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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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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韶宁和一行人的队伍中便又多了一个名叫楼荣的小士兵。

为了报答韶宁和,楼荣跟前跟后伺候得非常勤快,几乎将万木都给比下去了。为此,万木心中郁郁不欢,总担心楼荣如此巴结自家主子,很有与他一争地位的嫌疑。

鸣鹤看在眼里,淡淡道:“多一个人干活不好么,至少可以让你偷点闲,不必像以前那样包揽所有的活。”

“主子是我一个人的,”万木气鼓鼓地强调,“就算包揽所有的活我也愿意!”

“占有欲还挺强。”鸣鹤轻嗤。

“这不叫占有欲,”万木反驳,“这叫忠心,赤胆忠心。”

鸣鹤忍不住笑了:“难不成你打算靠你一人之力伺候你家主子终老?韶公子官做得越大,需要的奴仆便越多,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目前监军御史的官职,居然只有你一个奴仆,已经显得非常寒碜了,你难道希望你家主子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他小气、抠门、压榨奴仆?”

万木道:“这不是事实,我会去跟他们解释!”

“人言可畏,有些谣言只会越描越黑,他们不但不会相信你的辩解,反而会认为这是你家主子强迫你说的违心之言,从而对你主子成见更深。”

万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鸣鹤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了你主子进官场,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有些人自己洁身自好,却被手下之人连累得身败名裂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所以你若真对你家主子忠心,就必须心胸开阔一些,以大局为重,不要给他惹麻烦,明白么。”

万木听得泪流满面,他以前只认为做官是少爷的事,他只要伺候好少爷就够了,如今听鸣鹤一席话,他脑袋里一片浆糊,三观彻底崩坏。

一行人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终于在次日上午抵达了古道镇。

对于韶宁和的到任,军正上官远途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当夜便设宴要为韶宁和接风洗尘。

对此,韶宁和心中却有些犹豫。

照理说,监军御史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军正的权力,所以军正和监军御史之间,关系十分微妙,能做到相安无事、表面和睦已是不易,像上官远途这样的,却是十分少见。

但若结合当下西北军队中复杂的关系背景,却不难理解上官远途殷勤背后的无奈。

从楼荣的只字片语中,韶宁和已经猜测到,目前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更不必说将上官远途这个有名无实的军正放在眼里了。

而原来的卫骑将军则因为跟着宋翊造反丢了性命,直到吴思行上任之前,其麾下五部将士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人心浮动、纪律涣散,甚至已经开始出现部分军官走关系另投明主的现象了。

再加上前监军御史李往昔的突然暴毙,朝廷在西北军队中的上层势力,就只剩下了上官远途一人,其势单力薄的忐忑心境可想而知。所以这一次上官远途设宴,韶宁和丝毫不怀疑其拉拢的诚意。

但正因这一份拉拢之意太过明显,反倒会在第一时间将韶宁和划归以上官远途为代表的朝廷一派,并预示着朝廷与西北军队之间的内部拉锯战将继续扩大……这与韶宁和日后想要真正融入西北军队的愿望是相违背的。

韶宁和将自己心中的这份忧虑告诉了伶舟,伶舟想了想,劝道:“我觉得你今次必须去赴宴。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若不去赴宴,且不说究竟能否消除将士们对你先入为主的成见,但至少眼下你便切切实实地得罪了上官远途,这是两边都不讨好的事情,日后你在军中将毫无立足之地。”

韶宁和愁眉紧锁地道:“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但若今晚宴席之上,上官远途趁机要我做出什么承诺,我岂不是毫无退路了?”

伶舟突然笑了,调侃道:“这原本应是你的拿手绝活啊,你怎么忘了?”他说着,附在韶宁和耳边,如此这般低语了一番。

韶宁和听罢,眉心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章

上官远途这一场洗尘宴,不止请了韶宁和,还请了骠骑、车骑、卫骑三位将军,但当晚赴宴的,只有韶宁和与吴思行两人。

上官远途似乎早就料到徐智和马茂行不会来,但当着韶宁和的面,他还是非常不忿地数落这两人“太不给韶大人面子”。

韶宁和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两位将军的缺席,究竟为了给他韶宁和一个下马威,还是无视上官远途习惯成自然了,尚不可知;而上官远途说这句话,不过是笼络人心的一个暗示,他若完全信以为真,那就太愚笨了。

上官远途引着二人在席间坐下,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先是感谢韶宁和当初举荐之恩,然后叹惋李往昔之死,再然后哀叹自身处境尴尬,最后希望韶宁和上任之后,能协助自己整顿军务,不负朝廷重任。

如此一番推杯换盏下来,他正欲趁热打铁地拉着韶宁和与吴思行立下盟誓,却发现韶宁和早已喝得烂醉如泥,若不是吴思行在旁支撑着,他根本站不起身。

“他这……这是……”上官远途不可思议地指着韶宁和,问吴思行,“韶大人喝了多少杯,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其实……他只喝了三杯。”吴思行说出这句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韶宁和的酒量真是出乎意料的差啊。

三人喝酒,主宾率先倒下了,剩下的两人也有些意兴阑珊。上官远途又与吴思行干了几杯,便草草散了席。

当吴思行扶着韶宁和离开之后,幕府长史赵驰从帐后转了出来。

“赵驰,你怎么看?”上官远途望着韶宁和远去的背影,脸上醉意顿消,负手问道。

“这韶大人,属下看不透。”赵驰躬身应答。

“看不透?”上官远途叹息一声,“当着我的面,你就不必打马虎眼了。依我看,这一次朝廷派来的监军御史,竟比那李往昔还不如,只怕又要让我失望了。”

第二日上午,骠骑将军徐智和车骑将军马茂行才像是刚得知监军御史抵达似的,各派一名幕僚姗姗来迟地表示欢迎。

然而这两位幕僚皆被伶舟挡在了门外。

“我家大人宿醉未醒,暂不能起身接见二位,”伶舟一身标准小厮装扮,顶着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皮面具,低眉顺眼客客气气地给两人行礼,“还请二位见谅。”

这两位幕僚,一个是徐智族弟、幕府司马徐观己,另一个是马茂行帐下幕府中郎蔡宿,都是在军营中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了,见伶舟如此说,笑呵呵地也不气恼,只请伶舟代为转达各自主子的慰问之意,随后便告辞离开。

徐观己走得快,蔡宿年纪大,步子迈得悠了些,一转身,便与刚打水回来的楼荣撞了个正着。

只听“噗通”一声,一桶水全洒在了地上,楼荣心惊胆战地垂手站着,吓出了一身冷汗。眼前这位蔡中郎他认识,便是那日命人将他从马将军帐中乱棍轰出的谋士。

蔡宿无端被人冲撞,心中恼火,正要训斥对方,一抬眼,却发现此人十分面熟。他盯着楼荣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即便认了出来:“你小子,该不会就是那通缉画像上之人吧?”

他不记得之前楼荣擅闯将军帐的事了,但楼荣私逃之事已经惊动了车骑将军,蔡宿对那幅通缉画像印象深刻,一眼便认出了楼荣。

“我我我没有……”楼荣慌慌张张,百口莫辩。

“臭小子,马将军派了那么多人四处抓你,没想到你却乔装改扮偷偷溜了回来,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我这就去禀报马将军,看他怎么治你!”说罢,拂袖离去。

“蔡中郎,蔡中郎……”楼荣追着他想为自己求情,但蔡宿早已疾步走远了。

“不必解释太多,让他去告。”伶舟走上来,拦住了楼荣,“你只需老实呆在韶大人身边,安分做你的粗使杂役,其它的事,韶大人自会解决。”

到了午后,韶宁和才慢腾腾地起床漱口。

伶舟从万木手中接过洗具,像个尽责的小厮一般,一边伺候韶宁和洗漱,一边低声道:“马茂行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等多久了?”

“约摸小半个时辰了。”

“你有没有说我还在睡觉?”

“说了。”

“他怎么说?”

“自然是一脸不满,但又能如何?”

“哈。”韶宁和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换上官袍走出去。

“听说马将军到访,韶某宿醉晚起,多有怠慢,还望见谅。”韶宁和一见着马茂行,不等对方开口,便笑着赔礼道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马茂行虽然对韶宁和的怠慢之举十分不满,但想到自己前夜根本就没在接风宴上露面,这会儿也没什么立场指责对方。

于是他只能将怨气咽回肚子里去,挤出笑脸道:“韶大人客气了,末将在此等候是应该的。”

韶宁和打了个呵欠,一脸尚未完全清醒的模样,问道:“不知马将军此番找我何事?”

“哦,是为了……跟韶大人打听一个逃兵的下落。”马茂行说着,故意顿了顿,抬眼观察韶宁和反应。

但韶宁和脸上什么多余的反应也没有,一副等他下文的表情。

马茂行只好继续道:“实不相瞒,前几日,我们步兵部一个名叫楼荣的士兵逃跑了,我们正在到处找他。今日上午我听蔡宿说,在韶大人这里撞见了一个与那士兵长得很像的小厮,所以末将特来看看,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哦,你说的是楼荣啊,”韶宁和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脑门道,“没错,他是在我这儿当杂役小厮呢。”说着转身对伶舟道,“去将楼荣带过来。”

马茂行不料韶宁和如此爽快的就承认了,他怔了片刻,便见伶舟领着一名小厮走了进来,那人的确是画像上所绘的士兵楼荣。

“马将军……”楼荣躲在伶舟身后,心虚地低下了头。

“果然是你这畜生!”马茂行一见楼荣,勃然大怒,便要上去揍他,却被韶宁和先一步拦了下来。

“马将军请息怒,有话好好说嘛。”韶宁和一副和事老的模样,好脾气地劝住了马茂行。

马茂行像是逮着了韶宁和的错处,说话中气都足了不少:“韶大人,或许您初到军营不懂军规,这楼荣是逃兵,按军法是要处斩的,韶大人您窝藏此人,可是犯了包庇之罪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包庇他了?”韶宁和一脸意外,“马将军您误会了,其实我是在来的路上偶然遇到了这名士兵,知晓他从军营中逃了出来,便将他截住,顺道带了回来。我原想昨晚宴席上见到马将军,便与你说这事儿的,但昨晚你不是没有来么。”

马茂行听了一噎,搞半天这事儿还赖他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听韶宁和继续道:“既然马将军昨日没有来,我便想今日酒醒之后,主动去找马将军商量此事,没想马将军自己就来了。”

马茂行挑不出他的错处,闷声道:“既如此,多谢韶大人帮我将逃兵抓回,我这就带他回去发落。”

“且慢。”韶宁和却又拦住了他。

马茂行眯了眯眼:“难道,韶大人还想为这逃兵说情不成?”

“马将军想哪儿去了,”韶宁和笑了笑,“韶某只是想在马将军铸成大错之前,说几句提醒的话。”

马茂行眉心跳了跳,虽十分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什么话?”

“根据军规,士兵私逃是要处以斩首之刑的,但该名士兵所属部曲各级军官,也当负有管理上的连带责任,韶某说得没错吧?”

“那又如何?”马茂行不以为然地反问。

连带责任虽不至于像士兵本人那样会被斩首,但降级、罚俸之类的处罚却是少不了的。所以在实际执行中,军队往往仅对私逃士兵进行处决,至于负有连带责任的那些军官们,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互相帮衬遮掩着也就过去了。

韶宁和道:“韶某赴任之前,御史大夫姚大人曾对韶某千叮万嘱,说到了军队之中,千万要按照军规行事,不得有半分疏忽,这才是做好一名监军御史的本分。而今韶某才刚到任,便撞见了士兵私逃之事,这是若是上报朝廷……”

马茂行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立即堆出笑来:“韶大人言重了,士兵私逃,在我们这儿不过是寻常小事罢了,韶大人就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地惊扰圣听了吧?”

韶宁和一本正经地问:“既如此,马将军将如此处理此事?”

“自然是将私逃士兵拖出去斩首。”

楼荣一听这话,双膝一软,便要跪下求饶,忽觉身后一双手托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见伶舟默不作声地朝他摇了摇头,又示意他闭紧嘴巴不要说话。他只得压下心头恐惧,默默退在一旁。

只听韶宁和问道:“然后呢?”

马茂行怔了怔,略一思忖,敷衍道:“然后……自然是以此为戒,严肃军纪,让其他士兵不敢再犯。”

“然后呢?”

“还有然后?”马茂行心中不满地想,这新上任的黄毛小儿,该不会真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拿本将军开刀吧?

韶宁和蹙眉道:“如果只是将私逃士兵斩首,而对相关军官不闻不问,只怕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久而久之,军官们便会越发忽视军规,松懈对士兵的管束。如此一来,士兵私逃现象恐怕会屡禁不止。”

马茂行听对方这话锋,不太像是针对他个人而来,于是试探着道:“但是,总不能……真把相关军官都处罚了吧,这牵连的人就太多了。”他故意强调牵连的人太多,来消弭自己作为主将的首问责任。

“是啊,”韶宁和顺着他的意思道,“韶某刚到军营,正想跟诸位将军处好关系,却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了这样棘手的一件事。韶某若是将此事如实上报,岂不是同时得罪了好几位将军,有损同袍之谊。为此,韶某心下也十分为难呐。”

马茂行一听这话,顿觉事情转机有望,忙接口道:“韶大人所言甚是,我也觉得不能伤了同袍情谊,所以才打算只处罚私逃士兵一人,就此作罢的嘛。”

“可是马将军,若只处罚该名士兵,却是陷韶某于两难境地啊。”韶宁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道,“身为监军御史,韶某必须将每年士兵编制调整情况如实上报朝廷,若有士兵死亡,则必须追溯死亡原因。眼下边境战事不多,士兵死亡的情况并不多见,若朝廷追查起来,岂不是照样会将事情闹大?到时还要加上一条欺瞒朝廷的罪名,只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啊!”

马茂行快要被他绕晕了,听这韶宁和的意思,一会是想袒护他们,一会又说不得不上报,那这究竟是报还是不报?

他只得耐着性子请教:“那……韶大人有何高见啊?”

“这个问题,我反复推敲了一路,最后终于让我想出了一个妙招。”

马茂行忙道:“韶大人请说。”

“反正这名士兵私逃不成,半途被我截住了,不如……我俩一同将此事遮掩过去算了。”

“如何遮掩?”

韶宁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就说——楼荣此人并非外逃,而是马将军指派来迎接韶某的。但马将军军务繁忙,将此事遗忘,以至于造成楼荣私逃的误会。如今楼荣已将韶某带回驻军区,韶某领着楼荣与马将军解开了误会,所以,此事便可轻松揭过了。”

马茂行心中琢磨着,虽然这番说法能将士兵私逃一事遮掩过去,但造成这桩误会的责任,却全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虽然对此感到有些不快,但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跟朝廷起什么冲突,这么点小委屈,他也便暗暗受下了。

当下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对对,楼荣正是我派去迎接韶大人的,瞧我这记性。既然韶大人已经到了军营,那我便先将楼荣领回去了。”

“马将军且慢,”韶宁和又叫住了他,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道,“你瞧,我这儿就两名小厮和一名护卫,人手有点儿紧缺。这一路,我让楼荣暂且做我的随行杂役,使唤得也颇为顺手,我想……跟马将军再多借此人一段时间,日后一定归还,不知可否?”

马茂行觑了他一眼,心想这监军御史长得仪表堂堂,没想到竟也是个贪图小利的家伙。面上却豪爽一笑:“韶大人太客气了,您若缺少人手,别说是一个,一百个我也得给您送过来啊!”

韶宁和忙摆手道:“不必不必,一个足够了。”

“那好,”马茂行大手一挥,“我便将这楼荣留在您这儿了,您想用多久便用多久,不必跟我客气。”

待马茂行离开之后,楼荣便“噗通”一声给韶宁和跪下,一个劲磕头道:“韶大人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小的甘愿为韶大人做牛做马一辈子……”

“牛马就不必了,”韶宁和将他扶起,“我保下你,并非真缺什么小厮,我希望你能活出你的价值来。”

楼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韶宁和。

韶宁和道:“你原是水兵部的人,既然步兵部不适合你,我便想办法让你重新回到水兵部。楼船兵的编制虽然取消了,但戈船兵和下濑兵的编制总还是有的,我希望,你能从一个孬兵成长为一名精兵,真正发挥自己的价值。”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才刚上任,很多事情施展不开,之前在马将军面前保你一命,也是用了巧计;至于调整编制的事情,还需再缓缓。所以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在我这儿做一名杂役了,待时机一到,我便会推荐你回到水兵部。”

楼荣听得满眼泪花,不住地道:“韶大人,您的大恩大德……”

“别再提什么大恩大德了,”韶宁和笑着摆手,“只要日后你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心尽力地报效国家,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消几日,关于新任监军御史的流言便在军营中不胫而走。

有人说韶大人酒量不行,是个沾酒即醉的软柿子;有人说韶大人无礼傲慢,竟让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的幕僚连吃一上午的闭门羹;有人说韶大人非常抠门,不想自己掏银子买奴仆,竟从步兵部借了士兵拿去当小厮使唤。

一时间,关于韶宁和的风评差到令人发指。军中将士们尚未得见韶宁和之面,便已听闻韶宁和大名,平日里闲谈时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接替了李大人的韶大人”,言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

对于军营中的这些传言,韶宁和又如何不知,但他听罢却一笑了之,终日不是在房中读书,便是与伶舟对弈,再不然,带了万木四处闲逛,美其名曰“了解风俗军情”。

这一日,韶宁和逛到了军营后方的一个幽僻之处,发现此处房屋低矮,却门扉紧闭,且有重兵把守,看起来十分可疑。

对此,韶宁和自然是要上前一探的,但守门的士兵却将他挡在了门外,理由是,此处存放着已故监军御史李往昔的遗体,为保证遗体完好,在廷尉府现场查看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韶宁和估摸着,下这道命令的,应是上官远途,他担心李往昔的遗体遭人恶意破坏,混淆查案人的视线,故而在凶手未查出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探视,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他朝守门士兵点了点头,带着万木转身离去。

但是这天晚上,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过了子时,他终于忍不住,下了床蹑手蹑脚地穿过侧门,走进隔壁的小厮房里,蹲在伶舟床前低声唤道:“伶舟,睡了么?”

伶舟睡得沉,没什么反应。

于是韶宁和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如此骚扰了片刻,伶舟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顿时差点被床前的黑影吓得叫出声来。

韶宁和忙一手捂住伶舟嘴巴,一手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伶舟,别嚷,是我。”

伶舟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同一屋里睡着的万木和鸣鹤,万木鼾声大作,鸣鹤虽躺着不知是醒是睡,但想必就算醒了也会继续装睡。

伶舟压低了声音,不无怨怼地道:“这么晚,你干什么装神弄鬼?”

“伶舟,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韶宁和一脸的愁眉苦脸。

“你自己睡不着,还不让别人睡了么?”伶舟虽然嘴里如此咕哝,却还是乖乖下了床,抱了棉被跟着韶宁和回了大房。

两人并排在床上躺下后,伶舟道:“说吧,想聊什么。”

“我今天……无意中发现了李往昔遗体放置的地方。”韶宁和斟酌着开了口。

伶舟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韶宁和一眼。自从到了驻军地之后,韶宁和每天与那几个武将打太极,对李往昔的案子只字不提,他还以为韶宁和早已不关心此事了。

此时听他突然提及此事,伶舟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不关心,而是已经学会完全隐藏自己的情感了。

伶舟压下内心惊诧,以平淡的口吻问道:“李往昔的遗体放在何处?”

“在军营北面某个看起来像是民宅的地方。”韶宁和道,“那地方守卫森严,我进不去。”

伶舟略一沉吟,便猜到了韶宁和的意图:“你想亲自给李往昔验尸?”

不等韶宁和回答,他便劝道,“这个案子与以往的案子不同,你身为李往昔的继任者,身份尴尬,还是不要参和进去比较好。”

“我知道。”韶宁和点了点头,眉心却拧成了川字型,望着伶舟,欲言又止。

伶舟与他对视了片刻,叹了口气:“但是你还是想管,对不对?”

韶宁和沉默良久,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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