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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之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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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我,说:“没关系的,我对你有信心,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我叹息一声,不能说话也好,我的声音这么难听。
“对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在哪里学会弹琴的?”我知道他在岔开话题。
感谢他的体贴,我在他手心上写字:你可知道柳常夏?
“柳常夏?”他重复着,突然他的声音激动起来,“你的父亲是柳常夏?!他是我市最有名的钢琴家啊!”
我由衷的笑了,他居然知道我爸爸,我怎么能不高兴。
他俯下身子看着我,说:“那么你的妈妈就是许幸子?难怪难怪……”他的气息急促,肌肉绷紧。
我不知道他怎么反应这么强烈,迷惑又好奇。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他拉着我的手,舔了舔嘴唇,说,“我是多么喜欢他们的音乐啊!”
我只是微笑。
“我的家里,有很多他们的作品,真的。”
我在他手心里写着:我会弹所有的。
“真的?”他兴奋起来,抱紧我用力亲了亲额头,“明天你就弹给我听,好不好?”
我不能相信,他就是我以前认识的薛未白,他就是V市的大实业家?他热忱天真的眼神,分明是一个孩子。
我点点头。
我们的心从未这么接近过。
为什么你这么闲?不用处理公事么?
“现在我休婚假,不办公。不过,公司一些事情还是要电话遥控。”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又节奏的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我忽然有个念头,他年纪不小了,以前肯定也有过妻子,也有过小孩吧,只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拍着拍着,节奏缓了下来,终于停止,他以为我睡着了,我也干脆假装沉睡,一动不动的弯着。
心里有些紧张,他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没想到他只是握着我的手,平躺着,不再动作,我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我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而他似乎也没有睡着,不停的辗转反侧。
我听着他的呼吸,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他在想什么?在这样的黑暗里,我的心里竟然冒出一丝甜蜜,我是怎么了?我还要不要放弃?还要不要离开?
我开始犹豫。
天亮了,与另一个人一同迎接黎明,原来是这么幸福。我忽然害怕,我怕我会依赖他,会失去这种快乐和幸福,如果失去,我将如何度过以后的日子?
我赶紧转了个身,在枕头上印干泪水,脸却烫的象火烧,心跳得好凶,真怕被他听到。
他开始下床,以为我在熟睡,蹑手蹑脚的,走到盥洗室,关上了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水声。
我的所有用品都在隔壁,趁他离开,我偷偷下地,跑到隔壁房间,试探着拧了拧门锁,开了。
美楠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起床的,我赶紧流进盥洗室,将水量开到最小,轻手轻脚的洗漱。
我很习惯这种方式,但是并不代表我很享受。
在舅妈家的时候,我每天必须早早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声音结束洗漱,不然就会招来漫骂和殴打,然后准备早餐,叫他们两母女起床,等她们吃了,我才能吃,刷洗完锅碗之后才能上学,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能不习惯么?
身上粘粘的,我很想洗澡,于是又悄悄来到客厅,找到自己的小箱子,取出换洗衣物,忽然想起薛未白说他为我买了一些衣服,我好奇心起,拉开了衣柜,一人高的衣柜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裙子,都是我喜欢的颜色,我喜欢的式样,他怎么会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我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取了一条白纱长裙,裙子左下摆有一片金黄色的碎花,犹如星光,宁静中凭添几分灿烂,很合我心意。
心情好的不得了,我飞快的小跑进盥洗室,将门反锁,然后放好衣服,开始洗澡。
待我擦干身体,换上新裙,好合身啊,简直体贴到毫厘,我在镜子前周身打量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窥视,我猛地拉开门,美楠身体前倾,侧着站在门口。
我冷笑,无聊。
没看她一眼,我绕过她,径直往外走。背脊在发烧,有两道妒忌发狂的目光在灼烧着我,可是我却在微笑,步履轻快,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哼唱。
放下头发的一瞬间,我看到薛未白,还有他眼里的亮光,我想这一刻,我是美丽的。
薛未白欣赏的看着我,说:“我的眼光从来都不会错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了笑。
他看了看表,说:“小薰,对不起啊,公司有些急事要处理,我不得不赶回去。”
我点点头,我也有自己的小计划,他离开一阵更加方便。
“姐夫,我也要进城!”美楠跑了过来,撅着嘴说。
薛未白诧异的说:“这么快就要走?”
美楠皱着鼻子,嗲声说:“姐夫真会开玩笑,我想进城买衣服啊,你看你多偏心的,表姐有新裙子,我都没有呢。”
薛未白完全没有昨日的热情,他淡淡的说:“我赶时间,你在小薰的衣柜里看中哪一件就拿去穿吧。”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说:“我会晚点回来。”
我突然想起什么,拉住他,在他手心写着:带瓶安眠药给我。
他瞪大了眼睛,说:“吃这个作什么?”他仔细看着我,看吧看吧,你看看我的憔悴面容和黑色的眼圈吧。
最后,他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飞快的下楼去了,美楠还不死心的追了出去,一边喊着:“姐夫,等等我……”
我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大门,不一会儿,就看见薛未白的车在墙外缓缓驶过,应该是奔驰吧,我还是认识那个图标的。
美楠这时应该坐在他的身旁,笑颜如花吧,她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我心里酸酸的疼。
暗叹一声,我转了身子想去书房,走廊里,听到美楠在我身后大喊一声:“姓柳的!”
我回头一看,美楠呼呼喘着粗气,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原来薛未白并未载上她,我忍不住笑了,可能是我的笑容太过明显,刺痛了她的自尊心,她爆发了,装甲车一般向我冲了过来,我赶紧逃跑,被她追到,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前面就是书房,我飞快跑了进去,将门反锁住,她在外面用力拍门,大声咒骂,我在里面剧烈喘息,心跳得好快。
谁能想象,一个如此娇媚的女孩子,能骂出这么多污言秽语。
我无法还口,更不屑还口,耸肩笑笑,我取出那本《源氏物语》,那张纸还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我坐在沙发上,仔细的看着这张乐谱,这就是薛未白妈妈的字迹么?好俊秀,我想,她一定很美丽,有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可惜那天晚上没有看清楚,还被吓得半死。
我萌发了再上三楼的念头,等看完这篇谱子再说吧,可惜没有坐在钢琴旁,又不敢出门,谁知道美楠是不是手持菜刀在门口死守呢?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有些庆幸答应薛未白的求婚。
刚要静心来看,美楠在门外喊叫:“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理你才傻,我继续埋头拼谱,没有想到,薛未白的妈妈竟然是这么有才华的人,原本以为只是涂鸦之作,细细品位,却很有韵味,我有些手痒,真恨不得能够凭空出现一架钢琴。
可惜钢琴就在楼下,我却在这里干痒。
她又拍了拍门,喊:“表姐,你回答我呀,我真的有话跟你说,我保证不打你。”
为了自己,我打开了门,有薛未白在,她应该不敢怎么对我。
美楠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为了表示友好,甚至伸出手要拉我,我赶紧一躲,她能看懂哑语,我跟她沟通没有障碍。
我说,不要这样,有什么直接说,我消受不起。
她这下笑得自然多了,说:“表姐,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
她习惯性的扭着身子撒娇,说:“就要开学了,你知道有开学舞会的,人家都没有新衣服,会很寒酸呢。”
他说了,你可以在我的衣柜里随便挑,那些都是没有穿过的。我一边走,一边跟她比划。
“可是……”她跑到我前面,说,“我们身材根本不同,我可以穿你的?”
我冷笑,身材不同?以前我穿的不都是你的旧衣服么?
她脸都不红一下,说:“你比我瘦,穿我的当然刚好,但是我怎么可以挤的进你的衣服?”
她的确比我丰满,也比我高,我停下了脚步,说:你直接跟他说,他又不是吝啬之人。
美楠苦恼的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昨天对我还很好,今天就冷淡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
我窃笑,问她:你想怎么样?
“我想买几套埃利。卡什莫托的衣服,和周大福的首饰,要求不过分吧。”她对着我笑嘻嘻。
埃利。卡什莫托?这家的衣服好贵,动辄上千,她可能看出我的惊讶了,赶紧说:“你这件都是Marc Jacobs了,还不一样很贵,还有那个衣柜里的,哪一件不是几百上千?”
我没有想到薛未白买的都是这么贵的衣服,又欣喜又惶恐。
美楠撇撇嘴,指着我说:“整天都说我虚荣,你看看你的样子,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收敛了表情,淡淡的告诉她:等他回来了,我自然会跟他说。
美楠笑出了声,跳了起来,说:“太好了,你说他肯定会答应的,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要一瓶兰蔻玫瑰奇迹香水和化妆品?”
我厌恶极了,又不能当面发作,只能按下脾气,问:一共要多少钱?不如叫他直接给你,你自己去挑吧。
“真的?”她瞪大了眼睛,兴奋极了。
我点点头。
她歪着脑袋,嘴里喃喃计算,等她算好了,我已经坐在钢琴前面了,打开了琴盖,她说:“差不多一万五。”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手指一抖,在琴键上重重敲出一串乱响。
“喂,你干嘛这样?”她用力推了我一把,“很多么?我还觉得自己太客气了。”
我揉了揉肩膀,为了不被她打扰,我说:我帮你跟他说就是了。
她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
看着她一摇一摆的走开了,我舒一口气,她也实在太难缠了,我平静平静心情,刚把那张琴谱摆好,她又跑回来了,说:“你可不许撒谎,一定要告诉他。”
我不耐烦的比划着:知道了。
“撒谎小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怨毒,我听得非常不舒服。
现在只求能够快点将她打发走,我只是不住的点头,她这才真的走了,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真闷……电视都看不成!”
我的好心情所剩无几,搓了搓僵硬的面部肌肉,照着琴谱,开始弹奏《竹语》,曲子虽然简单,想要表达那种宁静优雅的意境,却不容易,我前后弹了三遍,才稍稍有点感觉,正要开始第四遍,琴盖突然打了下来,我侧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川叔川婶已经过来了,两人都是铁青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刚才琴盖倒下来,估计也是川婶干的。
一看到他们,我就像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怒火升腾,这两个都是阴毒之人,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他们犯过甚么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我收好琴谱,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们。
川婶盯着我手中琴谱,说:“为了讨好少爷,你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说话间,她喉咙里的浓痰沙沙作响。
川叔说:“柳小姐,你不要妄想能跟少爷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
迟早都会被你们的阴谋害死,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就是不信邪。不想理会他们,我绕开他们,直接上楼去了。
身后传来几声冷笑和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只当作是耳边风,轻轻吹过,无关痛痒。
原本打算上图书室,心意一转,我直接上了三楼,我想好好看清薛未白的父亲母亲,现在是青天白日,应该是没什么可怕的。
想一想,我也算是胆大之人,这一切都是拜舅妈和美楠所赐,我记得很多个夜晚,因为一点小事,甚至是无缘无故,就被她们赶出家门,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漆黑的后巷,一边哭泣一边徘徊,那个时候我就忍不住要恨爸爸妈妈,为什么生我出来,却又抛下我让我独自受苦,还不如一并带我离开这个世界。
走累了,哭累了,我就缩在肮脏的垃圾堆里,战战兢兢的度过一晚,到后来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条后巷远比她家温暖。
有一次,我正睡着,突然感觉有个温润的东西在舔着我的脸,我惊吓的瞪大了眼睛,居然是一条流浪狗,它的眼睛好善良,我好久没有被人这么注视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它依偎着我,我紧紧抱着它,度过了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晚。
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它非常聪明,能听懂我的口哨声,分得清楚什么声音是呼唤它,什么声音是叫它站立、坐下、趴下,甚至理解我的痛苦和欢乐,我坚信它能读懂我的眼神。
跟薛未白来到这里,我都没有来得及跟它道别,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想念我,又或者恨我抛弃它呢?
想起它,我就心疼,它跟我命运身世相同,我却无法好好保护它,而我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几次想要独立,都被舅妈抓回去,她说她养了我八年,一定要我好好报答。我无奈冷笑,她抢夺了我的遗产,还恬不知耻的要我报答,她的心为什么就这么毒?
不去想这些了,我甩甩头,想让自己轻松一点。
楼梯已经上完了,我有些茫然,那晚是薛未白带我进去的,现在我跟本不记得是哪个房间。
没办法,只能一间一间的找了。
站在走廊里,有风吹过,随着风,我竟然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女人声音,还有笑声,而且好像不止一个人。
我满腹疑惑的竖起耳朵,逆风而行,最后停在走廊的尽头,正好有人再说话:“紫苏妹妹快过来,开始了!”
原来是右边这间,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一听,另一个声音传来:“等我安顿好宝宝再说。”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我在记忆里搜寻,就是没有答案,不一会儿,第三个声音响起:“你倒是快点,我们三个困在这里,就是等你来,好好玩几圈,你倒好,磨磨蹭蹭的。”
第四个声音也在不耐烦的催促:“快点搞定小辉,时间不多了!”
好热闹啊!我算了一下,里面有四个女人。
突然,一声熟悉的哭叫凭空响起,是昨晚那个小鬼!而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是那个女鬼!
我身子一冷,屏住呼吸,里面又响起了淅沥哗啦的麻将声,我心跳的好急促,几次想走,却又克制不住好奇心,把眼睛贴在门缝里,看了进去。
屋里一团漆黑,没有一个人,只看到麻将自行翻动洗和,又自行垒成四排,几个女人的说笑声,我捏紧手心,压抑住想大喊的欲望,猫下腰去,缓缓爬行,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动里面的五只鬼。
天哪,五只鬼!我全身酥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淋漓,顺着额头一点一点往下滴,这个走廊变得又黑又漫长,怎么爬,也看不到尽头,阴风一阵阵不住拂过我的身体,带起一片又一片的冷汗和鸡皮疙瘩,就在我要崩溃,要大哭的时候,我看到了楼梯口。
象一个重病之人,我虚弱的颤抖,痛苦的呻吟着,扶着扶栏,一步一挪的到了大厅,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靠着扶栏,我不能控制的流泪和抽搐。
刚才一共有五只鬼,不知道我最开始见到的那个没脸女鬼是不是其中一个,如果不是,那么这个日落之乡就有六只鬼!
我大口的喘气,这个地方再也无法停留,我一定要离开,尽快离开,我转念一想,今天恐怕不行,过了今天,我一定要求薛未白放我离开这里。
一抬头,美楠正一脸奇怪的看着我,说:“一副死像,又见鬼了?”说完充满戏谑的大笑起来。
笑?等你真的见到鬼,我看你笑得出来。等等,我突然有个疑问,为什么整栋房子,只有我一个人见鬼,这是为什么?难道我真的病了?可是,每次感觉都是那么真实,我不相信是我幻觉,可是,以前见到爸爸妈妈,不是也很真实,还不是一样被人当作精神病。
我理了理头发,不经意的一侧身,突然发现身旁空悬着一张空白的脸,披着黝黑绵长的头发,她……她没有身子!
我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站到美楠身后,美楠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反身用力拍了我一掌,说:“作死!发神经啊!”
她显然是没有看到,不然早就惨叫了,我探出头看了看那里,不过是一盏圆形的玻璃灯,难道我真的……我有些沮丧,又有些难过,我开始怀疑自己了。
惊吓使得我胃口尽丧,中餐只是吃了少许青菜,不过这样也好很多,本来一直发抖,吃了之后没那么冷了,美楠一边大吃,一边夸川婶手艺好,夸得她浮肿呆板的脸也浮现了一丝微笑。
无法与他们共处,我想休息一阵,昨晚睡得不够,爬上二楼,看着三楼那个拐角,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又是一片狼藉,就像刚被强盗扫荡,衣裙丢了一地,我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一件一件拾起来,拍干净了,有几件衣服上沾着黑黑的脚印,怎么也拍不干净,左右无事,我把衣服统统泡起来,洗衣服也可以打发时间,一边洗,我一边默记《竹语》,在心里默默哼唱,想象着坐在钢琴前,全神贯注的弹奏,两遍过去了,心情宁静好多,就像静坐在竹林,心无杂念,凝听风在竹林中轻轻掠过,轻声细语,竹叶沙沙轻响,欢快作和。
想着想着,我眯着眼睛忍不住微笑起来,跟随韵律轻轻摇摆,这真是一首难得的好曲子,我心里充满了感谢。
等薛未白回来,我在他面前弹起这支曲子,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想起薛未白,我笑得更加开心了,待我发现自己正在傻笑的时候,已经迟了,我想我已经爱上这个老男人了。
美楠这时走了进来,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往我身上一扔,说:“替我洗了。”
一股浓烈的狐臭扑鼻而来,我皱起了眉头。
我把那一堆衣服包括她的内衣内裤全都仍在地上,对她说:你自己洗。
“什么?”她跳了起来,冲到我面前,忽然又停住了,她一定是想起了那一万五。
她哼了一声,捡起自己的衣服,说:“无所谓,买了新衣服,这些我都扔了。”
我埋头只是洗衣,说与不说还是一个疑问,叫我如何跟薛未白开口,别也辱没了我的人格。
我们毕竟在一个屋檐下度过了八个春秋,她走到我面前,在我额头上用力戳了一下,说:“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你如果不说,有你好看的!”
我抬起头,说:薛未白已经给了你妈妈那么多钱,你还想要?
她歪着头,撇撇嘴说:“才五十万,他也算是小气了,怎么够花!”
我被她气的直哆嗦,更加没有想到,那张支票的面额是五十万,如果当时我知道,一定会冲过去夺下撕掉,薛未白不能就这么被她两母女敲诈!
而我一个区区小女子,值得他这么作么?
“我跟你说,你如果不听我的,我就把你的丑事都告诉他!”
我愕然:我有什么丑事!
美楠哈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没有?我这里还有你写给凌志云的情书呢,别忘了!”
我冷笑,尽管胸口如针扎:你尽管说。
美楠见我态度强硬,不由得愣了愣,等回过神来,她说:“你别太猖狂,等我把他整个人都抢过来的时候,你别怪我。”
我的胸口开始起伏,可是我还在冷笑:尽管抢!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头发一甩,扬长而去。
我长舒一口气,把门一锁,靠着门,眼泪刷刷流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啊。
洗了洗手,我擦干泪水,对着镜子,却又忍不住笑了,又哭又笑,给别人看见,真的会当我发了疯,可是谁又能明白我的感受。
这个时候,我真的想听听薛未白的声音,想看看他月光一样的笑容,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不自觉的又默想了一遍《竹语》,心情才平静下来,《竹语》竟然成了我的清心咒。
将衣服洗好,一件件晒在阳台上,看着橘黄的阳光透过湿透的纤维,亮亮的,心里也温暖很多。
我灰色的天空终于有了阳光,穿透了重重阴霾,撒进我的生命。
泡了一杯咖啡,我披着披肩,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静静的望着围墙外的马路,等待着薛未白的黑色奔驰,有那么一点味道,不是么,我抿一口咖啡,就像妻子等待丈夫工作归来,我的好心情,美楠无法破坏。
斜阳倾斜,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不像夏日,反似秋暮,我昏昏欲睡,哪里传来悠扬琴声,依稀熟悉,是《何日》,我最喜爱的一首歌,钟爱阿梅低沉深情的吟唱,缠绵妖娆,牵扯着愁绪轻颤,让人迷醉。
“……可知呀可知何日,你轻轻再吻干从前泪,用甜蜜呀,一一依你我盟誓,问何日再共一次醉……”
是谁在我身后轻轻唱和?回头一看,居然是……妈妈,她低着头,微笑的看着我,身后是爸爸,他扶着妈妈双臂,眉眼里是熟悉的慈爱。
我猛地站起来,披肩从身上滑落,怔怔的看着他们,我哽咽不能言语。
“小薰……我的孩子……”妈妈将我抱进怀里,久违了的熟悉气息包围着我,爸爸抱紧我和妈妈,我们三个人又能在一起了,多么好,我幸福的晕眩。
“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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