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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姐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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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苏启祥最大的爱好就是下象棋,排里有几个老兵和他的下棋水平不相上下,到了周末,几个人就会厮杀上几盘。

屋子里只剩下黎京生一个人,他想找点事情来打发内心的失落与空寂。他拉开抽屉,却一眼看到了徐锦春的信。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里面的照片却杳然无踪。呆愣片刻,他越发地思念起徐锦春了。他忽然有了向她倾诉的愿意,于是找来了纸笔。他要给她写信了。

锦春你好:

你寄来的照片收到了。

写到这里时,他写不下去了,他又想到了那天巡逻,照片被风吹落的情景。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那张照片还在,他会一边看着她,一边给她写信,那该是多么幸福啊。过了半晌之后,他还是写了下去:

我没有什么送给你作纪念的,也寄一张照片给你吧。这段时间排里工作很忙,下周也不知道能否去看你。先寄上这张照片吧。

接着,黎京生仔细地挑选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他当新兵时,在守备区门前照相馆照的一张标准像。他穿着崭新的军装,两眼放光地望向远方。

边境线上,双方总会在不定期的时间里进行会晤,会晤时双方都有权利提出,形式不等,也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这要看具体情况。这次会晤是对方提出来的,对方在了望塔上打着旗语,向我方发出了会晤的申请。站岗的哨兵便跑向黎京生请示。黎京生走上了了望塔,挥着旗子向对方发问:什么级别的会晤?

对方答:最低级别。

黎京生又用旗语发问会晤的时间和地点后,才走下了望塔。然后,又通过电台,向营里作了汇报。

每次会晤的级别不一样,要看事情的大小,有时会晤还需要营里的领导出面。遇到更大的事情,守备区甚至军分区的领导也要参加。比方说对边境线的某个界碑竖立的地方有异议,这就需要更高级别的领导协商。或者是百姓家里的牲畜跑到了对方的边界,这种会晤就可以限制在最低级别。

不论是什么级别的会晤,双方都很重视。双方的士兵会穿着干净的军装,列队整齐地在指定的地点碰头。

会晤这一次,黎京生带着全排的人,枪掮在肩上,刺刀也挑了出来,在太阳下一晃一晃地亮着。三十几个兵排成两列,威武地向会晤地点走去。

赶到会晤地点时,对方已经列队在那里迎候了。

在五十一号界碑旁,对方站在界碑的另一侧,带队的少尉站在队伍的前面,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等在那里。

黎京生自从入伍到现在,经历过这种会晤已经无数次了,他熟练又沉着地指挥着队伍在界碑的这一侧站定,然后,挥舞着会晤的旗子问对方:你们有什么事?

对方用旗语道:有物品需要归还。

少尉还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黎京生向前走了两步,双脚踩在国境线上。对方的少尉也向前走了两步,把那个薄薄的信封递了过来,然后向黎京生敬了个军礼。黎京生同样回了军礼。

少尉冲黎京生友好地笑了笑,甚至还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黎京生望着少尉,心里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份愉悦。他也冲对方挥了挥手,对方的十几个人在少尉的带领下,列队走出了会晤区。黎京生命令道:敬礼!

参加会晤的士兵,一起举起了右手,向对方表示感谢。

少尉走出一段路,仍回过头冲黎京生灿烂地笑了笑。直到对方的队伍的走出了他的视线,黎京生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一张照片落了下来。

这是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徐锦春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照片失而复得,让他惊喜不已。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对方为了这张小小的照片,竟举行了一次会晤。他有些感动,冲着对方消失的方向举起了右手。

因为这次会晤,徐锦春的照片便在排里曝光了,所有的战士都知道,排长正在和小镇邮电局的徐锦春谈恋爱。战士们都认识徐锦春,这时仍然看稀罕似地把那张照片在手里传来传去。

这张照片本身并不新鲜,是它的经历让每一个战士都感到了新奇。照片竟奇迹般地越过国境线,被对方巡逻的士兵捡到后,又以会晤的形式回到了排长的手上。想想看,又有哪一张照片会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呢?然而,黎京生和徐锦春的爱情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照片失而复得,让黎京生那颗失落的心,重又踏实了下来。他兴奋、甚至有些感动地看着战士们传阅着那张照片,心里有股说不清的甜蜜在周身扩散着。

战士们在做这一切时,唯有副排长苏启祥一直在冷眼旁观,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目光一飘一荡地望着远方。

从那以后,战士们便经常缠着黎京生问:排长,我们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黎京生不说什么,甜蜜地笑一笑。

苏启祥听了,一张脸就苦了。

徐锦春和母亲

徐锦春终于接到了黎京生的来信,不仅有信,还有一张他本人的照片。

如果说徐锦春寄给黎京生那张照片算是投石问路的话,那么黎京生的回信、外带一张照片,就是一种结果了。自从她寄走自己的照片,一颗焦灼的心就悬了起来,现在总算是落地了。对黎京生的投桃报李,她想到过这种结果,但当她真正地得到了黎京生的答复,却还是令她喜出望外。

那天下班后,她怀揣着黎京生的照片和那封文字简约的信,嘴里哼着歌,回到了家里。

母亲史兰芝已经做好了饭,锦秀和锦香已经放学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起来了饭。

自从徐锦春当兵未遂,全家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史兰芝就用目光瞟着徐锦春,有几次都和徐锦春的目光碰上了,她看看锦秀和锦香,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家人吃过饭,锦秀和锦香忙着去写作业了,母亲史兰芝叫住了徐锦春。

母女二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母亲毕竟是母亲,她看着女儿道: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黎京生?

徐锦春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想隐瞒母亲,她从怀里拿出了黎京生的信和照片,脸红着递给了母亲。

母亲没有去看黎京生的信,却拿起那张照片端详着,她似乎出了口长气,又似乎是在叹息。她望着徐锦春终于说话了:你爸去得早,咱家又是四个女人,是该有个男人了。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母亲这么说了,徐锦春就红着脸说:妈,我和他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史兰芝郑重地看着女儿:黎京生这孩子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又是军官,将来错不了。你认准的事,妈支持你。

母亲的话触动了徐锦春内心最软的地方,她把自己靠在了母亲的怀里。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和母亲这么亲昵过了。父亲走时她虽然刚上高一,但她毕竟是家里的老大,她要帮母亲把这个家撑起来。她要学会坚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徐锦春就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起来。放学后,从来不在外面逗留,匆匆地赶到家里做饭,收拾家务。等母亲下班后,一家人吃完饭,她才会去写作业。两个妹妹都还太小,帮不上什么忙,撑起这个家就得靠她和母亲两个人。父亲牺牲后,她就把自己看作是大人了。

母亲史兰芝也是个情感细腻的浪漫女人,在哈尔滨读过满州国的国高,也就是现在的高中,父母是做小生意的。日本人投降后,内战就开始了,生意不好做,父母就带着史兰芝来到了这边塞小镇,当时的小镇地处边境,也还算安静。父亲在小镇开了一个小店,卖点针头线脑等小东西,日子也算过得去。直到解放后,父母先后亡故,只剩下了史兰芝一个人。

解放后的史兰芝就参加了工作,一直到抗美援朝爆发,她和小镇的人们一起忙着支援前线,建设大后方。那时她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很多人都在为她张罗对象,可她一个也没有看上。直到一九五三年,徐长江从部队转业回来,她见到徐长江后,才同意嫁给他。

史兰芝第一次见徐长江时,徐长江留着个平头,人生得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男人气,看了就让人感到踏实。

见了第三次面后,她就决定嫁给这个当过通讯兵的男人。那时的邮电局还叫邮电所,徐长江用肩膀扛起邮袋,像当年在战场上似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她望着徐长江那双健美的腿,就想:这是一个比风跑得还快的男人。他有力气,走路都能带起风来。就是这样的一股风,把自己刮到了他的身边。

她一口气为徐长江生了三个女儿。就在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时,徐长江在那场暴风雪中牺牲了。一个完整的家就塌了半边天。

史兰芝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从当姑娘时就喜欢看书。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描写浪漫爱情的书,她都爱看。在哈尔滨时,她最爱往戏园子跑,崔莺莺、林黛玉的戏,她也都看过,当然薛宝钏苦守寒窑的故事,她也是看得泪眼婆娑。人生的悲喜便悄然无声地注入到她的生命里,青春也就有了幻想和期待。戏中的人物时常感染着她,到了小镇后,看戏的机会少了,但她仍勤奋地读着书。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有了空闲,她仍会翻看上几页书,让少女的往事再一次走近自己,女人的内心就变得丰富了起来。

在史兰芝的世界观里,军人是最具责任感和踏实的人,当初她支持徐锦春去当兵,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军人才是一棵真正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自己的爱人就曾经是一位军人,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在感情上的选择。如今,轮到女儿找到象了,她仍然还是这个标准。

在黎京生和徐锦春来往的过程中,两个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以及种种细微的感觉,使史兰芝意识到,他们之间将会有故事发生。果然,水到渠成的样子。

此时的母亲史兰芝和女儿一样的高兴。

在这个温馨的晚上,母亲揽着女儿徐锦春的肩膀,无声地流下了两行热泪。泪水一点一滴地砸在女儿的脸上,徐锦春伸出手,替母亲抹去了脸上的泪。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中,许久,史兰芝轻叹一声:你爸他地下有知,也该闭眼了。

提到父亲,徐锦春就想到了黎京生。自从认识黎京生那天起,她就隐约地觉得,黎京生身上的那股劲儿,似乎相识。后来,她就想到了父亲。一旦有了这样的感觉,黎京生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变得亲切起来。隐隐的,她在心里把他当成了一棵像父亲一样的树,高大伟岸,可以依靠,为她、为这个家遮风挡雨。这是她在失去父亲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和踏实。

那天晚上,徐锦春失眠了,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拿出黎京生的照片,用手电照着,仔细端详。黎京生就在她眼前变得一会儿抽象,一会儿具体。

终于,她关掉手电,把照片放到了枕头下面,黎京生又开始在她的眼前生动、具体了起来。他冲她笑着,那一口北京话也真实地涌在了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沉沉地睡去,梦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思念是幸福的,也是焦灼的。恋爱中的徐锦春走路总是轻飘飘的,她会无端地发笑,或者冲着某个地方愣神,一副典型的恋爱中人的模样。

这天,徐锦春下班回来,径直钻进了和徐锦秀合住的房间。她现在几乎养成了一种习惯,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枕下拿出黎京生的照片,看上两眼后,才能再去做别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她把一双手放到枕下去摸时,那里却是空空的,她惊诧地掀起了枕头——照片连同那封信,不翼而飞。正在她疑惑时,徐锦秀在她身后笑了起来。

徐锦秀正举着黎京生的照片,冲她笑着。她回身一把夺过照片,冲妹妹喊道:干吗乱动人家的东西?

徐锦秀就笑嘻嘻说:姐,我什么时候管他叫姐夫啊?

徐锦春红了脸:别瞎说。

看你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徐锦春把照片收到抽屉里,锁上了。

妹妹徐锦秀看见,撇着嘴说:看你,又没人跟你抢。

徐锦春佯装着伸出手去,徐锦春早格格笑着跑出去了。

徐锦春和黎京生的关系,终于从地下浮到了地上。他们的爱情也和所有人的爱情一样,美好而又难忘。

爱情

在思念的煎熬中,两个人又一次见面了。

仍然是周末的下午。

这次来的只有黎京生一个人,他牵着马,站在徐锦春家的门前,马已经跑得通身是汗了。一路上,黎京生马不停蹄,他一遍遍地策马扬鞭。这一次,他没有让战士们一起来,这个决定是他做出的,昨天在巡逻中遇到暴风雪,好几个战士都被冻伤了。今天一早,又有几个战士感冒,于是,他决定边防站除了值班站哨的,其他的人都放假休息。

当他一个人站在徐锦春家的门口时,心从未有过这般忐忑。以前每次来,他都会带着几个战士、几匹马,旋风似地,说到就到了。到了门前,战士们说说笑笑着就涌到了院里。

此时,他忽然感到了一份紧张。定定神后,他伸手拍响了大门。他不知道自己第一眼能不能看见徐锦春,但他还是把丰富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门开了,他没有看到徐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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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兰芝打开了门,他忙换了一副表情:阿姨,您在家哪。

史兰芝看了眼黎京生,又向他身后看了一眼,惊诧地问: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黎京生就把战士们遇到暴风雪的事说了。他一边说,一边去扫把和水桶。

史兰芝拉住黎京生说:别忙了,锦春昨儿个就把家里的活干完了。

黎京生看看盛满水的缸,和墙角那垛劈好的木绊子,再看看一尘不染的院子,就手足无措起来。

正在他愣神的工夫,史兰芝已经把他拖到了屋里。家里的一切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茶已沏好,正袅袅地冒着烟,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干果。

黎京生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他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手脚一时不知往哪儿放好。

史兰芝走到另外一个房间,让正在写作业的徐锦秀去叫锦春回来。

徐锦春的样子很不高兴,想和母亲争执什么,但看到母亲严厉的眼神,只好把不情愿吞到肚子里,扭着少女好看的腰身,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史兰芝复又回来陪着黎京生。自从她意识到女儿和黎京生有了这层关系,她显得比女儿还要高兴。丈夫牺牲了,这个家就再也没有男人了,仿佛没有了树的原野,空寂肃杀。她对军人也有着天然的好感,如果丈夫徐长江没有当兵的经历,她也不会嫁给他。眼前的黎京生她是熟悉的,刚见黎京生的时候,他还是个战士。记得第一次黎京生和一群战士来到她家时,他脸还红着,很新鲜地打量着这个小院。再别人介绍黎京生是北京兵,听着他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的心里像流过一脉清澈的溪水,叮咚悦耳。以后,她就开始关注这个叫黎京生的北京兵了,在她的眼里,黎京生是这批兵中最优秀的,不仅长得英俊,人也机灵,处处显得与众不同。

果然,没有多久,黎京生提干了,当上了边防站的排长。母亲史兰芝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家竟能与黎京生有这么近的关系,她替女儿高兴,也替这个家放下了一颗心。如果黎京生能走进这个家,那将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她看着眼前的黎京生喜不自禁,忙着热情地招呼着他,黎京生就真的有一种客人的感觉了。他没有想到这次过来,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

徐锦秀一溜小跑着去邮电局找徐锦春,见到姐姐就乍乍呼呼地喊:黎排长来了,妈妈让你快回去。

周六这一天,徐锦春都是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过来的。她总是在走神,无法集中自己的精力,有几次分错了信件,被组长发现了,及时纠正了过来,弄得她很不好意思。组长是个大咧咧的中年妇女,可在分拣信件的过程中从未出现过失误,组长就说:锦春,你今天是怎么了?

徐锦春也不好说什么,忙埋下头去做手里的事。

到了下午,她的心就长了草。上午的时候信件就分拣完了,周六的下午就是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所谓的政治学习就是每个人找一份报纸看。邮局历来不缺报纸,徐锦春手里拿着报纸,白纸黑字地在眼前过,可她根本看不清报纸上写了什么。

妹妹徐锦秀的一声喊,差点让她晕过去,她不知怎么和组长请的假,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邮电局。一直走到了大街上,她才想起问徐锦秀:今天就黎排长一个人来?

徐锦秀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你不信就回家去看,他正在屋里和妈说话呢。我看他这才可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徐锦春听了妹妹的话,头一下子就晕了,身子很轻,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徐锦秀很快就把她落下了一截,徐锦秀回头喊道:姐,你是怎么了?我可不等你了。

说完,迈开脚,在前面噔噔地走了。

徐锦春此时恨不能一下子就回到家里,看一眼朝思暮想的黎京生,可一双腿却不听使唤。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雪,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一脚高、一脚低地终于回到了家里。路上的这段时间,在她的感觉里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她手扶门框立在家门前时,她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她首先看到的是黎京生骑来的那匹马。果然,这里只有一匹马,看来真是他一个人来了。

挪着步子走进屋里时,她终于看见了黎京生。她不错眼珠地望着坐在那里的黎京生,嘴里却变腔变调地说了句:妈,我回来了。

母亲毕竟是过来人,赶紧站起来,冲黎京生笑笑:孩子,你们说话,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在这期间,母亲和黎京生已经聊得很透彻了,她以未来岳母的身份,详详细细地把黎京生的情况了解了,知道他的父亲在一家仪表厂工作,母亲在街道上班,住在离天安门很近的南池子。此时,史兰芝的心里就绘出了一张简易的北京地图,在那个叫南池子的地方住着黎京生一家。

史兰芝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一对青年男女了。四目对视,一时竟没有说话。黎京生憋了半天才说:累了吧,快坐下暖和暖和。

徐锦春听了,顿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坐在刚才母亲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直到这时才长吁出一口气。她讪讪地说了句:你来了?

黎京生笑了笑,有些勉强的样子,他硬着头皮说:我来是帮你家干活的,可家里的活都让你干完了。

徐锦春终于平静了下来:这些活我能干。你们那么远的赶过来,还让你们干活,我们一家人过意不去。

黎京生就有些失望地说:看来,我们以后没有必要每周都过来了。

徐锦春突然道:不!

此时,她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顿时酡红一片,猛地低下头,绞着自己的一双手。

黎京生望着眼前的徐锦春,心里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他鼓走勇气,伸出手,捉住了徐锦春绞在一起的手。徐锦春的身子只抖了一下,便把自己的手也抓住了黎京生。两双手用力地胶粘在一起,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年轻的血液在身体里热烈地撞击着。

他说:我的信你收到了吗?声音很轻,像梦里的呓语。

她也轻声“嗯”了一下。

接下来,就只剩下四目相视了。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们只能用眼神交流着,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就在这时,妹妹徐锦秀突然撞开了门,两个人忙触电似地分开了。

眼前的一幕还是被徐锦秀看到了,她“呀”了一声,很快又跑开了。

徐锦秀也是大姑娘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她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徐锦秀的突然闯入,使两个人都清醒了过来,黎京生赶紧说了句: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徐锦春不说什么,两只眼睛就那么水汪汪地望着他。

史兰芝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听说黎京生要走,忙跑过来说:孩子,你不能走,一定要吃了饭,阿姨就快把饭做好了。

在史兰芝的心里,已经把黎京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此时就连称谓都发生了变化。

徐锦春也用眼睛在挽留着黎京生。黎京生望着徐锦春的目光,心里宛如漾了一泓秋水。

徐锦春帮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着,黎京生在院子里找着活干了起来,此情此景就别有一番味道了。

母亲和徐锦春一边做饭,一边聊着:京生这孩子真是不错,人家是大地方的人,到了咱家一点架子都没有。

徐锦春不说什么,脸微微地泛着红。

那天是史兰芝一家在徐长江走后最开心的一次晚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着。

徐锦秀的脸依旧红着,她甚至不敢再去看姐姐和黎京生一眼。

冬天,天黑得早。吃完饭,天就暗了。

黎京生站起了身:阿姨,我该回去了。

史兰芝望着窗外:天都黑了,不会有事吧?

黎京生看着徐锦春说:没事。我快点走,一个多小时就到边防站了。

徐锦春送黎京生走到门外。月亮已经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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