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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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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在楼下,出于职业习惯,伙计一开门,钟媛媛就闪了进来,站在背光的地方,所以伙计只知道进来个女的,没看清她的长相。
“伙计,楼下,门关了冇?去,把门关好,晚上,警醒点!”
吴诚一边把钟媛媛请进房,看伙计还愣怔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吴诚哪,您家当老板,真的蛮是那回事哦!”钟媛媛随手拉上窗帘,眼光在房间里扫了一遍。
“是有点怪。平常咧,这个伙计蛮老实的,今日不晓得是么样搞的,眼睛蛮不老实。”吴诚有些尴尬,手在脑壳上抠了抠。
“深更半夜的,来了个女人,人家有些好奇,蛮正常。”
“我是不喜欢他那双眼睛,死盯着你。你说的有道理,像你这样好看的女的,这里从来都冇见过,也难怪。”
“还好看个么事,老蔸子皮了——我真的蛮好看?”钟媛媛瞄了瞄吴诚,发现这个忠厚汉子的脸红了,“么样噢,老板娘咧?冇住在这里?”
“哎呀,你是真的不晓得咧还是冇长心肝哪?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吴诚的脸有些发胀。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急于辩白。
“哎哟哟,我的吴老板,您家还当了真哦?”钟媛媛朝吴诚走近一步,把一双手都搭在吴诚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晓得,我么样不晓得咧!我么样冇长心肝咧?你摸下子看看,我是不是有心……”钟媛媛移下右手,拉起吴诚的左手,让这只颤抖的手按住她的左胸口。
钟媛媛感到,吴诚的手,一接触到她的胸脯,就陡然僵硬了。
“你呀,你呀,这多年,就只晓得做生意呀,赚钱哪,你呀,都快成赚钱机器了哇……”
钟媛媛把右手从吴诚的肩膀上抬起来,在吴诚周正的脸上摸挲。渐渐地,钟媛媛觉得,吴诚扪在她胸脯上的手,像惊蛰时节听到春雷的蛇,苏醒过来,由僵硬而变得绵软,由绵软而阳刚,终于,这只手和另外一只本来闲着的手,蓦地生动起来……
“噢,吴诚啊吴诚,吴诚啊吴诚……”
几十年的沧桑,几十年的颠簸,二十几年戎马生涯出生入死,多年地下斗争紧绷着神经,噢,太多的沉重,凝结成太多疲惫,压抑太久的呼唤,终于爆发了:啊,我多像一只远航的小船,无期的航程在催促,内心却在寻找停泊的港湾!
“媛媛,我们结婚吧,啊?结婚吧……”
噢,如果没有媛媛,我真像是个不完整的人咧,我真的只是个赚钱的机器……搂着钟媛媛温香的身子,陡然间,吴诚觉得,自己不仅是个精明的商人,还是个伟丈夫。
“噢,吴诚哪,你也不问问我是搞么事的,就谈终身大事?”
“我晓得,我晓得哟,你不就是共产党么?”
吴诚感到,他怀里女人的身子,陡然硬挺了。
“到处抓共产党,到处杀共产党,你不怕连累你受死?”从吴诚怀里挣出来,钟媛媛理了理头发,眼睛在灯光映衬下,特亮。
“怕死?人活在世界上,就是图活个痛快自在,跟你一起死,怕么事?”吴诚自己也不晓得,他是哪里来的勇气。几十年来,他从不参与政治,从不过问政治。“哎,媛媛,我也不瞒你,要不是你,我真是不管么党派政治的。”
“我晓得,你这说的是真话,说的是真话哪!不过,你觉得,为我,你冒这大的险,值得?我这是逃出来的呀……”
到吴诚这里来,钟媛媛并不是心血来潮。对吴诚的为人,钟媛媛是相信的。吴诚对她的感情,她也是晓得的。但是,她更清楚她自己的使命。她是个有特殊任务的共产党人,在敌人肚子里活动,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工作,随时都可能丢命。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再说,她这种特殊的身份,她的婚姻,不是她个人能决定得了的。这是她真心爱着的男人,或者说,这个久别重逢的男人,唤醒了她内心尘封了多年的爱情。
“噢,媛媛,看你说的!你晓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二十几年哪,从上学起,你还记得不,我跟汉柏在男中,你们在隔壁女中?”突然,吴诚意识到,是不是不该提及汉柏?“媛媛哪,要是你有……别的,也莫勉强。就是你跟我不成眷属,也是我们缘分不够,你要是想在这里躲些时,冇得关系的,随躲几长时间都可得!”
“嗯,嗯,吴诚哪,老实的吴诚哪,我可能真要在你这里赖一些时噢。”
“呵,鸡都叫了,他们,像是还冇睡呀?也是,久别……”
楼下的伙计,睡了一觉,被楼板的动静弄醒了。他望着帐子顶,听着头顶上葸葸簌簌的响动,想象力陡然活跃起来。
第九章 1948年陆小山吴秋桂穆勉之
第1节
五月中旬,暴雨连连。
初夏的暑气,倒是被暴雨夹带的凉意给兑淡了,可暴雨似没有停的意思,水汽随着暴雨和地上的渍水,蔓延开来,把汉口整个儿笼罩在潮气中。
唐诗有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汉口市井百姓没有文人那般的雅致,眼下,倒是可以剥出点古人的诗意来:黄梅时节雨倾盆,市井穷人欲断魂……
“老头子诶,睡着了?你听叻,这雨下的,硬是像要把这棚子砸穿哪!”
王玉霞仰躺着,瞪着黢黑的空间,听暴雨敲打棚屋顶子,用肘子戳了戳身边的王利发。
夜,黢黑的夜。
黢黑的夜里,除了哗哗的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哪里睡得着哟,要不是怕把你吵醒了,我早就想跟你说说话,我看这天,怕是要发大水哟!”王利发也车过身,仰躺着,瞪着黢黑的棚屋顶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棚子漏了。”
“唉,前些日子,这腰就酸胀酸胀的,就晓得要下雨,冇想到会是这大的雨!这背时的腰噢,疼得……”王玉霞车过身子,企图用一只手去揉那疼得难受的腰,可肩周的关节,像是上了锁,硬是弯不过去,稍一用力,就扯得生疼。“唉,老头子诶,不中神了哇,这浑身上下的骨节,都生了锈哇。诶,你跟我说实话,住到这破棚子里来,你怨不怨我?”
“小山的姆妈,你这是说的个么话!我一个随么用都冇得的剃头匠,连婊子都瞧不起的人,要不是你,我哪里像个男将唦!我本来就是住棚屋的么,怪你做么事!”
王利发知道,王玉霞又在想儿子陆小山了。
陆小山是什么时候被抓起来的,王玉霞和王利发夫妇并不知道。直到那一天,王玉霞老两口住的小洋楼,涌进来一伙枪兵,为首那个当官的,口气倒是还客气:“你们是陆小山的父母吧?有人告了,这房子,是陆小山索贿得来的,属不正当财产。现在,这房子要封了等待处理,请您二老搬出去!”当官的一发话,底下当兵的可就不客气了,三下五去二,过日子的东西丢了一街。虽然住着小洋楼,毕竟是住棚屋的出身,值钱的东西不多,就是有点细软,也是陆小山平时塞的,王玉霞都习惯别在腰里。王玉霞夫妇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弄懵了,木头木脑地被赶到大街上,直到那一伙人把门封了,扬长而去,还没有醒过神来。
人不能太有钱哪,尤其不能太有权——我王利发活了几十岁,别的冇看清白,这几年,倒是让我看清白了。小山那杂种,板眼是有板眼,人是一个,嘴是一张,手腕也活泛,可就是太贪了哇!他关进去了,倒是小事,害得他的姆妈一天到黑眼睛就冇干过!
“这鬼天,哪里是在下雨唦,简直就是在泼水。”王利发说的,不是他心里想的。
“来,车一下,我给你揉揉……”王利发一触到王玉霞的腰,就发现她在颤栗,“唉,算了,莫想了,不会有么事的,小山做的官不小,也不是随便一弄就能弄跨的。说不到,兴许明天,他就回来了咧。”
本来只是在暗中抽泣的王玉霞,被丈夫一劝,倒把哭声给劝出来了。
这哭声在王利发听来,还是像在抽泣——外头的雨声太大了。
“诶,小山的姆妈,那个年轻伢咧——总是跟着小山的那个年轻伢咧?”
王利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一样,他记起了黄后湖。
“不晓得……长得几像小山哦。”
听到这个题目,王玉霞停止了哭泣。她的思绪,悠悠的,在豪雨之夜漂浮起来,浮出逝去的岁月:二十多年前,黄素珍生下了小山的伢,张腊狗正自狐疑不定,放在家里的小伢被人偷到我王玉霞屋里来了。那是长得几好的个小伢哟!
王玉霞太想当初丢失的那个孩子了,王玉霞她太想有个孙子了。想到极处,浑身的疼痛都消失了。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王利发揉她腰的手。
“么样噢,不疼了?”王利发缩回了手。
要不是王玉霞哼腰疼,王利发一点揉捏她的欲望都没有:一堆泡肉。一堆肥泡子。唉,当初,她身上的肉,真是嫩滴了!哎呀,王利发哦王利发,你不也早就退火了么!如今,就是让个贵妃娘娘一丝不挂贴在你身上,你也未必能做个么事!
瞎想了一通,王利发居然就有了尿意。他翻身坐起,伸脚探鞋。鞋没有探到,倒探到了一脚的水!
“诶,我说小山的姆妈,邪完了咧,屋里都淹了哇,鞋子都漂起走了!”
第2节
雨还在下。不过,比起昨天夜里,这雨,已经显得温柔多了。
花白的头发蓬乱着,眼泡肿得像桃子,黄素珍虽然在照顾卤菜摊子,眼睛却不住地朝四下望,从泡肿的眼皮子里射出来的眼光,无神而又无望。间或有人试图拢来买点卤菜,一看她的样子,愣一愣,摇摇头,转身走了。
自从儿子被警备司令部捉进去,一向爱干净清爽的黄素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每天清早,她还是到屠户那里去买回一些猪零碎、牛下水;买回后,也还是细细地洗;洗净之后,也还是精心地卤制;卤好之后,也还是按时开门,把一屋子的卤菜香,填满这一条僻静的小街。可就是精神没有了,心里倒是还蛮明白,就是打不起精神来,有好多次,她都打算把这卤菜铺关了,不做算了。可不做这,又做么事呢?有点事情做,手不闲着,光阴还好过些。再说,每天一开门,可以看着街上,要是儿子回来了,不是可以先看到么!噢,这眼睛也像是不中神了,看东西像是长了毛刺,糊糊的。
黄后湖从街上过来,又出了巷子,黄素珍只看到个缥缈的糊影子从巷子里出来。可黄后湖却看清了母亲的模样:哦,不就是几个月么,姆妈就老成这样子了,真的像个婆婆了!
“姆妈——!”还没有喊出口,黄后湖的鼻子就一阵发酸,高高大大的个小伙子,竟然哽咽了。
“噢,噢,是我的儿哪——后湖哦,我的儿哪——!”
黄素珍忘记了自己和儿子隔着卤菜摊子,忘情地朝儿子靠过去。黄后湖冲过摊子,扶住差一点倒在卤菜摊上的母亲。
“儿噢,儿哦,让你姆妈惦记死了噢!要是晚些时还不回来,你姆妈我就不得活了的呀!”黄素珍伏在儿子肩上,抽搭着,鼻涕眼泪糊了儿子一肩膀。
“姆妈,我不是好好的,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他们说了,这审查审查,也是为我好。我冇做么拐事。前年从重庆潜伏回汉口,快三年了,冇得功劳也有苦劳,要我安心工作,还是在文化运动委员会里头做事,您家放心!”
黄后湖说的是实情。黄后湖被抓进去,完全是因为陆小山的牵连。把黄后湖抓进去之后,审查了几天,没有发现黄后湖有任何劣迹,当局打算放出来算了。可放得太快,不说明当局抓错了吗?于是,就把他多关了几个月。好在这几个月里,一日三餐,也没有吃什么亏。
“姆妈,您家晓不晓得,陆教官出来冇?”
自己一被抓,黄后湖就明白,是陆小山出了事。
“不晓得。反正,这些时都冇看到他。儿哪,身上都湿了,快进去换件衣服。”儿子一回来,别的事,即使天马上要塌下来,对黄素珍来说,都不重要了。
“那就是还冇出来。我也是一点消息都冇听到。照这样看哪,陆教官很可能已经不在汉口了。唉,那两个老人,不晓得么样了?”黄后湖转过身,朝巷子里头望过去,似乎要透过厚重的雨帘,看明白些什么。
“儿哪,你回来了就好,莫管那多闲事了,进屋换衣服!让我跟你弄碗热汤,驱下子寒气!你莫说,都五月了,这雨下久了,寒气还是蛮重的咧。照我说哇,你那个么事文化运动么事会的班,不上也就算了。就在屋里,跟你姆妈做点小生意,弄个合心的媳妇,等天下太平了,再出去做事也不迟。儿哪,像这样子,你姆妈我么样放心哪!”不好明说叫儿子别去管王玉霞夫妇,黄素珍想把儿子的注意力分开。
“您家说的也是呀,姆妈!不过咧,眼下东西卖得这贵,钱又不值钱,您家这生意是不是能做得下去,也难得说哇!唉,不晓得政府是么样在歪掰,弄得钱都不像钱了。”果然,黄后湖接过了母亲的话题,还很感慨。
“是的唦,是的唦!我每天早晨去进货,都是满车子去,满车子回!么样满车子去咧,装钱唦!拉一满车子钱去,拖几十斤货回来!唉,这生意,多半是做不下去了的。昨天,我就听屠宰行的人说,他们都快维持不下去了。他们不杀猪宰牛,我哪里来的卤菜卖咧?”瞥一眼自己的卤菜摊子,黄素珍露出惋惜留恋的神色。
“嗯,嗯,那么大本钱的屠宰行,都撑不住了,平头百姓,该么样活哟!不行,姆妈,汤等下子回来再喝——我要出去一下子。”黄后湖惦记着陆小山的老娘:这样的天气,年纪来了的人,经不起磕碰。唉,人哪,要知恩报恩,不能冇得良心哪!
黄素珍还来不及阻止,黄后湖就钻进了雨雾中。
像是有鬼样的哟,又冇得哪个跟他说明,他像晓得那两个老家伙是他的爹爹、太一样。
眼看着漫天的雨雾吞没了儿子宽宽的脊背,黄素珍心里像是翻了五味瓶。
其实,在关帝庙弄死张腊狗那天,对自己的身世,黄后湖心里已经很明白了。
第3节
孙孝忠拖着满满一板车钱,在街上转悠好一阵子了。
找到过去熟悉的杂货铺,杂货铺关了门;找到过去经常买米的米铺,米铺紧闭的门板上,红条子黑字写得明白:回乡省亲,停业数日。即或偶有尚在营业的铺子,不是排着长长的转了几个弯的队,就是铺子前人头攒动,像是打码头集体斗殴的场面。
“累了吧?”孙孝忠回过头,见美枝子正擦汗,不由生出些怜惜。
自打从家里出来,跟这个朝鲜姑娘同居,孙孝忠就没有回过家。不是不想家,也不是对父母有什么怨恨。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疼自己的是父母,最爱自己的是美枝子。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敢回家。他怕一回家,父母的亲情,会动摇他与美枝子的爱情。这样坚持的结果,是孙猴子和杜月萱夫妇想儿子,想得受不了了,就一起到儿子这里来看一看。
每次到儿子这爱巢里来,孙猴子夫妇看到的,都是年轻夫妻恩爱持家的和谐场面,时间一长,也就放心了:“这一对小鸳鸯,不晓得有几黏糊!我孙猴子养出来的儿子,么样对女人这上心咧?”孙猴子嘀咕。
“你孙猴子么样?你孙猴子不喜欢女人?你忘记了,当年,一见到老娘,恨不得吞进你肚子里去!”杜月萱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唇相讥。
“也是,我孙猴子活到四十多岁了,除了喜欢吃点有味的东西,都冇想过别的。就是那天看到了你,不晓得么样被鬼迷住了心窍。我的个儿咧,比老子还狠些,硬像是魂都掉了!真是一代强似一代呀!可得,连老子的钱都不要,骨头长硬了。”孙猴子的感慨是由衷的。
孙孝忠不知道爹的感慨。此时,他和朝鲜姑娘美枝子,拉着一车子中国钱——法币,穿街过巷地转悠。这是他一次又一次拒绝父母资助的结果。
“我说哦,美枝子,回家吧,天太热了。”孙孝忠抬头朝天上瞄了一眼。
尽管美枝子说她的真名叫朴喜善,但孙孝忠还是执拗地喊她美枝子。朴喜善也就依了他,让自己还是美枝子。
八月的太阳,正朝一团厚厚的云絮里挤,似乎适才赤裸裸地暴晒还不惬意,要钻进云堆里,烤出黏糊糊的闷热来,才算是解了恨。
“买不到,做衣服的材料,又,买不到,日用的东西,怎么过呢?”美枝子朝周围扫了一眼,没有开着门的铺子。“要不,把这钱。存到银行去吧,难道,又拉回家去?”
美枝子看到了金诚银行的招牌。她会说汉语了,尽管还啃啃巴巴不连贯。
“诶,你这个主意好,好!”孙孝忠停住脚,朝周围瞄了一遭,没有看到一棵树,没有躲日头的阴凉地方。
“我先进去打听一下,你在这里稍微站一下,好不好?唉,让你跟着受罪了。”
孙孝忠从脖子上取下那条揩汗的湿毛巾,搭在美枝子头上,又顺手在她脸上揩了一把。
“去吧,去吧,别为我,担心。太阳,算什么呢,过去,我受的罪,你,不是不知道!”美枝子垂下头。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么样像是冇长眼睛样的!”放心不下美枝子,边上台阶边回头的孙孝忠,把一个从银行出来的老者撞了个趔趄。
“哟,哟,真是对不起咧您家!对不起咧您家!诶?您家背着这大个麻布袋子做么事哦,抢了银行的?”
孙孝忠一边给这个精壮的老者赔不是,一边打哈哈。他是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
“哼!抢银行?银行有个么抢头?还不就是这样的钱?如今,随么事都不多,就是钱多!你看,像我这样的穷老头子,钱多得都用麻布袋子装!”老人气呼呼地嘀咕着,喘了两口,又朝太阳地里走。
哦,这是个取钱的。这个倔老头子,取这么多钱做么事唦,外头又难得买到东西,取这些钱回去引火?孙孝忠暗自讪笑,朝银行柜台跟前走。
“噢,先生,您家是取钱?取几多?”吴用语气柔和,满脸都是职业的笑。
“噢?取钱?我又冇在您家这里存钱,取个么钱哪?我是来存钱的咧您家!”孙孝忠朝吴用的脸上瞄了一遍,心里很是受用:这人蛮真诚,一脸的厚道,这样的银行,把钱存在里头,放心!
“噢?看您家刚才跟那个出去的老人交谈了几句,我还以为您家晓得了咧……”吴用还是一脸的笑,话也说得不紧不慢。
“我晓得么事哦您家?那个老人哪,哎呀,怪我冇注意,撞了他您家一下,赔了几句不是。”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您家是来取钱的咧!真是对不起得很,我们银行这些时不存钱了,您家!”吴用看到,惊愕的表情倏然飞上了这位顾客的脸。
“银行不存钱?银行不欢迎人家来存钱?那还开个么银行咧?是个苕都晓得,开银行,就是要别个来存钱唦。”
孙孝忠盯着吴用的脸,好像是在研究,银行的这人是不是脑壳有毛病。
“是的,是的,您家冇说错。只是咧,这些时咧,存的太多了,我们金库放不下了。您家想下子唦,我们把您家的钱收进来了,总不能就堆在街上唦!冇得法,麻烦您家到别的银行去看下子,蛮多银行的金库都比我们的大多了。”吴用还是一脸的笑,话也很得体。
“嘿,这才是邪咧,存的钱,把银行的金库都胀破了?真是邪完了,真是邪完了!”
孙孝忠把眼光从吴用脸上移开,茫然地在银行里浏览了一遭,似乎在审视,把自己那一板车钱堆在这里,是否合适。
“您家要是冇得么事,就坐一下咧?喝点茶?”吴用还是把笑挂在脸上。
“嗯?噢,噢!”孙孝忠好像从梦游中醒过来一样,朝吴用瞥了一眼,明白银行的人是在催他出去,“个把妈,真是邪完了,今日真是驼子淋雨——背时(湿),真是背时!”
虽然总是跟毛烟筒们混在一起,毕竟从小被母亲督促课读,装了些字墨在肚子里,养了些斯文气,孙孝忠说话很少“带渣子”。今天,从出门到现在,拉着一板车的钱,东西买不到,钱也无处存,这么毒的太阳,让自己心爱的人晒着,简直没有一样是顺当的,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出,憋得难受,兀自咕哝,渣子就带了出来。
当然,吴用也没有被骂的感觉。他知道,武汉人口里“带渣子”,往往不是骂人,多半是一种抒发某种情感、发泄某种情绪的形式。就是两个朋友久别重逢,相互亲热的招呼,也多半是“嘿,个婊子养的,这些时,你死到哪里去了唦?个婊子老子蛮想你咧!”之类,没有人认为这是两个人在对骂。
“么样哦,吴经理,还在送客呀?”刘汉柏从后堂出来。
“哎呀,老板咧,真是被您家算着了!这几天,都是来存钱的!你看,这个年轻人,遭孽,这大的太阳,拉了一板车的钱,买不到东西,要存。”吴用目送着孙孝忠的背影,朝刘汉柏呶呶嘴。
刘汉柏的眼光,越过孙孝忠单薄的脊背,毒辣的阳光,榨出美枝子孱弱的影子,叠盖在板车隆起的麻袋包上。
“唉,么办咧,不这样做不行唦!这时候,要是把这些比草纸都不如的钱揽进来了,一旦钱升了值,我们不赔惨了?”刘汉柏仿佛在自言自语。
“那是,到那时候,会赔得连裤子都冇得穿的,只有瞄着一库房的钱,哭都冇得眼滴!”吴用也很感慨。
两个月前,刘汉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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