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旧址-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过寿,全家老少共聚一桌的时候,三姨太就理所当然的抱着儿子坐在老爷身边,三姨太就明白自己怀里抱的是一架登天的云梯,是一座铁打的靠山,水波荡漾的眼睛里就油然地流淌着得意。在九思堂的府院里,三姨太除了对老爷惟命是从之外,另一个她一直小心迎奉的人就是夫人李王氏。因为年龄悬殊的关系,三姨太在夫人面前一直扮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孩子,一直扮着一个小心孝顺的小辈的角色。双喜生下来以后。九思堂的总办终于有了传宗接代的儿子,正所谓十亩旱田里的一根独苗,大家终日金枝玉叶的宠着惯着,所以一直到了三四岁上也不忍断奶。双喜常常不知在哪里玩得累了渴了就跑回来,不管旁边有人无人,照直扑进母亲的怀里撩起衣服抓住奶头就吮。三姨太那两只颤颤的奶子,一片雪白的胸脯,便常常会仪态万方的袒露出来。这件事终于招致了另外两位姨太太的攻击和不满。可是三姨太并不去和那两个女人较量,她瞅准了机会在夫人房里撩逗儿子:“双喜,大妈妈的奶比我的甜些。”双喜扑上去缠着非要吃,夫人没有办法只好依他,双喜的一只小嘴把夫人吮得痒痒得笑起来:“双喜呦,我这两只干袋袋哪里会有奶水给你吃。”从那以后,九思堂里再没有人提吃奶不吃奶的闲话。

到了七月初七的那天,李王氏的病情忽然转好,精神也好得出奇,她甚至提出来要全家人一起到抱秋半岛的云影亭上去“乞巧”,共度“七夕”良宵。看到久病的妻子竟然有了起色,李乃敬大喜过望,连忙命人清扫亭子,并要厨房精心配制一应糕点食品。

七夕的晚上,天清如洗,繁星似锦,牛郎织女隔着那道清洌渺远的天河遥遥相望。清洁爽心的云影亭前设起香案,三炷香烟袅袅荡荡地升入星空。香案上摆着各色油炸糕点,油炸南瓜花,和枇杷、蜜桃、西瓜一类的时鲜瓜果。香案前的木几上摆了一只景泰蓝圆盆,盆里静静盛满清水,盆下边放了乞巧用的豆芽和南瓜尖。等到乞巧的时候,由人随意从这两样之中挑一样放在水面上漂浮,盆底投射出的影子若是笔形日后会得子,若是花形就会得女。在郑重其事地焚香点烛叩拜双星过后,李王氏被三姨太搀扶着靠在那张特意为她准备的藤椅上,笑着吩咐女人们乞巧:

“你们都来试试,看看得儿子还是得千金。”

手疾眼快的三姨太慌忙抢到前面去掐起一只南瓜尖:“我先来给夫人乞巧。”

李王氏摆摆手:“我老太婆还乞啥子巧”

“那我就给夫人乞个吉利。”

说着三姨太把南瓜尖轻轻放在水面上,月影烛光之下,清澈的盆底投出一个微微漂动的影子,三姨太欢呼起来:

“夫人,夫人,是笔!是笔!这影子真真就像一支笔,夫人该有弄璋之喜呢!”

另外的两位姨太太和丫环们也一起围过去,两位姨太太看了那个说不清像笔还是像什么的影子后,相视一笑,也只好跟着附和:

“三姨太乞得好,是有些像笔呢。若是我们来乞,绝不会有这么好的手气,说不定会乞出些啥子来。”

听了这话三姨太退到一旁,委屈地看着夫人。李王氏又摆摆手:

“今天七夕,我们大家都来乞巧取乐的,莫说啥子手气不手气的话。”

在一旁陪着女眷们乞巧的李乃敬,把这些看在眼里已有了三分不快,只是为了不扫夫人的兴他不便多说。李乃敬心里清楚,夫人一旦真的去世了,这三个姨太太之间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来,只要一想到这些女人的是非,他就心烦,就头疼,就想起那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圣训来。李乃敬看着比自己小了三十五岁满眼秋波的三姨太,遗憾地感叹:怎么偏偏就是这个女人给我生出儿子来。

坐累了的李王氏要人把她扶起来,缓缓走到云影亭外的石台上,手扶栏杆对着满塘荷花和满天的繁星问丈夫:

“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乞过多少次巧么?”

李乃敬摇摇头。

“你记不得,我也记不得了。只是一晃几十年再用到乞啥子巧了……”

说了这番话李王氏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正笑着,忽有一颗流星耀眼地划过星空,从银光锦簇的天幕上掉下来,夫妇两人都有些惊呆,李乃敬急忙掩饰着打趣:

“它是嫌天上太挤,到我们地上来找清闲的。”

李王氏并不应答丈夫,黯然神伤的沉默了半晌,倦倦地说了一句:“我累了。”

一九三五年夏天,七夕乞巧之后的第三天,九思堂总办李乃敬的夫人李王氏,丢下她侍奉了几十年的丈夫和家事,溘然谢世。李乃敬亲手操办了夫人的丧事。为表哀思李乃敬不惜钱财,极尽隆重之能事,请来白云寺的高僧一百零八人,念经诵佛超度亡魂;另请九十九位道士,设坛拜忏为亡人解冤洗业;请来富春班唱三天大戏,请来邻近三县的焰火艺人放焰火三夜;奠酒连摆三天,凡来烧香磕头的人都发孝帕一张,都请入席,几十里外的人也赶来银城吃九思堂的奠酒。真正像民谚所说“一家铙钵响,十里不烧锅”。出殡的那天,银城周围数县乡绅云集九思堂,车水马龙,赶来参加执绋的龙灯、狮子不计其数,夫人李王氏的棺木从九思堂双牌坊已经逶迄排出十里,九思堂的院子里还有人在等着起身。历时五十余天的丧事九思堂礼房除去收下无数挽幛、冥器之外,另收银洋三万五千块,账房支出银洋八万块。九思堂总办夫人的这场盛况空前的丧事,十几年间一直是银城人口头上的谈资。所有的人都无比羡慕这个女人身后无与伦比的哀荣。

在这场盛大的葬仪之后不久,银城人又知道一条新闻:九思堂总办李乃敬把生了儿子的三姨太扶为正室,三姨太比九思堂李老爷小了三十五岁。



六年前喝下表妹暗放的砒霜侥幸未死的白杨氏,六年后觉得自己也许正慢慢处在更有利的地位上,因为这六年当中柳琼琚只生下一个女儿,并没有再生下儿子来。六年前痛奇%^书*(网!&*收集整理失爱子的柳琼琚,一直在仇恨之中等待着报复的机会,六年的仇恨非但没有使她衰老,反倒使她变得冷艳如仙。所以,一九三五年夏天,高高兴兴从省城返回白园来度暑假的白秋云,并不知道她正落进两个女人生死相拼的仇杀之中。七年的学校生活使白秋云出落得更大方也更漂亮了,更大方也更漂亮的白秋云心里自然也藏了更多女人的秘密。她现在是省城师范大学国文系一年级的学生,但是她投考这所大学的这个专业,与一切学业上的志向都毫无关连,只因为李乃之在她之前考进了这所大学。这个藏在心里的秘密使白秋云时而明艳如花,时而惆怅如竹。可是,明艳如花,惆帐如竹的白秋云并没有想到,一九三五年夏天,母亲白杨氏在家里准备了一个表哥在等他。回到家里放下行李梳洗完毕之后,白秋云走到楼上母亲的房间,打开屋门的时候,看见敞开的窗口下边有几分苍白文弱的表哥。母亲指着说:

“这是表哥,叫文达。这是秋云。”

白秋云点点头。有些窘迫的表哥也点点头。母亲又说:

“表哥以后就留在爸爸的公司里做事情,你表哥就住在我们家。你们年轻人些以后多在一起耍,你有事情就找表哥帮你做。”

白秋云笑道:“我的事情只有上学期没做完的作业,不知表哥会做不会做。”

表哥那张原本就有些窘迫的脸,涨得越发红起来。

白杨氏嗔怪道:“秋云,你莫捉弄人。你表哥没有读过大学,可也是高师毕业,不比你差。”

白杨氏把外甥接到白园来时说得很清楚:“文达,这件事情我只做得一半主,剩下的要看你自己,你若能讨了秋云的喜欢,秋云爸爸那里就好办了。等你们结了婚,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少说也有一半是我们的,那妖精再生不下儿子,我们就不止一半。”

听姨妈这样斩钉截铁地讲,文弱的文达就有几分胆怯,就觉得自己怕是胜任不了这副担子。文达来到白园的第一天,就在楼前水塘的石桥上碰见了姨妈说的那个妖精。那妖精一身雪白,连脖子上的项链也是一圈晶莹耀眼的白珍珠。三人遭遇在一起的时候,妖精艳红的嘴唇后边露出白灿灿的牙齿来笑着问:

“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是哪一位呀?”

文达站在姨妈身后就红了脸。文达觉得这妖精漂亮得太过分,漂亮得叫他不敢直视,幸亏中间隔着坚不可摧的姨妈。姨妈不卑不亢地回道:

“这是文达。我的外甥。”

妖精又笑起来:“文达,唔,名字满好听。文达,以后你叫我表姨可以,叫我的名字柳琼琚也可以。在这个家里用不着那么多的规矩。”

文达笨拙地应对着,跟在姨妈身后和妖精擦身而过,擦身而过的时候文达闻见一股令人心荡神驰的奇香。走到姨妈屋里文达说:

“那女人真像个妖精。”

白杨氏冷笑着:“你以后可要当心这妖精,她是啥子事情也敢做的。”

文达以前已经从姨妈嘴里灌满两耳朵有关妖精的种种丑闻,他甚至听姨妈暗示过这妖精曾经起过杀人的狠心。现在见过了妖精,文达在心里依靠想象充实着姨妈的暗示,想象着一个一身雪白红唇皓齿的女人,夜半时分在一轮明月下游荡在白园的树影和竹丛当中,手里握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可不知为什么这样想,不但没有觉得恐怖,反倒想起李商隐的诗意来。

为了讨姨夫的喜欢,文达在大兴公司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对姨夫交办的事情一丝不苟,不敢半点疏忽。白瑞德觉得这倒是一个可以栽培的年轻人,但是白瑞德并不知道这个可以栽培的年轻人,还肩负着另外一项艰巨的使命。可柳琼琚却是第一眼就看穿了白杨氏的打算,她在心里嘲笑着这个老女人的无能——竟挑了这么一个说话就脸红的雏儿来和自己做对。真可惜了那张好看的白脸面。她决心开开白杨氏的玩笑,于是整日价摆着表姨妈的派头支使那个俊俏的小伙子,不是要他去楼上房间里替自己拿手袋,就是要他为自己把茶杯端过来。表姨说了话,文达不能不做。可文达分明看见姨妈那张阴沉着的脸,于是就越发的尴尬,越发的窘迫。有一次,柳琼琚索性当面戳穿了白杨氏的圈套:

“凤仪,你看以文达的品貌人才,娶我们秋云合适不合适?”

白瑞德大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哪里话?秋云连见也没见过,怎么就提得这些事情。秋云的婚事你们都不许插嘴。”

柳琼琚得意洋洋地打量着恼怒的白杨氏和窘迫的表外甥,脸上分明写着一句话:莫把事情想得太安逸!受了窘的文达被眼前这个辞锋冷锐的女人激怒了,这怒火让他从窘迫中抬起眼睛来朝那个悠闲的女人刺过去。可文达没有想到,刺过去的时候自己竟意外地迎面落进秋波荡漾的温柔里去。柳琼琚不紧不慢地打量着生了气的年轻人“文达,你不会嫌表姨多嘴吧?”

欲言又止的文达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进肚里,不知为什么眼前又想起那个一身雪白,手中拿了一把杀人的匕首的女人来。

等到白秋云回到白园来过暑假的时候,这场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早已演过了序幕,正等着主角回来正式开始。可是心里装满了秘密的白秋云,根本无暇顾及身外的事情。这些年里虽然她听见过无数次母亲和表姨之间的怨恨,但她现在一心只想着留在省城的李乃之,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才好向他表白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那本一直带在手边的《考证白香词谱》,现在读起来才有了更多曲折入微的体味,那种“绿肥红瘦”的怅惘.那种“笑向檀郎唾”的娇柔,那种“人比黄花瘦”的自怜,常使她辗转枕侧难以入睡。

焦急着自己的宏图大略的白杨氏为了撮合两个年轻人,常常找些借口要他们去同做一件事情。这天她又打发两个年轻人去买些绸子,说是要给女儿和自己裁几件夏天的衣服。那辆福特牌轿车停在祥和绸缎庄门前的时候.人还没有走下来,掌柜的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白秋云随意指了几样,掌柜问要多少,白秋云漫不经心地说每样一匹都装到车上吧。掌柜的赶忙欢天喜地的打发人搬到车上,临走时又满脸堆笑地告诉说,以后府上要货只管差人来说一下,我们自会送去请太太、小姐过目挑选,不敢劳驾你们这样辛苦的。白秋云对表哥抱怨道:“我就说妈妈是没事找事做。”文达只好附和着,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呀,临走时表姨还要我代她买些绸子,说是要做旗袍的。”

白秋云冷笑着提醒:“你以后还是少夹在那两个人中问做事情,有你受不完的气。”

果然,绸子搬进大厅,柳琼琚闻声走下来,把自己那匹绸子展开来抚摸着比试着极口夸赞文达会办事,并要文达帮她把绸子搬上楼去。白杨氏在一旁就沉下脸来,把手中的檀香木折扇响响地一合:

“文达,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下贱,莫非你是奴才么,啥子粗笨的事情也要替人做?”

听见申斥文达只好放下手里的绸子。柳琼琚微笑着走过去轻轻在表外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文达,表姨该给你赔不是了,是表姨不好,表姨没有眼睛,表姨错把你当奴才使唤,其实你不是表姨的奴才,白白让你受了这些奴才气。”

文达觉得肩膀轻轻的软软的被人抚摸着,文达又闻到那股令人心荡神驰的奇香,文达满面通红地垂着头一言不发。柳琼琚把刘妈叫过来替她抱起绸子,而后跟在刘妈身边一面上楼一面对这个白杨氏的心腹说:

“刘妈,你是奴才,这种粗笨的活该让你来做的。”

白秋云见不得这种鸡斗狗咬的场面,早就甩手回到屋里去了。大厅里只剩下白杨氏和她的外甥,白杨氏怒气未消地数落道:

“文达,你好不懂事,我告诉过你那妖精啥子事情也做得出,你还要理她。”

“姨妈,表姨一定要我代她买,我不好硬推的……”

“有啥子不好?你今天给她脸面,看看二天她给不给你留脸面?该理的人你不理,不该理的哪里有这样多的过场?”

“姨妈,我二天再不和她搭腔就是了。”

闹了这一场之后文达许多天闷闷不语,白天在公司做了事情,晚上回来常常一个人关在屋里,闷久了就独自走到花园里去闲荡。于是,黑暗中朦胧幽香的草路就把一个孤独伤感的男人包裹起来。这个孤独伤感的男人慨叹着自己的无能,他不知怎样做才能赢得表妹的喜欢,才能完成那个有些力不从心的使命。他常常有些茫然地靠在树干上打量着表妹窗口上的灯光。做些无端的猜想和无端的期望。文达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悄悄地打量着自己。

这一天的晚上,文达又在园里闲荡,忽然看见芭蕉树的背后走出来一身雪白的柳琼琚。文达有几分恐怖也有几分惊喜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如此逼真地站在自己的想象当中。红唇皓齿的柳琼琚微笑着问道:

“文达,啥子事情叫你每天愁成这个样子?”

“表姨……我不能和你讲话……”

柳琼琚笑出声来:“我晓得你不敢和我讲话,可想讲话的那一个你又搭不上腔,是不是?”

“表姨……”

‘‘文达,我今晚就是来告诉你,秋云那里你这一辈子也搭不上腔的。”

“……”

“你看了这封信,就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说着柳琼琚把一只信封送到文达眼前,并顺手打开了准备好的手电筒。文达认出信封上白秋云娟秀的字迹,急忙展开了信,只看了一行,就把双手颓丧地垂了下去:

亲爱的乃之:

我爱你!

犹豫了七年,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这样对你讲……

柳琼琚一面欣赏着自己制造的效果,一面又解释:“刘妈是你姨妈的奴才,可司机是我的奴才,这封信是秋云托他明天带到省城去的。我不愿看你在这白白的发愁,特意拿来给你看看。”说着柳琼琚朝文达身边靠过去,把一只冰凉的纤手轻轻插进他的头发里去:

“文达,我看你实在可怜。”

随着这只冰凉的纤手,文达又被包裹在那种令人心荡神驰的奇香里。被惊呆了的文达没有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他从自己的颓丧和羞惭之中抬起头来,看见皎洁的月光下一张令人销魂的妩媚冷傲的脸,文达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臂环抱着柳琼琚的腰身,把脸深深地埋在那令人心荡神驰的奇香里,求救般地呻吟着:

“表姨……” 柳琼琚一动不动地笑起来:“现在还叫表姨么?”

而后,她把那两条缠在身上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推开来:

“文达,秋云的房间你去不得,我那里你可以去,你姨夫这几天都不在家。”

说完,柳琼琚留下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人,独自消失在竹丛树影之中。

无望是苦恼,渴望却是更深的苦恼。自从那一晚的奇遇之后,文弱的文达深深地陷进渴望的烧灼之中,一连几天不思茶饭夜不能寐,耳朵里响着柳琼琚那句意味

深长的提醒。有几次他甚至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门前抓住了自己房门的把手,可最后又都胆战心惊地败退下来,他不能更不敢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一想到姨夫的震怒,他就会淌下浑身的冷汗。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迈进楼上的那个房间,以后就永远得离开白园,就永远得生

活在人们的鄙视和仇恨当中。于是,他又在夜半时分独自一个人走到白园的芭蕉和竹林里去,像孤魂野鬼一般的游荡。他不再看白秋云的窗口,却常常望眼欲穿的看着柳琼琚屋里的灯光,看着那个妖精在灯影里走动,看着那个妖精打开或是拉紧窗帘,又绝望地看着她把那抹光明变成一团绝望的漆黑。他急不可耐地盼着再有一次那样的奇遇,盼着芭蕉树的背后走出那个一身雪白的影子。哪怕她手中真的拿了一把匕首,哪怕那把匕首真的会冰冷地刺进自己的胸膛里去。可奇迹再也没有出现,柳琼琚再也不到园里来了,甚至有一次她掀开窗帘看见了树影里那个渴望的影子,也还是不动声色地熄灭了屋里的灯。随着那无情的一闪而来的黑暗,文达绝望地颤抖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看见了窗帘背后那个女人冷艳的嘲笑。

一连三晚柳琼琚睡觉的时候都不插房门,她一直在平心静气地等着文达自己走进来,可一连三天文达都胆怯地未敢越雷池一步。到了白天在大厅或是楼梯上两人相遇的时候。柳琼琚在表外甥那张愈发苍白消瘦的脸上,看到两只被渴望烧得闪闪发亮的黑眼睛,更看到这

两只黑眼睛里的胆怯和懦弱。柳琼琚便一语不发地微笑起来。看见这个微笑,文达惊慌失措如一只逃事的野兽。这一天,柳琼琚微笑着在背后提醒那个逃窜的背影:

“文达,你姨夫明天就回来,他要你把这个月的账目准备好。”

逃窜者冷丁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柳琼琚就又笑着问道:

“文达,我说的话你听清了?”

文达点点头,文达忽然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个傲岸的绝壁,从这冷傲的绝壁望下去是令人目眩的诱人的深渊,在这深渊的底里飞鸟远逝冷风拂面……

这个最后的期限终于使那个懦弱的男人鼓起了勇气。这一晚的凌晨两点钟,文达浑身颤抖着推开了楼上那面被他无数次想象过的房门。门没有插,屋里的灯光还亮着,一身睡装的柳琼琚从睡榻上坐起来:

“文达,你没听你姨妈说我杀过人吗?”

文达有几分困惑地笑起来:“她说你的坏话太多。”

“不过,这件事她没有胡说。我杀过人,杀的就是你的姨妈。因为她先杀了我的儿子。”

“你为什么和我讲这些?”

“你就不怕我也杀你么?砒霜是哪里也买得到的。”

一瞬间,这个胆怯的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正落进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圈套。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冷艳如仙的女人还是给了他勇气,他脱口说道:

“琼琚,若是真的吃了你放的砒霜,我死而无憾。”

看着这个苍白文弱的男人竟如此忘我的道出这生死不移的真情,柳琼琚有一刻被他深深地打动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设置了这个引人丧身的陷阱。但是一切都太晚了,因为柳琼琚那双冷傲的眼睛里,现在已经看见推开了屋门的白瑞德。随着劈面重重的一掌,立刻有鲜血从文达的鼻孔里流出来。白瑞德怒骂着:

“你这畜生!以前你表姨说你我还不相信,真是廉耻丧尽的畜生!”

白瑞德的怒骂惊动了楼房里的人们,文达在众人无比惊愕地注视下逃回了自己房间。他被这个意想不到的圈套彻底打碎了,他知道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想听他的解释.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的解释,冲动之中他开始立即收拾自己的行装,可刚刚往衣箱里放了两样东西他又停下来,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凄惨至极的笑容。

第二天,当惊慌失措的白杨氏要人撬开文达的房门时。人们在床上看到一具已经僵硬了的尸体。文达死前一定十分的痛苦,床上的枕被被他蹬踏得一派狼藉,嘴角,鼻子和耳朵里都有残留的血迹。桌子上留了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

琼琚,可惜我是吃自己的砒霜而死的。

白杨氏嚎啕着扑到外甥身上,扑到自己惨重的失败上,哀哀不止地诅咒着那个伤天害理的妖精。事情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