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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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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编成水师,谓之“凌波军”。改编豪强大族以私财招募市井亡命,护家守院者,谓之“自在军”。以及农家相聚自保,积纸为甲,以锄镰为兵器者,谓之“白甲军”。此外,官府大搜境内,免去老弱病残者全征为兵丁,谓之“排门军”。等等。遂使新兵人数众多素质低下,既不善攻,又不善守。
尤其不可饶恕的是,皇甫继勋指挥不当,贻误战机,丢掉了金陵西面最后一道屏障采石矶。统军使张雄,系江南一员猛将。当初后周入侵南唐时,淮南民众举义自保,人称“义军”,张雄是义军首领之一,因其战功显赫,被李破格任用,先后任袁州(治宜春,今江西宜春)、汀州刺史。李煜即位后,改任现职,继续驻守袁州和汀州。当他得知金陵告急,迅即奉命率部北上勤王。出发之前,他老泪纵横,视死如归,当着七个儿子的面对天明志:“吾此行义无反顾,必死于国难。尔辈亦当为国捐躯,否则便是不忠不孝。”他的七个儿子均为其忠义之举所感动,无不涕泣受命,发誓决不苟且偷生。张雄带兵走到溧阳(今江苏溧阳)城外,突然收到朝廷差人送来的蜡丸帛书,令他停止前进,就地待命。随军参赞的监察御史许逖,深谙兵机,长于审时度势。当他发现溧阳四周一马平川,无险可恃,断然指出此处易攻难守,不宜久留,更不可恋战。于是,他自告奋勇,孤身潜往金陵探问究竟并向李煜面奏,行前特意嘱咐张雄:“公在此宜安勿躁。遇有宋军挑战,切忌莽撞。吾速去京师请命,归来与公入城坚守。”许逖走后,附近宋军果真前来骂阵,张雄不堪侮辱,愤然迎敌拼杀,结果中计,父子八人全部战死。
溧阳失守,为宋军集结金陵扫除了又一障碍,使潘美所部得以顺利抵达秦淮河畔。这时,南唐在河对岸尚有十万水陆兵马背城列阵,准备与宋军决一死战。潘美虽然急于率军渡河,但舟楫未具,于是他对众将士大声疾呼:“我部乃精锐之师,战必胜,攻必取,难道这一苇可航的秦淮河就能阻挡我军的脚步?”随后他第一个跳入河中,率先涉水奔向对岸,数万将士接踵而上,将南唐守军杀得大败,初步实现了赵匡胤暂时围而不攻,以期李煜树幡自降的方略。
皇甫继勋更为阴险的是,对李煜阳奉阴违,表面上虽然下令紧闭金陵外城各门,严防宋军突袭,暗地里却不认真麾兵退敌,一味敷衍塞责。甚至遇有外地南唐将士败绩的消息传来,他竟偷偷躲在府内弹冠相庆,恨不能即刻追随李煜一道降宋。裨将对其龟缩愁城,束手待毙的行径极为不满,便暗中联络军中敢死之士,秘密出城夜战,奇袭宋军营地。皇甫继勋觉察后严加制止,并对裨将鞭笞杖击,荷枷囚禁。惟恐李煜催问军务,他又自欺欺人,扣压一切战报和有关战事的奏疏,并借口城防军务不容分身而拖延李煜的宣召垂问。
这时,潜伏在金陵城里的小长老,也极尽麻痹李煜之能事。他每次入宫觐见,总是大讲佛力万能,声称宋军对金陵围而不攻,是佛祖对李煜虔诚礼拜的善报。南唐有佛保佑,定能逢凶化吉,只要以逸待劳,宋军便会师疲自退。李煜对此深以为然,除亲临内城古刹频频答谢外,特在宫中专辟净室,宣召高僧德明、云真、义伦、崇节等讲解《楞严经》和《圆觉经》。又经张洎推荐,征召在鄱阳湖隐居的处士周惟简入宫,专讲《周易》六十四卦,宣扬天道循环,否极泰来,坐等历经厄运之后再交好运,幻想运转时来,化险为夷。
然而,幻想永远也无法代替现实。南唐乙亥岁(公元975年)农历五月的一天,李煜心血来潮,传谕内厩备马,要宰相殷崇义陪同,策骑登城巡视。
李煜登上城楼,环顾城外:只见远处江岸帆樯林立,战舰如云;近处步卒营帐棋布,旌旗蔽野;中军帐前旗杆上高悬的大纛更为显眼,可惜全是宋军的标志。李煜面对此景不禁大惊失色,深知自己为人所骗。
回到宫中,他急不可耐地降旨召见皇甫继勋,怒斥他惜保富贵,欺君罔上,误兵误国,随后下令摘掉乌纱,剥去戎装,推出午门正法。内侍闻声,扑向天怒人怨的皇甫继勋,当即将其反剪双臂押下。守卫宫门的武士对飞扬跋扈的皇甫继勋早就恨之入骨,扬言要伺机对他寝皮食肉,此刻见他被押解出宫,个个怒目圆睁,蜂涌而上,先是拳打脚踢,继之棍起刀落,须臾之间,未待行刑便将他脔割分尸净尽。
皇甫继勋被诛的消息传出宫外,守城官兵士气大振。李煜趁热打铁,再度下诏督促各地将士勤王。他又面授机宜,派卫尉卿陈大雅化装出城,前往洪州宣旨,命镇南军节度使朱令率师北上,解救金陵。紖紞矠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自部署兵力认真抵抗入侵的宋朝军队。
遗憾的是,懦弱的李煜,不久又发生了动摇,对赵匡胤仍然抱有幻想,妄图以和谈弭兵,为此他派遣能言善辩、才思敏捷的文臣徐铉和精通《周易》、深谙变通之道的名士周惟简为正副使出使北宋,向赵匡胤厚贡方物,并呈《乞缓师表》:
臣猥以幽孱,曲承临照,僻在幽远,忠义自持,惟将一心,上结明主。此蒙号召,自取愆尤,王师四临,无往不克。穷途道迫,天实为之。北望天门,心悬魏阙。嗟一城生聚,吾君赤子也;微臣薄躯,吾君外臣也。忍使一朝,便忘覆育,号眺郁咽,盍见舍乎?臣性实愚昧,才无异禀,受皇朝奖与,首冠万方。奈何一日自踵蜀汉不臣之子,同群合类而为囚虏乎?贻责天下,取辱祖先,臣所以不忍也。岂独臣不忍为,亦圣君不忍令臣之为也。况乎名辱身毁,古之人所嫌畏者也。人所嫌畏,臣不敢嫌畏也,惟陛下宽之赦之。臣又闻:鸟兽,微物也,依人而犹哀之;君臣,大义也,倾忠能无怜乎?倘令臣进退之迹不至丑恶,宗社之失不自臣身,是臣生死之愿毕矣。实存没之幸也。岂惟存没之幸也,实举国之受赐也;岂惟举国之受赐也,实天下之鼓舞也。皇天后土,实鉴斯言。
李煜在这通表文中,苦苦哀求赵匡胤对他网开一面,宽仁厚爱,罢兵存国,可怜“一城生聚”;又特别哀求赵匡胤不要把他置于“贻责天下,取辱祖先”的难堪境地,使他这个“穷途道迫”的末代君王,“进退之迹不至丑恶,宗社之失不自臣身”。这无疑于与虎谋皮,自投罗网。
成竹在胸的赵匡胤,对李煜的乞求一如既往,无动于衷。但这位稍逊风骚,行伍出身的皇帝,却对誉满江南的文人徐铉饶有兴趣,甚至抱有几分崇敬之意,很想与这个欲以三寸不烂之舌退兵的说客较量一番。于是,他命内侍传旨在便殿召见徐铉。
徐铉上殿伊始,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美言李煜如何经纶满腹,以孔孟之道经国化民,以和为贵,善待邻国;又如何博学多艺,尤擅诗词,堪称天下难得的奇才。赵匡胤耐心地抚髯静听,意在后发制人。待徐铉讲到最为得意之处,他突然插话发问:“卿言江南国主作诗颇多佳句,可否为朕背诵一联?”
徐铉未加思索,当即脱口背出李煜《三台令》中的两句:
月寒秋竹冷,
风切夜窗声。
赵匡胤听罢放声大笑,“哈哈!平淡无奇,此乃寒士语。壮士不为,朕亦不为也。”
徐铉内心不服,反唇相讥说:“卑臣愿洗耳恭听陛下的非‘寒士语’。”
赵匡胤回答:“朕虽盘马弯弓,却也崇尚斯文。朕发迹之前,曾沿黄河溯流飘泊,四海为家。一次途经华山脚下,夜晚醉卧田间,翌晨正值睡意朦胧之时,忽觉日出东方,灿烂辉煌,红光耀眼,热气扑面,朕便情不自禁地信口诌出四句咏日诗:
欲出未出光辣达,
千山万山如火发。
须臾走向天上来,
赶却流星赶却月。
接着,赵匡胤面向周惟简说:“听说副使周卿系江南饱学名士,可否对朕诗指点一二?”
周惟简诚惶诚恐,连忙起身答道:“微臣不才,岂敢班门弄斧!周某仅对《周易》略知一二,对诗道向来不敢置喙,望陛下恕罪。”
徐铉听后深感气势不凡,尽管略输文采,仍然可与刘邦的《大风歌》和曹操的《观沧海》相提并论,堪称古往今来难得的咏日佳作,不禁肃然起敬,锐气顿挫。
徐铉同赵匡胤舌战的第一个回合虽然失利,但他并不甘心就此败阵,随后又主动出击,振振有词地诘问赵匡胤:“江南国主已俯首称臣,陛下师出无名。李煜如地,陛下如天;李煜如子,陛下如父。天乃能盖地,父乃能庇子。不知陛下为何竟以兵戎见伐?”
赵匡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接着徐铉的话题单刀直入,说:“卿言极是。尔称江南国主事朕如子事父。既然如此,父子就当为一家。尔谓,父子为何两处吃饭?”徐铉语塞,无言以对。
过了数日,双方再次交锋。徐铉仍然先发制人,开口就谴责赵匡胤“师出无名”:“江南国主敬事陛下恭谨谦挹,从不敢拒诏抗命,只因近期身体欠佳未能朝觐,陛下竟以‘倔强不朝’为由兴师问罪,似有悖情理,望陛下明察圣裁,罢兵以全江南一邦之命。”
赵匡胤统一天下的决心已定,岂容别人动摇?听罢徐铉此番言论怒不可遏,按剑而起,厉声呵斥徐铉:“不须多言!江南国主何罪之有?只是一姓天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吓得徐铉不敢再言,只好惶恐谢罪告退,同周惟简一道回朝复命。
大约在此前后,奉赵匡胤之命包抄李煜后路的吴越兵马,正气势如虹,进军常州。南唐守将禹万诚献城投降,钱挥师乘胜西去,润州告急。
作为金陵东侧门户的润州,与作为金陵西侧门户的采石具有同等重要的战略地位,两地均处南北水陆交通要冲,都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而要据有这一战略要地,又必须选好良将把守。李煜为此主持廷议,酌定人选。群臣始而推举凌波都虞侯、沿江都部署卢绛。此公头脑清醒,胸有韬略,早就识破吴越甘为北宋鹰犬,无时不想加害南唐的图谋。他曾因此面奏李煜,力陈先发制人,剪除北宋南侵的羽翼,以壮国威军威。同时,他英勇善战,尤其擅长指挥水军征战,昔日曾调动战船与吴越舟师交锋,知己知彼,屡战屡胜。但是,经过反复斟酌,群臣均觉不妥。因为卢绛时下正在奋力坚守秦淮水栅,为金陵城池安危所系,确实不容分身。于是转而推举追随李煜多年的“藩邸旧人”、掌握皇家卫队的侍卫厢虞侯刘澄。群臣深知李煜平时对他赏赐丰厚,礼遇殊荣,倘若差他出镇润州,定会忠心耿耿,死守无疑。李煜从而采纳众议,命刘澄为节度使留后,统兵镇守润州。行前,李煜赐宴,君臣依依话别。席间,李煜对刘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委付重托:“朕与卿相交相知,难舍难离,但润州乃我朝东北门户,其安危关系家国存亡,守此战略要地非卿莫属,望勿负朕意。”刘澄也洒泪明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没齿不忘陛下知遇之恩,当以死效忠,誓与润州共存亡!”
谁知刘澄这番表白竟是言不由衷,阳奉阴违。在离开金陵之时,他征调车辆,将自家积蓄的金银珠宝随军运往润州。为了掩饰这一反常行动,他逢人便讲:“此等宝物,都是陛下历年所赐,如今国家蒙难,留之何用?莫如送往阵前犒劳有功将士。”这席毁家纾难的话语,当时不知蒙骗了京师多少同僚?众人都信以为真,翘足等待他的佳音,结果他竟自食其言,令人大失所望。
刘澄率师进驻润州,正值吴越兵初临城郊。是时,恰好三伏天气,骄阳似火,吴牛喘月,吴越兵人困马乏,营垒未成。刘澄理应乘敌立足未稳,抓住战机迎头冲杀,可是他却按兵不动,故意拖延,还冠冕堂皇地欺骗部下,说:“澄奉命守城,定尽职尽责,不战则已,战则必胜。鉴于目前兵力不足,尚需以逸待劳,俟援兵一到,便奋力杀敌。”
李煜得知刘澄怯阵,遂忍痛从金陵外围守军中抽调八千精锐,命强将卢绛带领,突破艰难险阻增援润州。卢绛率军巧避溽暑,夜行昼宿,按时赶到润州城下,这对正在策划卖主求荣、献城投敌的刘澄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因此,他在为卢绛接风的宴席上,处心积虑拉卢绛下水,以危言试探卢绛:“如今润州三面被围,形势严峻,万一城池不守,将军作何打算?”卢绛斩钉截铁地回答:“君为朝廷命官,与城共存亡系君天职;绛为援兵将领,自然率部与宋师搏斗,拼死退敌。君与我均当恪尽职守,不辱使命才是。”刘澄见此计未成,便以巨款贿赂,暗示卢绛同他一起献城降宋。卢绛将计就计,用这笔巨款犒赏将士之后,义无反顾地回师金陵勤王。
卢绛领兵出走不久,宋师便和吴越兵会师润州城下,从东、西、南三面围攻城池。龟缩在城内的刘澄,连夜召集部将议事。他借议军之名,行诱降之实,说起话来情绪沮丧,语调低沉:“澄与诸将守城多日,志不负国,不料时下形势危急,前途吉凶未卜。不知诸将下一步有何打算?”诸将听出刘澄有意挟众投敌,不免都为留在金陵的眷属担心,有的年轻将领竟急得哭出声来。刘澄见状,顺水推舟,装出一副可怜相,边哭边说:“陛下对澄恩重如山,澄在金陵亦有父母妻儿,更知如何恪守忠孝之道,但天命难违,吾等今陷重围,死守无益。与其以卵击石,莫如另寻出路,借以求生,再图富贵。”接着便鼓动如簧之舌,哄骗诸将拱手投降,遂使吴越和北宋联军兵不血刃占据润州,继而西进与宋军主力会师,合围金陵。李煜闻讯,既惊且怒,降旨刑部拘捕、诛杀刘澄全族。其时,刘澄一女年方十六,业已许嫁,有司以为可以赦免一死,但其女自言国难当头,无颜像其父那样苟且偷生,毅然引颈就戮。
卢绛率师赶到金陵外围,城池已被宋军围得水泄不通。卢绛指挥的八千人马难以入城,只好在城外,孤军游离。为了摆脱全军覆灭的窘境,只好突围南下,转战宣州、歙州一带山林。
事到如今,穷途末路的李煜,才决心孤注一掷,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的南都节度使朱令身上。为此,李煜特派卫尉卿陈大雅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带领十余卫士化装出城前往南都洪州,宣召朱令火速北上勤王。
朱令原为神卫军都虞侯。此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宽额鹰目,矫捷善射,争强好胜。因其生来眼窝深凹,绰号“朱深眼”。李煜鸩杀林仁肇之后,调任他为镇南军节度使,统辖十五万水陆兵马,人称江南第一大将。他指挥的这彪兵马,是南唐当时实力最强的一支劲旅。
朱令本系血性男儿,遇事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他接到李煜特使送来的御旨后,发誓要赴汤蹈火,解救国难,与金陵共存亡。他日以继夜筹划进军方略,先派战棹都虞侯王晖赴鄱阳湖赶造巨舰大筏,操练水师。继而在洪州亲自操练三军,然后挥师沿赣水,入鄱阳湖与王晖所部会师,浩荡北上,再入长江东下。
此时,宋军水陆劲旅大都集结在长江下游,上游兵力薄弱,朱令旗开得胜,首战告捷,轻而易举攻占湖口(今江西九江东),再往前就临近宋军舟师游弋的水域了。为了防备万一,朱令下令各船抛锚停泊,召集部将到他的坐船上再议东进决策。他首先分析当时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说:“吾与诸公,时下正率部孤军深入,冒险增援。吾等一俟离开湖口,上流宋军必乘虚而入,截断我军后路。如是,吾等则被夹在采石与湖口的江流之间,腹背受敌,进退维谷。即使两军长久对峙,不相交锋,吾等亦会因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而有不战自溃之虞。”接着,他向部将征求良策:“不知诸公有何排险除危的锦囊妙计?”朱令话音刚落,诸将便争先恐后地献计献策。朱令悉心听取,择善而从。最后他集思广益,决定调南都留守柴克贞带兵移镇湖口,作为他指挥的勤王大军的后盾和后备。可是柴克贞因病未能及时前来接任,朱令怕贻误战机,不敢久等,只好忍痛放弃要塞湖口。行前,他又与指挥舟军的战棹都虞侯王晖通宵密议,针对隆冬枯水季节,巨舰不易在近岸浅滩航行的实际情况,准备先用日前在鄱阳湖赶制的数百艘大筏载重开道,顺流直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撞采石浮桥,切断宋军运兵南下的通道,赢得战机,确保战船顺利东进,直下金陵解围。
朱令的一切动向,被曹彬派出的探报暗察得一清二楚。指挥水师的战棹都部署王明,奉曹彬之命,差人飞骑驰往汴梁,奏请赵匡胤火速增造三百艘战船,专门用以袭击朱令所部。赵匡胤阅罢奏疏,当即用朱笔批复:“此非应急之良策。或许未等战船造好,朱令已率部冲过采石,为李煜解了金陵之围。于此朕将有另策诏示。”不久,曹彬接到赵匡胤的密诏,闻风而动,命王明派水师在朱令进军方向下流的洲渚间,密布状如桅樯的高大木桩,借以破坏南唐水师的行动计划。
而朱令对此却全然不知,仍按既定的方略用兵。他指挥的水师阵容甚为壮观,巨舰可乘千人,大筏则长百丈,鱼贯前行,首尾不见。没消几日,便驶近距离采石只有十里之遥的虎蹲洲。朱令乘坐的旗舰是一特大楼船,高十余层,各层甲胄闪光,旌旗夺目,“朱”字帅旗高悬船首桅杆,迎风招展。一日,朱令和王晖正在楼船上极目远眺,忽然发现前方情况可疑,洲渚之间闪现出许多桅杆样的木桩。二人怕中埋伏,断然传令战船停泊待命。随即召集众将议事,决定施放“火油机”摧毁浮桥。所谓火油机,实为舱内塞满柴草、灌足油脂的易燃木船,需要时只要以火种点燃,就可以乘风闯入敌阵施展火威。火攻是自三国时期赤壁大战以来,水上激战常用的战术,至关紧要的是善于把握风向。
虎蹲洲处的江面大体为西南、东北走向,倘刮西风,宋军阵地则处于下风头。恰好第二天天公作美,西风骤起,又略偏南,正是火攻的有利时机。朱令清早起来,就身披斗篷登上楼船高层甲板观测天象,他见风向稳定,自感火攻胜利在望,便下令施发火油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只见一条条燃着熊熊大火的木船,乘着强劲的西南风,直扑宋军的战船。这时,风助火势,火仗风威,江面上烈焰狂舞,浓烟腾空。宋军见状,惊恐万分。朱令麾下的将士则精神抖擞,欢呼雀跃,擂鼓吹笳,举戈挥刀,准备在火攻之后去收拾残局。谁料想天又不遂人愿,风向突变,东北风大作,火舌狂卷的火油机,被疾风反推回来。朱令编组的舰队,由于帆樯密集,竹筏梗阻,又兼笨重高大,疏散不便,一船起火,迅即殃及他船,顿时酿成一片火海。因祸得福的宋军乘此混乱之机也用火攻,从附近水域放出数十艘预先埋伏好的轻舟,纵火点燃舟中满装桐油浸泡的柴草,顺风冲向朱令指挥的水师舰船,遂使南唐仅有的这支劲旅全军覆没在浓烟烈火和风浪狂涛中。朱令和王晖眼望败局已定,觉得无颜再见李煜,使纵身投江,演出了南唐亡国前最壮烈的一幕悲剧。
朱令统率勤王之师一败涂地的消息传到金陵禁中,李煜失声痛哭,陷入了极度绝望之中。恰在这时,小长老入宫求见,诡称他能借佛力使围城的宋军退兵。崇佛着迷的李煜对此深信不疑,认为这是绝路逢生,当即传旨有司备置香案,并陪同小长老登城退敌。小长老身穿李煜赏赐的朱红绣金袈裟,颈戴长串念珠,站在城垣的显赫位置,双手合十,口中连诵“阿弥陀佛”,顷刻之间,围城的宋军便像退潮的海水节节后撤。
有司喜出望外,连忙回宫禀奏城外奇迹,李煜由此更加迷信佛力,于是敕命城内僧俗全都专心诵经,乞灵大慈大悲的菩萨拯救危难,普度众生,声浪喧嚣,胜似江涛。紗紣矠李煜也亲临佛堂拜谢许愿,对佛承诺待宋军全部退离之后,再在金陵多建寺院,多造佛像,多斋僧人,回报佛恩。紗紤矠哪知好景不长,没消几日,围城的宋军又像涨潮的海水去而复来,汹涌城下。李煜再度派人宣召小长老登城诵经退敌,小长老因为业已完成赵匡胤授予的内应使命,耍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远走他乡。
进入农历十一月,宋军破城的一切准备都已就绪。这不仅表现在斗志昂扬的兵力部署和撞木、云梯、钩索等攻城器械的配备上,更重要的还表现在金陵已经成为惊涛骇浪中无法救援的一座孤岛。此时,城中居民粮尽炊断,樵采路绝,终日啼饥号寒,冻馁街巷;守军也因不得温饱,精疲力竭,故而士气低落,无心再战。加之,曹彬在此间又向李煜发动了几次攻心大战。先是遣使警告李煜:“我军定于本月二十七日破城,国主何去何从,似宜尽早抉择。否则,将后悔莫及。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煜慑于南汉灭国的前车之鉴,拟忍痛令其长子仲寓先入汴梁请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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