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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硬过人民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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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寒战。他们走过钢板铺就的路面,嘣嘣的回声不绝于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成寅像老手一样地大声吆喝:“有人吗?有小姐吗?”柜台后面转出一位面目模糊的中年妇女,蓦然问道:“先生要玩点什么?唱歌吗?”成寅说:“唱歌?那总得有小姐陪吧?”中年妇女说:“好说好说,先生先请进去看看吧。”于是他们被领进一间侧室,揿开灯,里面竟然装潢一新,并且十分豪华。电视音响一应俱全,一张黑皮沙发沿墙放置,并顺墙角拐了过去,足够坐上七八人。一位小姐在开灯的一刹那突然惊起,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便消失不见了。由于她走得匆忙,烟缸上还留着没有抽完的半截香烟,此刻香烟袅袅,烟缕呈现出碧蓝的笔直形状。一只背包被留在沙发上,显然是小姐匆忙中未及带走的。成寅在沙发上坐下来,装模作样地捡起小姐的烟屁股来抽,过滤嘴上明显地沾有口红,他并不以为意,甚至还有某种程度的得意。成寅做出一副资深嫖客的模样,实际上虚得要命,如果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他的手在不住战抖。他一面抽烟一面嚷嚷:“小姐呢?小姐呢?怎么见我们一来就跑了?”中年妇女端进来两杯绿茶,说:“她们都有拷机的。马上去拷,马上去拷。”后来她也走了,包间里只剩下成寅、杭小华两人。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很兴奋,大声地喧哗着,山洞将他们的声音传回来以壮声势。到后来他们觉得此间的惟一实体就是这些回声了,甚至发声的人也已消失。这地方的确太大了,或者人太少了。迫于某种空间的压力,他们说话时逐渐压低了声音,甚至于过于低沉了,就像两只长期生活于地下的渺小动物。这期间有人在门口探了一下头,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成寅又嚷:“小姐呢?小姐呢?”除了回声,并无人搭理他们。就这样他们的气焰渐渐地被消磨掉了。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刚才从这里离开的小姐回来了,一进来她就抓起自己的包,并紧紧地抱在怀中。成寅抓住机会和她说话,问她愿不愿意出台?小姐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说她不知道什么叫出台,又说不是已经去拷小姐了吗?她明显地戒备他们,并且急于摆脱,一面说话一面向门边挪动。可如果她真的要走,并没有人拦住她,她为什么要这么步步为营呢?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完全没有必要向他们解释什么,小姐的反应十分让人奇怪。她一面后退一面说着不知所云的话,什么马上要过年了,她要赶回家乡去,可不能弄出什么事情来,那就整歇。又说她的身份证在表姐那里,而表姐住在城南的某处,最近去旅游了,不在家。如此等等,让成寅、杭小华一头雾水。后来她终于退了出去(带着她的包),并从此不见了踪影。
小姐走后再也没有人进来,无论成寅怎么嚷嚷都无济于事。他们越坐越冷,越坐越怕,终于十分不甘地站起身来,走出包间,来到阴森潮湿的地道里。中年妇女仍站在柜台后面,向他们露齿而笑,打招呼道:“不再坐坐啦?”直到走出防空洞他们才想起来,人家没有收他们的茶钱,以及包间费(他们在包间里至少坐了有半小时)。如果说店家想敲诈他们,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如果说是做生意,为何要这么鬼鬼祟祟?成寅说:“莫非他们把我们当老便了?”杭小华随即反应过来,二人当下指着对方的裤子不禁大笑失声。问题自然出在裤子上。聪明的读者朋友已经想到,他俩穿着一模一样的两条裤子,这裤子是成寅去看杭小华时买的,后者统一付的账。再看上身,两人都穿着深棕色的皮衣,成寅的那件是人造革夹克式的,杭小华的较长,一直垂到胯下,是真正的羊皮。虽然价格相去甚远,远远一看大模样也差不了太多。再看二人的长相,一个浓眉大眼,脸呈国字形,一脸的正气(杭小华),一个獐头鼠目,满脸疙瘩和暗疮,表情邪恶(成寅),这两副模样正是老便的典型长相,它们之外的类型即使有也不会太多。人家把成寅二人当成便衣警察完全是有道理的,这从他们的裤子、皮衣、嘴脸,从成寅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着要找小姐的表现都可以得出这一结论,至于到底是哪种因素使店家确信无疑这就不得而知了。没做成嫖客,倒做了一回公安,如此经历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成寅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因时间地点条件的不同,人生的角色完全是可以互换的。从此他们便以公安的自我感觉坚定地走上了嫖客之路。
五(1)
连载:他们一连走访了七八家歌舞厅和咖啡馆,每到一处成寅都大声嚷嚷:“有小姐吗?有小姐吗?”每一次他都以这些地方没有小姐为由退出来。成寅的意思很明白:不是我没有领你去找小姐,而是风声太紧,小姐们都躲起来了。自从有了防空洞的遭遇,杭小华对目前的严峻形势已有基本的认识,在此恶劣的情况下成寅仍冒着风险为他寻找小姐,怎能不令其感动呢?对成寅来说,大声呼唤小姐的气概既说明了他在这方面的胆识,同时又不必真的面对小姐坐陪的尴尬局面,何乐而不为呢?因此越是小姐们隐而不出,他越是执着地呼唤和寻找,成寅变得越来越有劲了。
他们走进一家叫金边的咖啡馆,一进门成寅就嚷道:“有小姐吗?”没想到一位中年妇女(又是中年妇女,并且长相与防空洞里的那位极其相似)应声而出,极爽快地答道:“有有有。”她向边上一指,说:“我们的小姐个个漂亮,包先生满意。”成寅、杭小华这才看见一张桌子上正聚着四五个小姐在打牌。听见客人嚷嚷她们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张望一番。成寅他们被看得心里发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随后小姐们转过脸去继续打牌,就像将要发生的事和她们毫无干系一样。中年妇女过来圆场,执意将成寅、杭小华拉近玩牌的小姐,以便能看出个美丑究竟。成寅趁机对杭小华说:“你去挑人,我帮你去看地方。”说完掀开一道布帘便走到后面去了。金边内的有效空间其实很小,除进门处十来个平方的前厅(排列着三四张桌子,其中的一桌小姐在打牌)外,门帘后面另有十几个平方。这十几个平方被隔成两半,中间是一条狭窄的走道。每一厢又用木板隔出数个极小的卡间,里面设一桌一椅。那椅子比一张普通的椅子要长,比两张普通的椅子要短,直接镶嵌在木板上,如果两个人坐进去只能采取紧密相拥的姿势,或者一个人坐在另一个的怀抱里。
成寅手持打火机去每个卡间里察看一番,都不见有人。当他出来时杭小华仍站在原处,老板娘硬是将杭小华的手与一位小姐的手拉在了一起,同时招呼着另一位小姐,显然是为成寅准备的。牌局已散,剩下的两个小姐打着哈欠,用难听的方言相互笑骂着,一面收拾着自己的包,准备离开,显然觉得这里已经没有她们的事了。杭小华满头大汗,可怜兮兮的目光正向成寅求援。他的这副样子不禁刺激了后者。虽说和杭小华一样,成寅并无更多的经验可言,但此时此地却不能退却。关于成寅是一个生手的秘密此刻变得如此重要和关键,既不能让老板娘看出来,以免被人欺负和讹诈,也不能让杭小华察觉,否则长期以来成寅营造的面子便会毁于一旦。对成寅而言这实在是至关重要甚至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其严重性远远要大于杭小华此刻面临的考验。好在后者的怯懦激励了成寅,加上刚才去卡间里转悠了一番,成寅心神稍定。这时他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自己不要小姐。也就是说小姐只需一名,用来陪伴成寅的朋友,也就是杭小华。而成寅之所以来这种地方完全是为了尽地主之谊,其目的是为老同学保驾护航。
自从成寅表示不要小姐,立刻进入了无欲则刚的境界,为朋友积极张罗又说明他是这方面的老手,深谙此道,潜台词甚至是玩得多了,已经厌倦,在别人看来的新鲜刺激已不足以唤起他的热情,就那么回事。有了这样的自我感觉,一切便顺理成章起来。成寅甚至要求另外两位小姐慢走一步,让他的朋友看看清楚,筛选后再说。杭小华窘迫得不行,别说对几位小姐加以仔细鉴别,就是坦然地看上两眼也不能够。自从老板娘将一位小姐的手塞在他手里,他就一直紧抓着不放。老板娘问:“不错吧?我推荐的准没有问题。”杭小华说:“不错不错。”完全像应声虫一样。成寅让老板娘不要干扰他朋友的思路,说:“不要紧张,看准了再说,不满意就换。”最后他反复问了杭小华几遍:“看准了?”“看准了。”“就她了?”“就她了。”成寅这才郑重地对杭小华牵着的小姐说:“把我的朋友伺候好了,也算是给我一个面子。”此言一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切都是那么的流畅通顺,如行云流水,谁又能想到成寅是第一次招呼小姐呢?看来他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以前只是由于生活贫困有关的才能没有机会得以发挥,这真是莫大的悲哀。当然,此刻经济方面的问题仍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不给自己找一个小姐了。成寅清楚自己的皮夹子里没钱,付不出小费,总不能让杭小华来到N市自己没能请他还要让他出两个人的嫖资吧?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杭小华请自己吃饭、喝茶倒也罢了,烟酒不分家嘛,可小费总得个人担待,没听说在这上面请客的。要是杭小华知道这样的规矩,自己掏腰包找小姐也不该有所抱怨。成寅没钱,顶多不招小姐而已。退一步想,幸亏如此,由于没钱招小姐他才能做到如此镇定。成寅不禁为自己绝处逢生、另辟蹊径、化被动为主动的能力而得意起来。看来一切事在人为,成寅因种种原因而不能成为一名嫖客,却意想不到地扮演了警察,此刻摇身一变,又成了名副其实的皮条客。
随后杭小华和小姐走进里面的卡间,成寅在前厅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余下的三位小姐不见了,只有老板娘留下来陪成寅说话。她一直在劝成寅也找一位小姐,后者摆手道:“没意思,没意思。”他问老板娘近来生意如何,对方谦逊地说:“就那么回事,你不是看见了吗?白天没客人。”这样交谈几句之后成寅便缄默不语了。一来他拿不准像现在这样闲聊算不算陪坐。虽说对方是老板娘,但风韵犹存,亲自坐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二来言多必失,老板娘可是一个见过市面的人,阅人无数,要是被她看出破绽来那就麻烦了。好在她和他说话时并没有坐在桌子旁,而是站在吧台后面,因此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坐台。成寅掉转头去,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街景和行人,以及过往的车辆,一面抽着随身带来的香烟。既像是在沉思,又像在打盹,实际上他是在给杭小华放哨。店堂里一时间寂然无声,布帘后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街市的喧嚣通过门窗传进来,老板娘在成寅的身后哗哗地翻着账本。成寅一连抽了六七根烟。突然,小姐从里面的卡间里出来,走到桌子前,向成寅借打火机一用。成寅以为杭小华要抽烟,因此连同烟盒一起推过去,可小姐只拿了打火机便回到帘子后面去了,让成寅好生纳闷。他正在奇怪,小姐从布帘后面探出头来,向他招手,说:“你的朋友叫你。”
五(2)
连载:成寅离座走进布帘后面,走道里一片漆黑——那打火机并没有派上用场,既没用来点烟,也没有点燃桌子上的蜡烛。十几秒后成寅的眼睛才有所适应,看见两个蜷缩在卡间里的人形轮廓,四只眼睛熠熠生辉,如同待在洞穴中的野兽。小姐坐在杭小华的怀抱里,身体不停地扭动着。对方的姿势也很放松,一手搂着小姐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脸蛋儿,表情却很尴尬僵硬。这副表情显然是针对成寅才有的,而浪荡的姿态说明在过去的半小时里他们的进展。杭小华的脸上浮现出腼腆谦卑的怪笑,难为情地说:“她说就在这里……”“这里?”成寅质疑道,“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干呀?”小姐说:“没事的,我们都这么做惯了的。”
接下来杭小华再无声息。成寅代表他的朋友与小姐讨论了各种干事的可行性前提。既然这里能干就没有必要到别处去了,比如去别的地方开房间,又何必花那个闲钱呢?况且杭小华已急不可待,就等成寅下令开始了。既然朋友如此信任,就更不能不考虑到他的安乐(安全和快乐)。成寅坚持让小姐领他去楼上的房间看一看。那房间并非专门干事的地方,乃是平日里小姐们的起居之处,简陋寒酸不用说,而且与隔壁的某个顾客盈门的电器商店相通。除此之外后面只有一间厨房,是密封的,油腻肮脏不堪。成寅无法设想他的朋友在锅台灶具间冰凉的瓷砖上与女人做爱,即便如此还得收高得不近情理的场地费,标准不下于四星级饭店里的豪华套间。虽说嫖资由杭小华自己出,但也不能让人家把他当成冤大头来欺负。就是小姐本人也认为完全无此必要,就在卡间里解决不就完了?何苦要那么铺张浪费呢?她之所以开出一个天价不过是要阻止杭小华去别的地方。在她看来卡间里最好,既便宜方便,又因为空间窄小保暖不容易患上感冒。
他们接着讨论安全问题。成寅问小姐有没有套子,小姐说没有。但没有套子的情况并不能证明她不卫生,结论反而是相反的,因为“我们一般不和人家做爱,今天想做是喜欢你的这个朋友。”小姐说:“要是不相信我没有病的话,戴套子也行。出了门左拐向前五十米就有一家药店,有套子卖。”问题在于,谁去买套子?小姐称自己不便,因为与客人做爱是避着老板娘的,她不允许,这样进进出出老板娘不会不问。另外自己也不好意思,你说一个大姑娘去买避孕套人家会怎么看?以后叫她还怎么做人?做爱可以,那是因为喜欢对方,可买套子,她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让客人自己去买套子那也说不过去。此间只有四个人,老板娘自然不会去买了,因此惟有成寅是合适的人选。当然小姐也知道这样一来委屈了他,因此她说:“我求求你啦,就算帮我一个忙!这是十块钱,买套子足够了,剩下的钱就不用给我了。”小姐的手中突然就多出了一张纸币,差一点没戳到成寅的脸上。对后者来说这可真是一个考验,虽然今天他皮条客是当定了,但也不至于下贱到去给妓女买避孕工具。一瞬之间成寅回忆起自己毕竟也是大学毕业,即便落魄潦倒至此毕竟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偶尔客串一下皮条客那是没有问题的,像真正的皮条客那样彻底无我还是不行。成寅自尊的感情被刺激起来,断然拒绝了小姐的要求:“你搞没搞错啊?要我去给你买避孕套!”为报复这个侮辱了他的妓女成寅索性搅黄了她的生意。“这地方有问题,太不正规了,不卫生也不安全,我们还是换地方吧。”他对杭小华说。后者于是起身,整理好衣服跟着他出来了,将一脸沮丧的小姐留在卡间里。虽说没有干成,杭小华总算摸了几把。此外他还得到了小姐的一个拷机号码,被临时写在一截手纸上面。这截手纸此刻被杭小华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成寅、杭小华走出金边,外面已是满目橙黄的夕照了。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骑自行车的倍增,充耳一片铃铛声,此刻正值下班时间。杭小华一步三回头,很是恋恋不舍,他的心情与气愤的成寅颇为不同。为买避孕套的事成寅骂不绝口,杭小华却在小心地为小姐辩护。他说:“实际上不戴套子也行的。”成寅说:“你不怕得病?”杭小华说:“她没有病,我检查过的。”原来小姐要打火机就是为了照给杭小华看。他不仅仔仔细细地看了个究竟,还将手指送到鼻前嗅了很久,没觉出有任何异味。成寅道:“你怎么不早说呢!”他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黑暗之中那小姐将裤子褪至膝弯,尽力岔开双腿,并亲自在前方点燃了一朵火苗。光影摇曳,杭小华俯下身去细看,一面用手指翻弄着。后来火苗熄灭,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某种奇特的构造和精微的肌理却停留在两眼之间的脑际,熠熠生辉。火苗再次燃起,与脑际中的画面相互映照,对比和修正,努力掌握住变化多端的动态,固定下来,加以储存。成寅欣喜地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说:“真有你的,不仅摸了,而且看了,这一百块钱小费花得值得!”杭小华于是深感幸福地笑了。
“不过,”成寅话锋一转,“欣赏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一定要讲究规则,避孕套无论如何都是要戴的。连我这个王老五都不敢马虎,何况你是个有家室的人呢!”
六连载:他们在街边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并没有离开这条街。他们在人行道上徘徊,暮色已经降临,但时间尚早,N市的夜生活还没有开始。他们走进一家夜总会,嚷嚷着要找小姐,没有人理睬他们。于是他们自行摸上二楼,来到表演厅,里面没有客人,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在吧台上吃盒饭。见他们进来,一位小姐没好气地说:“还没有上班呢!”原来干她们这行也有一定的作息时间,这是成寅他们没有料到的。可见N市的娱乐业白天并不是最萧条的,最萧条的是现在,黄昏时分,隆重而正式的夜生活开始之前。这真是一段难熬的时光啊!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人理睬他们、招呼他们。这个行当的所有从业人员,无论是小姐还是老板,抑或是服务生、皮条客,都把他们当成了不懂规矩的莽汉,既不懂规矩又急不可待,的确是挺可笑的。
由于无处可去,他们只好在街头继续游荡,欣赏着暧昧不已的夜色,然而心情却不那么的轻松愉快,甚至有某种程度的压抑。成寅沮丧地想:即使杭小华此行有所收获,那也与自己无关。他没有钱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只不过起了一个向导或陪游的作用。做人做到这份上也真够窝囊的。加上马不停蹄造成的疲劳,他对出入于夜总会那样的地方已没有当初的热情。暮色中行人来往不歇,有的还与他们擦肩而过,不在意地碰着了他们。这些人心怀坦荡,目的明确,兜里有的是钱,与他们错过时竟流露出轻蔑之情,或者对他们视而不见。成寅感到愤愤不平,他指着过往的行人对杭小华说:“你看谁不顺眼尽管上去揍,我绝不拦你,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以这样的方式招待朋友,实在也是出于无奈。如果杭小华真的很想揍人,同时又能不被人揍,那就真得感谢成寅了。这可是他的地盘,他的城市,行人自然也是属于他的。“随便揍,没关系的。”成寅说。问题在于,杭小华是否有揍人的欲望?是否觉得有此必要?如果他感受不到揍人的乐趣,揪住一个行人便打就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了。杭小华问道:“我干吗要揍他们呢?成寅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也许正因为此,成寅才提出了揍人的设想。虽说杭小华生性温良,不会参与街头斗殴,但成寅毕竟邀请过他了。揍不揍是杭小华的事,对方的邀请却是明白无误的,杭小华应该能分清这里面的区别,也就是说即使他放弃揍人的权利也应该领成寅的情。“不揍白不揍。”成寅说,言下之意,揍了那就值得了。他启发杭小华道:“难道你不觉得他们欠揍吗?”杭小华老实地承认:“不觉得。”
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成寅装成外地游客的模样,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问司机:“哥们,有什么地方好玩啊?”司机反问成寅:“你们要玩什么?”成寅说:“玩什么?好玩的嘛。”司机道:“这年头,各人的理解不同,有人觉得唱歌跳舞好玩,有人喜欢洗桑拿,有人要打炮……”司机很上路子,说话慢悠悠的,也不失必要的谨慎,看来是一个可以信托的人。成寅觉得没有必要再装神弄鬼,他坦率地问:“N市有没有红灯区?”司机回答:“红灯区没有,蓝旗街倒有一条。”成寅闻言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地说:“那就去蓝旗街吧!”
成寅为何一愣?自然是觉得颇为诧异。倒不是红灯区等于蓝旗街的说法让人费解,而是他住的地方恰恰在蓝旗街上。虽然成寅在那儿住了多年,可一直不知道蓝旗街就是N市的红灯区。他曾在电话里向杭小华吹嘘自己的居住环境,不过是信口开河而已,没想到还真的言中了,他住的地方如此得天独厚。居住在红灯区里,那可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呵,怎样的一种光荣与梦想?不,怎样的一种光荣与现实!可惜多年来自己竟毫无察觉,真是荒废时日了!可是,即使明白自己住在红灯区里,那又能怎样呢?没有钱一切还是白搭。当然如果早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没准会涌出一股努力向上工作和挣钱的动力,如今也不至于在招待朋友时捉襟见肘的了。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多年来他都忙活了些什么呢? 睡觉吃饭,靠给报纸副刊写一点狗屁文章勉强度日,跟在有钱的或有权的后面蹭一些小快乐。成寅尾随他们出入了一些场所(次数绝对有限),只顾埋头走路,满足于当下(裆下),从不抬头看路以及周围的环境。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是由别人领着,自己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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