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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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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老慨然道:“在这种局面之下,谁还有心苟全下去?我久已说过,这一把老骨头,随便什么地方全可以抛,但死却要死得光明磊落,打算随便听人宰割,那我却做不到咧。”
接着又向泰官道:“老弟此番北上,却须将各事完全仔细打听清楚才行,老朽年已垂暮,报国之日有限,却不能错过时间致使欲死无地咧。”
曾静笑道;“老将军怎么说话又颓丧起来?须知只要鞑虏窃国一日,便皆我辈报国之时,我与敝业师虽然均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尚不敢自弃,何况老将军昔年曾纵横海上,力敌万人,如果一旦有机可乘,率师北上,还怕不又是驰骋疆场,斩将举旗的时候?也许这直捣幽燕,生擒鞑酋的重任就在你身上,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鱼老猛伸双臂,哈哈大笑道:“果真能有这么一天,倒也不枉我遁迹江湖,草间偷活,忍耻受辱了这许多年,却只恐英雄老去,这一腔热血便无洒处咧!”
白泰官笑道:“自古胡人无百年之运,从他关外称王不臣之日算起来也差不多咧,老前辈但请放心,我此番北上,一定携得好音回来,你准备磨好了宝刀,等候杀贼便了。”
鱼老举杯相祝道:“但愿老弟言而有征,那便好了,老朽宝刀不须磨得,早准备好了咧。”
了因大师也飞过一杯来大笑道:“我也祝老弟一杯,此去真能带得好音回来,不但鱼老施主得完杀贼窃国之愿,便愚兄也馨香夜祝能有这么一天咧。”
白泰官举杯一饮而尽道:“二位赐酒,小弟均一一拜饮,我相信此去虽然未必便有立刻义举的事,但必有令二位高兴的好音携归,大家且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如何?”
曾静一面也从旁相劝,除了因茹素,晚村不能多饮而外,鱼曾白三人均互相把盏畅饮,一直吃到月到中天,天雄翠娘二人方才回来,一人向白泰官递上一封信,托其分别带给羹尧和中凤,泰官一看两信,天雄的信并末封门,忙道:“这两封信,我必设法带到,但马兄为何不将这信封上是何道理?”
天雄笑道:“此信无须封得,除那雍王左右和年府上下而外,便在京诸位全无不可看之处,何况白兄和在座各位对我此来经过全已知道咧。”
翠娘抿嘴一笑道:“我给那凤丫头的信,事关机密而且我们全是女孩儿家,却不敢那么大方,白叔都不可中途偷看呢!”
泰官大笑道:“岂有此理,不但你们的信我无偷看之理,便马兄之函,他虽如此说,我也决无窃窥或与周路二位查阅之理。”
说罢,连忙取过饭粒将信封好,又向翠娘索来一张油纸包好,藏在身边,相与畅饮,当夜除了因大师仍向金山而外,余人均宿舟中,第二天一清早起来,白泰官便携了那匹宝马渡江北上,曾静自去曹寓通知曹寅,那曹寅原也早有专函递出正须候回信,再为决策,除恐灭雄等他去而外,其余倒也正中下怀,但又不便强留,只有暗中着人尾行,查看监视,暂且不提,那了因大师和晚村天雄等人,一等曾静回来,便仍照预定计划,乘了鱼老者那只船,一路向太湖而去。
在另一方面,这个时候,北京城内,也全忙得千不亦乐乎,虽然时当盛暑,各方面一处也没有闲着,那位避暑御花园的康熙大帝,正在秘密筹划南巡,各皇子阴谋夺储则愈演愈烈,周浔路民瞻等人,也忙于探听消息,暗中布置,羹尧虽然因为在雍王府来了一个胡震,省却不少心力,遇上难事也好背人请教,身边又多了一个周再兴,总算比较心闲得多,但他心中,却担着一重绝大心事,便胡周二人面前也不好直言无忌的请教得,那胡震平日还绝少戏言,周再兴却颇刁钻又好戏谑,又认真不得,有时虽也想到,江南诸侠既命中凤查考自己,周路二人口风也颇好,如果是正式娶为妻室自无话说,但现在难的是一个名份,却如何启齿得?一经想到这里,连致书恩师一着也觉后悔,那心中之急,更甚于各人,只苦于说不出口,偏偏一到上房和雍王府,那喜事的消息,却一天逼紧一天,不由十分烦躁,这天午后,正在后园中,自己所居的那间书房之中闷坐着,卸去衣冠,推开楼窗,一个人焚着一炉好香,就北窗之下,弹着琴消遣,却因心烦意乱,那一曲平沙落雁再也弹不好,蓦见周再兴悄悄走上楼来,在背后笑道:“恭喜二爷,小人要领赏,吃您喜酒咧。”
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掉过头去道:“师弟你怎么又闹起这一套来?现在又没有外人,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愚兄现在心里正烦咧,你又开什么玩笑?”
周再兴笑嘻嘻的道:“您别烦啦,好事近咧!”
羹尧不禁沉着脸道:“玩笑是玩笑,正经是正经,什么好事近啦,你是指什么事咧?”
周再兴嘻笑道:“您别生气,您那心烦的事我全知道,我们是师兄弟,我又是您的贴身小跟班,还能瞒得了我吗?”
羹尧不由一怔道:“你胡说什么?简直更不像话咧,打从贤弟二次奉命重来之后,彼此虽然情同骨肉,说话也要有个分寸,你这么一来,教我能说什么呢?”
周再兴忙又笑道:“好师兄,您今天怎么忽然对小弟这么大的气咧?实不相欺,小弟适奉周师叔之命而来,便是为了专诚向您贺喜,不过小弟叨着师兄喜气,有点忘形却是真的,你和云师妹的事,老师父和恩师已经全答应了,不过恩师恐怕外人议论,所以特为差了白师叔来京和周路二位师叔商量,现在周师叔已差小弟来向您贺喜,您想这还不是好事已近了吗?”
年羹尧闻言,不禁站了起来道:“此话当真吗?那么周师叔到底如何说法的咧?”
周再兴寒着脸道:“您问这个,小弟适才已蒙师兄训斥,却不敢再胡说咧!”
羹尧连忙赔笑道:“适才算愚兄冒犯,还望贤弟不必生气,容我谢过如何?”
周再兴忍笑咬着牙齿道:“师兄言重了,那本来是小弟年幼无知,信口胡说,怎么怪得您生气?您要这么一说,不折杀小弟吗?”
接着又作了—个揖道:“小弟把话已经传到,适才放肆,还请恕罪,以后再也不敢咧!”
羹尧见他放刁,又老着脸笑道:“贤弟何苦故意捉弄我?实不相瞒,愚兄自命马天雄南下之后,便深悔此事孟浪,如今周师叔既命贤弟通知,想必那马天雄已经向恩师当面呈明,还请详细见告才好!”
周再兴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小弟不过胡说罢了,您还要问他做什么?”
说罢,猛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儿来,又笑道:“您别着急,只先看一看这个,容小弟再细为呈明如何?”
羹尧一看,那层油纸封固甚密,再拆开时,内面却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敬烦白师叔掷史
云师妹中凤亲启
侄女鱼翠娘叩托”
不由诧异道:“这是云师妹的信,你又弄什么玄虚教我看起来。”
再兴笑道:“您别心急,白师叔说,这里面是两封信咧,本来教我拆开分别投送,一来小弟心想偷懒,二来你送给她,也许比小弟转交要合适得多,所以才没拆开,您再看看是不是两封便知道咧。”
羹尧再拿起那封信来看时,果然底下还有一个一样一式的信封,是天雄托白泰官寄给自己的,连忙又拆开那信详细一看,始而忧形于色,继而又笑道:“果如贤弟之言,只是那马兄为我,又几乎把性命送了,这真教人于心难安,不过那白师叔想已将二位老人家之意呈明周路二位,到底周师叔如何说法咧?”
周再兴含笑摇头道:“这个小弟却不敢再说,前此多言已经自悔孟浪咧。”
羹尧不禁也作了一个揖笑道:“贤弟怎么老记得方才的碴儿,愚兄谢过就是咧。”
周再兴慌忙还礼道:“师兄,您怎么对我又来起这一套来?小弟怎么敢当?其实小弟不说,您也明白,只那贺喜二字便尽在不言中咧。”
羹尧又央求着道:“你还得说明白一点,我才敢放心,要不然谁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咧?”
再兴大笑道:“师兄向来做事极其明决精干,怎么独对此事糊涂起来?这是何等大事,如果他老人家没有明示,小弟怎敢胡说?向师兄开玩笑吗?”
接着又笑道:“无怪人说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咧,以师兄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说罢,正色道:“周师叔说,如依名份而言,决不可有屈云师妹,不过此事所关者大,云师妹又出自愿意,老师父既无说话,而且也主张把您两位合成一处,自可从权,不过他老人家盛赞云师妹,而对师兄只说一声便宜了您,此番完姻以后,您还须对得过云师妹才好,您知道云师妹为什么自甘做妾嫁您做个二房吗?”
羹尧不由惶恐道:“愚兄向来待人以诚,便朋好知交也不敢轻负,何况云师妹为我如此委屈,将来焉有对不过她之理,不过我倒有点不解,难道云师妹委身嫁我,还另有什么用心吗?还望贤弟须在此时对我言明才好,要不然大错一铸,我虽不负人,也实难自解呢!”
第三十一章 玉 成
周再兴又噗哧一笑道:“师兄,您别害怕,也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才好,老实说,她之所以肯自甘为妾,便是因为乃父乃兄,未免太对不过炎黄华胄,更无以对思宗烈皇帝和诸位遗老义民,才打算干父之蛊,嫁一个志在匡复大明河山的不世英雄,合力成此不世功业,以代父兄赎罪,不用说她,便小弟重来府伺候您,便也是打算附骥成名咧,您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们这一妾一仆才好。”
羹尧恍然大悟,连忙作上一个兜头大揖,也大笑道:“我还当她另有别情,原来却是为了这个,不瞒贤弟说,此事我们早已当面说明咧,愚兄虽然决不敢自居不世英雄,对重光汉族河山,匡复大明天下,却早有此志,老实说,不但她志在干父之蛊,便愚兄所以不恤族灭,寄身虎口以追随各位长老之后,便也是为了打算一雪这汉军旗籍的奇耻大辱呢!既如此说,以后愚兄一切行止,便请随时指教匡正如何?”
周再兴连忙闪避一边,一面还礼道:“小弟此系直言,既承见问,不得不向师兄说明,却想不到您二位已商量好了,那小弟便反属多事咧。您这一个揖,小弟不敢当,还望留去对师妹才好。”
说着又笑道:“现在不是弹琴遣兴的时候,您快将出外衣服换上,小弟这便去替您备马咧。”
羹尧又大诧道:“这个时候你要着我到哪里去?是周路二位师叔见召吗?”
周再兴又笑了一笑道:“您也许真乐糊涂了,方才小弟不是已经说过,周师叔夜间要到您这儿来吗?焉有此刻又要您去之理。”
羹尧一怔道:“那么又换衣服备马到哪儿去咧?”
周再兴把头连摇道:“您真的是有点心不在焉,还是成心又要瞒过小弟咧?您差马天雄到南边去,不是也和云师妹商量好了的吗?如今既然有了佳音,怎么能不去告诉她一声?否则,人家鱼翠娘有一封信在这儿,料想也与此事有关,您能搁在这儿吗?”
羹尧不禁脸上一红道:“那便明早再去也无妨,这个时候忙什么?”
周再兴大笑道:“小弟别的本领没有学会,这当奴才伺候主子的能力,自信已经到了察言观色,无微不至的境界,说实在的,小弟便是因为您对这个脸太嫩,分明该去,却不好意思说得,所以才先说出来,您这一来,不太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吗?”
说着,不等答话,又请了一个安道:“二爷,您快请更衣,小人不再进来,便在府外伺候咧!”
说罢,掉头径自下楼,疾趋而去,不禁闹得羹尧啼笑皆非,半晌方才将两封信仍旧包好,收在身边,换上衣服,下楼向前面而来,才到前厅,转过屏风,便闻得那程子云大嚷道:“俺就不信,偏俺来了,你们二爷便要出去,你这小蛋蛋子打算在俺面前闹鬼那还早咧,俺是先从雍王府打听明白才来,雍亲王早出去咧,你怎么说他来请?你知道俺和你们二爷是什么交情吗?俺要不看在他的份上,只这一早把你的蛋黄子给摔出来咧。”
又听周再兴笑道:“程师爷,您和我们二爷的交情,小人焉能不知道,怎么敢在您面前弄鬼,王爷在家不在家小人不知道,可是那边府里真有人来传话,要请我们二爷立刻就去,也许是我们姑奶奶有事相请亦未可知,您须知我们的姑奶奶便是雍王爷的次妃,谁家兄妹能没有缓急相商?这却不是小人在您面前说谎,不信您瞧,小人马己备好咧。”
接着程子云又高声嚷道:“那可不行,俺程师爷有紧要的要事和他商量,就为了怕他不在家,才先赶到雍王府去,想不到一下扑了个空,倒闹了俺一身大汗,任凭他是谁来请,要想再拿俺挡回去那可办不到。”
羹尧心中一想,这是一块魔,要想不见面已经办不到,不如想法尽快把他打发回去再说,想着,连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再看那程子云时,果然满头大汗,一手扇着一把大折扇,一手掏出手绢正在擦汗,嘴里还叨念着道:“你这小蛋蛋子,也不打听打听,俺程师爷向来料事如神,岂有不见主人之面,便让你这奴才打发走了的道理?”
羹尧连忙赶上一步道:“程兄请恕小价无礼,少时自当责罚,不过委实舍妹有事相召,命小弟立刻就去,所以他才挡驾,其实并非有意蒙混,还望见宥,如有要事,便请在这厅上略谈如何?”
程子云闻言,连忙将扇交左手,和手绢握在一处,右手摘下眼镜大笑道:“双峰,你出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俺便要闯进去,各处搜索咧,我们本来通家至好,便老伯母还有避忌吗?”
接着又笑着,一屁股在厅上客位坐定,一面道:“俺近来因为敝居停管了神机营,越发忙得头昏脑胀,天气又热,不是有要紧的事,决无来此相扰之理,您便是令妹有天大的事相邀,俺也得屈留一会咧。”
羹尧无奈只有笑道:“小弟这不已经奉陪吗?彼此不是外人,有话还请快说才好。”
程子云将眼镜手绢一齐放在桌上,又拿起那把扇子来扇着,一面笑道:“你且别忙,俺太累了,话又长,容俺稍坐再为细谈便了。”
周再兴在府门以外,本就看见程子云来了,早在门外拦了一阵,连说我们二爷有要事立刻要出去,所以教小人挡驾,改日再为谢步。却不料程子云说什么也不答应,一定非见不可,而且老实不客气,更不用通报,便向府内冲了进来,再兴跟在后面又拦着,仍未拦住,这时见羹尧已经出来,连忙又送上两盖碗茶,以便羹尧照官场仪注,三言两语便端茶送客,谁知程子云一见茶来,先大笑道:“双峰,我们是熟不拘礼,俺委实口渴得紧,您也不用让,俺却非牛饮不可咧。”
说着又放下扇子,一手端起盖碗,向嘴上就送,却想不到那茶是才烧沸了的开水,刚刚沏上,简直烫不可言,他又渴了,想来个痛快,一下便是一大口,只烫得舌头在嘴里直打嘟噜,啪的一声放下盖碗,吐了一地,却说不出话来,羹尧不由瞪了再兴一眼,心里要笑,口中却道:“程兄怎么咧?是不是这茶太热了?”
接着又向再兴道:“你这奴才,这热的天,为什么把才沏的茶拿来?还不快去取手巾和凉茶来。”
程子云也心知周再兴存心恶作剧,但自己不等主人敬茶便先喝得那么急,也委实不是做客之理,而且羹尧已加呵斥,更不好说什么,只觉得嘴里麻麻的,辣辣的,有些不大好受,半晌方道:“这个倒不能一定怪尊管,委实俺也太渴了,如今不谈咧,我们还是说正经的,您知俺这样忙着寻你有什么事吗?”
羹尧笑道:“程兄不说,小弟哪里知道?是王爷又有什么事,请程兄前来相商吗?”
程子云一拍大腿道:“您和俺真是一时瑜亮,这一下真猜着咧,不过此事非细谈不可,这厅上,大家全衣冠齐楚的坐着,彼此相对,全有点不大好受,我们先到您那书房里去,宽去外衣,再说如何?”
羹尧忙道:“程兄有命,小弟当得奉陪,不适,舍妹实在有事,立等相商,万不容不去,既须长谈,容小弟明日到十四王府,再为奉访,不比这样匆促要好得多吗?”
程子云摇头道:“那可不行,您叙家常日子长咧,俺这事却刻不容缓,非立刻商量不可,否则这样热的天气,俺也犯不着在这烈日之下奔驰,还不如在家乘凉睡上一觉咧。”
羹尧见他一味厮缠,不由暗暗着急,忙又道:“程兄有话但请快说,如属机密,小弟不妨遣去仆从,那书屋虽然寂静,但天气炎热,却未免太闷人咧。”
程子云把脑袋一偏,皱起一双浓眉道:“话不是这等说,俺委实浑身全湿透咧,虽然彼此至好,礼不必为我们而设,但如在您这大厅上,把衣服全脱了,万一来上一两位外客,未免观之不雅,便您不说什么,俺也不好意思,这一到书房之中,那便可以彼此脱略,不大家痛快吗?”
说着,脚下两只靴子连搓道:“啊,啊,这真不得了,偏这夏天一到,俺这双脚又发痒咧,您说俺在您这大厅之上,能把这双靴子袜子一齐脱掉,来个光脚丫吗?”
羹尧一看情形,不向书房里让,还真不行,要想三言五句把他打发走,已经决办不到,连忙皱着眉毛笑道:“小弟遵命就是,不过今天有事,委实不能多谈咧。”
程子云闻言不由笑咧了大嘴道:“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只要准俺到您那书房里去把衣服脱了坐上一会,那便无异救了俺这条性命咧。”
说罢,抢起桌上眼镜扇子手巾,立刻站了起来,向周再兴道:“管家,劳驾,给俺预备一大盆水,有凉茶再来上一大壶,停一会,您便让俺给您请上两个安全使得,那开水却免劳照顾咧!”
说着,更不等羹尧让便迈开大步,笑着直向里闯去,慌得羹尧反而跟在后面赶着,周再兴不由好笑,只得也跟着,一同走向花厅旁边,那间书房内,程子云才一进了花厅wrshǚ。сōm,便不等进房,便先将眼镜扇子手巾,向周再兴手里一塞,呼的一声,又将外面一件纱马褂脱将下来,走着,又将那件纺绸长衫也脱了,一古脑儿,团在一处,一进书房便向椅子一抛,大笑道:“痛快,痛快。”
接着向靠窗另外一张椅子上一坐,又将外面一件短衫也脱了,连靴袜一齐脱下,扔在一旁,长长出了一口气道:“说什么此乐虽南面王不易也,俺这一霎儿,简直是羽化登仙咧。”
羹尧不禁皱紧双眉,也将长衣脱了道:“程兄,小弟已经如命,有话也该说咧。”
程子云一面翘起一足,伸手在脚丫里搔着,一面笑道:“您且少安毋躁,俺只稍微痛快一会这就说咧,此刻并不是俺不说,委实俺这两个老伙计不稍微安排一下,它也不肯答应咧。”
羹尧见他双手捧脚而搔,闹得臭气四溢,不由退避不迭,程子云却口里,哼哼唧唧自得其乐,百忙中,还向鼻上嗅了几下,大有旁若无人之概,那周再兴不由也皱了皱眉毛,将他那手巾扇子眼镜送上,接着出去一会儿捧了一个大水盆子进来,看着程子云笑道:“程师爷,小人知道您就喜欢一个痛快,那手巾面盆全用不着,所以把那养金鱼的盆儿拿来,您要洗脸抹身全使得,便要洗上一次脚也行,快请用吧。”
程子云一看,那水盆果然有一个小金鱼缸那么大,满满储了一缸水,还有一条雪白高丽布手巾,不由看了再兴一眼哈哈大笑:“管家,您真可以,俺这便遵命上下抹个痛快咧。”
说罢,先将一条辫子盘了起来,然后蹲下身去,捞起那条手巾在睑上洗了几把,一下绞干,在身上胡乱抹了一阵,最后又箕踞坐在椅子上,把一双尊足伸入缸中,洗了一会,用手巾抹干,又大笑道:“这会子,俺全停当了,只等那凉茶一来,便可以谈正经的咧。”
说着周再兴已经提了一把大铜壶,挟着一个大海碗来,将碗放在他身边茶几上,一下便倒了一大海碗,羹尧一看那茶,黑黑的,浓浓的,简直和府中常饮的茶大不相同,正待要问,再兴连忙一使眼色,一面笑道:“程师爷,您要凉茶,又要喝个痛快,所以我只好把茶放在壶里烧开,再吊到井里去凉了一会,也许味还要涩一点,您可别见怪。”
程子云抄起海碗,先试了一下,大笑道:“好,好,只要不烫舌头,俺就足感盛情咧。”
接着捧起那碗,真似老牛饮水一般,一下喝个干净,这才一摸项下虬髯道:“尊管真是可人儿,有这一盆水,一碗茶,我们便不妨多谈一会,要不然,那样衣冠楚楚的向大厅上一坐,俺就有话也说不出来咧。”
接着又笑道:“俺之所以来寻您,便是为了王爷兼营了那神机营,本来那里面全是皇亲国戚当差,算是本朝的御林军,可是天下澄平一久,规模全失,王爷一接任就打算切实整顿一下,不过人才难得,别的不说,便那杂技火器两营,连个像样的教习全没有,王爷因为这个急得不得了,竟打算让俺去兼上一个总教习,您请想,俺便再不行些不能自比伊吕管乐。至少也是羊叔子谢东山一流人物,怎能跑去兼上这一份差事咧,所以才打算来和您商量商量。”
羹尧本来憋着一肚皮不快,只不好发作得,闻言不由怫然道:“原来程兄闹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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