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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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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不好,花销太大,回来买了药自己给自己打针。她是半夜里要醒来几次,在男人鼻子上试,她害怕什么时候男人就没了气,过去了。几年下来把盖房的砖瓦全卖了,还卖了一半家当。现在她是想给男人早早备下棺材和拱墓,可就是没钱买棺材和拱墓,穷得老鼠都不上门。男人给她说:我死了就把我扔到后山梁上,喂狼去!

带灯心惊肉跳地听害红眼的给她哭诉苦情,她想,在大矿区打工的人,尤其是下矿井的,已经有很多得过这种病,别的村寨就有上访的,但她根本不知道东岔沟村也有这种病人!带灯说:你叫个啥?害红眼的说:叫王福娃。唉,名字叫着有福,有啥福,连豆腐都半年里没吃上一口了。带灯说:咋没见过你到镇政府来反映过?王福娃说:得了这瞎瞎病,往外说着丢人啊?!带灯说:据我了解,得了这病,大矿区是要赔偿的。

带灯这么一说,另外十二个妇女全围上来,说:你说会赔偿?能给我们赔偿?!带灯说:你们,你们家也有这种病人?她们说:我们的男人都是当时一块去大矿区打工的,回来全得了病,已经死了三个了,还躺倒着十个,谁都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么,心惶惶着,都害怕着下一个要死的轮到谁家。竹子说:这都是真的?她们说:说枉话让雷劈!你可以上门去看看病人么。前几天镇街上来了个,说这事要上告哩,不上告就没人管,他要帮我们上告,每家交二百元钱,他负责去告,将来告赢了,国家给了救济款每户抽给他两千元就是了。带灯说:他还抽钱?是镇政府人吗,叫什么名字?她们说:瘦高个子,叫什么来着?六斤说:姓王,是什么后生。竹子说:王后生呀?!拿眼睛看带灯。带灯说:王后生手伸到这里了!竹子说:那可是坏人,专门替别人上访赚钱的,你们千万别让他告,他告了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把事情办砸。上边规定上访是以当地案件算数目的,大矿区的案件如果算到了樱镇,大矿区倒偷着笑哩,那镇领导生了气,谁还能给落实?!十三个妇女全愣了,面面相觑。噘噘嘴就埋怨那个麻点脸的,说:都是你把事情说给王后生的。麻点脸说:我咋知道他是坏人呀,我要知道我还能送给他一包木耳?你不是也给他做饭吗?噘噘嘴说:算我喂了猪。带灯就不让她们再争了,说:以后有困难找党员,有问题找支部,不要听信别人来搅和。六斤说:这话是写在村办公房门口的,东岔沟村就三个党员,出去打工了一个,一个是姑娘嫁了,村长就是支书,支书也就是村长,找过他,他说:谁屙的谁擦。竹子说:这是啥话,我找村长去!带灯摆摆手,说:这事我替你们反映,以樱镇名义与大矿区联系,绝不能让王后生插手。又说:以镇政府名义去解决或许还能解决,如果王后生去告,你们破了财,事情反倒办不成。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十三个妇女说:那我们寻你!又咋能寻到你?带灯说:看清这个姑娘了吧,她叫竹子,她会来为你们整理材料。低保的事,我觉得不光是王福娃,你们都够条件了,让村长往上报,竹子也会负责和村长联系的。再说,寻不到我了,就寻六斤,六斤能寻到。六斤就说:看到了吧,我老伙计人好得很!王福娃突然喉咙嘎地响了一下,说:天呀,遇上菩萨啦!十二个妇女全说:菩萨,菩萨!她们后悔土鸡蛋收了钱,甚至过秤时还嫌秤高秤低的,就要把钱退给带灯。带灯当然不同意,她们说:这使不得吧。带灯说:使得,使得。把她们送走了。

烟囱冒出的烟不会是白云

 六斤好像是感冒了,不停地擦鼻涕,擦了鼻涕不是抹到树上墙上,就在襟上搓一下,她要留带灯和竹子吃饭,还揭了瓮盖说封干的蔓菁好吃,捏出一颗让带灯尝。带灯就问竹子吃不吃饭,竹子说:不吃啦不吃啦,限天黑咱就回镇街了么。六斤也就不再挽留,但一定要送她们一程路。

一路上,竹子还在感叹着那十三个妇女的可怜。六斤说东岔沟村的女人命都不好,嫁过来的没一家日子过得滋润,做姑娘的也十之八九出去打工,在外面把自己嫁了,有七个再没回来,听说三个已病死。村里更有可怜的,后沟脑那家的媳妇是后续的,男人整天喝酒,又喝不上好酒,到镇街上买了些酒精回来兑水喝,喝醉了老打她,她半个脸总是青的。前年男人喝多了又拿刀撵着砍她,她急了抄个镢头抡过去就把男人闷死了。她一逮捕,她哥嫂来看护孩子,而第一个被离婚的媳妇要了钥匙又赶走了他们。那前房媳妇也留了一个女儿。现在两家人一家女儿进狱,娘家还要养两个小女儿,一家女儿带着孩子住娘家。两家父母都是老实疙瘩,说不全一句话。

六斤的话说得带灯和竹子心里沉重,翻过一道梁时,不让六斤再送。带灯说:我腿有些软,咱坐一会儿吧。竹子说:坐会儿。

日近傍晚,东岔沟村的人家开始做晚饭,从梁上看去,上上下下的沟道里这儿冒烟,那儿冒烟。带灯说:竹子你看到那烟了吗?竹子说:顺着房和房门房后的树林子往上长哩。带灯却没再说话。竹子说:你咋问烟呢?带灯说:这村里的女人就像烟囱里冒烟,有的遇风雨就散了,有的幸运了能上得高些,可再高还是尘烟不是白云。

黑鹰窝村的老伙计不行了

 换布的小妹夫乔虎在河里炸鱼,用瓶子灌满煤油,塞上导火索,点燃了扔到潭去,油瓶子就在潭中炸了,把鱼炸得漂上来。早晨扔了八个油瓶子,炸上来一条十二斤重的鲤鱼,还有六条一二斤重的鲈鱼。正好白仁宝经过,说:有这么大的鱼,预兆樱镇要大发展了,我给领导汇报汇报。就把鱼提回镇政府大院,连白毛狗都兴奋得叫了半天。但伙房的刘婶不会做鱼,带灯说:我露一手!剥羊一样,鱼骨剔出,剁肉如馅,熬了一大锅汤,每人都喝了一碗。带灯又把鲈鱼像做鸡翅似的炸了块用糖上色,炖了糖醋鱼。而大鲤鱼有二斤多的鱼籽,煮熟了不好吃,带灯就用萝卜丝兑和鸡蛋面粉,再把鱼籽搅进去要炸丸子。白仁宝说:咱把鱼当猪肉着吃哩!带灯说:乡镇干部还不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牛马用?!油还正在锅里热着,杂货铺的刘慧芹来说黑鹰窝村的范库荣恐怕出事呀!

范库荣也是带灯的老伙计。七年前黑鹰窝村遭泥石流,村支书在上报灾情要求救济时,将自家的三间早已塌了的柴棚统计了进去,却就是把她家被毁的两间灶房不算数。她认为她和村支书的媳妇吵过一架,村支书故意报复她,就上访到了镇政府。她上访不会说,只是哭,哭昏了被掐人中醒来还是哭。带灯跑了几趟黑鹰窝村了解实际情况,给她救济了五千元。范库荣感激带灯,每次到镇街赶集市,不是提一篮五味子,就是半袋子棠棣果,从不空手。有一年挖到一根特大的山药用衣服包了拿来,带灯把山药又送给了刘慧芹,刘慧芹后来说山药老得很,估计长了百十年,刀切下去,汁子黏得拔不出来。带灯也把范库荣介绍给刘慧芹,从此她们两个亲得像姊妹,来往倒还比带灯多。

刘慧芹说:范库荣恐怕出事呀!带灯说:出啥事,恁老实的人能出啥事?刘慧芹说:她不行啦!带灯说:干啥不行啦?刘慧芹说:就是她要死呀!带灯拿着笤帚扫综治办门口的尘土,当下就惊住,说:还是她那病?看了一眼蜘蛛网,蜘蛛网还在,没见那人面蜘蛛。带灯就扑沓在地上。因为年前黑鹰窝村选举,带灯还去看望范库荣,她那时是病着,问是啥病,范库荣说是下身老是干净不了,带灯说这得去镇卫生院检查检查,范库荣说女人么,谁不得这方面的病,过一段日子就好了。带灯要看看,范库荣扭捏了半天才让看,带灯就批评怎么能反复用这样肮脏的烂棉絮呢,就把自己包里带的卫生巾给了范库荣,并答应范库荣再来镇街了,她买一筐的卫生巾送范库荣的。现在,一筐的卫生巾还没送,范库荣咋说不行就不行了?

刘慧芹叹息人脆呀,范库荣是半个月前就睡倒了的,昨天她去看了一趟,人一阵昏迷一阵清醒,扶起来还喝了半碗米汤,今早人却再叫不醒,能喝米汤可能是回光返照。刘慧芹说:估计过不了今明两天了,咱们都老伙计了一场,你去看她一眼。带灯说:要看的,这就去看。

带灯不做丸子了,要走,正好竹子要到东岔沟村去收集整理患肺病人家的材料,就让带灯用摩托捎她到两岔口村,然后她步行到东岔沟村。带灯就叮咛竹子从救济款里取一千元,她去带给范库荣。发放救济衣物和面粉,综治办可以自作主张,但发放救济款却要镇长签字,镇长不在,竹子犯了难,说:这使得不?带灯说:范库荣是贫困户,人又快要死了,咋使不得?我这个主任就是以权谋私,我也谋一次!竹子说:那好!竟然取了一千五百元。

两岔口村其实就八里地,之所以叫两岔口,左边一条沟上去五里是黑鹰窝村,右边一条沟上去五里是东岔沟村。带灯用摩托直接把竹子先送到东岔沟村了,然后她再返回两岔口村去黑鹰窝村。分手时给竹子说五点钟准时到两岔口村等她。

到了黑鹰窝村,带灯当然要去后房婆婆家一趟,后房婆婆不在,海量老头在院子里劈柴禾。带灯本不想理海量,却又想村里人总是饶舌想看热闹,自己既然回来了,也要给后房婆婆顶起一片天,何况海量也是老人啊,就让海量领她去范库荣家。走到范库荣家院外,一个人在敲门,敲不开了喊:狗旦,狗旦!海量说:这是范库荣的小叔子,我就不去了。海量肯定和这小叔子有矛盾,带灯也不强求,就过去和小叔子打招呼。

小叔子当然也认识带灯,说:啊你也来看我嫂子!带灯问院门咋关着,那儿子儿媳呢?小叔子告诉说他哥去世后,这一家人日子就没宽展过。儿子人太老实,又没本事,好不容易在大矿区打工赚了钱回来,去年秋里媳妇却得了食道癌,现在还在县医院。他嫂子一睡倒,儿子两头顾不住,昨天媳妇又要第四次化疗,他让儿子去医院照顾媳妇了。嫂子毕竟是上了年纪,他在家里帮着照看着就是。带灯说:事情咋都聚到了一起?!小叔子说:我已经六十的人了,还得伺候我嫂子么!院门开了,开门的是范库荣的孙子,只有六七岁。小叔子说:你咋不开门?孩子说:我趴在炕沿上瞌睡了。小叔子说:这是镇政府的主任,来看你婆了。孩子也没吭声,又回到厦子屋去了,带灯直脚就往上房走,她知道范库荣的卧屋是上房东头的那间。

一进去,屋里空空荡荡,土炕上躺着范库荣,一领被子盖着,面朝里,只看见一蓬花白头发,像是一窝茅草。小叔子俯下身,叫:嫂子!嫂子!叫不醒。小叔子说:你来了,她应该有反应的。又叫:嫂子!嫂子!带灯主任来看你了!带灯也俯下身叫:老伙计!老伙计!范库荣仍一动不动,却突然眼皮睁了一下,又合上了。小叔子说:她睁了一下眼,她知道了。带灯就再叫,再也没了任何反应。带灯的眼泪就流下来,觉得老伙计凄凉,她是随时都可以咽气的,身边竟然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带灯给范库荣掖被子,发现她的双膝竟然和头一样高,问人咋蜷成这样了?小叔子说她一睡倒就这个姿势,将来一咽气还得拉展,要不入不成殓。带灯说:那再没人在这守呀!小叔子说:这几天我是每晌过来看一下,我给孙子叮咛了,你婆一旦蹬腿喉咙里响赶紧来喊我。今晚怕要过不去了,我得在这里。带灯说:也不把窗子糊严些。小叔子说:这不冷,她睡倒后身上一直发烫,前几天能动弹,折腾得盖不住被子,从炕上掉下来几次,我用椅子挡了炕沿。带灯站在那里,再不知该说些什么,瓷着眼。屋里的摆设仍是她以前来过时的摆设,只是墙皮又脱了几块,那张年画上边的两个图钉掉了,下边的图钉还在,就翻着吊下来。独格柜盖上一指厚的尘土,仍摆着一副相框,相框里有全家照,有丈夫照,有孙子照,还有一张就是带灯和范库荣在刘慧芹杂货铺门前拍的,范库荣在笑着,牙显得很长。带灯把一千五百元交给了小叔子,说这是政府给救济的,人已经不能吃不能喝了,就多买些麻纸等倒头了烧。小叔子说:这么多钱买纸烧,我嫂子到阴间就过得囊哉了!带灯走出门眼泪又流下来。

孩子又来开院门,还是不说话。带灯突然说:你爹几时回来?孩子摇摇头。带灯说:你爹回来了,就说政府给了一千五百元让你小爷拿着。小叔子说:你放心,这钱一个子儿我都不敢动地给侄儿的。

旧寺

 从黑鹰窝村到两岔口村的路北坡上,有座快倒坍的旧寺,寺里还有一个和尚。寺的香火惨淡,和尚也懒,寺里寺外的枯蒿都半人高了,牛牤飞动,能隔着衣服咬人。六年前,山林有了护林员,一位姓张的老汉也住进了寺里。张护林员只说住到寺里了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但和尚老是枯坐,言语金贵,张护林员就从山上护林回来了务弄着吃喝。他一顿能吃六个馍,还有一锅南瓜绿豆汤,人却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和尚就给别人说老张是饿死鬼。

和尚能看鬼,黑鹰窝村有人这么传说,两岔口村的人也这么说。说和尚天黑了要出门,走得飞快,能听见他在大声呵斥,那是他让小鬼抬着走的。但和尚认定张护林员是饿死鬼,人们有些疑惑:鬼都是夜里出现的,无影无形,张护林员明明是人么,怎么能是饿死鬼?和尚说:鬼有活鬼。

和尚常常坐在寺门口看山坡下路上来往的人,他能认得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这一天,张护林员到后山拾干柴禾了,和尚又坐在寺前看山坡下的路。那时太阳西斜,山的阴影铺在路上,寒气也就十分重,路上有着许多活鬼,往东走的也有往西走的,都低眉耷眼,不说话,缩头鳖似的。也有骑自行车的单手掌把,另一手捂住口鼻,但捂不住口鼻里喷出的白雾。也还有蹬了三轮车的,像抗议一样咔咔地过去。竟然还有穿了红袄的,爬上了那些电线杆,是电工吗,骂骂咧咧,那德性真把一抹红色糟蹋了。就听到梆梆声,以为是啄木鸟,扭脖看时,原来一个老汉,当然也是鬼,在土里劈一大杨树疙瘩,把老棉袄都脱了,嘴里还没忘吸纸烟。

后来,一辆摩托就骑了下来,摩托上坐着的是人,路上所有的鬼就消失了,等摩托骑过了,又恢复起熙熙攘攘。

又见二猫

 竹子提前到了两岔口村,站在村口外的河畔上等带灯。这里正是左右两条沟的小河交汇处,樱树多,落英缤纷,竹子就坐下来翻看取来的材料,想让带灯看见了能说一句:披花读经哩?!但带灯来了后并没有欣赏,而且脸色铁青。她汇报着取来的材料内容,带灯没有接材料,一屁股也坐在地上。竹子掏了手帕让带灯垫,带灯也不垫。竹子再骂王后生还去过东岔沟村,威胁着说让镇干部去办赔偿,那十年八辈子也办不成,只有上访,上访得鸡犬不宁了才可能有人管。带灯还是没吭声。竹子知道带灯一定是在为她的老伙计悲伤着,就不说工作的事了,没话寻话,要岔开带灯的情绪,说:哎呀,看那三棵樱树,从根到梢都是花,山里的樱花比镇街上的还白么!带灯也就往河对岸看,那里三间破房,门口果然三棵樱树开得奇特,也白得耀眼,树下坐着一人,在安镢头把。带灯突然叫:二猫,二猫!二猫肯定能听见,没回应,头往下弯,弯得要钻到裤裆去。竹子说:二猫是两岔口村的?带灯拾起块土疙瘩扔过去,土疙瘩在二猫的左肩开了花。二猫这才抬了头,说:叫我哩?带灯说:叫狗哩?!二猫说:你又不买野鸡,叫我做啥?带灯说:过来,我叫你过来!

二猫是提了镢头,下了门前坡坡路,从河里的列石上过来,还在问:啥事?带灯说:没事,你去吧。二猫说:我收拾镢头要上坟去呀,你把我叫过来了却说没事?带灯说:我以为叫不动你么!二猫返身又往回走,嘟囔着:政府人势大!带灯听了,却突然问竹子:他说啥的?竹子说:他说你以势欺人,戏耍他哩。带灯说:他还说了一句啥的?竹子说:说他要上坟呀,你把他叫过来却说没事。带灯就又叫:你过来,你再过来!二猫站在列石上已经不肯过来了。带灯又叫了一声:过来!二猫到底还是过来了。带灯说:到山上给我挖四窝兰花去!二猫这回硬着声说:这我不挖。

二猫没打野鸡前曾经在山上挖兰花卖,村人给带灯检举过,但二猫是个孤儿,生活困难,能卖几个钱就让去挖吧,带灯庇护着没追究。可二猫没眼色,卖给别人是每窝三元,县银行行长星期天进山玩,要买兰花,他却要收人家十元。行长问卖别人三元为啥卖他十元,二猫说你坐的小卧车你有钱么。行长发了火,回县举报樱镇有人挖兰花破坏山林植被。山林保护法确实有一条不能在山上乱挖兰花,结果来人调查,要罚二猫三百元。二猫没钱,说:你到屋里搜,搜出三百元了你拿去!这事又已立案,不能不了了之,就把二猫拘捕了,坐了三个月牢。

带灯说:是我让你挖的,去!

二猫还疑惑着不动。

带灯从怀里掏出二十元钱,包了个小石头,扔在了河边。二猫跳过列石,把钱拾了,也不绽开小石头,撩起袄襟装在衬衣口袋里,然后再把袄襟拉平。整个动作迅疾无比,竹子还没甚看清,他提了镢头到岸,就往坡上去。带灯却一把拉住,又问:你知道不知道王后生?二猫说:不知道。带灯说:最近一些日子有没有一个高个子人进了东岔沟村?二猫说:不知道。带灯说:你只知道个吃!二猫说:你没有说让我知道的话呀!带灯瞪着二猫,咽了一口唾沫,说:今年想给你办低保,算啦!弯下腰擦摩托上的泥,二猫就进了山林。

一条狗顺着河道跑下来,站在大青石上喝水,喝呛口了,打了个喷嚏。

竹子好奇让二猫挖兰花干啥?带灯才说刚才听二猫说上坟呀,她猛地想起明日是正清明了,元天亮不能回来,镇政府应该替人家去祭祭祖坟。竹子说:哦,是镇长安排的?镇政府啥事都找元天亮,也得为人家办些事么。带灯说:镇长那猪脑子能想到这?!说到猪脑子,竹子就说镇政府的人都是猪脑子,整天忙的就是补窟窿,窟窿却越补越多,稍有闲空了,不是喝酒便下棋,满身的虱子还爱高喉咙大嗓子地骂娘!带灯就看着竹子笑。竹子说:我可没骂粗话。带灯说:你往天上唾。竹子往天上唾了一口,唾沫星子又落在脸上,竹子哦了一下,说:你是说我也是骂自己哩?!

两人还在说着,一扭头,二猫却像贼一样藏在一棵树后,朝这边一透一透的。带灯问:挖好了?二猫说:我想给你说低保的事。带灯说:兰花挖好了?二猫说:那个王后生我认得。带灯说:你肯定认得?二猫说:他每次到东岔沟村都路过我这儿讨滚水喝。带灯说:他是去找那些患肺病的人了?二猫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真不知道。带灯说:我给你个任务,每天留神着,看王后生来了没……二猫说:那我低保?带灯说:我让村长也报上你,最终成不成,我一人定不了事。二猫说:主任,你能定事。带灯说:我定不了。二猫说:你能定的主任,你要定了,我每天坐门口留神王后生。樱桃熟了,我先摘一背篓给你!带灯说:他再出现就立即报告我。把头发理理,别拍出照片像个罪犯似的!二猫说:拍照片?!竹子说:让你拍照片,你说能干啥?二猫想了想,哇地蹦了个老高,转身从树后提了四丛兰花。

给元天亮的信

 小鸟叫得好听,听者心中欢喜,自由的欢唱自在的翔飞,是行者求之梦寐,而我总觉得鸟儿在说:家,家,家。家在哪儿?鸟儿不认树是它的家,虽然它把鸟高高举起。小溪湍急地往前走,寻找家的滋味,它听说大海就是它的家,实际是在骗它哩。自由的生灵没有家,运行是它的心地,飘逸的生命没有家,它的归途是灵魂的如莲愉悦。

抽空又来荒山野地拽菜了,只因心比腿活动得快才跑得这么远。再过五天应该是你的生日吧,我有些坐卧不宁。我想当年王宝钏爱去野地也不一定纯粹是挖野菜。人常说血脉相通,泪腺也是相通,我现在觉得人的眼睛除了看清这个世界外,它也为着流泪,为情而流泪。这些日子心底泛起的真情挚意融化了我那条干枯泪腺里的石头瓦块,今天的眼泪才这么汹涌。曾有昭君拜月和王宝钏跪拜鸿雁,我也在这寂静的山地朝着你的方向跪拜祝寿,祝你福寿绵长,龙入青云。我也像王宝钏一样在人生的路上把许多的背影看作心头至爱。她不屑浮华,寒窑十八载,用怪石硬木顶门挡外界,为自己守一方思念心上人的纯净空间。但当薛平贵登基后她才活十八天。我想这是真的。都说王宝钏薄气,我认为这正是她的深厚之处,是她的心愿,否则薛平贵心头沉重不好驾驶。是的,有时消失是最好的爱。我知道浩瀚是纤纤清泉汇聚而成,天的苍茫是我们每人一口一口气儿聚合而成,所以我要做一滴增海的雨做一粒添山的尘。但还是想凭天边的白云向你遥遥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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