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 达摩克利斯星人的战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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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第12期　　　…　’98科幻小说银河奖征
王能
　　　　前言：22世纪，一场“新哥伦布远航”轰轰烈烈展开，“武装到牙齿”的星际舰队远航到了许多不知名的星系。按照人类“厚黑”之真理，对发现的落后弱小、有资源可大加利用的星球，以武力占领之；对先进强大、一时碰不得的星球，则巴结讨好之，派地球大使（实为间谍）刺探、窃取其先进科技为己用；至于那等环境恶劣、无资源可言的蛮荒星球，亦派地球大使（实为痴呆症患者、政治犯、死囚等）与其结交，以示我球人类爱好和平之天性。
　　　　嗨！老兄，你好，你好，拜托拜托，把你那“随身猫”敲敲，给我那么一两个信用点，好让我不用听电子房东那没完没了的催帐声，好吗？
　　　　什么？你叫我乞丐，岂有此理，真有岂有此理。告诉你，我叫弗洛伊德，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疯子。我，就是堂堂正正的地球联邦驻达摩克利斯星大使。
　　　　怎么，你没听说过这个星？那当然，它在我们没法达到的光年之外，天知道，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就不知道它在哪儿。而且在我就任之时，两球就断交了，真是的。想听这个故事吗？只要两个信用点。
　　　　嗨！先生，别走，当今世界，你到哪里去找一个大活人这样娓娓动听地对你诉说他的曲折冒险故事，而且，只索取微不足道的区区两个信用点。来吧，来吧，敲敲您的“随身猫”，让我把这段联邦政府最见不得人的机密，一个神秘、刺激、火爆至极的故事告诉你，那就是——达摩克利斯星人的战争！
　　　　好的，老兄，我很满足于你的两个信用点。别急，别急，让我想想，该从哪儿说起。首先，你必须明白，我这个大使可不像毛斯星那个低能儿杰米·琼斯，整天得面对一帮走一步路一小时，住在红色沙漠上（实际上，整个星球都是红色沙漠，没有利用价值，否则，“无敌太空舰队”早光顾了），连水都不喝的石头人（据说与他们签订一份建交公报就用上了一年时间）。你也千万别以为我是拜得沃尔特星大使、死刑赦免犯山本一零八那种下流坯（联邦政府常用这种方式解决星使不足问题），可怜的山本一零八，下半生注定要泡在硫酸海里（整颗星都是如此，无利用价值）与一群水母为伴了。瞧瞧，我都说了些什么。这个，总之，你是应该明白的，达摩克利斯星科技超前，资源奉富。所以，我这个大使对地球联邦来说是很重要的。
　　　　为什么叫达摩克利斯（战争之神）星？哦，这倒值得深究。其实，转遍宇宙，再也找不到比地球更适于叫“达摩克利斯星”的了。达星（简称）人飞船驾临地球时，联邦政府派间谍对飞船专门仔细研究了一番，动用全球最先进的科研脑也没有研究出达星人飞船配备的是什么武器。面对一大堆谁也不懂的装置，全球科研脑们一致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达星飞船科技水平之高，高到我们无法理解的地步，所配武器是地球人类不可知且毁灭力巨大的。这样，星际命名委员会自然就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名字。
　　　　想想联邦政府是多么渴望同达星建交啊，总统恨不得马上给达星人舔屁股。啊，对了，达星人和我们差不多，高一些，眼睛大大的，他们可以用意念相互在脑子里说话，脸上全都挂着微笑，让地球人莫辨真假，联邦政府花费巨资组织的活动也没能让他们开心。最后，这群怪物们在曼哈顿50层大楼上远远看见下面大街有一个东方人搀扶着一个老人，就问陪同的星际部长是不是地球人都这样友善，星际部长自然是有自私美德而不耻于这种难得一见的虚情假意，可他竟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眉开眼笑地立即同意了建交请求。于是，我，联邦政府精心培养的特务，科技大窃贼，聪明的、无孔不入的弗洛伊德，就光荣地被任命为地球驻达摩克利斯星的全权大使。
　　　　故事的序幕拉开了，想听下段更精彩、更神秘、更火爆的吗？再要一个信用点。
　　　　别抱怨，我的老板，一分钱一分货嘛。一个信用点对您不过九牛一毛。啊，好的，让我们继续这个故事吧。话说我坐上他们的飞船，一转眼就来到了达星。啊！这个科技发达，资源丰富，肥得流油的星球呀——请允许我抹一下口水，它简直是造物主的恩宠。这个星球有一切星球稀缺的珍贵矿物，没有脏水，没有核污染和化学污染，没有带攻击性的猛兽，只有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和温驯乖巧的动物。天空中没有铅黑色的灰尘，云朵儿随时都会飘到你面前可以用手抓，比地球联邦最引为自豪的上流社会度假球——比特弗星强上一万倍。
　　　　这帮达星人全住在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建筑物里（想想我们全球科研脑们到现在连悬浮战舰的技术还一筹莫展，真让人汗颜），他们不带“随身猫”，不要“电子游戏毒品”享受，没有货币，没有商品，甚至也没有像强权、腐败、色情、暴力这些地球上随处可见的文明。这个星球的每一件东西好像都是自己长出来的，真不明白达星人是怎么造出这些玩艺的。我整天在悬浮城里转悠，绞尽脑汁，用尽各种伎俩，也没捞到什么。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达星联络官，一个叫天诗的瘦高个，忽然来到我的房间，于是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便在我脑中响起：“大使，您好，我代表达星长老会邀请您参观三个迦拉日我们星球胡摩派和美庭派间的战争。”
　　　　“什么！”我的眼镜大跌到鼻子下；瞳孔大概放大了一千倍，“你说，是参观你们的什么来着？”
　　　　“我们星球的战争啊。大使先生，按照地球词典的解释，
　　‘战争’就是团体相互冲突无法正常解决时，所使用的最终极、最激烈的方式，目的在于彻底打败对方。我的翻译有错吗？”
　　　　“哦，没有没有，告诉长老会，我一定、一定准时参加。”我恢复了常态，将天诗送出房去，但心情却不能平静。我的脑袋里烧开了一锅油，顺着血管流到全身，烧得我烫烫的。
　　　　参观他们的战争，好，好极了。还有什么比参观一场战争更能刺探到武器装备、军事实力这些宝贵的情报的呢，太好了。
　　　　我的脑中顿时闪现一幅壮观的战争画面：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支飘浮在大气中的舰队相遇了，激光炮、粒子武器一齐开火，电子盾牌、能量射线一决高低。刹那间电光闪闪，飞砂走石，烈火熊熊……眼冒金星。噢，原来撞到了墙上。得了，达星人才不会用地球上这些破旧原始武器呢。我忙不迭地拿出透视摄影机，远距离物质成分分析仪、纳米波探测器等等，当然，这些东西外观上不过是太阳镜、皮鞋跟、纽扣罢了。
　　　　等我搞到你们的先进科技，再拿回地球研究研究，学习学习，仿造仿造，到那时，达星啊达星，嘿，嘿！你可就是我们的了。
　　　　怎么样，对结尾感兴趣吗？再给两个信用点。
　　　　好了，老兄，别催，让我喝口水。啊，这样，只要到了三个迦拉日的时候，我就可以实地观看达星胡摩派和美庭派之间的战争了。我的心情多激动，脚下轻飘飘的，我仿佛已经看到达星奴隶们跪在脚下给我舔皮鞋，而我则高坐总督宝座手举香摈了。
　　　　怎么怎么，来错地方了吧？我一直以为悬浮城天台是观赏战争的最佳位置，而天诗居然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极像一个微缩篮球场，又像地球古罗马元老院议事厅，达星的长老们全坐在古罗马元老们才应该坐的地方，看到我时他们礼貌地举手，让我坐下。
　　　　“干什么？天诗。”
　　　　“这里就是战场呀。”讨厌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
　　　　最老的长者起身拍拍手，这时，只见两支身着长袍（达星学者的标志），个个脸上有着视死如归表情的达星人队伍开进场内。
　　　　真混蛋，战争就战争，还玩什么谈判的鬼把戏。
　　　　“这就是胡摩派和美庭派的军队。”
　　　　“好了，好了，别解释了，我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脑子里说话了。
　　　　长老们又拍了拍手，这大概是宣布谈判正式开始吧。
　　　　然后，我碰到了一件你绝对想像不到的、最滑稽的事儿。你猜怎么着，真好笑，这两帮达星人不用心灵感应，也不相互在脑子里说话，而是用他们最最原始的交流方式——语言大声辩论起来，速度之快，连地球上最饶舌的泼妇也望尘莫及。他们争吵的题目，好像是什么“论稀有植物星星草对莫洛霍洛姆草原环境保护之作用及其对其它物种的影响”。见鬼，这跟战争有什么屁相干，什么草不草的，不如依据地球习惯，把它们彻底铲进博物馆省事。既然必须得在战争前看完这场吵嘴大赛，我也只得等了，啊哈，好大一个哈欠。
　　　　当然，不用我说，这场吵嘴大赛的结果也是一赢一输啦。像是地球人输赢一场愚蠢的足球赛，胜者欢呼雀跃，败者垂头丧气。两队人马又开始用脑子说话，约定下次再战。
　　　　终于完了，我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请问，战争可以开始了吗？”
　　　　绝顶聪明的长老们第一次露出迷惘的神情。
　　　　我更加起劲了：“唠叨完了，先生们，两派间的战争应该开始了吧？”
　　　　“可是，您自始至终都在参观我们的战争，也已经看到了战争的结果了。”
　　　　“什么？我自始至终看的这个，就是你们的‘战争’？”
　　　　“是啊，这就是我们的战争，就是解决团体间冲突最终极、最激烈的方式啊。”
　　　　“哈哈哈，”我不由一阵捧腹大笑，笑倒在座椅上，笑得肚子里每个器官、每根神经都跟着颤起来，“你们的战争，嗬，真好笑，就是吵嘴，这就是你们最终极、最激烈的战争？嘿嘿嘿，地球上两岁的孩子都能做得比这更好！”
　　　　长老们阴着脸嘀咕了一下。
　　　　“我说，别骗人了，还是快把你们那些激光炮啊，巡航飞船呀什么的搬出来吧。”我继续嚷道。
　　　　但很快在我面前就只剩下最老的那个长者了。
　　　　“很对不起，不过您说的我实在不懂，您能不能解释一下，地球上人类是怎样进行战争的呢？”
　　　　“人类的战争？啊，这伟大的创举，自人类诞生之日起就诞生了，那是仇恨加血腥的杀戮。古埃及战士手中的青铜剑和星际飞船上的光子鱼雷，成千上万人马血肉横飞的厮杀，核爆炸飘起的数十万亡灵的蘑菇云，都是被极力歌颂的人类伟大文明的一部分呀！”
　　　　“你是说，你们在侵犯生命？”
　　　　“侵犯？不，不是侵犯，是毁灭。死神阴冷的双翅笼罩着战争中的每一个生灵。不管是古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还是现代残骸密布、尸骨无存的星际战坟墓，都是我们最壮观，最引以为自豪的奇观。
　　　　“杀死他们，杀死敌人的身体，毁灭他们的灵魂。把他们的脑袋挑在你的枪尖上，把他们横卧的尸堆拍到你的影片里，把他们死亡的数字像吝啬鬼敛财一样收录到你的战争记录里去。
　　　　“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战争，伟大的……啊！”
　　　　我忽然发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抛了出来，然后黑云忽拉忽拉从我眼前闪过，再后扑嗵一声，我掉到了海里。我拼命击水浮出水面时，看到天空中有一艘飞船逃命似的飞速上升，转眼就没了踪影。然后，我这个游泳健将发现登陆的地点不是达星而是长岛。其实，掉进海里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已回到了我们可爱的地球（达星哪有这么脏的海水）。这倒省事了，正好赶到皇后区的总部报到。我在交出任达星星使一星期内卓有成效工作的工作报告后，就等着联邦政府绿花花（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暂以此代）的信用点了。谁知道，发生了件极不公道的事，地球联邦因为与达星断绝联络这么一件小事，就开除了他们最优秀、最诚实的间谍——我，弗洛伊德星际大使。于是，我只好来到了街头。
　　　　故事结束。
　　　　什么？你管我叫骗子，可不能这样污辱一个诚实可信的好人。真的，你听到过比这更真实的故事吗？啊？故事一点儿也不火爆刺激，啧啧，你想知道这里面真正的神秘吗？来吧，免费告诉你，那就是，全球那些笨科研脑们对达摩克利斯星的分析是完全错误的。达星，我们的达星，它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战争，也不存在任何武器，对于你的侵略它最终的反击就是吵嘴。想想吧，要什么星际舰队，一个挥舞着左轮的牛仔就能占领整个星球。而地球联邦居然笨到连追踪器都没敢往达星飞船上装一个，真是愚蠢至极。
　　　　嘿嘿，先生，我倒是有一些保留的秘密，说不定可以再去达星的，毕竟我是唯一到过那儿的人类嘛。您愿意雇我去帮您寻找在整个宇宙中那最富足、最吸引人的宝藏吗？顺便强调—下，我要的报酬并不很高。
　　　　喂！先生，别走，别走。至于佣金，有得商量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注：①随身猫：个人随身电脑昵称，作者想像的这种小东西只有一本字典大，挎在腰间，可以通过植入大脑皮层的接口与大脑相联，至于用处嘛，可谓多多：既是电脑，又是移动可视电话，又是游戏机，又是时刻照顾你的小护士，又是司机，又是电子钱包（信用点就是纸币的替代物）。你可以用它直接玩游戏或是通过与大脑相联进入虚拟空间，以及打电话、购物、付费、办公、看病、开车等等你想办而不用自己动手去做的事（当然它不能代你吃饭）。不用等到22世纪，本人预言这个小东西便会形成一股不可抵御的、风靡全球的潮流和文化，最终普及到人手一部，离了它谁也无法生存，连小叫花也不例外。
　　　　②科研脑：22世纪科学家无需身体，只需一个发达的大脑，同时与电脑共用，称为科研脑。
　　　　③长老会：达星最高决策机构。
　　　　④达星时间，相当于我们中午12点。
　　　　⑤达星植物与动物间的一个奇特品种。
　　　　⑥美国纽约地名。
　　　　⑦美国纽约地名。
　　　　　　　　张晓雨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