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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君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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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份不比寻常,再不受宠也是一名皇子,这么毫不犹豫地跪下来,又把别人给惊着了。不过贺连胜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拿锐利的视线在他脸上巡视一番,心里头就有些亮堂了,朝立在一旁的儿子看了一眼,扶着怔愣住的王妃转身坐了回去。

萧珞并未急着切入正题,只是接过下人手中的茶盏,先给二老奉了茶,将礼数过了一遍。

在座的除了靖西王夫妇,还有贺家另外三个儿子,一个是贺翎的亲大哥贺羿,早两年已经成亲,如今有个周岁大的儿子,另外两个是三弟贺翡、四弟贺翦,分别由妾室所出,比贺翎小一些,都未谈婚嫁。

一屋子的主仆看着萧珞敬茶,盯着他与昨日成亲时天差地别的神情,心里早就震惊得翻了天。

贺连胜一边喝茶一边从茶盏的边沿遛着眼珠子打量他,放下茶盏时胡子一抖,笑起来,手指朝他点了点:“装!真会装!”

萧珞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复正色道:“珞儿是来向爹娘请罪的,原本是想着让宫里再无人惦记我这条命,这才出此下策,却因为一己之私坏了靖西王府的名声,心中着实有愧。”

“哼!做都做了,还谈什么有愧。”一旁忽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萧珞侧目,见三弟贺翡一脸鄙夷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将视线收回。

“混账!怎么说话的?”贺连胜拍桌吼了他一嗓子,“名声算个屁!我儿媳不傻最好!快给你嫂子赔礼道歉!”

贺翡被他吼得一愣,不情不愿地拖着嗓音道:“嫂子深谋远虑,三弟不知礼数,说错了话,嫂子不要见怪啊!”

萧珞听着“嫂子”二字只觉得别扭,淡淡一笑:“三弟言重,你我年纪相差无几,还是直接唤我长珩好了。”

贺翡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只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好了,茶喝过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珞儿你快起来。”贺连胜伸手将萧珞拉起来,想了想又忍不住笑着拿手指朝他戳了戳,“装!装得还真像!”

萧珞心中苦涩,若不是真的痴傻过,他哪里能装得那么像?

贺翎与他爹性子十分相像,就连“名声算个屁”都能异口同声,对于萧珞的装傻完全不在意,甚至还隐隐透着自豪,美滋滋地拉着他与几个兄弟一一打招呼,虽然昨日成亲时与兄弟几人都已经互相认识了,可今日正式一些,还是要再过一遍礼。

萧珞上一世傻乎乎的,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屋子里养着,和兄弟几个极少接触,这一世到目前为止也尚未作过多交谈,一时也没将他们的性子摸透彻,隐约觉得他们兄弟四人是十分和睦的,不是皇家子女中风起云涌的表面功夫,而是不生疏不戒备的真和睦。甚至贺翎因为方才三弟的出言不逊朝他头上挥了一巴掌,三弟也只是梗着脖子不服气地朝他瞪眼,神色中并未看出真正的怒意。

贺连胜见他们坐下来,想了想道:“珞儿,上次送回来的奴仆已经招供,你可知要害你的,是成皇后?”

“的确是她。”萧珞垂眼遮住一闪而逝的厉色,随即苦笑道,“不过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宫中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并非她一人,我知晓与否又如何呢。”

话音刚落,一旁的贺翡哈哈大笑:“成皇后傻了不成?她想除去你,为何不直接取了你的性命?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直接毒死你不是更省事?”

这话说得不中听,还带着些挑衅,一旁的四弟贺翦暗中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贺翡双眉一扬,毫不在意。

萧珞见贺翎黑下了脸色,连忙按住他的手,对贺翡笑了笑:“成皇后没料到会被我识破,她只是算错了这一着而已。若是我不小心真的让她毒傻了,这对她而言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比直接毒死我高明得多。”

贺翡眯着眼挑眉:“一石二鸟?”

“一是除去我这个绊脚石,二是激化靖西王府与朝廷的矛盾,给外戚可趁之机,难道不是一石二鸟么?”

贺翡满脸不屑:“哼!她当我们贺家的人是随便就能让她耍得团团转的蠢驴么?”

差点被耍得团团转的“蠢驴”贺连胜,眼一瞪胡子一抖,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显然是暴脾气又被点着了。

王妃习惯了念经打坐,见他们谈起了正事,也就不准备继续呆着了,拍了拍贺连胜的手以示安慰,对贺翡道:“翡儿,少说两句,别又把你爹给气着了。”接着就起了身,转到后屋去了。

贺翡不服气地抬起腿撑在凳子上,支着肘哼哼:“这怎么气着了,我又没说错。”

“错!咱们这次还就是要蠢一回!”贺连胜一拍桌,直接截了他的话,“虽然珞儿安然无恙,可成皇后下毒是真。想要利用贺家?这是明目张胆地骑到咱们贺家头上来拉屎撒尿了!这哑巴亏可不能吃!”

贺翎也是越想越气,手背青筋直跳,阴沉着脸道:“爹,我去替你拟一份奏书,派人送到长安去。此事不宜沉默,如今外人都以为长珩傻了,我们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显得软弱可欺?如此也免得别人对长珩起疑。”

贺连胜点点头,默许了他的提议,侧头别有深意地看着萧珞:“珞儿自出了皇宫就算半只脚踏入了我们贺家,无论如何翎儿都会护你周全,宫中也再无人能耐你何,为何要装傻装到现在?”

萧珞知道他看起来粗人一个,实则心思缜密,笑道:“爹慧眼,珞儿就着这次机会在皇后身边按了人,若是她得知我装傻,那我安排的人可就露了馅儿了。”

贺连胜没料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坦言相告,心底有些错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也没有多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旁边一直沉默的大哥贺羿忽然开口:“爹,奏书还是我去拟吧,二弟性子烈、说话冲,万一得罪了皇上,岂不是让弟媳夹在中间为难?”

“无妨。”萧珞唇角轻扬,笑得风轻云淡。

他其实想说,他如今只是云戟的妻,不再是九皇子,他可以为贺家的事出力,却不会为皇族的事费神,只是此话暂时说不得,说了显得自己薄情冷心,毕竟皇宫里还住着他亲爹。

没想到,贺翎却将他大哥的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就将事情给推了。

一旁的贺翡再次不阴不阳地笑起来:“嫂子都嫁人了,怎么还在宫里布眼线呐?还惦记着宫里的事呢?”

“有备无患罢了。”萧珞说完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晦暗,又道,“也不一定是自己用。”

不得不说,人傻有人傻的好处,至少别人不会防着你。

贺翎的脸色黑得就像抹了一层锅底灰,侧头瞪着三弟跳了半晌的青筋,猛地一脚踹在他凳子上:“臭小子!长珩现如今是贺家的人!总这么阴阳怪气地呛他做什么!”

贺翡让他踹得险些翻下去,刚坐稳身子准备顶他两句,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人未到声已至,紧接着就见一名盔甲小兵风一般冲进来跪在地上,抱拳后呈上一卷书信,“启禀王爷,突利可汗长子敕烈率一千骑兵突袭边境!”

屋内众人顿时敛声。

“哼!一千!这还没到冬天呢,又来搔痒痒!”贺连胜面色不变,胡子抖了抖,抽出书信展开来迅速扫了一遍,抬头对几个儿子道,“你们谁去?”

四人立刻起身,异口同声道:“我去!”

萧珞这是头一次见识到何为“虎父无犬子”,不免感慨万千,想到京城里那些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整日钻营权谋的兄弟,心头滋味难辨。

贺连胜沉吟一番,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就下令让大哥贺羿过去,其他三人则在家静候消息。

贺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敕烈那小子我和他打过,知己知彼,还是让我去吧!”

“你们几个谁去还不是一样?”突利每年都要来侵扰一回,两方对阵都成了家常便饭,贺连胜神色淡然,将信卷起来道,“你新婚燕尔,在家好好呆着,暂时没你什么事。”

“啊?”贺翎瞪直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珞朝他瞥了一眼,知道这场战事无甚要紧,见其他人被他的神色逗得哈哈大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莞尔。

事情迅速决定下来,贺羿去领兵迎敌,贺翡接了先前分派给贺羿的任务,回到自己屋子,蘸墨挥笔,给皇帝写了一封气焰十足的奏书。

贺连胜接过他的墨宝一看,肺都气炸了,狠狠拍在桌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还是臣对君的态度?这是以下犯上!快给我改了!不会改就向你四弟讨教,你比他年长,却比不上他一半的慎重!”

“爹您别气,我改还不行么?不过您可得看清了,您把人家当君,人家可不见得把您当臣。”贺翡小心翼翼地去抽他大掌底下的奏书,“皇上对您肯定忌惮着呢,他如今是既缺钱又缺人,说不定做梦都想将咱们削了。”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给我安分点儿!”贺连胜将手挪开,又道,“各地藩王都还猫着呢,你想让我们当出头椽子早些给他削是不是?”

“削也不怕……”贺翡见他脸色臭得可以,连忙闭嘴。

贺连胜恨铁不成钢地指指他:“你这性子得改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有,珞儿哪里让你不痛快了?那么咄咄逼人?”

贺翡撇了撇嘴:“哪里都不痛快,谁让他是皇子呢!爹您想啊,他一来就给咱们整个王府都摆了一道,甚至嫁人了还在皇宫里头布局,一看就是个心机深沉的!指不定想着怎么利用咱们贺家帮他坐上那龙椅呢!等他坐上了再给咱们来个功高盖主,喀嚓!”

贺连胜见他神气活现地比划着砍头的动作,气乐了,在他头上扇了一掌:“你懂个屁!他要心机不深沉还能活到现在?珞儿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他装傻了他布眼线了,那是在给我们示好!”

“示好也是装的……”

贺连胜懒得再与他多说,直接拿他自己的话回他:“你不是说,咱们贺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耍得团团转的蠢驴么?怕什么?”

贺翡成功被堵住了,憋了半晌不知怎么回答,将自己写的信三下两下撕了,梗着脖子道:“我再去写一封情真意切的!”

作者有话要说:【贺家四兄弟】

老大:贺羿(yi,第四声,原指鸟张翅旋风而上)

老二:贺翎(ling,第二声,鸟翅和尾上的长而硬的羽毛)

老三:贺翡(fei,第三声,赤羽雀,古书上指一种有红毛的鸟)

老四:贺翦(jian,第三声,初生的羽毛)

读者:所以说,贺家兄弟是……一堆鸟人?

琉璃:=A=

贺翎:(冷笑)是这么个意思?

琉璃: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贺翎:(洗耳恭听状)嗯?

琉璃:你就是个毛,连鸟人都算不上的~(抱头蹲下)

贺翎:……

6、朝议削藩

贺翡以贺连胜之名写了一份奏书,经过四弟的润色,终于过了他爹那一关,又从贺翎手中拿了一支伏击途中捡回来的箭,将箭羽卸下来塞入信囊中,令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呈到了萧启的手中。

虽然萧珞没事,可明面上他傻了,那天敬茶时周围伺候的都是贴身忠心的奴仆,早就得了吩咐不许泄露消息,虽然下人总有碎嘴的,但靖西王治下极严,愣是没人敢往外透露半点风声,如今整个西北都知道嫁到靖西王府的九皇子是个傻子,随着宾客的陆续离开,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皇子傻了此事非同小可,必定要上书原原本本告知皇帝。若是不上奏,皇帝那边早晚会得到消息,到那时可就落人口实了。贺家也知道,奴仆的供词单薄无力,并不能作为证据,因此并未出现任何指摘皇后的言辞,而是条理清晰地讲明了事情的原委。

奏书中言辞恳切,说九殿下才学天下皆知,没想到成亲之际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傻子,靖西王府上上下下都甚觉心痛,未及禀明圣上就对送亲的奴仆进行了审问,问出来的结果竟是皇后下毒,而且半路遇到过伏击,箭羽上也明明白白刻着一个“成”字。贺家对此诚惶诚恐,深觉这些贱奴胡说八道,这箭羽恐怕也另有蹊跷,因此将事情表书上奏,恳请圣上查明真相,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也还九殿下一个公道。

萧启先是大吃一惊,越往下看就怒火越盛,拿过箭羽放在眼皮子底下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额头筋脉突突狂跳,一气之下将奏书和箭羽统统摔在了案上。

天家无父子,上位无私情,此话一点不假。萧启对这个儿子本来并无多深的感情,每每想到自己逼死老皇帝的事,对儿子们就一个个都视如豺狼虎豹,生怕他们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弑父篡位,提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谈父子亲情?可自从萧珞远嫁西北,他就觉得这儿子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没了防范,反倒是念起他的好来了,现在又听说他被人下毒,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是气怒交加、暴跳如雷。

他倒不相信是皇后所为,可毕竟矛头指着皇后,不管她是真的有错还是被陷害,总归和此事脱不了干系,不过他这皇帝习惯了听皇后的话,昏庸惯了,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去查,反倒是原地转了几圈之后攥着奏书和箭羽去凤仪宫直接问询了。

成皇后看着他递过去的奏书,惊讶地打开,看了一半时,神色间未见半丝慌乱,可看到后面关于伏击一事,忽然就变了脸色,狠狠压下心中的疑虑,拿着箭羽观察了一番,待恢复从容之色才抬起头来,浅笑道:“陛下,臣妾待珞儿视如己出,怎么可能会害他?臣妾可真是要冤死了!珞儿出嫁前您也是看到的,哪里像个傻子?”

萧启让她说得一愣,顿时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番送亲当日的情景,觉得皇后所言在理。

“这箭羽也着实蹊跷,臣妾的兄长与珞儿并无恩怨,何以会加害于他,仅仅刻一个字可不能证明是我成家所为,若当真是我成家做的,又怎会愚蠢到用如此暴露身份的箭?”成皇后捏着箭羽,言辞间听不出怒意,手却气得有些颤抖。

萧启听得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成皇后瞟着他的神色,走到他身后去替他捶背捏肩:“陛下,那伏击是否当真发生过也未可知,珞儿如今远在西北,傻没傻可不是他们三两句话说了算的,胡诌都是有可能的。再说了,万一珞儿真的不幸被下了毒,他临走前还好好的,您说这毒会是何时下的?”

萧启皱着眉沉思片刻,迟疑道:“你是说,在靖西王府?”

“臣妾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胡乱推测罢了。”

“皇后所言不无道理。”萧启点点头,眉头又皱了皱,“不过,如此一来,就成了靖西王嫁祸于你了,他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成皇后心里一惊,迅速转到他身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帕掩面期期艾艾道:“陛下,臣妾也不知,臣妾妇道人家,只能胡乱猜一猜。或许那靖西王狼子野心,生了歹念才会设计陷害臣妾,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如此一来,臣妾的父亲与兄长必定会受到牵连。父兄二人对陛下忠心可鉴、对大锦赤诚可表,陛下可不能因为这一封无凭无据的奏书就让靖西王陷害忠良的奸计得逞啊!”

萧启一看她哭成了泪人,顿时心软,连忙将她扶起来:“朕也是心存疑虑,这才过来找皇后问一问,事情没有真相大白,怎么可能胡乱定罪?”

皇后站起身,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道:“陛下圣明!送亲的礼队与护卫尚未归来,不如等他们回了京城再问问事情是否属实。若他们所言与信中相符,到时再查不迟,若此事仅仅是靖西王的片面之词,恐怕他真的是要陷害忠良。如此割据一方的藩王,陛下不能不防啊!”

一个嫁出去的皇子哪里比得上江山重要,萧启一听她的话,顿时就被转移了心思,想到如今藩王势力隐隐有不受朝廷掌控的趋势,只觉得头痛无比,再一想到西北的百姓早就将靖西王膜拜成了天神,眼中哪里还有自己这个天子,更是觉得坐立难安。

萧启离开后,皇后迅速写了一封信,将有人在送亲途中伏击并嫁祸成家一事告诉了父亲与兄长,说若是查不出来是谁指使的,那就十有八。九是靖西王对成家反咬一口。等到书信妥当地送出宫后,成皇后气恨地摔了一只花瓶,这才恢复她往日的雍容气质。

萧启唉声叹气,各地藩王成了他心头的一片阴云,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毫不为过。而无巧不巧的是,第二日便有几位大臣上书提议削藩,如同商量好了似的,其中就有皇后的父亲成国相与兄长辅国大将军。萧启对此事上了心,难得勤快一回,隔日就上了早朝将事情拿出来与群臣商量。

这一商量,朝堂上立时炸开了锅。

有人站出来说:“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如今外族蛮夷对我朝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多亏了各地藩王镇守才能免于战患。若是突然削藩,这些藩王说不定会反噬一口,届时局势混乱,外族入侵难以抵挡啊!”

萧启皱着眉头一脸阴沉,此人屡屡与自己唱对台戏,真是说什么话都让人不痛快。

又有一人站出来,痛骂道:“胡言乱语!此等荒谬言论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唯恐天下不乱!”说着一脸虔诚地朝上位拱了拱手,扬声道,“自我大锦开国以来,励精图治、国运昌盛、以德服人、四夷朝拜,岂容你在此危言耸听、蛊惑朝堂?!”

那人听得嗤之以鼻,不甘示弱:“那突利的连年侵扰又该作何解释?”

“那些突利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你看他们数年如一日地在边境隔靴搔痒,可曾有胆量入侵过一分一毫?天佑我大锦江山,岂是他们能胡作非为的?再说,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不能将藩王的财力、兵力收归朝廷,如何统一军力震慑外族?”

“哼,你说得倒轻巧,突利人是因为什么一直不敢入侵?就是因为忌惮那些藩王!如果贸然撤藩,后面的局势你能掌控吗?”

萧启本就不是个治国的材料,此时听他们你来我往好一通唇枪舌战,直把自己吵得头晕胸闷,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和稀泥:“皇上,老臣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镇守边疆的不仅仅是藩王,还有我朝数员大将,抵御外族并不是非藩王不可。藩王可以削,但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老臣以为,可以先削了那些势单力薄的,剩下的,当徐徐图之。”

这话一出来,闹得更厉害了。本朝藩王中有些是当年给开国功臣封的异姓王,有些则是宗室成员、皇亲国戚,如靖西王这样的异姓王就是他口中“剩下的”那类,而“势单力薄”的往往是镇守江南等地、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宗亲王,这些宗亲王虽然在能耐上确实不行,但势力却盘根错节、牵连甚广,朝堂上就有不少是沾着他们光的,自然要跳出来反对。

萧启听得左右摇摆,以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可知,削藩宜早不宜晚,如今明显是晚了,一下子就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削,藩王必定不愿,很可能一怒就反了;不削,藩王势力与日俱增,权利熏心之下还是有可能造反。说过来说过去,愁的不是该不该削,而是朝廷兵力不足,万一有人造反,难以抵挡啊!

萧启听他们争执,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捏了捏眉心甩袖而起:“此事押后再议,退朝!”

……

靖西王府,贺翎带着一身尘土从校场回来,翻身下马,将爱驹交给下人牵走,自己则在身上掸了掸,去主院跟爹娘问了声好就急匆匆朝自家宅院走去。最近听从了老爹的话不管边塞的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校场是每日都要去的,媳妇儿是时刻都要想的,主院到他自己的院子也没多少距离,愣是让他走得脚下生风。

到了门口,大步不停,刚抬腿跨进去,忽然听见一道呼啸之声,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胸口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贺翎低头,看着地上一支裹着棉球的秃头箭,好奇地捡起来打量一番,一抬眼就见萧珞提着把长弓走过来,顿时愣住了。

“云戟,你回来了?”萧珞眼中笑意盎然,走到近前将他手中的箭拿过去。

贺翎一脸惊喜:“长珩,你竟然会箭术?”

其实自大锦开国以来,世家大族的子弟念书之外都会学习射艺,皇子们作为天下学子的典范,更是要学得比别人好,不过随着皇室的越发颓靡,射艺逐渐衰落至没有用处只能观赏的门面功夫,到了最近两代皇帝,更是完全不看重这些了。因此看到萧珞手执长弓,贺翎又惊又喜。

“皮毛罢了,在宫中哪有多少精力学这个。”萧珞拿箭镞一端的棉球朝他胸口戳了戳,笑眯眯道,“不疼吧?”

贺翎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怀中,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这是谋杀亲夫还是给夫君挠痒痒呢?”话音未落就扫到一旁伺候的冬青涨红着脸知趣地离开。

萧珞让耳侧热气一烘,呼吸顿了片刻,横了他一眼:“这是提醒你呢,凭我这上不得台面的箭法都能将你击中,你也太不警惕了,真当靖西王府铜墙铁壁、水泼不进么?”

贺翎本是连入睡都保持警醒的人,只不过最近过得颇为忘形,再加上思归心切,一时还真是什么都抛在脑后了,听他这么说,心里自然是赞同的,又因为他关心自己而笑得更为得意:“夫人所言极是,为夫往后定当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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