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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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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雨打芭蕉叶,声声入心。耳边仿佛依稀可闻丝竹声,妙曼不似人间。

父亲睡了大半天,这时才幽幽转醒,看到我还没睡,心疼道:“你也休息啊,这样这么了得?”

我若是睡得着,雷都打不醒,何必中宵听雨?

爸爸忽然说:“我搜集的那几幅字画,你总看不上,说是赝品。其实我早请人看了,张大千那幅是真迹。”

我不感兴趣,“真真假假也就那么回事了。”

“那宋瓷瓶儿,也是真的。这些都值不少钱。”

“想不到家里有这么多宝贝。”

“我最珍爱的宝贝,也就是你。”

“爸……”

他叹息,“可惜是抱不上外孙了。”

我哽咽。

爸爸又转而睡去。我轻轻起来,走到室外,透口气。

春夜回寒,又加上下雨,凉风一阵阵袭来,冷得我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打喷嚏。都这样了,却怎么都不想进屋子里去。那里面全是一团死气,阴沉沉、昏暗暗的。静止、憋闷、没有半点生气。我父就要在这样的气息中离开这个人世,告别一切痛苦。

一时忍不住,我拨通了泰然的电话。这是半夜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我这样会不会打搅他休息。我都有半个月没好好看过他了,现在是那么想念他的手放在我肩上的感觉。仿佛瞬间就帮我卸下千斤重担。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泰然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我轻笑着说:“怎么没睡?”

“睡了怎么接你电话?”他也笑,“你在医院?伯父怎么样?”

“老样子,没有更好。你呢?”

“也是老样子,你给我安排了那么多活,累死我!”

我似乎听到电话里传来异样的声音,不由问:“有人在家?”

“哦,泰安今天过来睡。”泰然打了个呵欠,“木莲,现在是凌晨一点。”

我急忙说:“对不起,你休息吧。”

挂了电话。

一阵风过来,又打了一个喷嚏。

隔天是大晴天,明亮又温暖,我却感冒了。

爸爸见这天气好,精神也比以往好了许多。我要推他去院子里,他还坚持要用脚走。

我扶他到院子里坐下。他和几个同龄病人聊了起来,我就借这空挡跑出去买张报纸。

书报亭挤着几个刚放学的女学生,围成一堆说着什么。我走过去,听到他们在说:“杨亦敏算什么东西,装清纯!泰然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同居?”

“大清早地从他家走出来,也不遮掩,真不要脸!”

“狐狸精!”

我抢一步过去,抓起一份娱乐报。迎面一张照片正是杨亦敏走出泰然公寓的楼下,前面正拉开车门的半个身子正是泰然。

我立刻合上报纸,连标题都不敢看。静了三秒,掏出手机,立刻给泰然打电话。他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我这时已经出了一身汗,立刻给小马打。小马说他没和泰然在一起,也联络不上他。

我气急败坏道:“给我找,找到了,要他立刻来找我!”

简直是!这时候了居然闹失踪!莫非是真见不得人?别说群众容易被煽动,即使我这等熟人,看到那种场面,也控制不了胡思乱想。

昨天打电话时听到的那声异响,分明是个女声。他不认,我也装做不知道。安慰自己,也安抚他人。

可我只骗了自己几个小时。

我把报纸揉得皱成一团。

回到医院里,爸爸立刻看出端倪,问我:“出了什么事,你脸色这么难看?”

我敷衍他说:“拍摄不顺利而已。”

他安慰我:“戒焦戒躁,方能成大事。”

我弯腰去扶他。没想浑身的力气瞬间流泻而去,手不住发抖,腰和腿使不出一点力气,硬是扶了几次都扶不起来。

爸爸也急了,直问我:“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就是明天要死了,你也用不着慌成这样啊!”

不知怎的,我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这是他病以来。第一听他说到死。在知道父亲患病的时候,在看着他日益病重昏迷的时候,都不曾留出的泪水,在那瞬间疯狂地涌了出来。我怔怔看着豆大的水滴啪嗒啪嗒地落到脚下的水泥地上。

爸爸不住唤我:“小莲?丫头!”

我摇摇头,一咬牙,憋住一口气,再次用力站起来。

这次却是相当轻松。在我站起的瞬间,肩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人轻松地不可思议。

是泰然。他架着父亲的另一只手臂把他扶了起来。

我看着这个像从地上冒出来一样的家伙发呆。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对我点点头,扶着父亲往楼里走去。

他们走出十米远,我才回过神,追了上去。

第23章

妈妈已经在病房等着我们,看到泰然扶着爸爸回来,大为感动。

“我就说,家中没个劳动力,始终是不行的。”

“阿姨太客气。”

“我今天炖了八宝鸭,留下来尝点?”

我代泰然推辞道:“妈,他一会儿还有事,你别拦着他。”

泰然抽抽鼻子,看样子他想吃得很,却慑于我的淫威不敢答应。他委屈地看我,可怜巴巴像个讨不到肉骨头的小狗。当初他就是用这份孩子气博得我的同情,凡是女性,少鲜有招架得住的。

我们到走廊尽头的窗下说话。我告诉他:“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低着头,“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

我的心凉了半截,轻声问:“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他点头,“张曼君带着我和亦敏去和几个制片吃饭,亦敏喝的有些醉。我们……”

我心提到嗓子眼。

“她……主动要上来拥抱我。”他结结巴巴道,“当然!我推开她了!我说我做不到。然后她哭了。她喝的实在有点多……恩。可是她挺可怜的。”

我沉默,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我还是得联系杨亦敏的经济人。”

“你打算怎么办?”

“你自己想想,如果我们说这是误会,记者们会信吗?”我没好气。

怀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耐着性子听完,立刻关机取出电池。

“很好!”我死拽着电池,“杨亦敏刚才见了记者,她说你们正在交往!”

泰然瞠目结舌。

我摆摆手,“别对着我做这表情。不过我现在相信你是无辜的了。杨亦敏是只狐狸精,这是她会干的事。她是新人,她需要炒作;她是女生,她需要清白。”

“可我没跟她在交往!”泰然叫起来。

“那能怎么办?她抢先一步,取得先机。现在事已定锤,你总不可能立刻跳出来说你们只是玩玩。”

“老天!”他抱住脑袋。

我看着他:“你只有耐心等等,半年后找个机会把这关系吹掉。”

“难怪要叫我们这类人为戏子,生活中都要做戏,真假难辨。”

“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可以写篇回忆录,把一切真实都写进去。叫《杨亦敏和我——不可不说的故事》。天知道那时候的读者是否还知道杨亦敏是谁,又是否还认识泰然这个人。”

这事红红火火热闹了足有一个礼拜,连医院护士都在谈论,甚至来问我。

泰然几乎门不出户,躲避记者。我只有上门去找他。

他房间的凌乱程度把我吓一跳,我简直找不到地方下脚。

“我把我爸生前的剧本整理了出来,想让你看看。”他挠了挠头。

我一听是泰修远,怀着尊敬接过那厚厚一卷纸,“他当初就是想拍这部戏,但是一直没如愿?”

“就是这部,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我父此生的遗憾,正是我未能在他有生之年成家育子。感同身受下,我对手里的书卷肃然起敬。

“你想现在就把它搬上荧幕?”我问。

“不合适?”他反问。

“早了些。”我说,“你自己都没站稳脚跟。你是想自己拍?”

泰然忽然羞赧地笑,“说真的,我是有过这个想法,但也知道不切实际。”

“不见得。”我给他细数,“有些片子,只需要一部DV。只要有资金,依你的经验,也不是拍不出来。”

他坚决地摇摇头,“他的剧本不该受到这种粗糙的待遇。”

我翻翻手里的本子,问:“故事说的什么?”

“一个大有前途的男孩子忽然遭遇意外,智商回到五岁左右。情人和友人都离他而去,父母为此离异。他在一个小护士的帮助下重拾画笔,最后成名。”

我瞠目,“他最后好了?”

“没有全好,他将永远活在十四岁的精神世界里。”

“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

“也没有。”泰然无不遗憾道,“女孩另嫁他人。他终生与画为伴。”

“这故事叫什么名字?”我立刻翻。

故事叫《痴儿》。

我把本子按在胸口,“我喜欢这故事。”

“我知道你会喜欢。”泰然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笑,“十多年前拍这题材的片子,别人会当你是精神病,现在提倡关爱人生,我想它会吃香。”

“但不知道商业化的影响会不会毁了它。”

“所以,”泰然凑近来,“我想到一个人。”

“是张曼君吧?”我笑。

没人比她更容易被这个提议说服。她景仰泰修远,了解他的艺术内涵,他们的创作风格也那么相似。她会将他的作品拍摄出来,发扬光大。依她浪漫的个性,还会将此视做一伟大举动,祭奠她的初恋。

我小心地说:“还是和她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她阅历广泛,经验充足,知道拿到这样的题材,该如何操作。切记,不可用人情压她。”

泰然问我:“你有没有想象过我做导演的样子?”

“演而优则导,我不会惊讶。”

“你会支持我?”

“我将支持你所有正确的决定。”

我很快和杨亦敏的经济人达成共识,策划了一次记者会,其间过程颇似罪犯和伪证人串通供词,以求在法庭上逃脱正义的惩罚。

泰然一直闷门不乐的,脸拉得老长,有人欠他二五百万似的。杨亦敏也意兴阑珊,除了对着镜头,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个小女孩一炮而红,千人吹,万人捧,渐渐有了些娇侈的小脾气。不过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大家都容易原谅她。

泰然就不行,男人任性是不入流。这阵子我父亲又病重,他也不好像平时那样冲我发牢骚,一肚子火都憋着,忍不住了就上健身房。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把一身肌肉练得出奇地漂亮。

我插着手上下打量他,警告道:“这次事情就此摆平。你以后要谨慎行事!”

“乱点鸳鸯谱。”

“放心,你们的影迷巴不得你们分手。”

“有爱我爱到独占我、杀死我的影迷,也是种成功。”

我白他一眼,“相识数载,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有被虐倾向。”

他抹抹脸上的汗水,笑,“唯有我爱的人才能虐我。”

我呢,我在自虐。

头痛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这并不是神经痛,是病痛。我身体的抵抗力每况愈下,感冒好了没多久又复发,生理期不调,让我一口气瘦到八十斤,健康指标猛拉警钟。

小舅母打电话来问候父亲的病,我半开玩笑道:“小灵表妹的高中校服可以寄我一套,没准我身段比她还苗条。”

累成这样,那些事却还是不能不管。爸爸现在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除了输营养液就是注射吗啡,身上皮肤松松垮垮一层,仿佛已经脱离了肌肉。

妈妈整日守着他,读报给他听,养花给他看。那专注的神情让我动容。他们是相爱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这么幸运,在生命的最后有个深爱的人陪在身边。大限来临之际,紧握着我的手。

张曼君看到我,瞠目结舌,“木莲?你这是怎么了?行尸走肉!”

我不想到处宣扬我的苦痛,只好说:“最近病了一场。”

她依旧惊疑不定地打量我,像是在验证我是否真的是诈尸。可见人之精神有多重要,灵肉必相协才可焕发生机。

泰然递上剧本给她看。张曼君接了过去放一边,并没有急着看,说:“我最近想休息,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自己嫁出去,趁来得及,生一两个孩子。”

泰然点点头,“我们也不急,只想征询一点意见。”

张曼君点上烟,缓缓说:“上部片子的票房已经有六千万,各排行帮都在前三。说真的,我知足了。”

早就看得出来,她有意将《烟花》做为谢幕曲。

我附和道:“对于女人来说,只有家庭才是终身事业。”

这句话贴着了张大导演的心,她微微笑,“剧本是哪里来的?”

泰然说:“是我父亲的。”

张曼君放下了手里的烟,“泰修远?”

她念这三个字,轻柔且富有温情,像夏日里的一个吻。我觉得她也实在难得,事隔那么多年,还能保持昔日的心情。每回忆一次,又过了一次初恋。

她把剧本拿起,“是他生前最后一本?”

泰然点头。

“我会看的,回头给你们消息。”

泰然还想说什么,我拉拉他。张曼君这神情,显然是沉浸在对故人的思念里,我们不该去打搅她。

离开张家的时候,我瞟到墙上那幅乔治亚?艾琪芙的画。笑了。

张曼君的感情生活也可以写篇故事。

那天我给妈妈打发回家好好休息。家里现在几乎不大住人,灰尘积了细细一层。我泡在浴缸里,昏昏欲睡。电话铃声就是在那刻响了起来。

我浑身湿漉漉地冲出浴室,边咳嗽边接电话。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庄朴园。我们好几个月没有联络,他却在深夜打来急电。

他听上去很焦急,说:“木小姐,恳求你帮个忙。”

“不必客气,有事请讲。”

“我儿子刚才给我打电话,直呼肚子痛,突然没了声音。我现在带着助理秘书在上海,赶不回去,你可否代我去看看。”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我没有多问,立刻记下地址,穿上衣服带上钱,临时想起,又从卧室里拿了一张毯子,直觉也许用得上。

去的路上我就报了警,告之家里关着孩子。赶到庄家的时候,巡逻车也刚刚开到。警察几下就打开了大门,我匆匆跑进去。

一个十多岁大的少年倒在客厅的沙发下。他还有些意识,我将他扶起来,他还知道说:“疼……”

我一摸他额头,全是汗,急忙拿毯子把他包起来。这时急救车驶到,医护人员从我手里接过他。

医生有经验,“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少年忽然嘤嘤哭泣起来,喊着:“妈妈……妈妈……”

我们很快抵达最近的一所医院,孩子立刻给推去手术。这时警察过来,告戒我说:“太太,记得教育孩子,他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们。”

我连声应下。庄朴园的电话很快来了,我告诉他:“是急性阑尾炎。别怕,我小时侯也得过,只是个小手术。”

他在那头没声价道谢。

“孩子的母亲呢?”我问。

“她人在法国。”

“总该有个人照顾孩子的起居。”

他叹气,“她到了晚上就回去了。幸亏有你。”

“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孩子一长大,就回不来了。”

“是!是!”

我忍不住调皮地问:“你的朋友们呢?”

他讪笑,“大概都过夜生活去了,一个都找不到。”

我疲惫不堪地坐在医院长登上,替这对不称职的父母等待孩子的手术结束。现在天已经很暖和了,可是入夜还是有些凉。我刚出了一身汗,现在静坐片刻,渐渐觉得冷,又开始咳嗽。

父亲久病这几个月,我已经习惯医院深夜里那种有些神秘暧昧的宁静。护士的脚步声极轻,点滴瓶子偶尔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奇书qisuu网偶尔会有病人呻吟,或是楼上妇产科有新生儿诞生,听到哇哇的哭声。

我的头一沉,猛地睁开眼,居然看到一地阳光!

天亮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隔壁床铺睡着的,正是庄朴园的公子。

那少年也已经醒了,大概正经历着麻药过后的伤口痛,苦着一张脸。

我过去做他床边,问:“疼不疼?我可以叫护士姐姐来给你打止疼针。”

少年很要强,硬着嘴说:“一点都不疼。”

我笑。他的眉毛很像他爸爸。

他忽然问我:“你是送我来医院的阿姨?你是爸爸的女朋友?”

我说:“姐姐只是你爸爸的熟人。”

庄朴园推门进来,欣喜道:“你醒了?”

“庄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驱车过来只用三个小时,我早就到了。那时你还坐在走廊里睡觉,我抱你进来躺下你都不知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最近人人见我都这么说。”

“还有,刚才有几通电话是找你的。我怕妨碍到你睡觉,就擅自把你手机关了。问题不大吧?”

我掏出来一看,全是泰然打来的,便拨了回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给接了起来,泰然焦急道:“你在哪里?你爸情况有点不妙,你快来!”

第24章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病危通知书已经发下来了。妈妈六神无主地坐在急救室外。我惊讶,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已是满头花白头发。好像我那一觉,睡过了一年。

心力憔悴。

泰然陪着妈妈坐着,一脸镇定。我看他下巴上青青的,八成是一早起床就跑来医院。

他告诉我:“突然出现心肺衰竭,抢救了有一阵子了。打你电话,你要不就不接,要不就关机。”

我听得出他话语中的不满,非常惭愧,“我睡着了。”

妈妈抓着我的手问我:“会没事吧?是不是?”

我既不是医生又不是天神,我怎么会知道,我自己都还焦急如焚。妈妈却不停追问,非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好像托我的金口玉言,说不死,爸爸便会长命百岁。偏偏我潜意识里有个大不敬的想法,爸爸若能在昏迷中早点离开,脱离肉体用无止境的痛苦折磨,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这想法是万万说不得的。

我大脑空白,一片茫然,恍惚中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带我上街,指着商店招牌上的英文单词要我认。我大为紧张,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单词,却一个都认不出来。妈妈便大声嗟叹,斥责我愚笨不用功。以后一有压力大时,就常做认单词的梦,单词插了翅膀一样从眼前飞过,全不认识,急得一脸一身汗。

此刻我便有这种感觉,声带僵住,无法振动,欲言又止。

泰然过来握住妈妈的手,代我坚定地回答:“一定会没事的,医生向来喜欢夸大。”

妈妈稍微松了口气。我感激地看泰然一眼。他安慰似的笑了笑,把手放我肩上。

我微微松了下来。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说:“暂时是救回来了,但是病人身体已经相当虚弱,家属做好准备吧。”

何用他说,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爸爸曾经和我说过,棺材木,他最喜欢香山檀,质地好,流芳百世。在这里火化里,带回老家,放进棺材埋在祖坟里。一切从简。

病床上,他戴着氧气罩,浑身插满管子,仪器上的小红点代表着他的生命。

我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应该还有时间和我们说再见的。”

泰然扶着我,说:“也许他早在平时里就说了。”

的确。爸爸平日里絮絮交代这些那些,又念佛,说他这一辈子行了不少善,狱官不会为难他。

我陪着妈妈去庙里拜佛。我是泛神论者,对这些怪里乱神,信三分,敬五分。这次十足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木鱼声声中,心渐渐澄静下来。十仗红软,沉沉浮浮,最后不过化做一掊灰,一缕魂,飘飘荡荡不知停留在何处。

妈妈与老方丈谈话。泰然和我不懂佛门的理论,怕贻笑大方,便到处走走。

寺里有一株高大的梨树,花季已过,现在正是满树翠绿的叶子。我仰着头,星星点点的阳光刺痛我的眼睛。我固执地一直看,直到流出泪水。

泰然一直定定地站在我身后,空气一样安静。我回过头看他,他就对我笑笑。我把脚下的石子踢到他脚下。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柔声说:“一切都会过去。你还有我。”

我伸出手,大力拥住他,像大海里抱住一根浮木一样。

父亲手术后第二天醒了过来,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我和妈妈,又睡了去。本来妈妈还指望他说句话,可是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到喉咙里一阵咕隆。

妈妈焦急地拉我的衣服,“你说你爸不会是再也不说什么了吧?他都没话和我说了?”

我说:“他还能对你说什么?他知道我一定会孝顺你。你才过半百,起码还可以再活三十年。若是改嫁,那正合他的意思,有人接替他照顾你。”

妈妈一听,忽然哭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没了他我一个人怎么办?”

“跟我过呗!”

“你将来要结婚养孩子啊!”

“真是的。”我跺脚,“难道你不打算帮我带孩子?”

妈妈回过神,抹干眼泪,“是!我得帮你带孩子。现在年轻人不会做事,我得跟着你。”

隔日,泰然一家过来探望。爸爸依旧沉睡,秀姐炖的鸡汤最后让妈妈喝了。

她是过来人,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当初泰然他爸走的时候,我比你更苦。我自己又没工作,家里只剩一点点积蓄,三个孩子都小。丧事办完了,我们也一穷二白了。你看你家木莲多有出息多孝顺。”

安慰人的好办法之一,就是给对方诉说更大的痛苦。

妈妈半晌不出声,忽然说:“父母媒妁,也就这么过了一辈子了。”

我转过脸。玻璃墙的倒影里,已是一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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