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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新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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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敢的礼锡,事无大小,都温柔细腻的亲自操劳:冒着蒸暑或风暴,四下里奔跑;还想着诗,想着报告,想着问题的怎样研讨;勉强战退了疲乏,从容驱走了烦恼!
  含着笑他想象,肩着干粮,光着两脚,噢,去偷渡大河,擦着敌步的步哨,夜黑如膝,鬼火闪跳,摸到战场去听枪炮,
  在天亮的时节看到中条!
  而后,而后,……他兴奋,他微笑,身在洛阳,诗的想象早已水远山遥,却也不肯忘了称赞院里的花草。
  谁能想到,这勇敢与勤劳,天地不仁,会以死亡相报;以疾病折磨,在荒山古道,使壮美的诗心花残月杳!
  当我在香山祠外从容瞻眺,你,礼锡,噢,我会猜到:在那有梧桐与木槿的城郊,是写着小诗,或是对花微笑,啊,那迟迟不去的微笑!
  不久,就是在这里,噢,谁能想到,这香山墓旁会添上了你的新坟细草!
  洛阳(下)
  多么惊心,啊,历史的兴废!
  看,洛水在南,邙山在北,首阳与伏牛遥遥的斜对;地势的雄奇,山水的明媚,当年啊,异草奇花,英杰荟萃,是唐诗与宋词里的锦绣都会;金鱼玉碗,即使是凤去龙归,七十二皇陵的北邙啊,还有死亡的富贵!
  今天,夜雨朝阳使远山明翠,河柳依依,动心的晴美,在哪里,哪里,是那几代豪华的都会?
  除了北邙上的茂草荒碑,我们看见,
  噢,真愿意没有猜对——古的洛阳就那么容易摧毁!?
  污浊的小村,鸡啼犬吠,绿树绿田,村童骑着牛背,难道这就是玉露清辉,帝王的宫禁,金阙的天威?
  那国都的城垣,天子的捍卫!
  就是白马外的黄土几堆?
  是什么风暴代替了玉笛横吹?
  是什么刀火代替了宝马金龟?
  数千年的雨露,酒软花肥,明楼翠袖,十万蛾眉,一旦哪,尽化飞灰!
  我们穿村过寨,渡过洛水,踏着雨后田间的湿润的土背,或与小蝶分享着河堤的草味,去看那出土的大晋古碑,好证明古代太学在古代洛阳的地位。
  田上的香风,远林的静美,使人欲喜,使人欲悲;昨日的琼楼玉宇,今日的尘灰,人类的悲剧是人力的浪费;沧海桑田,使历史迟进而急退!
  看,这穷苦的村落,污秽成堆,街心的积水,蚊蝇交响争辉;就是在这里,卧着那学府的石碑!
  “大晋龙兴,三临辟雍”①,噢,碑文的完美,与石面的凝滑,隶书的名贵!
  是哪一次战争,灾害,使历史阴晦,把一千五百年的光辉,掩藏土内;
  到今天,仿佛顺着命运的指挥,在这没有书声的地方使今人惭愧!
  乡人前引,我们结成考古的小队,看那出土的地方,决定太学的方位;在芝麻与玉米的绿影里,小坟几堆,恰恰与古洛阳的遗痕相对,石经的残片,与大晋的全碑,都在这里,偶然的,与老农相会。
  我们要欢呼,噢,山川与智慧,这是南郊,这是太学,古洛阳的珍贵!
  文化假若是呼吸呀,武力是肺,任他风狂雨暴,疾扫横吹,肺叶的坚强把危亡粉碎!
  今日呀,我们的苏杭,那天堂样的都会,也正象这无抵抗的古城,受着摧毁!
  书史的幽香,园林的秀美,都被东海的狂风一夜吹碎!
  噢,还有那学校之城,光耀着华北,如花的青年,洁雅的设备,今天啊也垂首低眉,
  在魔王的脚下默默的羞悔!
  娇弱的文明象痨病的艳美,体质的虚薄教精神颓废!
  一只鸟,一只蜂,都晓得自卫,用它的翅,它的刺,它的嘴,为保护巢房,舍命去敌对!
  这一代中华儿女的光辉,要把英武与刚强替换了民族的衰废;我们要以战争把战争打回,我们要文明就必须把野蛮“打”退!
  啊,古代的洛,今日的苏杭与华北,是多么,多么惊心可畏!
  我们岂止要抗敌,我们应为抗敌而迷醉。
  相信啊,文化的生存,第一是自卫!
  依依不舍的,我们向堤岸折回,借了只民船,渡过洛水。
  远远的,塔古台高,林幽影碎,使我们快步如飞,
  忘了半天的饥渴劳累,去看,去看那中原佛法的朝晖,中华佛寺的始祖,噢,万岁!
  白马寺还在人间,白马寺万岁!
  给庙名,给山门,以提名和点缀,门前宋朝的石马静立相对。
  出自好古的热情,或出自忏悔,各地献金,使衰残变为壮美:山门大殿,清朗光辉,一木一石都依古修绘。
  庄严而生动,洋溢着慈悲,那些金身是艺术的教诲,以人世的衣冠道出佛的真昧,使人忘了点什么,却增了些智慧!
  腾摩,竺法兰,噢,使舌齿生香的法讳,望着洛阳的尘红雾醉,望着北邙的花残月坠,在清凉的古台,给人世以清凉滋味:以佛的经,佛的智慧,丰富起中原的文心字汇,教诗感与思潮去探索灵的幽美,把乐土的莲花培植在孔孟的园内!
  院中,二大师的陵墓相对,左右,二大师的殿宇相配;院东,舍利宝塔伴着狄梁公的墓碑,后殿,清凉古台带着历史的幽邃。
  我们瞻拜,我们玩味,古寺古城,存亡兴废;踏着斜阳,回到洛阳——抗战的营垒,啊,新的洛阳必须,必须,是抗战的营垒!
  洛阳——叶县
  冒着空袭,我们渡河;在龙门,对着那无语的石佛,我们听见炸弹遥遥的投落;望一望洛阳,我们默默!
  这血的疯狂,血的饥渴,朝朝夕夕,在这么两年多,血的花到处结成了仇恨之果!
  我们相信,以你的久历风波,洛阳,以你的从容不迫,一定能以正义的宝剑金戈,战胜,而且肃清,这血的罪恶!
  这时候,近午的阳光毒烈如火,我们回到镇上的小店里避一避蒸热;过路的驴马与牛车,
  也都暂停,向阴凉里藏躲:满身是汗的车夫,面色焦黑的旅客,拉一领席,顾不得解决饥渴,找个地方便合目而卧。
  穷困带来萧条,疲乏产生静默,连卖瓜的小儿都懒得吆喝。
  两个大瓜,一些热馍,在苍蝇的包围里救了饥渴。
  两条窄凳或两张小桌,我们横躺竖卧,
  诅咒着苍蝇,安慰着睡魔。
  当过客与马牛结束了寂寞,我们也辞别了永远静静的龙门古佛。
  一路上,看着丰美的田禾,与男女老少的辛苦劳作,又使我们唱起战歌,
  忘了疲乏与炎热。
  远远的,我们听到号声起落,绿阴里的十里铺上士兵集合;远远的,向我们招手,请我们停车,噢,官长的殷勤,士兵的亲热,一定教我们去到镇中休息片刻!
  士兵的勤劳,铲除了乡村的污浊,干净的街道,树影儿婆娑;绿阴下馋人的大瓜,皮薄水多,还有几双白鸡把绿虫儿寻啄。
  亲热的握手,握了再握,真诚的笑声是友谊之火;凉的瓜,热的茶,给客人解渴,古庙的松亭下主宾分坐;受训的青年来请演说,赤脚光头,规矩而活泼;官长们的要求是精神的饥渴,可带来新的书籍,新的诗歌?
  大家兴奋,彼此张罗,这萍水相逢的一刻,
  从抗战的艰辛产出团结的快乐,象老友在他乡相会,语爽情多。
  默默的斜阳以阴影的加长向行人威吓,我们必须赶程,虽然依依不舍。
  赶到临汝,太阳已落,借着圆月的清辉,找到住所,竹树清幽,花影儿被人影儿碰破。
  放下行李,感到饥饿,踏着月色去找些吃喝;街上老树合抱,人稀影多,找遍了饭铺,走尽了城郭,找不到一点儿灯明火热;啊,这老城还是日入而息,日出而作,迟到的行人只好忍了饥饿!
  望着月明,束手无策,苦笑着,我们走回宿舍,对着月下的梧桐,我们高卧,闻一闻花露的清香,幻想着鱼肥酒热!
  早起的林鸟有虫儿好捉,我们也赶早把斋戒解破。
  与朝阳一同起身,好赶完这一天的工作:首先要慰问伤兵,然后,假若时间许可,去看那万松里的佛阁,古香积寺里的云光山色;然后,要抢渡过汝河,据说,河上的桥梁已被大雨冲破。
  天长人早克服了事多,露气还没散,我们就走上松里的山坡。
  山平水浅,奇松万棵,松在山尖,松在溪侧,松在桥畔,老根把桥板横托;枝稀干扭,似倾似折,千姿万态,绿满了山顶山涧与山坡;姿态万端,可是青青的一色,绿的树,蓝的天,黄的土,悦目的调和。
  调和产生明远,静静的空中似荡着绿波。
  山虽平,水虽浅,借着这奇松万棵,却给诗心以清静和洒脱。
  寺里,洁净的佛堂,层层的院落,碑是延佑,钟是宣和,宝塔虽低,而形态古拙。
  院后,亭下的泉池动着微波,漱着松根,润着苔色,流成了小溪教蜻蜓与青蛙全都快活,心里的青山未断,眼前已是滚滚的汝河。
  两岸的荒沙,桥低水阔,没有树阴,一片蒸热。
  赴战的壮士,半夜里就在岸上集合,还抱着枪刀,在沙滩上呆坐。
  渡缓人多,人疲马热,浪猛河深,又无法泳过!
  大家默默,心急如火,看着那长桥啊在浪里出没!
  艰苦的行军才见出军心的振作,看,看这些弟兄,忍着饥渴,汗如雨落,一声不响的持枪端坐!
  这铁的军人,经过纪律之火,有钢的坚硬,棉的柔和。
  设若呀,有好的枪炮,便利的舟车,他们必能攻无不取,战无不克,世上最良的军队是在中国!
  日已当午,我们才过河,找不到大树,我们便将就那小枣几棵,叶小影微,只好半蹲半坐,看着那发光的小枣,象绿珠万颗。
  然后,慢慢的找到区公所,也就找到西瓜与热馍。
  午后,斜阳尚高,已望见叶县的城垛。
  一块黑云,风急闪恶,是雨?是风?谨慎是行人的上策。
  我们就进了那静静的城郭,一会儿,果然雷惊雨泼。
  这样,我们便作了叶县的不速之客。
  南阳
  南阳城外,白水漱着黄沙,南阳城内,人静街狭;绕城流水,杨柳啼鸦,城中小巷,静静的人家;灯昏店小,窄巷里琢玉沙沙,玉杯玉筋,雕玉如花;哪里来的那半街残砖碎瓦?
  是什么无情的灾异教房倒屋塌?
  难道这古城的静雅,
  也是罪孽,也得屠杀?
  这仇恨,有什么仇恨比这再大?
  没有理由,这古城遭了轰炸!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有杀,只有打,
  只有这原始的方法,
  这仇恨,这耻辱,才可以雪刷!
  看着城中的爆炸,
  更爱听晓色里的军号激发。
  青青的广场,五色的朝霞,云草之间长嘶着战马;炮车轻响,军士无,齐一的心,齐一的步伐,踏着青草,步阔胸拔,步马工炮,尽是青年爱国之花!
  看,看那军旗,晓风里庄严飘洒,是抗战的先锋,是宝血的精华,领导着铁军,到处给敌人以鞭挞。
  它曾高扬在南口的峻岭奇崖,扫荡着倭寇象风卷荒沙,在它的尊严光彩之下,没有退避,只有冲杀,每一条汉子都忘了身家;这精神,教鲜血染赤了南口的风沙。
  教狂傲的“皇军”知道了惧怕;一个人也打,
  一口刀也杀,
  就是刀折枪哑,
  南口的山石还会粉碎敌马!
  这无畏之旗,无冬无夏,在战场上飘扬,军心上高挂,永远是红艳的胜利之花;带着居庸南口的血色如霞,又在台儿庄上吐放光华;对着这旗,对着这人马,啊,是什么烈焰千丈,明澈了天涯,使我颤抖,使我泪下!
  有什么诗的言语,言语的精华,来称颂这精神,这伟大!
  有什么值得奉献的异卉奇葩,一一的来光耀这钢盔铁甲!
  找不到花,找不到话,只有默祷,这正义之旗胜利在东亚,以我们的鲜血培出和平与正义之花!
  向军队献了旗,和民众谈了话,晚间,戏剧,唱歌,一堂杂耍,青年男女,精神焕发,以艺术的表现向暴敌诛伐。
  十二岁的小儿扮作乡下的老人家,吸着汉烟,披着白发,一言一动都老到圆滑。
  这神圣的抗战,象春雨催花,给聪明才力以普遍的启发;教弱者敢打,
  教懦者不怕,
  教哑子会以戏词歌咏道出心话!
  这十二岁的娃娃,
  将随着敢抗战的中华,与刚降生的中华艺术,一齐长大!
  啊,我们的新的国家,那将是多么美丽的鲜花,它会舞,它会歌,它会画,它有武有文,刚强而文雅;那才是真的礼教之邦,和平而伟大,那礼教来自人人快活,事事美化,每个人的尊严都象奇珍无价!
  为了看汉代的石刻,去拜瞻古刹,玄妙观的禅堂也遭过轰炸!
  殿阁层层,院落宏大,松影疏疏掩不住葡萄架,绿阴之下道人献茶;
  后园里一半儿香花一半儿瓜,一座茅亭供游人闲话;汉代的天禄辟邪卧在晴光下,静看着凌霄花儿在松枝倒挂,青天绿树,金黄的大花,有什么能美过这天然图画!
  风静花香,云闲寺雅,令人颇想换上袈裟!
  可是,车轮又动,赶早出发,只好啊,把流离奔走当作出家!
  卧龙岗下万顷桑麻,
  卧龙岗上林光如画,
  天光尚早,忙里偷暇,到了南阳还能不瞻仰那隆中对话。
  庙里,树影生凉,楸高柏大,茶亭与碑林分列在两廊下。
  武侯的金身似欠潇洒,呆看着龛前的签筒与神蜡。
  殿后,小小的茅庐半要倾塌,庸俗的题字东抹西画。
  后殿里,案上摊画,地图张挂,利用着古祠增高文化,关张在旁,中间儿塑着君臣对话;造像的平庸实无可夸,衣冠的亲切却胜过了虚渺的菩萨。
  躬耕南阳,就在这里,是真是假?
  恐怕呀,敬贤的诚心超过了史的估价。
  湖北的隆中,声名更大,英魂若有知,到处为家,把鞠躬尽瘁的精神播殖到普天下!
  老河口
  城里是田,城外是田,一片儿玉米,一片儿蓝靛,静静的城垣,
  把绿的风光截成两段;身在城里,还疑是郊园,怎么不见稠密的人烟?
  忽然,柳林一片,
  锣鼓喧天,
  三步一家茶馆,
  五步一座戏园,
  河南坠子配着单调的丝弦,汉调京腔争鸣着鼓板,如雨的汗,
  不断的烟,
  山东的马戏人海人山:柳阴下,大道边,
  五光十色尽是小摊,
  私货杂着土产,
  瓜枣配着冰莲,
  南腔北调的吆唤,
  九州四海的吃穿;
  成排的草棚,各方的饭馆,锅勺交响,酒辣鱼鲜,同时,小亭在溪畔,
  球场在林间,
  壮丁操练,
  士女游玩,
  欢笑的小儿女打着秋千;惊心的标语林外高悬,通俗的壁报字大如拳,高尚的娱乐尽力宣传,哪天游泳,哪天赛船,赛球赛马,都写在门前;小孩们唱跳,百姓们游玩,人群里面来往着军官,一道玩耍,一道谈天,大家同乐就一样的尊严,露天的戏台,人人白看,到晚间,灯明如昼,柳影姗姗,老幼男女,静立成环,儿童们唱歌,还加以表演,且歌且舞,声和步圆,小小的领导年方十二三;话剧京腔都宣传抗战,台底下一阵儿兴奋一阵儿悲酸;看,日本的俘虏也参加表演,一个高歌抗战,
  一个筋斗连翻,
  彩声不断,掌声震天,只要投诚,便以诚相见,大国的风度不记前嫌!
  这是河口的公园,
  这是战时河口的风景线。
  柳阴以外,公园的门前,紧接着市区与商店;
  窄窄的街衢,高墙深院,重要的商家门儿半掩;三步一家旅馆,
  五步一家饭店,
  战争是风,蓬飞萍转,战时的繁荣,繁荣了客栈。
  穿出小街,脚下就是河岸,大小的木船,
  高矮的桅杆,
  水上的人家男呼女唤,江风淡淡浮动着几处炊烟。
  北通豫陕,下走襄樊,水陆车船集中在这一点,那么热闹的公园,
  那么多的旅店,
  小汉口的复兴说明汉口的沦陷!
  这浮动的繁荣虚掩着悲惨,以肉身作资本的女儿就有好几千!
  有的是蓬随风转!
  有的是家破人亡,以耻辱换来茶饭,民族的清白,啊,只能以抗战清算!
  在这虚浮的繁闹里面,却有一股鸣声不大的清泉,流到桐柏,流到襄樊,流到大洪大别几座雄山,会合着血的渠流,血的溪涧,浩浩荡荡,流成了血的长川;它以泉的清明,血的激溅,镇定如山,疾驰如箭,教暴敌的骄狂变为羞惭;与这清泉为伴,
  诗人弹弄着琴弦,
  多少超人的勇敢,
  多少血肉的奇谈,
  在桐柏山前,在襄河两岸,每一个故事都是哀艳的诗篇。
  这清清的泉水激动着那血的长川,今夜出袭,明朝应战,最近的目标是夺回武汉!
  河口的风光只表现了这清泉的一面:它的从容,它的恬淡,没有激鸣而气度明远;假若政治方面有良好的根源,或及时的能有新的树建,使军民同战,军政相联,象两溪清水合成绿川,那襄汉之滨与山泽之间,将有更多的歼敌的争战,随着大江东去收复河山!
  襄樊
  在这古邦,真的,连天时也会作战:绥远的黄风使倭奴胆寒,中原的急雨教敌马深陷;借着风雨声声,风雨的昏暗,我们奇袭,刀枪是闪电;送命的敌兵说也可怜,也许正梦着樱岛月圆,也许正梦着美女金钱;刀抹了哨兵,连喊也未喊,轻快的我们爬过墙垣,雨声潇潇,刀急如闪,结束了一片梦里的依恋与凶残!
  拉了驯顺的大马,搬了枪枝子弹,不象打仗,倒象割谷收田;哪一位壮士不笑着夸赞:好雨!好雨!湿透我们的征衫,可也润透了我们的良田,还给啊敌营落了炸弹!
  当我们正要走向襄樊,连阴的大雨又把公路冲断,敌马与炮车正陷在泥滩,我们却从容的上了木船。
  南方的天色,北地的田园,谷子玉米,青青的两岸,青到远村,青到远山:我们看云,云来云散,我们看山,山光深浅;云来,绿田色暗,
  云开,闪出青山一线;云光万变,水声不断,水声桨声时急时缓,(。wrbook。)
  岸上的鸣蝉随着风儿偏北偏南。
  噢,这原始的木船,
  在科学的时代使人归返自然,谁能不以渊明的闲散,写几句淡如流水的韵言!
  夕阳欲沉,鸦急舟缓,入了黄昏,水声越急桨声越慢!
  猜想帮忙着双眼,
  暮色里看到襄樊!
  襄樊,多么古远!
  襄樊,又多么清鲜!
  那么多的历史难道都是昨天?
  多少代的英雄与争战,多少代的诗境与江山,从历史的青春,自我的幼年,就那么峥嵘灿烂,香满了心间,今天,在这微茫的两岸,都立在我眼前!
  长细的樊城,波影灯光微颤,古秀的襄阳,连个灯光也不见,是抱着什么诗里的辛酸,还是什么现实的幽怨?
  舍了木舟,跳上微湿的堤岸,在樊侯祠内,一梦如烟,城远声稀,波平柳暗,米襄阳的祠堂相隔不远,幽然与我们相伴。
  清晨,把锦旗向忠勇的军人呈献,晚间,看广西的女儿把歌剧扮演,看清楚了樊城,长长的护着堤岸,路净街长,旅馆商家齐排两面;在太平年月,堤下的篷帆蔽天,堤上的市井歌舞流连:在今天,襄樊的地势,军事当先,生意的冷淡增强了仇日的宣传。
  那古静的襄阳,我们渡河去看,本来就清闲,现在更清闲的可惨!
  高高的花墙,深深的庭院,卷檐长脊可爱的在房上飞悬;小巷长衔,门儿静掩,几处商店已炸成了破瓦颓垣;随枣的会战惊动了襄樊,静静的古城含泪疏散;随枣的胜利保住了襄樊,随着凯歌百姓们回转;在城里正象在乡间,
  百姓们随着军队移转,再随着军队回还,
  我军的英勇,敌寇的凶残,教他们认清这不是内战,不怕奔走,不怕艰难,他们要与国军同行同返!
  壁上的捷报仍新,又添了几张画片,老人小孩读了又读,看了再看,相信了国军能保卫江山,看一看自己的家门,点头微叹!
  街头没有什么富丽的商店,旧日的官衙却还深邃森严,层层的院落,竹木幽然,官府的威风还未尽消散。
  我们从昭明台下走向厢关,护城的溪水风柔波浅,疏疏的绿柳,静静白莲,城楼瘦耸,树影微偏,诗人的古城啊真是在画图间!
  铁佛寺内,殿破碑残,孤独的铁佛与骤马为伴,小碑上还存着凿齿居士与道安。
  离了关厢,顺着田畔,找到了檀溪,可是溪已不见,古时的湖泽变成今日的良田,那靠山的巨石,是谁凿了个窝眼,却算作越溪的马蹄,把历史欺骗!
  岘首不高,而山河四面,远山淡淡,一水回环,古代的风流,随着河道的南迁而花残人散;
  在昔年,水在山前,舟车不断,山水之间,诗酒红颜,而今哪,时迁水远,青草伴着流烟!
  在堕泪碑前,北望襄樊,河水滔滔,双城夹岸,形势雄奇也不减武汉!
  繁星似的古迹罗列在路边,诗人的墓碑,名贤的祠馆,到处给江山以光荣的纪念!
  可是,连桑田沧海都听命于时间。
  就是秉烛夜游也苦夜短!
  冒着小雨我们赶回渡船,浩浩的烟水四顾茫然,我们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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