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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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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昔元和侍宪皇,曾陪内宴宴昭阳。
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著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细璎累累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磬箫筝笛递相搀,击恹弹吹声逦迤。
散曲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
中序擘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坼。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拽裙时云欲生。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⑧
……
这支大型舞乐,最初只为京师帝室独享,后来流布京外。唐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外放杭州、调任刺史的白居易,就曾集合当地长于歌舞器乐的名伎玲珑、谢好、陈宠、沈平等来衙署彩排,由他亲自教习,可惜先后只演奏三次,便因其调任太子侍从官左庶子离开杭州,乐伎也随之星散。如他在《霓裳羽衣歌》中所记:
……
移领钱唐第二年,始有心情问丝竹。
玲珑箜篌谢好筝,陈宠篥沈平笙。
清弦脆管纤纤手,教得霓裳一曲成。
虚白亭前湖水畔,前后祗应三度按。
便除庶子抛却来,闻道如今各星散。
……
不幸的是,“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史之乱纷沓喧嚣的金戈铁马声,湮没并中断了这支宫廷舞乐美妙动听的旋律,到五代十国时期几近绝晌。
一日,娥皇在澄心堂的藏书中查阅音律类书籍,无意间在书架上寻到几册《霓裳羽衣曲》残谱,都是用薛涛笺手抄的。由于年深日久,纸张脆裂残破,又经虫蛀,曲谱时无时有,谱后附有乐器图示和演奏方法。这意外的发现使她如获至宝,回到自己书房急忙操起琵琶试弹。她连续多日,依谱寻声,边弹边吟,时辍时续,悉心构思,仰仗自己深厚的舞乐功底,终于再现了开元、天宝年间的遗音,使之失而复传。不过,娥皇参照残谱对此曲的结尾做了改动。原曲尾声舒缓渐慢,如游丝飘然远去;现曲临终则急转直下,戛然而止。乐曲复原之后,从嘉令宫廷教士方在清辉殿彩排,特邀擅长中音律的中书舍人徐铉、教坊乐师曹生和太常博士陈致雍一道欣赏。听过演奏之后,对娥皇的改动持有疑义,认为按改动后的曲谱演奏,仿佛有头无尾,似非吉兆。⑨当晚,陈致雍去桃叶渡口访友,徐铉月夜相送,二人谈起此事,徐铉还特地吟七绝一首,题为《又听〈霓裳羽衣曲〉送陈君》:
清商一曲远人行,桃叶津头月正明。
此是开元太平曲,莫教偏作别离声。⑩
从嘉除了同娥皇一道浅斟低唱,把酒话艺之外,还经常以王公的身份宣召宫娥宴饮歌舞。每逢黄昏演出之前,他就命身边侍女将构筑玲珑的柔仪殿装饰得光怪陆离:殿内以红锦铺地,绣罗护壁;雕花的紫檀木长案上摆满佳肴美酒,什锦果品,中间还点缀着满插栀子、米兰、茉莉等芳香袭人的瓶花;彩绘着各式图案的藻井明珠高悬,光亮耀眼,如同白昼;四周条几上放着铜胎鎏金或青玉雕琢的香炉,炉内燃着用名贵香料制成的兽形熏香。紒紜矠入夜,从嘉和娥皇便在悠扬悦耳的丝竹声中,浅斟慢酌,尽兴尽情地观赏花枝招展的妙龄宫女,伴着教坊演奏的《霓裳羽衣曲》翩然起舞,从华灯初上到踏月归去,甚至通宵达旦,直到日高三丈。
这出大型歌舞,是参照白居易在《霓裳羽衣歌》中的具体描写编排演出的:舞伎身着彩虹裙裾和羽制上衣,肩披薄如蝉翼的轻纱“霞帔”,头戴金花与垂珠相配的“步摇”,并饰以钿璎玉珮。旁有数十歌女伴唱。乐队共分三部,每部十人,根据舞蹈情节进展的需要,或轮番独奏,或集体协奏。舞曲由散序、中序和“破”三个部分组成,每个部分又分若干“遍”,全曲共十八遍:散序六遍,中序和破十二遍。紒紝矠散序为前奏,不歌不舞。奏过六遍之后,开始进入舞拍,音乐节奏愈加清晰明快,似秋竹坼裂,如春冰迸碎。此时,舞伎大显身手,载歌载舞:轻舒广袖,慢摆裙裾,似弱柳临风,如流云行天,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千姿百态,美不胜收。及至高潮,音乐繁音急节,跳珠溅玉。舞伎的舞步也随之由徐入疾,似惊雷闪电横扫长空,如三峡回流席卷飞泻,将红锦“地衣”碾得处处皱痕,也将簪发的金钗珠翠散落满地。
待到曲终舞停,从嘉夫妇摆宴犒赏,传令众多宫女开怀畅饮。席间,有人因过度兴奋和饮酒过量而头晕恶心,便悄悄退到一旁,从花瓶中抽出两三枝鲜花放到鼻端,巧借清淡的花香解酒,或者索性走到殿外,到廊檐下身倚栏杆,在飘洒着落花的夜风和主香宫女抛洒的香屑中慢慢清醒,一边回味着适才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世界,一边遥听着别殿传来的声声箫鼓,忘却了午夜之将至。
当酒阑人去之后,从嘉和娥皇乘兴骑马踏月回到寝殿,尚觉兴犹未尽。于是,夫妻又同床共枕,品味这种声色豪奢、风情旖旎的生活。倘若情绪兴奋难以成眠,从嘉还起身披衣,津津乐道地以词追记这段充满着爱和美的时光。
一次,从嘉填了一首俊逸神飞的《玉楼春》,拿给娥皇评说。娥皇接过用澄心堂纸特制的花笺,望着那散发着廷墨馨香的笔迹,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吟诵道: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春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诵毕,她稍加思索,便直截了当地评论道:“立意谋篇均好,人物刻画亦佳,美中不足是下阕首句与上阕次句用字犯重。”从嘉颇为自信地回答:“无伤大雅。前人作诗填词,用字犯重也是常有的事。”娥皇斩钉截铁地争辩:“不!这首词的下阕首句非改不成。假如将‘临春’改为‘临风’,不仅可以避免用字与上阕犯重,而且能与下阕首句中的‘飘’字紧密呼应,更加顺理成章。”从嘉听罢,按照娥皇推敲后提出的见解,将“临风谁更飘香屑”低声吟咏了两遍,觉得娥皇所言甚是有理,便将双手用力一拍,喜出望外地说:“妙,妙极了!真是精益求精,此句就按你说的改。你可堪称我的一字师。”
娥皇不卑不亢,谦和地回答:“岂敢!岂敢!不过,我还要向你再进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当讲!”
“我以为这首词在写景抒情方面仍有未尽之意,你可否一鼓作气,再填一首?”
从嘉欣然俯允,随即提笔又作《浣溪沙》: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从嘉在这一时期的词作,虽然也是吟咏男欢女爱、宫闱调情,但在艺术表现上却高出同期同类题材的作品一筹。他非常善于捕捉极易为人感受和联想的事物特征,用形象的比喻和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言,以白描的艺术手法勾勒意境深远的画面,极少征引化用典故。这固然得力于他的刻意追求和娥皇的坦诚切磋,但也受益于其业师冯延巳的熏陶和教诲。
冯延巳长从嘉三十四岁。当从嘉将能背诵幼蒙读物时,他已届“不惑”之年,功成名就,蜚声海内,在词坛上留下了许多佳话。
据说:北宋两位大诗人王安石与黄庭坚有一次论词时对话,王问:“李后主词何处最佳?”黄答:“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王接着说:“不如他的‘细雨湿流光’更妙。”紒紟矠这里,尽管王安石张冠李戴,但是却也慧眼识佳句,“细雨湿流光”经他从词林中拈出,遂传诵千古。这佳句便是冯延巳词《南乡子》的首句,全词为: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这首词,描绘的是一位痴情少女伤春的神态,情真意切,幽怨动人。看!毛毛细雨淋湿了流泻的时光,芳草的离恨与年俱长。柳烟封锁的凤楼上,少女心事浩茫,她面对鸾镜鸳衾相思,几乎断肠。而负心的情人却许久不来相会,致使她望着落满杨花的绣床,以及那涂着一抹斜阳的半掩门扉,暗自流下了几行伤心的泪水。
类似如此写意传神的佳作还有多篇,这里再举两首与此大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词,以飨读者。一为《采桑子》,一为《鹊踏枝》:
小堂深静无人到,满院春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 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
秋入蛮蕉风半裂,狼藉池塘,雨打疏荷折。绕砌蛩声芳草歇,愁肠学尽丁香结。 回首西南看晚月,孤雁来时,塞管声呜咽。历历前欢无处说,关山何日休离别?
冯延巳词作的这种创作风格,像润物无声的春雨,点点滴滴渗入从嘉的心田,又汇集了从嘉丰富的感情,化作思想的溪流涌向从嘉充满悟性和灵性的笔端,从而产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词章。娥皇则每每先睹为快,成为从嘉新作的第一个知音和诤友。
多才多艺、互补互助的从嘉和娥皇,在和谐、欢悦的气氛中,体贴、恩爱、美满地共同生活了整整十年。十年,对奔腾呼啸的历史长河来说,不过是短暂的瞬间。然而,在从嘉的生活中却是漫长的十年。其中有一年,对从嘉来说竟是突如其来的一年。
北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可谓从嘉生活“天教心愿与身违”的开始。这一年二月,命运之神强迫这位久视功名利禄如浮云、畏途的风流才子,身不由己地坐上了令他谈虎色变的皇位继承人的宝座。由于他身边的几位兄长相继早亡,李下诏依次将从嘉立为太子,向南唐臣民宣布他将把未来主宰江山社稷的历史重任移交给从嘉。这种按照封建血统世袭的皇位,不管本人是否情愿,也不管本人能否胜任,都不容分说。因为此乃“天意”使然。
同年九月,李病逝,从嘉便理所当然地成为南唐第三代君主,也就是最后的一代君主,故史称后主。出于对日后安邦治国的美好憧憬,从嘉即位伊始,就更名为煜,字重光。煜,意味着光明照耀。它取意于西汉扬雄《太玄·元告》中的“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同时,也意味着兄弟间政治地位的重新排定。他的“从”字辈诸弟,从今以后不得再同贵为天子的李煜按序排行了。因为自古以来,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再亲密的弟兄,也是皇帝的臣下。
按照水涨船高、夫荣妻贵的惯例,李煜既已即位,娥皇自然被立为后,史称周后或大周后。关于李煜日后的政治生涯,后面将辟专章叙述。这里,还是继续展示他的家庭生活。
这十年中间,李煜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长子仲寓,在他即位之前出世,天资聪颖,再加上家学濡染,自幼就喜爱文艺。次子仲宣,小仲寓五岁,在他即位之后降生,比仲寓更加聪慧,三岁始读《孝经》,过目成诵,熟背如流,不差一字。又酷爱音乐,每逢听到琴师演奏,无不驻足聆听,凭借曲调就能审辨五音,随着琴声哼唱。年纪虽小,言谈举止却合礼度。出席宫廷宴会,爱向文人雅士问学,按照长幼尊卑揖让进退,如同成人。由于他识书达理,才智早熟,颇得李煜偏爱,处理国事之暇,常把他放在膝上,耐心地为他授业解惑。这兄弟二人,不仅是李煜和娥皇的爱情结晶,而且是南唐的希望和未来。因此,李煜即位后分别封他们为清源郡公和宣城郡公,殷切望子成龙,从而殚精竭虑,养之、教之、爱之、责之,使这个书香兼帝王门第充满了天伦之乐。
可惜,好景不长,乐极生悲。在仲宣四岁这年(公元964年,北宋乾德二年),娥皇突然病倒在床,久治不愈。开始,李煜对她牵肠挂肚,关怀备至。每日定时探询,嘘寒问暖,审药查食,入夜还连续多日和衣守候在病榻旁,热切盼望娥皇尽早康复。
为了唤起娥皇对往事的回忆和对人生的留恋,激励她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信心,鼓舞她与病魔抗争的勇气和力量,李煜特将一首《后庭花破子》书赠娥皇,借庭前玉树和镜边瑶草,来比喻他们的美满婚姻和幸福生活,衷心祝愿娥皇和他延年益寿,白头偕老,岁岁年年,月圆花好:
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遗憾的是,与李煜的意愿相反,娥皇的病情非但不见缓解,反而日益加重,病魔将她折磨得形体枯槁,神态木然,终日昏睡。忧心忡忡的李煜,情绪也随着娥皇的病情而日益恶化:从希望到失望,又从失望走向绝望。恰在此时:有一位风姿绰约、娇艳欲滴的芳龄少女,突然闯到了李煜身边,在他本来就不平静的心中激起了新的波澜。伴着这起伏动荡的波澜,李煜心中滋长了情爱分流的念头,接着又与这位以天然魅力压倒宫内同龄嫔妃的少女,发生了失去理智的越轨行动,从而使他和娥皇的爱情出现了裂痕,给娥皇在心灵上造成了比疾病更为痛苦的创伤。
这位阴差阳错闯到李煜身边的少女,竟是李煜爱妻娥皇的胞妹!因为史佚其名,加之娥皇病殁李煜续弦将她立为国后,所以时人与后人便约定俗成,称她为小周后,以示与她的胞姐周后相区别。
小周后比周后小十四岁。当年李煜迎娶娥皇的时候,她刚刚五岁。仅仅十年光景,她就由黄发垂髫的乐天娃娃,步入青春美妙的豆蔻年华,出落成娉娉婷婷的清纯少女,成为一枝阆苑仙葩。令人刮目相看了。小周后自幼曾随母亲入宫会亲,因她生得俊俏聪颖,深受李煜母亲圣尊后(其父名泰章,因讳“泰”字谐音而不称她为皇太后)钟氏喜爱,后来便有时派人把她接到宫中小住。小周后天真烂漫,像个快乐的精灵,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欢乐。因此,李煜在案牍劳神之余,常以兄长的身份同她谈笑嬉戏。当时,悬殊的年龄差异,还不容许李煜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如今,伴随小周后面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段,李煜对她的情感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小周后这次入宫,名义上是专程从老家扬州前来金陵探视胞姐娥皇的病情的。由于李煜的预先关照,有司特意将她下榻的场所安排在瑶光殿别院的一座幽静画堂里。
一日中午,李煜小憩之后,只身便装前往画堂看望妻妹。没想到小周后此刻仍在午睡,尚未起床。时值“春风解人衣”的艳阳季节,贪图和煦阳光的几个值班宫女,都轻装坐在画堂外馨香洋溢的紫藤架下,伏身在绣架上精心刺绣。见李煜到来,慌忙起身准备接驾。李煜连连摆手,示意她们禁声,自己悄然向前走去。
临近画堂门口,李煜侧耳细听,堂内静寂无声。于是,他便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扉,蹑手蹑脚地走进外间书房,从竹帘的缝隙中向内观望,只见小周后身着宫内流行的“天水碧”紒紥矠面料睡衣,胸前绣着几朵粉红的含苞待放的荷花,正在垂着蝉翼般半透明纱帐的绣榻上酣睡,一头又黑又亮的秀发抛散在枕畔,两支白嫩如脂的手臂,一支弯曲着紧贴面颊,一支半曲放在腹部。李煜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这位半掩半露的睡美人:端正秀美的五官,丰满坚挺的乳峰,窈窕纤细的腰肢,光洁修长的双腿。他的心中不禁一怔,几乎脱口而出:她与初入宫时的娥皇,何其相似!无意中一抬手,碰响了门饰,将神经松弛的小周后突然惊醒。为了打破眼前这难堪的局面,进退维谷的李煜只好下意识地干咳两声,硬着头皮滞留在书房的竹帘外……
小周后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平时身份高贵又有修养的李煜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免窘迫忙乱,手足无措,双颊绯红。她生怕方才睡态不雅,有失大家闺秀的矜持,便信手操起一方丝锦薄单披在身上,惶恐地呼了一声“陛下”,然后赶忙下床,急步闪到画屏后面更衣,同时传出摆动裙裾的轻微窸窣声。
换上色彩夺目着装的小周后,全身散发着少女肌肤特有的异香,如同蓬莱仙女一般从画屏后面走出。这时李煜也掀起竹帘来到书房的书案前,二人相对而坐。小周后用她那双似秋水、如寒星的明亮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儒雅风流的姐夫。李煜从她那双长睫毛掩映着的黑亮双眸中,似乎又寻找到了娥皇失落的神采,心中不禁默语:真是天生丽质,神仙造化!二人一时默然无语,好像话题不知从何说起。经过暂短的沉默,还是小周后首先开了口,她异常郑重地叫了一声“陛下!”还没等她讲出下文,李煜便学着娥皇的口吻亲和地纠正道:“小妹,在家里不必拘礼,还是叫我姐夫为好。”
天真单纯的小周后随即改口:“是!姐夫。”她望着李煜的一只长有两个瞳孔的眼睛接着说,“现在我才明白了什么是‘重瞳子’。你的眼睛怎么长得和司马迁在《史记》里描写的大舜眼睛一模一样。”
李煜听罢,若有所思,顺水推舟地回答:“对。所以,在历代君王中,大舜是我最敬佩和羡慕的人物之一。”
“为什么?”
“除了他是一位圣君之外,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室。特别是他有称心如意的一后一妃:后曰娥皇,你姐姐同她重名;妃曰女英。她们是亲生姊妹,就像你姐姐和你一样。这,使我自然想到你,也应该与你姐姐同享宫内的荣华富贵。”
小周后虽然涉世不深,但也觉察到了李煜话中的弦外之音。可是,在此之前,她对这等事情毫无精神准备,所以听过姐夫这番出格的话,不觉羞红了脸,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李煜也自感失言,迅即转移话题,胡乱地搭讪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李煜回到澄心堂,这是取意于《淮南子·泰族训》“学者必澄心清意”,君王读书批文、密决军国大事的宫苑禁地。尽管此时环境寂静安谧,但李煜却是心旌摇荡,总觉得方才只顾在艳景浓情之中陶醉,言未尽意。同时,为了进一步唤起小周后对这次会面的美好记忆和联想,他寓情于景,又借景传情,提笔写了一首《菩萨蛮》: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琐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写完,他从头至尾扫视了一遍,又写了一纸短札,一起装进印有梅花图案的柬封。然后传唤宫女送往画堂,面交小周后,约她十日后到清辉殿参加歌筵。
小周后收到李煜派人送来的词笺,先是惊异,后是失神。她放下又拾起的是李煜书赠的这首新词,而拾起放不下的却是词中吟咏的那日中午他们二人相会的情景。她想:这蓬莱院闭、绣衣带香、画堂昼寝的“天台女”,不正是说的我吗?而那个潜动珠琐、惊觉他人午梦者,无疑就是姐夫了。那么,“相看无限情”一句,则是全词的画龙点睛之笔了。李煜这首词果真奏效,它将情窦初开、欲火乍燃的小周后撩拨得整日心热脸红,坐卧不安。她时而捧着词笺玩味,时而托着香腮遐想,甚至白日有时望着窗外的高天流云傻笑,夜晚在梦中吐露心事,好不容易熬过了度日如年的十天。
对李煜来说,举办歌筵本是习以为常的事。然而这晚倒是例外,他的心情格外高兴。因为这是款待自己心中思念的妻妹,况且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此,他特地叮嘱有司将歌筵安排在清辉殿,以便与他近日的心情吻合。自那日从画堂归来,每逢临近清辉殿,他就想起唐人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诗中的一联:“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并且吟诵不止。他知道小周后酒量有限,便事前传令教坊加重席间的舞乐气氛。歌筵的设计者们虽然煞费苦心,既安排有反映江南杏花春雨的吴歌越舞,又安排有展示塞北大漠雄风的羯鼓胡乐,但照例还是以李煜最为赏识的《霓裳羽衣曲》开场。
歌筵进行中间,李煜陪着小周后,一边饮酒品茶,一边观赏和评说宫女们的精彩表演。待到舞乐休止,李煜情深依依地对小周后说:“此曲得以复兴,乃是娥皇一大贡献。你姐姐堪称当今乐坛奇才!”接着将话题一转,试探小周后,“听说小妹也精通‘吟商逞羽’一道,尤其是擅长演奏玉笙,不知能否当众大显身手,让我在今晚兼饱耳眼二福?”
小周后故作忸怩,言不由衷地推托,“小妹自幼虽习玉笙,但未经名师指点,岂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李煜催促道:“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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