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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狼群-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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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是另一家牧民留着接春羔时用的,被严格地用铁丝网围了起来,而且中间隔着陡峭难爬的河床。牦牛是不敢贸然越过冰面的,如果在坚冰上摔一跤对沉重的牦牛而言,可能是致命的,东岸的牦牛也只能望河兴叹。
我和亦风是跟踪着一大片狼足迹来到这条大河西岸边的。头一天晚上,我们听到远远近近的狼嗥声,一大清早,我们就循着昨夜发出声音的方向到处巡查。终于在河滩边的雪面上发现了成群的狼足印,于是一路跟了过来,谁知足迹跟到这里分散绕了几个弯儿,竟然全都诡异地消失了。
跟了大半天又是一无所获,我们沮丧地坐在西岸边的一块小坡地上,啃着干粮发牢骚。
“你说他们昨晚嗥啥啊?这么多狼咋说不见就不见了。”
我拢拢衣领遮挡扑面而来的寒风。今天为了便于追踪,我特意穿着冲锋衣,这会儿停了下来便觉得冷飕飕的。亦风掏着衣服包,摸出半个油饼又掰开来分给我一半:“吃点儿吧,阿妈给的干粮也不多了,得省着点吃。”
我肚子正饿得慌,坐下抓了一坨干净雪就着油饼嚼起来:“兴许这拨儿是昨晚过路的狼,咱们早跟丢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是说回成都吗?”亦风问。我哽着油饼不吱声儿。
我们正啃着干粮,远远望见牛群西北角骚动起来,所有吃草的牛都抬起头来,向西北角望去。眨眼间骚动就变成了恐慌,牦牛群开始你推我搡,牛角相互碰撞,简直像是群魔乱舞。
突然,不知哪头牛跺蹄大声哞叫,几百头牦牛立刻狂奔起来,奔腾的牛蹄卷起漫天的沙尘和雪片,蹄声震惊四野。
我们被这惊雷般的声响震得一蹦,正啃着的油饼掉在雪地上。亦风张大了嘴巴:“什么情况?”
我一把拽过亦风胸口的望远镜一看:“狼!”
望远镜里,只见牛群乱作一团,小牛到处乱窜,母牛焦急唤子,公牛高声哞叫着组织结群。数匹大狼紧随其后,驱赶着牛群,沿河一路向南奔来!牛群聚成一片,像潮水一样涌动起来。中途又有多匹大狼从侧翼杀出,阻止企图越过河面的牛群。
虽然隔着冰河,我还是感觉到强烈的冲击力,望远镜里全是乱溅的泥雪和鼓瞪的牛眼,寒风中只听见牛群隆隆的蹄声、喘息声和嘶吼声。牦牛和狼正进行着一场千年未变的仪式,为生存而厮杀。牦牛群惊恐万状,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
没想到无意中让我们撞见狼群追猎,这是生平第一次。令我费解的是,奔跑中,明明已经有了几头脱队的牦牛,这是狼群挑寡的绝佳机会啊,狼群却根本不去围攻落单的牦牛。不单如此,还总有一匹狼绕过去把这些掉队牛驱赶归队,那友善的模样,俨然他根本不是狼,而是牧羊狗。牦牛群终于有机会把小牛犊护在了牛阵中央,牛群的奔跑速度也略微减缓,似乎开始的害怕劲儿已经平静一些了。这群笨狼坐失良机,只追不杀,开什么玩笑啊?
我任由亦风把望远镜抢去,有些失望,现在的狼群是大不如前,就这帮不敢进攻的草狼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快看,那边还有狼!”亦风低喊着,指向河边草坡。
短促尖厉的野兽嘶叫,这就像个前兆,河岸的南面草坡中又蹿突出来数匹大狼,迎面突袭牛群右翼。奔跑中的牦牛群腹背受敌,向西是河,向东是山坡,狼群数量陡增,牛群陷入了无路可跑的新一轮慌乱中,他们别无选择,牛阵中的头牛们当机立断扭转方向,整群牦牛像回头潮一样向东面山坡上涌去!东面是一座四十度左右的向阳斜坡,斑驳的积雪残留在坡上。黑压压的牦牛群好像一股血肉与皮毛聚成的海啸,所有牦牛耸起牛肩胛,挺起牛角,奋蹄向陡坡埋头苦冲,只想捡回一条命。
几个狩猎小分队的狼群呈扇形从后面包抄上来,龇着尖利如锥的獠牙,扭动着灵活的身形,紧跟牛群的动向,在牛群周围忽左忽右地飞快跳窜,让牛群越发慌不择路,拼尽全力冲坡。牛群闷头猛爬,锐利的牛角像挺着刺刀催促前牛往上冲!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是狼群在打围啊!
眼看牦牛群已经冲过了半山腰。突然间,山梁上传出一声穿涧越谷的狼嗥,高亢振奋、摄人心魄的呼嗥声腾空而起,从高高的山梁上压顶而下,好似一只巨爪扑向这群瑟瑟发抖的待宰牲畜。长嗥声中,山梁上突现奇兵,眨眼间冒出了成群的大狼,朝着牛群龇牙大吼起来,仿佛将发起声势浩大的总攻!
这群狼不知是何时匿行潜踪埋伏在那里的。亦风拿着望远镜数狼,纷乱中根本数不过来。
狼群大声咆哮着,亮出獠牙利爪,飞扑下来,迎头冲向爬坡的牛群。
冲在最前面的两头牦牛紧急刹住,前蹄腾空,差点仰面后翻摔下坡去。刹那间,整个牦牛群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跑在前阵的牦牛慌忙掉头回跑,像一片惊涛陡然被狼群的大堤迎头一挡!泥泞湿滑的山坡,像个大滑梯,牛蹄没有抓地力,坡上面的牛根本刹不住车,很多回头牛直接就撞在了前冲牛的利角上。牦牛们被顶得高声惨叫,栽着跟斗往陡坡下滑跌,扬起一路的碎石泥沙。有的小牛犊怕得不行,拼命往大牦牛肚子底下躲,谁知沉重的牛身直接压倒在他们还没长硬朗的脖子上,有的小牛当场就没了声响。一头大公牛踩到一块摇摇欲坠的岩石,滑了下去,连后面那几头牦牛也跟着遭了殃。几头牛挣扎着想重新找回平衡,可坡面太陡了,加上湿滑的积雪,数头牦牛在斜坡上最后踢蹬了几下,像山体滑坡一般,一齐翻滚下来。
阵尾的牦牛被狼群驱赶着冲坡,断后的公牛甚至还倒退着往山上撤,混乱中根本看不见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山下的牛还在低头挺角,铆着牛劲儿往上冲,上面的肉山囫囵个儿地压下来,角度正好,砰咚闷响声中,滚下来的牛被戳着肩胛的、挑破肚子的,甚至被后面的牛角扎透了颈窝子的,还有的被牛角戳进了肋骨抽不出来,两头牛一起翻着跟头滚下山坡,像古代战争用的礌石,后面的牛躲闪不及被冲压了一路,小牛被挤死的、被踩伤的,一片烟尘雪泥中,只闻牛哭狼嗥。
亦风和我完全惊呆了,目睹这眼前上演的惨烈戏码,都忘了再拿起望远镜,镜头外的阵容远比镜头内震撼。天啊,这怎么跟纪录片里看见的完全不一样,我们所知的狼群都是惯于闷声不响发动突袭,而眼前的狼群却全然不同,虽然也是在突袭,但是更多的却是张牙舞爪地咆哮着造势,没有一匹狼真正下口咬,更没有一匹狼深入牛群当中大肆屠戮。或许人对狼的了解太少了。我突然感觉背脊发凉,虽然纪录片中都说狼群有了猎物就不会再攻击,可面对这么一大群狼,会不会顺便把我和亦风也捡了去?人若不了解狼,纪录片里说的靠谱吗?
想到这里,我一动不敢动,谁知道哪里还有狼军埋伏?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
就在转头侧耳的一瞬间,我猛然听到咆哮的狼群中传出“花花”的吠叫声!我顿时心跳加速,狂跳的脉搏把激动的感觉往全身每个细胞泵去!多熟悉的“口音”!我赶紧抢过亦风的望远镜,望远镜绳子勒得亦风咝咝喊疼,我忙让他噤声:“听,格林!”
亦风一听果然又有几声“花花”。
亦风张嘴就喊:“格……”我一巴掌给他捂了回去,生怕惊扰了狼的狩猎,也生怕他这一叫,格林一分神,被牛蹄子跺上一脚就完蛋了。我拿着望远镜一个劲地搜寻,大片的牛群中到处都是狼在跳窜,哪里分得清谁是格林?
感觉有格林在,我就不害怕了,我和亦风对视一眼,竟然有了一种找到组织的奇妙错觉,觉得眼前是我们本家在围猎。有格林的维系,我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狼族一员,正在观摩大部队作战,热血沸腾!有一种送儿子去当兵的感觉,看着儿子在战场上拼杀既自豪又担心。
牦牛群如山崩泥石流般倾泻下来以后,伤的伤,残的残,哀牛遍野。
狼群不再追撵,他们绕开还在奋起反抗的牦牛。狼不需要再动手了,这一役,战果辉煌!我再也不敢对狼战妄下结论了。
然而,我们以为狼群该大快朵颐的时候了,狼们却碰碰鼻子擦擦肩,有的走山后,有的跑向西南角……打围的狼,竟然三五成群地撤了,一点都不留恋这些伤残死牛。我们一头雾水,辛苦半天不要战利品?这算打的什么围啊?!
牦牛们蹬着蹄子,挣扎着爬起来,丢下一大片伤兵,向安全地带转移。
远远传来了人声、马蹄声和犬吠……
“格林!”眼看狼群快撤了,亦风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西南角撤退的狼群中,一匹狼猛然回头,被亦风看个正着。“是他吗?”亦风急忙拿望远镜对焦。我死盯着“回头狼”,把不准。
另一匹大狼擦过“回头狼”的肩部,轻轻一撞,似乎在催促他,他们的小分队——另外的五只狼已经从容越过冰河撤退了。“回头狼”犹豫了一下,跟着大狼一起小跑着过了冰河,没入冬季草场。
牧民的声音比刚才更近了。
“快跑!”我一拉亦风,撒腿就追着“回头狼”的方向逃跑。仿佛我俩也是两匹掉队的狼,在奋力追撵我们的大部队。
然而我们最终没能追上这群狼。两人跑得头顶冒白烟,亦风气喘吁吁地问:“人来了,咱们跑什么呀?又不关咱们的事。”
我弓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捯着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逃跑,但似乎那时那刻,我潜意识中更怕的是人,以至于忘记了对狼群的畏惧,又似乎只要有格林在,我就是那群狼的一分子,只要有格林在,那群狼铁定是我们的老相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狼,但是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如果那群牛伤亡惨重,而我们又在事发现场,会有什么结果,你能预料吗?”
亦风想了想,无言以对。
我和亦风疲惫地回到小屋,我几乎瘫软了,白天的画面像演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我抱着一线希望问亦风:“你看清格林了吗?”
亦风摇摇头。两人一脸的失落,想起白天遇到的狼群,脑子里更是一团糨糊。狼是不会打无谓之战的,可这群狼到底在开什么玩笑啊?按狼理说今天绝不是个追猎的好天气,狼喜欢利用天时作战,例如下大雪刮大风对狼追猎而言就是绝佳的天气,笨重的牛在厚雪上迈不开步,狼便占尽了优势,利于围攻。像这种积雪很薄的时候,牦牛脚踏实地跑得风快,狼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
对这点亦风倒是有不同看法:“我不太了解狼的习惯,但是我觉得正是这种薄雪才利于牛奔跑冲坡,也正是这种湿滑的天气才会让牛群栽了这么大的跟斗。我看狼这次不仅用了天时而且占了地利。”
亦风拿纸笔画了当时的地形和狼群埋伏点,经他一分析,一场狡诈的打围战更加一目了然。这应该是好几个群体的狼集结在一起,看好雪薄湿滑的天气和斜坡环围的有利地势,分头驱赶吓唬牛群,只是摇旗呐喊就能制造自伤踩踏事件!如果比起杀伤力,狼牙远不如牛角,狼力也远不如牛劲,狼太善于观察猎物的弱点和优势,并把对方最大的优势和对方的弱点一嫁接,转化为自己的利器。以牛之角攻牛之肋,以牛之力压牛之身,牛群优势越大,对自身造成的杀伤力也越大,而狼群则坐收渔利。
两人分析完这番策略,不由得又惊诧又敬畏。这种缜密的战法安排,人都不一定想得到,而狼却用得得心应手,真是狼不厌诈。这种借力打力的“太极战法”,三十六计里估计也没这招。而这么复杂的战略,狼群之间又是怎么沟通默契的呀?狼还有多少我们所不了解的战术和智慧啊。
“狼还是老的辣!”我叹道,对这狼王的敬意油然而生。想起最初的时候,这狼王给我的印象还是在我的营地周围捡剩食,像丐帮帮主似的形影相吊,也没帮手,没想到冬季一聚集,竟然是这么出色的领导者。狼王既能委曲求全,独步荒野,又能指挥狼军团巧攻智取,不伤一兵一卒拿下越冬口粮,看来真正的领袖也并不是随时都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关键时刻才显示出他的王者之风!我们以为格林从小就够诡计多端了,相比狼王,格林还缺乏大智慧,得好好淬淬火!
想起格林,我们心里又一阵牵挂。我们听见的“花花”声是真的,还是幻觉?那回头的狼到底是不是格林?
“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冰面上对照一下爪印,顺便看看那群牛怎么样了,狼既然打了围,不可能不吃。”亦风说。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还是晚点去吧,我怕遇到人。”
“也好,明天咱们把对讲机带上,有什么事儿你也就不担心了。你把铁链也带上,万一有狗!”
第二天下午,我和亦风来到狼群围攻牦牛的山坡下,积雪已融化露出枯草,天空中,兀鹫盘旋低飞。几头大牦牛死在山脚下,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扎得像蜂窝,一头牦牛肋骨上还戳着一根折断的牛角。我和亦风心下凛然,可以想象牦牛滚摔下山的惨状。不远处,一只小牛犊的残骸躺在草地上,几只乌鸦还在残骸上寻找着肉渣,乌鸦看见我们走近,呼啦一下全飞走了。小牛犊的肉已被啃食干净,只剩下半张牛皮包裹着一段粗大的脊椎骨以及头颅和残缺的牛蹄。牛皮上留着很多狼牙洞,残骸周围的血爪印踩成怪异的狼圈,混杂着食肉猛禽的爪印和羽毛,杂乱得无法辨认。
若尔盖大草原上的生生死死每天都在上演,自然法则本就如此,哪一个生命不是在天敌的眼皮子下降生的呢?生物链中一物降一物,如果哪个物种已经没谁降得住了,那么这个物种就太可怕了。相信昨天那一战必将为牦牛群体的每个成员注入更多的胆气、力量和危机感。
亦风纳闷道:“为什么狼群把一头小牛啃得这么干净,其他死牛却一口不动啊?”
“大约是小牛肉嫩,比较好撕咬吧。”我猜测。
既然这么多的死牛在这里,狼群必定还会来。我和亦风连续数日来到这里观察,然而每天都只看见头天还完整的牛,第二天就成了一堆带血的骨头和皮毛。兀鹫、乌鸦、狐狸甚至还有一两只我们不认识的动物分享着残骸,这群分享者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把一头牦牛的残骸处理得干干净净,就连牛骨也被专吃骨头的胡兀鹫一块块带上天空,准确地扔在岩石上砸碎,然后囫囵吞掉全部骨髓和骨渣。最后牦牛的皮毛会被渡鸦们一点点分解叼走筑巢。只剩下谁都拖不走的硕大牛头留给细菌,用不了多久也会化为风中白骨。
多日来看着这群盛宴的分享者,我醒悟过来:狼群每天只剖食一只死牛,其实是有意义的。兀鹫这些猛禽能在顷刻间解决完腐肉,但他们的爪喙却无法撕扯开坚硬的牦牛皮,必须等狼牙来为他们“开饭”,而狼群则一天一头牛地按计划“放粮”。否则,一旦牛尸都剖开,狼食就变成鸟食了,而大量的牛肉吃不完也会迅速腐烂风干。我们一直以为狼进食一定是东撕西扯,遍地血肉“一片狼藉”,谁知道狼群进食竟然是这么有计划有步骤,让每一个分享者都消费不浪费。或许真正的“狼藉”乃是井然有序的。
数日后,死牦牛都吃完了。我们沿河往下追踪,远远地跟踪着大牛群。隔三差五地会看见伤残牦牛挣扎着倒毙在牛群之后。我们越来越佩服狼王的先知先觉。
人在进步,狼也在进步,相比《狼图腾》里的人狼斗争,这三四十年间已有了明显的变化:人,不再用原始的套马杆、手电筒和猎狗,骑着马打狼,而是用带瞄准镜的猎枪、无色无味的毒药、高倍望远镜,开着越野车追猎。
狼,知道明智地站在人类猎枪的射程之外,知道远离公路,哪怕有人拿着望远镜、照相机,狼都会迅速消失。狼的打围也有了不同:其一,致伤不致死。狼群或许不再像从前那样,把黄羊大规模赶入雪窝子冻起来,以备春荒。他们想出了更保鲜的方法,几个狼群体集结起来将牛群一阵饱吓,制造踩踏事件,伤牛迟早过不了冬,冬天的牛肉没市场,牧民自身也消化不了,牛死在牧场上也没谁拖得走。我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冬天里,狼群只需每天派个探子看看哪头牛撑不住了,回头就把伤牛赶到隐蔽的山坳里面收拾了,这样的鲜活肉食可以点杀到春天。其二,不固定进食地点,那么多伤牛在牧场上游走,啥时候咽气,在哪儿倒毙,没谁算得准,更不用说在死牛身上下毒下夹子。其三,最大限度保全族群。狼群非不得已不再冒险搏命猎杀,而用智取。数量有限的狼族勇士一个都不能再少了。
也或许,若尔盖草原没有内蒙草原那样的大雪窝子,没法替狼们冷冻食物。如果一次性杀死大量的牛群,露天摆着,很快就会腐烂。因此,这里的狼冬季打围有他们的独到之处,批量致伤,分期点杀,吃的是鲜肉,连血都是热的。
人不再是过去的人,狼也不再是过去的狼。
这天,我们照例跟上牛群。
突然,一小群狼横冲过冰河,迅速消失在河对面的冬季草场。我赶忙跳到冰面查看,有五只狼的足印。亦风在河岸高处大叫:“格林!”急忙招呼我,“快上来,他们在攻击伤牛!”
我心弦一震,连忙从河床爬上牧场,纷乱的牛群当中,还有两匹未及撤离的狼在和一头伤牛周旋。其中一匹狼见到有人出现,便很快奔过河面,也消失在冬季草场。另一匹狼猛回头惊讶地看着我们,浑身的毛被风吹似的奓了起来,他额头正中有一只“天眼”,正是我朝思暮想的格林!
格林正要跑近,牧民和狗已叫嚷着追了过来。格林急忙转身,频频回头越过冰面逃走了。
“这家伙终于知道怕人了!”亦风高兴地说,“快,跟上!”
格林跑得并不快,似乎他也并不想跑快。另一只大狼不断回头探看,仿佛在催促他,虽然大狼的动作中并未流露出怕我们的感觉,但始终对我们保持距离和警惕。我们紧跟格林追到了一座远离牧场的山下,人声狗吠都已经远了。大狼迅速翻过山梁消失了,格林却留在山梁上徘徊不前,我怀着难以抑制的冲动急奔上山梁。
山风呜咽,与格林四目相对,我大喘着气,还没来得及叫他,他就快速冲过来扑入了我的怀中。我的热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抱着这久别的孩子,仿佛要把分离的一切全都抱回来!格林依恋地轻唤,不断用脖颈蹭着我的脸颊。我单膝跪地,使劲抚拍着格林的脊背,搓挠着他的脖子和脸颊上的毛,揉捏他粗壮的四肢,他成熟了很多,身材也更加魁梧,狼眼炯炯有神,针眼一样的瞳孔透露出坚毅和只有荒野猎人才有的奕奕神光。他的皮毛光滑油润,狼群应该对他不错。
我捧着格林的脸,又哭又笑,和他碰着鼻子,亲着他的大脑门儿,这家伙长大多了,想当初刚找到这小狼崽儿那天,他像坨牛粪一样蜷在地上,听到我的声音,小耳朵突然就立起来了,爬起来像个盲人一样摸索到我怀里,那神奇的一刻已深深镌入我的脑海。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他自己的亲族,可心底里仍旧是我的孩子,我的小格林。狼的幼稚期很短暂,格林已经长成青年,狼只要死不了,就会变得更强。
“格林,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格林可着劲儿地舔我的脸,他的眼里有种很深沉、很炽烈的东西,我笃定他都听懂了。
格林认真地看着我,似乎想好好记住我的模样,狼眼中那份久违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是我用任何其他人都无法认同的巨大牺牲为代价换来的。看着看着,他突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我下巴上的泪滴,他不想看见我难过,但我的泪却流得更多了。
亦风在山腰上实在爬不动了,可他目睹了山梁上的一切,他心里一动,立刻打开了摄像机。亦风在对讲机里的声音有些酸涩:“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就把他带回来吧。”
我凝望格林,泪水长淌。我当然舍不得这相依数月,有过那么多共同经历的狼儿……
“格林,别走好吗?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怎么舍得你跟着狼群吃苦受难,我要一直守着你!看着你!养你一辈子!”我这样念着,心跳骤然加速,头脑迅速发热,以至于脸都烧烫起来。我哆嗦着手摸出铁链,呼吸更加急促,我生怕格林看见链子转身就跑。我很清楚自己任由情感超越了最后的界限,我把所有的忌讳都抛在脑后,把所有的禁条都踩在脚下,只要格林能留在我身边,我宁愿付出任何代价,宁愿守护他一辈子!他此刻怪我也好,咬我也好,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绑也要把他绑回来!我把铁链挂在了格林的脖子上,他没有反对,安静地注视着我,我泪水背后的目光一定很自私,我心虚得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我从未感觉到跟他靠得这么近……又这么远,我咬牙颤抖着双手扣链环,心里进行着一场跟自己的战斗。似乎只有那条脆弱的铁链能将格林从艰难求生的狼群中拉回我的身边。我捏紧了铁链,捏紧了我全部的牵挂。
格林温存摩挲着我,铁链困不住狼,留下是因为我爱你。他转头望着狼群消失的方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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