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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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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美丽的乔巧儿,不停地给大队长满上酒。大队长尽情地喝着,一杯接一杯,他是真醉了。

大队长醉倒在了钱串串的窑里,他心里却是这样想着;什么钱串串的窑,我分明是稳稳当当地睡到乔巧儿的炕上了,这个年过得有意义。大队长人已经入睡,而他还是笑出了声。

第二天,大年初一的大清早,钱串串从队里牵走了那头膀大腰圆的大青骡子,他这是去上班,带着乔巧儿去工作,要去完成大队长给他安排的光荣任务了。

公社革委会的王主任,家中的老母亲暴死在了腊月二十八这天,这就意味着,过年这几天,王主任家得办丧事,给死人出殡。抬埋死人,需要挖墓坑,需要做棺材,这是一个大工程,件件都得找人来干。可是春节期间没人愿意来干这种不吉利的事,认为太霉气,一旦沾上了,身上不干净。因此,这时候请人帮忙是很难的。

王主任只好向大队长求援。虽然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交情也不赖,可人家还是把话说得很软:“算我求你一回。”

友情到了这份儿上,你还能说个甚。大队长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这种事情,大队长不好去麻烦别人,他也只能把活儿摊派到正在挨饿的钱串串头上。不过,他也是说了软话的:“算你帮我。”

钱串串倒是急忙表忠心:“应该的。应该的。”

钱串串是被派去给死人箍坟修墓,这个活儿是土方工程,一般的体格受不了。大队长出于内心的怜悯,他批准钱串串带上大青骡子一块儿去,这样,箍坟的时候,运砖头、运石材、运沙浆,牲口可以帮忙,钱串串就可以少出力了。

大年初一,瑞雪仍然下着。雪花飘飘,白茫茫一片,高原和山峁显得肃穆而凝重。

王主任的家住在公社的街上,得翻一架山梁,后沟村离那里有三十多里地。天刚破晓,钱串串和乔巧儿就上路了。

答应人家的事情,就得办扎实。两人临行前,匆匆吃了几个饺子就算一顿饭,小两口的心里,早已被义气装得满满的。

白得刺眼的高原、雪野上,乔巧儿走在最前头。她趟着厚厚的积雪,十分欢快地前进。她那乌黑的头发上,此时扎上了一根红线线,风雪之中,那红线线显得格外醒目,特别温暖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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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钱串串牵着大青骡子,他紧跟着乔巧儿往前赶路。钱串串的眼睛里,除了漫天的雪花,最吸引他目光的是乔巧儿头上的那根红线线,那是他曾经带过的一个红袖章,不知何时,乔巧儿把它剪成了条儿,当作女人的装饰物扎到了头发上。白茫茫的高原上,没有绿色,只因有了那根红线线,人也就觉得生命还在,自己活得还怪旺盛的。

雪野上,乔巧儿真好看,像是花开了。

“亲亲!咱唱唱。”钱串串咧开嘴嘻嘻笑着跟乔巧儿说,“咱们两人唱一唱。”

“咋个唱?”乔巧儿问,“你想唱个甚?”

钱串串说:“唱个白毛女,红线线。娘子军,吴蛋蛋。反正,要唱咱唱革命歌曲!”

乔巧儿笑着说:“唱不好呀,叫我跟歌王盘歌,那我可不敢。”

钱串串说:“唱不好也得唱。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咱唱一唱,解乏,也顶饥,这样不知不觉,咱就唱到王主任家啦。”

想唱歌的人,谁也别想拦得住。不等乔巧儿回答,钱串串就清清嗓音,分头一甩,嘹亮地唱了起来:

沏好了个糖水水哟我叫妹妹喝,

妹不喝,

叫哥喝,

哥爱妹来妹爱哥。

唱得不是革命歌曲。不激昂,很抒情,爱是中心。

这样的情歌,乔巧儿也会唱。进入腊月,她心里一直很压抑,只有唱一唱,浪一浪,往外放一放,精神也就振作了。她正准备放开嗓子唱,钱串串却再次亮开了他的歌喉:

铺毡不如铺褥子,

光腚不如穿裤子。

女人是个火盆子,

歇到身上吃奶子。

钱串串这么一唱,乔巧儿就不敢和他盘歌了。她知道这是钱串串抒罢了情,开始面对这片土地撒野了。人心里有爱,一定也有烦恼。对人来说,撒野是个最好的宣泄办法。钱串串果然是越唱越放荡了,乔巧儿听他唱着,脸上就一阵一阵地泛起了红晕。

边走边唱,人像是生了翅膀会飞,很快,不觉着累,就翻过了一架山梁,公社已经呈现在眼前了。

“歇歇吧。”钱串串唱乏了。

这时,风也住了,雪也停了,高原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坐在山坡上,依偎着,望着远方公社的街景在发呆。

公社的街面上有食堂,有商店,住的都是本地享受着国库粮的头等公民;跟那些头等公民相比,钱串串无疑是一个下等人。

乔巧儿的头一直枕在钱串串的肩上,看他愣着不说话,乔巧儿就摇着他的肩膀问他道:“疯够了,也唱痛快了。现在,你心里想啥呢?”

钱串串悲伤地一笑,他看看乔巧儿,道:“大年初一,本该在家吃饺子。我倒好,带着你,去给人家出殡。我有出息了。”

乔巧儿见钱串串高兴之后又难过了,她急忙去宽他的心:“年三十过了,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咱俩出来走走,心情好。咱就当是出门走亲戚,这比守着个寒窑强多了。”

钱串串却愈发地内疚与羞愧,跟着就落泪道:“我恨我,没有本事。我也不光是拍大队长的马屁,我是怕你挨饿,我才答应了他。去给人家箍坟,人家管饭,我完全是为了那口吃的,那碗饭。”

乔巧儿听得难过起来,为了肚子不饿着,大年初一她和丈夫去给死人支差,这确实是件被逼无奈的事情啊。可是,人在饥饿中,人得设法度过饥荒,人要坚持活下去呀!为了给丈夫带来一份好心情,乔巧儿就淘气地问他:“现在是年初一,你说说,现在你想吃点儿啥?”

钱串串知道这是乔巧儿想叫他愉快起来,是跟他闹着玩,是想叫他高兴。他当然也想叫乔巧儿一直快乐着,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于是放声喊了一个十分经典的民间短歌儿,以此来宣泄他心中的愤怒:

一等人想甚吃甚

二等人吃甚有甚

三等人有甚吃甚

四等人剩甚吃甚

五等人吃甚没甚

这几句话,十分精湛地把人的不同命运概括出来了。

乔巧儿当然深知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是分等级的,有人吃得好,有人吃得坏,还有的人吃不上。乔巧儿却风趣地问歌王:“一等人,快说说,你想吃点儿甚?”

钱串串没有心情浪漫,他只好默默地苦笑着。

雪地上,只见乔巧儿轻轻地跪了下去,她把周围的雪堆成了一个小山丘,然后,她用瑞雪当粮食,用那灵巧的双手,在雪地上,开始起灶做饭了。

乔巧儿用手团着雪团儿,在手里捏过来、捏过去,不大会儿的工夫,她居然捏出了一桌丰盛的宴席:雪宴。雪宴上,有年糕儿,有枣儿,有饺子,有馍馍,有饹,有猪,有羊,有鱼,有酒壶儿,有酒盅儿;像极了,全是雪白的。

美丽的女人创造出了这样的神话,这些全都出自于她的内心。她有灵性,她有爱,她可真是一个天赐的精灵。

面对这种神奇,钱串串惊呆了。雪宴,这是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天方夜谭,现在却让他亲眼看见了,乔巧儿是在编织冬天里的温暖。

“雪宴!”钱串串哭了。

乔巧儿让钱串串坐到宴席上,告诉他说:“咱是歌王,咱是真正的一等人。你可不能轻易掉眼泪。”

钱串串感到这时候的乔巧儿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力量,是乔巧儿正在支撑着他的躯体和灵魂。面对这种力量,钱串串就坚强地道:“我是高兴。我不掉泪。”

两个人围着雪宴开始举杯敬酒,并且想象着,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餐。乔巧儿深情地说:“串串,我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什么事情都好,什么事情都顺,没有痛苦,只有福气。”

钱串串说:“乔巧儿,我感谢你。我也不会忘记。等到将来我们有了后代,我一定会告诉他们,在一个冬天,是年初一,我和你,在雪地上,吃这顿饭……”钱串串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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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这时,旁边的大青骡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哀鸣。它在雪地上找草吃,它没有找到,它感到苍凉,它是饿坏了。牲口也有饿的时候。

钱串串望了一眼大青骡子,他十分同情地跟乔巧儿说:“咱过年,不能忘了它,它也是条命啊。”

一边说着,钱串串就拿起了雪宴上的一块年糕,他去喂饥饿的大青骡子。

牲口通人性,大青骡子知道那不是干粮,它没有吃。但它却领情,因为这是主人在关心它。为了表达谢意,大青骡子用身体使劲儿往钱串串的身上靠,脑袋直往钱串串的怀里钻,亲得很,它还落泪了。

公社的街道上,此刻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阵鞭炮声,鞭炮轰轰隆隆的,跟打仗似的。这是干部们在过年。干部们有工资,有肉票儿,赶上过春节,他们家家有吃有喝有炮放。他们并且相互比富,你放二百头的,我得放五百头的。家家放得火光冲天,你想压倒我,我想叫你服气,年初一,得放好几回炮。家家在比赛,是要比一比,看谁行,因此把个鞭炮放得比大炮还响。

山沟儿里的牲口,常年深居简出,大青骡子从未听过火炮声。猛然听到这种大动静,它害怕,它惊了。

牲口一旦惊了,它就跟火车脱轨差不了多少,完全失去了控制。大青骡子像是疯了一样,在雪原上狂奔,它跑起来,它嘶鸣着,它的蹄子踏得积雪四处飞溅。

真是不巧,钱串串去喂大青骡子时,他是一手托着年糕,另一只手拉着大牲口的缰绳。牲口这一惊,他来不及撒手,手腕子就被牲口的缰绳勒死了。大青骡子拖着他,一路狂奔,一路嘶鸣,他瘦弱的身体,在雪地上不停地打着滚儿,翻着跟头儿。

乔巧儿顿时吓懵了。但她束手无措,她只是哭,她拼命追赶着大青骡子,向着钱串串喊道:“快放开它!你快放开它!”

乔巧儿一边喊着,一边在雪地上撵着。她撵远去的大青骡子,撵他的丈夫钱串串。

哪里还能放得开,钱串串的整个手臂,被牲口的缰绳越拽越紧,并且打了死结。要想逃活命,他除非将手臂砍断。大青骡子不光是拖着钱串串在跑,它并且用蹄子踩踏他的身体。死是死定了。

乔巧儿一心想救下钱串串的命,她始终追赶着大青骡子。她是要追上它,降服它,救出自己的亲人。

雪地上,跌倒了,她哭着站起来,还在撵。

可她追不上大青骡子,撵不上她的亲人,眼看着大青骡子越跑越远了。无疑,钱串串瞬间就要离开她了。心里悲苦到了顶点,她在雪地上爬着,吃力地往前挪着,满脸的泪,满身的雪。乔巧儿就伸出手臂,劈开了嗓子,朝着远去的大青骡子和钱串串喊起来:“我还活着!你不能死!”

这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对亲人充满恋情的漂亮女人从心灵深处呐喊出来的声音。高原和山山峁峁,听见了她的话。漫天的雪花,把她的声音带走了。

钱串串或许听到了他的亲亲最后嘱咐他的这句话,可他还是被大青骡子拖死了。

生命只有一次,好好活着,这本来就是每个人的权利。在公社卫生院里,乔巧儿一直跪着不起来,她哀求医生一定要救回钱串串的命。她不死心。

大队长闻讯赶到的时候,他跟卫生院谈的也是如何抢救钱串串,他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钱串串的生命保住。然而医院不能起死回生,钱串串已经命归黄泉了。

“都是我的错。”大队长哭了。

乔巧儿浑身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她还是直往太平间里冲,她要再看一眼钱串串。

大队长担心她过度悲痛,精神崩溃,就抱住她,不叫她进去。乔巧儿却不肯,说啥她也要进去,她是不相信,刚才还唱着歌的钱串串转眼之间会离开了她。

大队长只好跟着乔巧儿一块儿进了太平间。钱串串躺在那里,像是熟睡着,眼睛里的泪水,已经结成了冰。

乔巧儿贴到他的脸上,哭着,喊着他道:“串串,是我。你醒醒,串串。”

大队长也难过得不行,同样是泪流满面地喊叫着道:“钱串串,我来了,你的婆姨也来了,都在你跟前。你就睁开眼,再看上一看。”

钱串串是永远不能睁开眼睛了。

乔巧儿就哭着,去亲他,亲他的脸,吻他的眼睛;那眼睛上的冰,融化了,变成泪水淌了下来。

大队长叫乔巧儿节哀。大队长扶上乔巧儿走出了卫生院。乔巧儿几乎是瘫到了他怀里,她哭着,央求大队长说:“你一定要把他的后事安排好。”

大队长再次拍了胸脯,非常权威地道:“钱串串属于烈士。因为,活儿是我派的,钱串串的死,应该算是因公牺牲的。抬埋他,这回必须按烈士对待。”

大队长的决定,显然十分英明。钱串串这个苦孩子,死得那么惨,乡亲们都掉了泪。因此钱串串的葬礼,规格相当高。

下葬的那天,大队长脱下自己的那件八成新的绿军装,他亲自给钱串串穿到了身上。身穿国防绿,胸前还带上了大红花,腰间还给系上了武装带,分头梳得整整齐齐,钱串串静卧在棺木里,俨然是一副响当当的烈士遗容。

大队长非常有魄力,下葬的时候,他还弄来了几杆快枪,在墓前,朝着天空放,鸣枪十二响。

钱串串的葬礼上,有礼炮,太庄重了,跟个国葬差不多。这种高规格的葬礼,在后沟村,别人想都不敢想。

埋了钱串串,乔巧儿的身体一下就垮了。她一连几天水米不进,也不说话,她病得不能下炕了。

大队长马不停蹄地请来了医生,给乔巧儿号脉,给她开药。大队长还亲自给乔巧儿熬药,喂药。直到乔巧儿恢复过来可以下炕了,他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没有过完正月十五,年还没有结束。十五仍是一个节,正月十五闹花灯。十五这天,大队长叫他的婆姨包饺子,他说要给乔巧儿送过去。十五还兴吃饺子。可家里的白面不多了,婆姨不愿意包,两人就吵起来。婆姨十分生气地道:

“你把那个狐狸精当佛敬,还要搭上我。我不伺候狐狸精,你看她好,你去跟她过吧。”

没有人敢这样跟大队长理论,尤其是自己的婆姨,平时对他百依百顺。大队长一下子恼了:“狐狸精比你强,她漂亮,我喜欢她。今天你敢不把饺子包上,我就拿棍子揍你,咱还得离婚。”

提到离婚,婆姨害怕了,后沟村的第一夫人是个啥身份!与其逼得丈夫休妻,还不如忍气吞声伺候一回狐狸精。这顿饺子就是这样包上了。婆姨不但包了饺子,煮好以后,盛到碗里,放到篮篮里,她还给狐狸精砸上了蒜水儿。

其实,这顿饺子宴,完全是一种喜庆活动的点缀,因为大队长煞费苦心,他又给乔巧儿安排了一个顶好的归宿。他觉得好事应该有好饭陪着,乔巧儿一边听他说好事儿,一边吃着好饭,这才有气氛,才叫个完美。

大队长把饺子和蒜水儿都带上,然后哼着情歌,踏着矫健的步伐,心里飘荡着春风,他兴冲冲地来到了钱串串的小院里。

钱串串虽已故去,可乔巧儿属于死者惟一的亲人,她依然住在钱串串的小院里。这种人道关怀和决策,当然还是来自于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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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三队有一位老红军,一辈子没有娶女人。由于是红军,他在当地是个名人。

老红军少年时代就投奔了延安,跟着毛主席干革命,建立了不少战功。像他这样的老革命,如果干到全国解放,怎么也得混个高级干部当一当。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干到解放,他就脱离了革命,自动解甲归田回到后沟村当了农民。他还挂了花,拖着一条残疾的断腿,走路一跛一跛的,整日甚话也不说,总是埋着头干活儿。他的革命历史,始终是个谜。

老百姓喜欢猜测,有人估计他是犯了错误,他是被革命队伍处理回来的。有人说,他是因为残废了,人不中用了,部队不能白养活着他,叫他提前退伍,他应该算个荣誉军人。也有人吹捧他,赞美老红军是一位和平的使者,战争年代整天枪枪炮炮,他厌倦了战争,所以回归了土地。当然,这些都是民间传来传去的小道消息,没有一条能够令人信服的。

解放后,真相大白了,民政上说老红军根本不是什么老红军,他是个战场上的逃兵。这个结论比天塌地陷还厉害。在陕北,村村都有老红军,那是本村的骄傲。后沟村出了一个革命的逃兵,这就变成了一种耻辱。乡亲们为老红军打抱不平:狗日的!弄错了吧,一个从小就耍枪杆子的人,有胆量呀,怎能是个逃兵呢。可群众的心再好,说啥也给老红军翻不了案。而老红军本人,提起这事就笑笑,他从不为自己解释,不喊冤,连一个字都不提。看他端得这么稳,拿得这么严实,乡亲们又打心里佩服他,真了不起,到底是跟过毛主席的人,不一般,人家深沉得很。

大队长是个最爱跟革命前辈套近乎的人,他和老红军关系走得最近。老红军没有了组织,就把大队长当作一级组织来看待,因此他也尊重大队长,也只有他们两人可以交心。

大队长曾经这样问过老红军:“你不能瞒我,你是不是逃兵,好坏你得给我往出掏。”

老红军就动情地说:“我是个甚货色,毛主席他老人家知道。他老人家是个神神,英明得很。我忠于革命事业,我对得住毛主席。”

大队长就拿出了态度:“既然毛主席了解你,我当然得听毛主席的。不管旁人咋说你,那都是扯淡!在我这儿,还要把你当个老革命来对待。”

后沟村的老红军依然是个老红军,大队长还说是响当当的。由于大队长看得起他,乡亲们也没有谁敢慢待他。大家几乎忘记他的官名,一律喊他老红军。

孤身男人的日子不好过,老红军太艰难了。人这一辈子,吃好吃坏不重要,怕就怕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一个健康的人,老不说话,老不交谈,再强壮的身体也得垮掉。大队长好几次要给老红军张罗个老伴儿,都被他拒绝了。

他说:“我不适合结婚,一个人习惯了。我烦身边多出个人来,孤独倒对我好。”

真是一个怪爷们儿。

乔巧儿的不幸身世,传到了老红军的耳朵里时,红军老汉忽然一下心动了,他要认乔巧儿当个干女儿。并且急忙找到了大队长,敞开了自己的心扉,无论如何他也要认亲。

大队长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感到事情来得过于猛然。出于对乔巧儿的关心,大队长就问了个仔细:

“老革命,你说过,人多你嫌烦。你要认闺女,咱俩今天拉一拉,你思想是咋变的。”

老红军跟大队长平时见面就爱开玩笑,于是他说道:“毛选我常学,无产阶级只有解放了全人类,最后才能解放咱自己。乔巧儿是咱的阶级姐妹,她两次婚姻,两次不幸。咱得给她爱,不能叫她又回到旧社会,无家可归嘛。”

大队长知道这根本不是老红军的心里话。就道:“少唱高调,说人话。你不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我就不同意。”

老红军只好降调子:“我的想法很简单,可怜人应该同情可怜人嘛。”

大队长听了还是不满意,他就开始揭老底儿:“可怜的人很多,我给你介绍过的几个老婆儿,她们都是可怜人,那你咋不可怜人家?我看你是人老心不老,看谁长得漂亮,你就可怜谁。在美女面前,你才是一个菩萨。”

老红军顿时脸红了,他急忙心服口服地道:“算数!还是你最了解我。反正,闺女我是认定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大队长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如果乔巧儿真的去给老红军当了干女儿,她就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了。爹是个红军,她的出身也就变了,由黑变红了。于是没有去跟乔巧儿商量,大队长就替她做了主,答应了老红军。

这是一件好事儿,可乔巧儿怎么都不相信。一直到了去跟老红军见面的那天,乔巧儿还是半信半疑地问:“叫我去给老革命当闺女,你是哄我高兴吧?”

大队长指着头顶上的天道:“我要是哄你,叫天上的雷劈我。”

这么一发誓,乔巧儿心里热腾腾的,泪水也就淌了下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刚一出生,乔巧儿就背上了富农子女的恶名,她把人间的侮辱受尽了。乔巧儿小时候,她就羡慕那些出身好的人,人家出身好,人家就什么都不怕,活得那样轻松和自由。而她跟着爹,一直被革命阵营当作坏人看,没有政治生命。要想在政治上翻身,给自己钉上一张红色标签,再不黑了,你就得脱胎换骨。大队长这回帮助她,使她成为老红军的女儿,这就是将她变成了好人,从此再不用担惊受怕过日子,甚至可以不怕天,不怕地,你什么都不用恐惧了。她就好比是一只小鸟,羽毛换了,可以自由地在天空飞翔。乔巧儿不敢想这些,一想,她就激动得直落泪。

认亲的这天,乔巧儿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所谓打扮,也就是梳了梳头,洗了洗脸,去掉憔悴,使自己有点生气。她是由大队长陪着她,很郑重、很正规、很准时地来到了老红军的小院里。

老红军这天也不含糊,他专门请了一位厨师,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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