜兮兮的小女人,不用来骗我。”

无射泄气地叉起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比较喜欢天真的妻子?”

“我不知道,”宛容玉帛笑了笑,眉眼弯弯,温柔无限,“我比较喜欢狡猾的女人,比如说——你。”

无射的反应是挥挥袖子,“少来骗我,你只不过被我骗到了手,还做深情,吓死我了。”

三个人都笑了,连一旁看的宛容砚也莞尔,自从有了无射,这个家有生气太多了。

“公子,外面有你的朋友找你。”岑夫子的下人对暂住金银山庄的这几位读书人很是尊敬。

宛容玉帛有些惊讶,“快请。”他想不出他有什么朋友会知道他人在金银山庄。

木岚与宛容砚对视一眼,“既然玉帛的朋友要来,他们年轻人说话,咱们老朽的还是先回房去吧。”

“多谢爹和娘。”宛容玉帛还没回答,无射先回答,一双眼睛滴溜滴溜地看着木岚。

世上有这样的恶媳妇!木岚摇头苦笑,但为何,却并不嫌恶她?因为她率直,这岂不是很奇怪?她又是这样骗死人不赔命的女人!

木岚和宛容砚走后,进来的却是“红绫四义”那三人:颜非、段青衣和常宝纹。

“大哥!”一进来之后,常宝纹先对着宛容玉帛叫了一声。

宛容玉帛报以一笑,“各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一笑,段青衣和颜非登时瞪大了眼睛,常宝纹更是以手掩口几乎发出一声尖叫!

从来没有见过宛容玉帛笑!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笑!一双眼睛弯了起来,与眉毛一样弯,抿出了一流漂亮的晶光,那笑意并非灿烂,而是温柔,无限包容的善良的温柔!

“大哥,你……你……”常宝纹指着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竟是会笑的。”

段青衣更是从未见过宛容玉帛毫无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原来宛容玉帛非但不是冷漠的人,而是这样温柔的人!

而令他变回温柔的女子——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无射。

无射反而皱着眉看着宛容玉帛的脸,“他们为什么以为你不会笑?”她困惑地道:“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爱笑的人。”

宛容玉帛笑了,“也许是我从前对他们太不关心,都是我不好。”

无射哼了一声,直接了当地下结论:“你骗我!你对着什么小猫小狗小花小草都会笑啦,没有大事,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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