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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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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数噢,劫数噢,冤家咧——劫数哇——!”钟毓英突然嚎啕大哭。
她哭得太突然,哭声也太大,声音也太嘶哑,听得小梅心惊不已。
第7节
站在船头,陆小山尽情享受着五月江风的凉意。只是这头发有些讨嫌,刚捋清爽了,马上又乱了,这就让他经常以手当梳,下意识地在头上理了又理,可手刚一放下,眉毛眼睛前又是头发飞扬了。
“陆处长,您家进舱去歇下子咧。”黄后湖看到陆小山皱眉头的表情了。
“诶!进舱去做么事呵,这好的风,等下在上了坡,再难得有这好的风了哦!”
其实,陆小山心情真的很好。
他刚把手下所有的便衣都安排到武汉大学里了。他暗自得意:嘿嘿,我陆小山,不光盘文化可得,就是玩枪杆子,盘人,一点也不让人!你共产党不是也混在学生里头么?老子的便衣也混在学生里头!这叫么事哦?嗯,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想起来呀,这个稽查处长,到手还不是蛮容易的呀!
陆小山的思绪,不由飞回日本人刚投降的那段日子。
日本人宣布投降是一九四五年的八月十五号,可那个时候,除了老子陆小山这样少数几个地下军人之外,那些当大官的,都还躲在老远的大后方!从八月十五号到九月十号,整整二十五天哪,汉口简直就是真空!要是共产党的军队离得近些,要是共产党的军队人再多些,汉口还不成了共产党的了?得亏我陆小山哪,一天几个电报,催他们快点赶回来!直到九月十三号到九月十五号,那些受降部队才兵分三路陆续赶到武汉。么屁受降,就是摘桃子,抢抗战胜利的果子罢了!我记得,当时,一路是第十集团军所属的六十六军,从宜都、枝江、石首、公安、松滋山旮旯里头钻出来,经江陵渡江至南岸,沿汉沙路东下;一路是第二十六集团军所属的九十二军;还有一路是第二十六集团军所属的七十五军,从宜昌深山沿汉宜公路奔向武汉。老天爷,我记得,当时呀,一个个像是闻到油饼的苍蝇,恨不得胳肢窝里长翅膀飞才好!我们这样的潜伏人员,也只有等他们拿枪的来撑腰,才硬得起来!嘿,哪晓得,钟昌居然成了郭忏司令的心腹,当了185师的师长!这个师长不是一般人当得了的咧!这个师,抗战前就是汉口的警备旅,记得是一九三七年扩编成185师的。当时,师长就是由汉口市警备司令郭忏兼任的么!从此以后哇,在第六战区,这185师,不管隶属哪个军,那个军的军长都是不管185师的。唉,我也打听了一下,这钟昌噢,也是靠打仗打出来的,黄埔毕业,就在这个师,从营长团长做起。尤其是在宜昌的石牌保卫战里,他的那个团,顶住了日本人的狂攻,为大部队赢得了时间,他是被当兵的用担架抬下来的,听说,郭忏见到他的时候,他像个血人,还硬从担架上撑起来敬礼!是个当兵打仗的料,骨头硬!难怪郭忏司令喜欢他,提他当心腹师的师长,去年,还收他做了乘龙快婿。唉,二十年前,老子领导过钟昌,二十年后哇,他反倒成了老子的上级。这人世沧桑,世事难料哇。是噢,世事难料哇,学生一闹事,老子就心里不踏实。几十年来,每回出大乱子,最先总是有学生闹事,接着就是政党相争,兵戎相见,天下大乱!这回的学生闹事,后头肯定有共产党!听说前方战事也不顺,这后方的学潮,就是前方的讯号!古往今来,有三种人历来是惹不得的,一是和尚,一是学生,再一个就是叫花子!这些年,倒是冇听到和尚叫花子闹事的,学生咧,总是不安分!我这回受命当这稽查处长,听是好听,权力说起来也大得很,要是惹烦了学生,发生了死人翻船的事,弄不好兴许就栽进去了!像这样想,我不守在武昌那边,是对的呀!受的是郭忏司令的调遣,管的是汉口市这边的事,武昌那边,外头反正有他们警备司令部的人守着,细说起来,我只能算是帮忙。嗨,学校噢,是非之地呀,这年头也是多事之秋哇!管他的,趁手上还有权,把杀父之仇报了再说!
他朝后头的桅杆扫了一眼。光光的。嗯,蛮好。后湖这伢哪,还是嫩了,说要把军旗挂在桅杆高头。嗨,那不是做招牌么:看哪,陆小山在玩枪哦!
嗯,这个吴明,还蛮听话。
陆小山捋了捋又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到吴明站在码头上,警服齐整,心里不由一喜。
水涨船高。船一靠趸船,跳板一搭,不消爬坡,就到街上了。
“吴副局长,从今日起,江南的学生一律不准上岸,汉口的学生一律不准过江!你要一个码头一个码头布置!”陆小山命令。
“是!江南的学生一律不准上岸,汉口的学生一律不准过江!一个码头一个码头地守候盘查!”吴明复述命令干脆利落。
“嗯,好!”陆小山朝来接他的车子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
吴明见状,紧跑几步,迎上前去,作听命令状。
“噢,顺便问一下,你们的老局长张腊狗先生,最近还好吧?”陆小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不经意。汉口被“接收”后,张腊狗主动辞了局长职务。
“他您家么,一年四季有个咳喘的毛病,这天道一暖和咧,要好一些。他您家身边也留了个人招呼……”吴明也在尽量揣摩陆小山的用意。从张腊狗时时防范陆小山,他知道这两人之间有宿怨,但不知根底究竟。
“噢?留了个人招呼?嗯,照说咧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既然病好些了,眼下人手紧张,顶好还是都调过来!他那里,可以找个下人服侍么!”好像是商量的口吻,实际上,吴明一听,明白这是命令。
“是!卑职按处长指示办!篾片,过来,去,回去跟荒货说,就说接市稽查处命令,目前形势吃紧,命令他火速到警察局执行任务。照顾老局长的事,就叫账房的老算盘张本清代劳,或者叫他帮着再请个人。”
“这个吴明,不简单!对上头的命令不含糊。御下咧,看样子也有一套!看他喊手下的诨名,看来他跟手下的关系蛮好。到现在,警察局这重要的位置,都还冇安排个正局长,不晓得高头是么意思?”想着想着,陆小山没有再看吴明,倒是不由自主地朝身边的黄后湖睃了一眼。
第8节
苗家码头旁边的关帝庙,历经百年沧桑,居然还存在,在汉口闹市区,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关帝庙残破依旧。
也许,正是它的残破,才得以在历次战乱、数次大火后存在罢。
伴随着吱嘎的撕扯声,惬意的咂吧声,液体灌进喉咙的咕嘟声,混合着传进耳朵,听起来很是夸张。
透过斑驳的蛛网,张腊狗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几个人影。快活地享受口福的,应该是那几个人。
张腊狗是被一条麻袋装到这里来的。被装进麻袋没有好久,他就憋昏过去了。
这样的下场,张腊狗早就料到了,或者说,他似乎一直就在等待这一天。当荒货被命令去执勤的时候,张腊狗就知道,这一天要来了。当然,他不可能知道以下的具体细节,但他知道,整个策划以及即将要发生的主持人,是陆疤子的儿子陆小山。不会是别个,不会的!刚有点清醒,还有些迷糊,张腊狗首先想到的,就是下面陆小山还要做些什么。
“哼,个把妈,吓得倒老子?横竖不就是个死么!老子多活了几十年,都是赚的!”
张腊狗甚至为自己的这些想法激动起来。
可张腊狗忘记了,跟刘宗祥一样,他也是激动不得的。刘宗祥一激动,就犯心脏病;张腊狗一激动,就会有一阵激烈的咳喘。
张腊狗不知道陆小山让刘宗祥激动得犯了心脏病,一阵剧烈的咳喘压倒了不远处的咀嚼声。
张腊狗甩了甩头。他不知道,关帝庙尘封日久,他这一阵剧烈的咳喘,屋梁上的灰尘也被簌簌地震了下来。
“嘿嘿嘿,哎呀,我的个哥诶,您家真是好福气呀,一歪就睡着了!哎呀,俗话说哇,这人咧,是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照这样说哇,您家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空空儿捏着一只游油汪汪的卤猪蹄子,油滋滋的嘴巴开阖着。这些,在张腊狗看来,都很模糊很遥远,只有那猪蹄子的香味,是清晰的:“这是那条巷子口卤菜铺的卤货?”
“嘿嘿,到底是张腊狗,名字起的好,不愧是狗鼻子,鼻子尖,鼻子尖——那,你闻不闻得出来,我是哪个咧?”空空儿还想多调侃一下。
在空空儿调侃张腊狗的时候,陆小山面对摇摇晃晃的一张破矮桌子,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条凳上,就在这灰尘土扬的关帝庙里,有滋有味地品尝从黄素珍卤菜铺子里弄来的卤菜。
“陆主任,您家这是?”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黄后湖很不理解。在他眼里,他昔日的教官现在的上司,虽然城府很深,却从不到这样的地方来,也一向没听说他还有江湖上的朋友。在黄后湖看来,空空儿这样的下九流,是绝对不可能和陆小山交朋友的。可眼下的事实是,陆小山与空空儿不仅是朋友,而且关系很不一般。他们今天要处置的这个人,黄后湖也曾听说过,但是,既然是汉奸,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就是了。
“么样噢,后湖,你觉得奇怪?你觉得我到这样的地方来,做这样的事,很奇怪?”陆小山觉得,是把前因后果告诉黄后湖的时候了。
“我是有些奇怪。不晓得您家为么事……”黄后湖嗫嚅。他知道,陆小山办事一向很缜密的。
“你的姆妈跟你说过没有,你们娘俩为么事跑到重庆去?”
“说过。说是一个仇人要杀我们,那时候我还蛮小。幸亏仇人派来杀我们的这个人,可怜我们,把我们放了。”
黄后湖上高中之后,黄素珍断断续续给儿子讲过逃难的经历。在给黄后湖讲这段伤心事的时候,已作好了永远不回汉口的打算,是叫儿子永远记着,娘抚养儿子成人不容易。
“这就对了。你晓得那个仇人是哪个?”
“噢,难道就是张腊狗?”黄后湖大为吃惊。
“空空兄,把张局长请到这边来!”陆小山吩咐,“后湖哇,你也吃点东西吧!”
“陆小山,个小杂种,老子晓得是你。当初,老子看在跟你爹是兄弟的面子上,冇赶尽杀绝,才有了你今天!老子一辈子阴毒,倒留了你杂种这个后患!”张腊狗停住咳喘,盯着陆小山:说起来,这小杂种年纪也不小了噢……老子想下子看看——嗯,也有四十大几了。是老子一念之差哪!人哪,在江湖上混,真不能有妇人之仁哪!
陆小山的脸,在朦胧的烛光下,不甚分明。张腊狗想尽量看清陆小山的脸。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张腊狗现在特别想看清陆小山长成个什么样:一点都不像陆疤子!陆疤子,一条长疤从眉毛高头伸下来,像一条蛐蟮爬在脸上。嗯,长得像他的娘王玉霞。
“张腊狗,你跟我爹的那些旧事,不提也罢。你看下子,这是哪个?”
“张腊狗,你个杂……种,你为么事要杀我跟我的姆妈?快说!”汉口人很少有说话不“带渣子”的。可黄后湖毕竟有高中学历,又在军统受过训练,很少骂人,这回的“带渣子”,实在是气愤不过。
“老子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邪得冇得名堂!你小杂种是哪个哇?你的姆妈又是哪个哇?”听了黄后湖的话,张腊狗实在是五里雾中。
“老子叫黄后湖,老子的老娘叫黄素珍!记起来了吧?”
“呵?啊——!黄素珍叻黄素珍哪,老子当年是么样心疼你的呀!怪老子胩里不中神,你去偷陆小山!生下的孽种,都晓得报仇了哇!荒货哦,派你去杀黄素珍,你放她娘两个跑了!连你个杂种也哄老子啊,哄了老子几十年哪!”张腊狗陡然悟过来了:二十三年前,叫荒货把黄素珍母子弄到后湖“处理”了,事后,他还专门在报纸上头登了条母子失踪的消息。可哪知,他最信赖的荒货居然没执行他的命令!
“腊狗你个老杂种,死到临头了,骂我做么事呵!”忽然,黄素珍出现在幽暗的灯光下。
“噢,噢,姆妈,您家……”对于母亲的出现,黄后湖大感惊诧。今天的行动,陆小山只叫他跟着,连他都不知道是做什么。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跟来的,而且,跟得这般隐秘,幽灵一般。
“张腊狗噢,老娘跟你说,看在你当年对老娘不错的份上,你要老娘母子两个的命,老娘都不打算报仇了。你个老杂种,这个叫花子跟你喝酒,在你杯子里做了手脚,要不是老娘给你换酒杯,你早就到阎王那里去了。你晓得不,老娘冇报仇不说,还救了你一回命咧!你还骂老娘!这些时老娘右眼睛跳,今日看我的伢走得蹊跷,才留了个心眼跟了来。这回老娘不是来救你个老杂种的,也不是来杀你个杂种的。你要杀老娘两条命,老娘反过来还救过你一回,老娘不欠你的,反是你欠老娘的!今日是陆小山给他的爹报仇,跟老娘不相干,老娘叫你死得明白些,莫到死都还冤枉老娘!哼哼,你个该死的老杂种哇——呵啊呵——!”黄素珍数说着,忽然,她啊啊地发出怪声,听来不知是哭还是笑。
“啊,噢噢噢,个把妈,腊狗哇腊狗哇,冤孽哟,报应哪!冤孽呀报应哪!”
仿佛回应黄素珍,张腊狗喉咙里费力地咕哝着,咕哝着,陡然放出声来,仿佛荒山野岭月黑风高夜,一只走投无路孤独的狼在嚎,很是凄厉。
黄后湖瞥了张腊狗一眼,又在陆小山模糊的脸上盯住,忽然,他觉得浑身一阵发冷,周身汗毛倏然立起,一摸脸,居然摸到满手的鸡皮疙瘩!
第9节
一只瘦削的母鼠,朝洞口外探。因为哺乳的原因,它已经很有几天没有东西下肚了。可一窝崽子还不停地撕扯它干瘪的奶头。该死的公鼠,不晓得又到哪个洞里对那些年轻的骚母鼠献殷勤去了!它不能等着饿死。鼠须已经伸出洞来,在洞口颤颤地搜索外界的气味,感觉安全了,才把头探出洞来。预留这个洞口,也是很有讲究的。这个洞口正当巷子口,出这个巷子口,就是后城马路。马路两边有几个点心铺子,是这里租界洋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一想起点心铺子,就逗引起母鼠的馋劲来了,它顾不得再细打探,径直从洞子里跃将上来!
突然跳到地上的老鼠,把山口太郎吓得定住了脚。他愣愣地,盯着身材嶙峋的母鼠,居然一动也不敢动:真正的八嘎!支那老鼠都敢对我搞突袭!
跳出洞来的母鼠也愣住了:鼠娘我把须子伸出去探了好久啦,么样就冇探出人来呢?是我的须子不灵敏了,还是这家伙已经冇得人味了?母鼠一边自叹晦气,出洞不利,一边警惕地盯着这个没有人味的矮胖老家伙。盯了好一会,母鼠实在熬不过了,心一横,想,不就是个连人味都冇得了的老家伙么!鼠娘管不了那么多了,溜之乎也!有了这想法,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冲劲,就地一窜,就在巷子口消失了。
山口太郎扪了扪胸口,想以此按住仿佛要跳出来的心脏。真正可恶!难得下决心出来,一出来就碰上只老鼠,而且,还是只如此精瘦丑陋的老鼠!他定了定神,似乎受到刚才那只母鼠的启发,朝巷子口探了探头。
天色尚早,后城马路上行人不多。马路对面也是一条小巷子,从小巷子口进去,黑黢黢的,显得深邃幽暗。山口太郎摸了摸嘴唇和下巴。标示大日本血统的仁丹胡,他早就剃了,此时下巴和嘴巴周围,是一圈花白硬戗的胡茬子。有这样胡茬子的汉口老人,比比皆是。只不过,有这样胡茬子的矮胖老人,汉口倒是不多。汉口老人大多是劳力者,他们的劳力,要一直劳到实在动弹不得了为止,哪有机会蓄积脂肪胖起来呢?所以,汉口老人中,身材矮的有倒是有,如矮,则大多矮小。如果矮胖,则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太爷,长期养在家里少有劳动的。再说,五官奇小,脑袋溜圆,肚大腰粗,身个矮挫,仿佛葫芦底下插了两根细棍的长相,也实在是稀罕得很。所以,乍看上去,山口太郎像汉口本地的老人,却经不起细瞅。
尽管在汉口生活了几十年,汉口话说得很顺溜,山口太郎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融入中国,没有融入汉口。通过陆小山,山口太郎取得了日本侨民资格,很快就要被遣返回国了。为此,山口太郎付出了房产和女人。不能在最后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把一切都弄砸了。他不得不谨慎。
觉得真的没有危险了,山口太郎振作了一下,从巷子口走出来,沿着后城马路朝上走。他的步态与他的年龄很相符,蹒跚彳亍。这样的老人,是很难引起旁人注意的。他过了马路,站在那个小巷子口的阴影里,朝马路对面的金诚银行看。
银行没有什么人进出。人们刚把储备券换成法币,法币就立马贬值,贬值的速度,就像得了急性痢疾一样,不停地往下泻,想从茅坑边站起来都不行。如此贬值速度,哪个还肯把钱朝银行存呢?人有了点钱,赶快买东西。见什么买什么,买得资本稍微薄些的商铺都关了门。试想想罢,商铺把生活用品送出去,让铺子里堆满不值钱的法币,这商家要么是个大苕,要么就是个疯子。
山口太郎又朝马路上下瞄了一阵。偶有行色匆匆的人,没有什么异常现象。他又在自己腰围上摸了一把。硬硬的,都还在。
吴用看到山口太郎进了银行,可进了银行之后,他反倒看不到这个体型奇特的老人了。
“诶,怪呀,看到进来了的,人呢?”柜台后头的吴用伸长颈子,在银行大堂四处搜索。
“你嘀咕么事噢?”刘汉柏从后堂出来,看得出来,父亲去世之后,他显憔悴了。
“刚才明明看到个老人进了我们银行,转眼就不见了!”
“你的眼睛是么样长的哟!人家不是站在你跟前么,老人家,您家,是存钱,还是取钱?”站着的刘汉柏,对着柜台外头,客气地招呼着。
吴用站起来,顺着刘汉柏的眼光望过去,这才看到了与柜台等高的山口太郎。
“哎呀,对不起,老人家,怪我眼拙,怪我眼拙。能够为您家做点么事咧?”
“您家们这里存黄货么?”山口太郎仰起脸。但吴用还是看不到他的嘴巴。
“噢?您家说么事噢?黄货!存哪——您家有那个东西?”吴用太惊讶了。这年月,就是有点黄金白银,随哪个都恨不得找个谁都不注意的地方藏起来,哪个相信银行咧?这老头子长得怪怪的,莫不是脑壳有毛病?嗯,不错的,有神经病的人,多半是先天不足,长得歪瓜裂枣,冇得看相的。唉,这鬼世道,人人都想钱!也是遭孽呀,看唦,这大的年纪,荷包里不暖和,想钱都想疯了哇!
吴用从柜台边退开,瞥一眼跟柜台一般高的山口太郎,心生怜悯,感慨不已。
“您家这个银行存黄货,能存几十年哪?兑的时候,能兑原货么?”山口太郎还是仰着脸。他的口气很执拗,好像没有听出吴用口气中的怜悯之意。
“您家想存几十年唦?只要您家想,莫说几十年,就是几百年,有么不可以的?只要您家有我们的存单,就是您家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来,也照样兑黄货给他。”存了瞧不起对方的心思,吴用的话音里就流露出调侃的味道了。
“老人家,您家是不是有金子要存唦?要是您家信得过我们,您家就存。我们这里存黄货,有专门的存单。您家来兑,不管么时候,只要您家指明要兑黄货,冇得一点问题!您家既然到我们这里来,肯定晓得,我们这里,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不是中央银行,今日管制,明日贬值。”
虽然也觉得这个老人很古怪,但刘汉柏毕竟见得多了。人家找上门来存黄金,就是大生意!再说了,人不可貌相,江湖上,晓得几多怪人!不能衣冠取人,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刘汉柏主动接过话来,心里又在想: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么样总是觉得有些眼熟咧?
“您家是老板?”山口太郎还是仰着脸,不过,仰着的脸稍微车动了一下方向,对着刘汉柏了。
“鄙人就是小号的老板,有么事,您家尽管说。”
柜台前的这个怪异的老人,终于缩回颈子,眼睛朝周围又扫了一遭,掀开衣襟,露出腰间那条足有五寸宽的腰带。只见他解开腰带,双手吃力地捧着它,朝柜台内的刘汉柏递过来,刘汉柏尚未反应过来,一把没有接住,腰带的一头落到柜台上,砸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麻烦您家约一下。”
山口太郎又仰起脸,朝柜台里头看。他看到。刘汉柏熟练地掰开腰带上的按扣;他看到,吴用凑过来,盯着腰带内露出像子弹样排列着的黄金,脸上陡然现出的惊讶表情,山口太郎脸上泛出怪异的笑来。
一时间,柜台内外一阵沉寂。
“这一根十两……”
吴用用戥子称着一根金条,嗫嚅着。看来,他还没有从惊讶中醒过来:我的个姆妈诶,这是个么怪物老头哦,腰里缠了三十几斤重的金子!这是么世界哦,随么邪事都有哇!
“不消一根根称得,每一根都是十两,总共五十根!”由于身材和柜台等高,山口太郎必须仰着脸和柜台里说话。这样,在刘汉柏和吴用听来,山口太郎沙哑的声音,就像沉闷的喘息,是擦着柜台扫进来的。
“出来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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