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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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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美国人想请我们立兴洋行为他们代买一批生牛皮……”

“总经理先生,其实您说得很对,我呢,算不上是个很纯粹的爱国者。甚至,在我的同胞们眼里,我可能还是个洋人的奴才,这样说,您不介意吧?说我不爱国,肯定是不公平的,只能说,现在还轮不到我来表现所谓的爱国热情罢!难道要我这个洋行买办到同知衙门去静坐吗?那是不可想象的。生意人以做生意为根本。勤勤恳恳做生意,规规矩矩赚钱,不也是爱国吗?总经理先生,我们之间的观点是一致的,一点也没有分歧。”刘宗祥明显地感到,他需要抚摸一下他的上司。皮蓬·杜作为个人是次要的,法租界,法国立兴洋行,才是主要的。这是旗帜,是可以作为虎皮披在身上赚钱的好东西。他刘宗祥买的那些地,不都是钉上“立兴”字样的标牌吗!

“总经理先生,您是生意场上的大行家,我来立兴洋行做生意,都是您和您的前任教的呀!做生意无非是这几种情况:利己又利人,这是最好的,但很少,也很难,平时我们说的利人又利己,往往是广告宣传上的需要;另一种就是害人又害己和既不利人又不利己,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发生,也就是说,这样的生意不会有人去做;还有一种也是绝大多数的情况,是利己不利人。从本质上看,凡生意,都是利己不利人的:我赚了,赚谁的呢?被赚的一方必然折了……”

“刘,谢谢您,您的意思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说,美国人要做的生意,应该趁机拿过来。”

“总经理先生,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永远听您的吩咐。”刘宗祥脸上仍然挂着极谦和的笑,但在心里,却漾开“我又赢了”的喜悦。

刘瘌痢看到吴二苕站在堤坡的树荫下,估计儿子上堤来了,一问,果然。

“园子是吴丑货的姑娘在主事?”

“是的咧,您家!”吴二苕睃刘瘌痢一眼,又把脸别到一边。堤上,八个人在共砸一台大夯。中间那个老人扶着夯,他的手引向哪里,八条夯绳就一齐向哪边使劲。老人领头唱,众人齐声和提起来呀么,哟嘿哟呀么哟嚯嘿!

着力夯呀,哟呀么哟呵嘿呀嘿!

苦命的人呀么,哟嘿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流黑汗哪!

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一流吗流到么,哟嘿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闭上眼咯!

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提起来呀么,哟嘿哟呀么哟呵嘿!

着劲地夯呀!

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富贵的人哪么,哟嘿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吃白饭哪,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一吃么吃到嘛,哟嘿哟呀么哟呵嘿嘿!

闭眼才算哪!

哟呀么哟呵嘿呵嘿!

后湖堤工程最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几十里长的堤基已全部筑成,除了水特别深的地段,所有的堤基都已出水。

“么样,二苕,有么话不好说的唦?”刘瘌痢看二苕回避的样子,心里生疑。“个杂种!莫像个冇长卵子的,怕么事唦?”

“冇得么事,真的冇得么事!您家!”二苕能说什么呢?老板同秀秀的关系?老板总是去逛窑子?老板总是不回家?这些都是他能说的么?他只差赌咒发誓了。

刘宗祥从堤基还没有出水的那一边朝这边走。他了解到,水太深,淤泥太厚,打桩有困难。水深的地段,堤基用打桩固土法施工。但淤泥太厚,桩打下去很快就没了顶,起不到固土沉基的作用。只有等水稍退一些,当然,最好是等到冬季水枯了再施工。可是过几天张之洞中堂大人要来巡堤,还不知他老人家同意不同意等。再说,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开销哇。

见到爹,刘宗祥总有点忐忑不安。刘宗祥一向不怕爹,有的只是敬重。一个乡下人,扁担倒下来都不认得是么字,居然盘得跟外国人搭上了关系,把儿子送进了外国人办的商行,让儿子打进了洋人的圈子!这些,都是从根本上改变人的命运——不仅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改变一个家族命运的大手笔!也不知他老人家是怎么会有这般灵性的?但这段时间他怕见到爹。尽管爹就住在祥记商行里,为筑堤工程管钱管账,父子俩见面反倒不多,甚至还没有单独在一起吃一次饭。他不安是因为担心爹问起太太回娘家的事。太太和丫环不知何故回了娘家,一走就将近半年,不明不白。刘宗祥几次想去看看,一则忙,丢不开,二来心里有些虚,再说见了面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看到儿子走过来,刘瘌痢心里无端一阵温暖:“个狗日的哟,硬是蛮像个人咧!”他心底的慨叹,变成一股暖流慢慢浸到头上,如喝了二两汉汾酒一样舒坦!≮我们备用网址:。。≯

“爹,您家上堤来了?”刘宗祥摘下平光金丝眼镜,抬头看了看天。天又阴下来了。大团大团的乌云,从西边柏泉方向不动声色地朝这边涌。涌动的云团时时变幻,一会儿像两头牛打架,一会儿又出现一只探爪的虎,一会儿又出来个面目狰狞的巨无常……“这鬼天,老是下雨,刚刚摆开架子干活,它就下起来。你刚刚躲进棚子里,它又露出太阳幌子来。老天爷是在跟我们躲猫猫玩哪!”

“秀秀冇上堤?”见儿子走到跟前,刘瘌痢藏起疼爱之心,没有跟着儿子往天气的题目上说,问题很突兀。

“秀秀?”刘宗祥不知爹怎么突然问起秀秀,毫无思想准备。“秀秀?她到这里来搞么事?”刘家有装马虎的祖传,装马虎也是此时最好的办法。这办法甚至能以守为攻。

“祥伢子呃,你看还有么事要说的咧?要是冇得么事说的,我就把工钱发给他们买米咧!”刘瘌痢的思维跳动幅度太大,不待儿子装马虎完,就又换了话题。刘宗祥反应算是快的,他明白老爹不想在这里深谈家务事,他也明白老爹今天上堤来是为民工发工钱的。

“哦?今天顶好是不发,等一下叫陆疤子到商行把卖酒的事说清楚了再发。您家把钱发给他,他肯定会都装进自己的荷包里,再把酒里头多多地兑些水舀给民工喝,用酒抵民工的工钱!他这个缺德鬼,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这该死的疤子,竟敢用我的名义在汉正街赊酒!”

一提起陆疤子,刘宗祥就冒火。加上秀秀一口咬定就是陆疤子绑架了她,他真恨不得……他忽然想起皮埃·让神父的教诲:人活在世上,都是为了一己的利益,认识到这一点,就不会为人们的自私自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惊诧、而愤怒、而起报复杀戮之心。因为你自己,也一样自私,也一样是有罪的啊!心怀大度,善于原谅别人,其实是对自己的大度,是原谅自己啊!

“爹,皮埃·让神父还好吧?您家也好久冇看到他老人家了啵?”刘宗祥长吁一口气,也转了话题。

“算了,陆疤子的事我来办。你不必事事抵在前头。”刘瘌痢陡然同情起儿子来。不到三十岁的人咧,办起了这么大的事,也真亏了他咧!算了,吴丑货的姑娘,就让他们去吧!一代管不着两代了。可是,明媒正娶的媳妇怎么办咧?听说都回娘家大半年了,这小狗日的在外头蛮能干,怎么在家里头就只会瞎掰咧!想着想着,刘癞痢他终于烦起来……

“祥伢子咧,你媳妇伢回汉阳都大半年了,你就不晓得去问个讯?一点规矩都冇得!个杂种,亏你还在外头混事!”

“爹,叫二苕送您家回去咧!”刘宗祥不接话,招呼二苕。

刘瘌痢白了儿子一眼,又心疼又着急,把手伸进衣服里头,刚在肚脐眼里抠了几下,感到有了尿意。看看儿子在跟前,刘癞痢觉得不方便,朝堤下瞄,瞄准一丛厚厚的苇丛,气鼓鼓跌跌撞撞地往下走。刘宗祥不知爹往湖边去做什么,望望二苕,也是一脸的茫然。直到他看到爹隐进苇丛扯裤腰,苦笑一下,再一想,才明白爹是不愿意坐儿子的车走。

第7节

自从大花子被秀秀请进刘园做工,小花子也就经常进刘园来玩。小花子爱玩蛐蛐,但晚上一个人去捉,又怕鬼。好蛐蛐都在荒僻的乱岗子,特别是坟冢岗子,尤其出好蛐蛐。大花子自进刘园帮忙之后,就难得有空闲同弟弟玩了。小花子几次想叫哥哥陪他去捉蛐蛐,都不好意思开口。马上就是斗蛐蛐的好季节了,小花子还没有一只像样的蛐蛐。他今天又到刘园来了。前几天,他就注意到刘园靠铁路边的乱草岗子,是有可能出好蛐蛐的地势,今天他想去翻寻一遭。

大花子在桃林里除草。桃树上长了不少毛毛虫,把桃树叶吃得百孔千疮的。树干上也有虫,屙出些黏唧唧的虫屎,糊在树上像饴糖浠。秀秀拿生烟叶泡了一大桶水,用竹刷往树上洒这种黄褐色的水。她说,这法子肯定很有效。

“小兄弟,你在搞么事呀?”冯子高看见个半大小伙子在乱岗子上翻翻戳戳,像是在找什么。

“找蛐蛐。”小花子扫一眼冯子高,看是个穿长衫的先生,知道是园子里的人,也不去搭理他。

“大白天捉个么蛐蛐唦!就是白天捉,也不是在这个时辰捉的,我看你蛮外行咧!”冯子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眯眯地望着小花子。

“我晓得,我先翻着看看,要是看相还好的话,夜晚再来捉唦。”

“对呀对呀,这还差不多!我看哪,这一带肯定有好蛐蛐。你看唦,这是建园子那时堆的碎砖头、碎石头,围墙边都是乱石头坎子,三个亭子下的土坡和那边的一片豆角、香瓜地相连,这是出上品大将军蛐蛐的好地势。”冯子高眯起眼,四下里相看,像个风水先生。

“冯先生还会玩蛐蛐呀?大人也玩蛐蛐呀?我当只是小伢们才玩蛐蛐咧!”秀秀和大花子一起过来了。秀秀对冯子高懂“蛐蛐经”很是惊讶。在她看来,除小伢以外,玩蛐蛐的大人都不是正经人,像冯子高这样有学问的人,不应该与玩蛐蛐有关系。

“秀秀呃,这你就有所不知咧!世之好蛐蛐者,是时不分古今,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贵贱。”冯子高侃侃道来,“说起玩蛐蛐斗蛐蛐的蛐蛐经,秀秀呀,你的学问还不够用咧!说远些吧,要追溯到唐朝的唐太宗那时侯。哎,我啰啰嗦嗦的,你们想不想听嘞?”冯子高突然发现他说这些古董话,不一定有听众。

“您家讲唦,蛮让人开眼咧,讲唦,只当是讲了书的咧!”秀秀听说玩蛐蛐大有学问,就来了劲头。

“噢?想听?那我就简单地说一点典故,好不好?”冯子高看来学问很杂,兴趣也很广泛。“当年,大唐江山一统,天下太平,皇宫内院,士庶民等,都养蛐蛐玩。据说宫内一个太监捕到一头紫色黄身的蛐蛐,献给太宗,太宗的那个喜欢哟,真是笔墨难以形容!后来,太宗听说魏征有一头全身乌黑的蛐蛐。魏征哪,是古时候最贤能的丞相咧!太宗听说魏丞相的蛐蛐善斗,就邀他进宫来斗。天子之命,谁敢不遵?魏征把他那只乌黑的蛐蛐拿进宫来,与太宗的这只蛐蛐一起放在一只香炉里,斗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良久不分胜败!最后还是不善拍马屁的魏征拍了一回马屁,收起了他的黑蛐蛐,说:臣虫敌不过陛下之虫,陛下之虫胜了。这才算为太宗挽回了面子。还有,南宋有个贾似道,身为宰相,昏庸奸佞自是不必说的,但他玩蛐蛐却是大大有名。他不仅有专人专屋养蛐蛐,而且还著书立说,他编撰的《促织经》,至今还是养蛐蛐人的经典呢!就拿我们汉口来说,哪一年不有几回轰轰烈烈的蛐蛐赛事啊?你们晓得啵,我们刘老板这回请的后湖堤防监工的张腊狗、陆疤子,都是嗜蛐蛐如命的人物,也是每年把持汉口蛐蛐赛事的角色咧!”

“冯先生,您家么样晓得这样清楚咧?真还有嗜蛐蛐如命的人?”秀秀听得越来越专注。

“我也曾是个蛐蛐迷呀,”冯子高笑了笑,他觉得玩蛐蛐,如果不入邪道,并非坏事。“就是这几年,蛐蛐赛事我虽然不出场,可只要有空,我还总要去看热闹咧!说起来,我还有几个上好的蛐蛐罐咧。秀秀,你玩不玩蛐蛐唦?要玩,我送给你。”冯子高看来的确是个内行,说起来头头是道,居然还有一套家什。小花子是清楚的,所谓的好罐子,有的可以价值连城,比好的蛐蛐要贵得多。玩蛐蛐最讲究饲养,而饲养除食物、水之外,什么季节用什么罐子,什么罐子适合什么蛐蛐,都大有学问。听说冯先生有好罐子,小花子明显地露出羡慕的神情。

“去年汉口的斗蛐蛐,我都还去看了咧。只是行帮插手太深,赌博味道太浓,全无一点雅儒气,就不想再看了。”冯子高站起身来,似有所感,“‘不怨前阶促织鸣,偏愁别路捣衣声。’文人把玩蛐蛐向雅处引,而市井眼里,只剩下一个利字。视此秋虫比命还重,为此亲朋翻脸,家破人亡,是代有所闻,年有所闻哪!”

冯子高的一番感叹,李家大小花子听不很懂,秀秀到底跟冯先生学了一段时间,她听明白了。她听得很投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冯先生,您家今天夜里带我们捉蛐蛐咧?”秀秀一副被说动了心思的神态。

“秀秀呃,你真的要玩蛐蛐?还冇听说姑娘伢玩这个东西咧!好罢,陪小伢们玩一回,也算老夫聊发少年狂呵!”冯子高似发了童心,兴致很高,“等下子,我回去把那套家什拿来。”

一直等到吃晚饭,冯子高还没有来。

秀秀留李家花子兄弟在园子里吃晚饭,等冯子高来了好一起去捉蛐蛐。有刘宗祥在场,李家花子兄弟很拘谨。尤其是大花子,白天做事,一个人在园子里修修剪剪,除了偶尔秀秀在家过来说说话,大花子就像嘴上贴了封条。刘宗祥对秀秀叫大花子到刘园来做事没有异议。这个比秀秀稍大的小伙子,生就一副孔武周正却很憨厚的脸相,跟人说话头低低的,尤其跟秀秀一说话就脸红。刘宗祥有这种体会,这是这种年龄的男孩特有的羞涩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秀秀长得很美,大花子这样的街坊小伙子,心生暗恋是很有可能的。但一般来说,这种暗恋不会变成行动。成熟的男人在男女之事上没有暗恋这一程序。他们看中了女人,会像法国人看见奶酪一样,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其实,女人并不喜欢绕圈子的男人。摇头摆尾地旋磨磨,说些不相干的话,其实女人早就晓得他要干什么。成熟的女人绝对认为这是不着边际。说女人喜欢这种调调,是无能的文人且多半是老文人在中国戏文中杜撰出来的。那个写《石头记》的曹雪芹,是最得人道三味的方家。整个贾宝玉,就是曹氏后悔的标本。大观园里,他惹了多少女人怨他恨他!挨挨擦擦,不即不离,总一副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模样,这无疑对小姐丫环们是一种残酷的折磨。还是晴雯说了真心话:与其担个狐狸精的名,不如当初……人之将死,其言也哀。这何尚不是对贾宝玉的恨话!真正可爱的是薛蟠,在这种事上就从无酸腐味。干实事,说实话:“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一语中的,何等畅快,其男人味贾宝玉之流不可与之比肩!

刘宗祥虽然对薛蟠的粗俗持保留看法,但他却欣赏薛蟠事事都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刘宗祥没有把秀秀请大花子干活当回事,正如他认为秀秀去捉蛐蛐也是贪玩好热闹一样,是少女没有长大,还没有戒掉玩性。

看看到了掌灯时分,冯子高还没有来。因为刘宗祥到卧室里休息,秀秀不便陪李家花子兄弟,就让他们先去了。她把咖啡端到刘宗祥房里,刘宗祥正在房里踱步。秀秀弯腰放咖啡,身上曲线生动、柔和。尤其是腰部的衣褶,在不太亮的灯光下,变幻出复杂的阴影,特别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刘宗祥上前一步,从背后伸出手去,当胸拦腰把她搂住,也不说话,脸、下巴、嘴唇,就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来回摩挲。渐渐地,秀秀的身子软了,整个身子往下沉,头向后仰,仰得饱满的乳胸高高地突起。终于,她的脑袋仰靠到他的肩上了,眼虚眯着,长睫毛蝶翅样地扑闪。她的手扪在他的手上,向自己的乳胸上用劲地按,整个身子也扭动起来。她感到他也硬朗起来,浑身微微地颤抖。她站不住了,慢慢地挪过身子,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颈子,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仿佛溺了几个时辰的落水人,方才抱住一快救生板。而他却如铺天盖地的洪水,又訇地淹没了她。她感到她就要淹死了,她拼命地撕扯他,拼命地撕扯自己。她觉得自己是一件被揉皱了衣裳,一把滚烫的烙铁正在急煎煎地熨烫,潮润润的衣裳被烫得吱吱作响,皱巴巴的衣褶变得挺刮而绵软……

冯子高到刘园的时侯,秀秀正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歪着。她很疲软。她等李家花子兄弟俩,不知怎么就迷糊过去了。她刚朝冯【。52dzs。】子高歉意地笑笑,就愣住了: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躺着一个陌生人,胸腹部的衣服血迹斑斑。一件黑色披风丢在地上,肯定也沾满了血,只不过因为披风颜色深,看不出来罢了。

“秀秀呃,莫怕,莫慌,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出了一点意外。你看,能不能安排一处僻静的房间……”冯子高的脸色也不好,苍白中透出蜡黄,一身灰绸长衫皱不拉叽的。

“那就先安排在我房间里,那里安静。”秀秀没有多想。曾听刘宗祥说过,冯先生跟革命党有关系。革命党也是人咧!既然是冯先生的朋友,也不至于是坏人。人在急难处,是最需要帮一把的。“要不要去请个先生来看一下?”

“已经诊了,过几天先生要来的。”安置好朋友,冯子高同秀秀回到客厅,“刘老板咧?还是把这事告诉他为好。”

“他睡了。”

“还冇睡着哟,听到些响动,还以为秀秀出了么事,到她房里看了一下。”正说他,他就来了。

“刘老板,您家晓得了?”冯子高长出口气,坐在沙发上,显得很萎顿。“可能您家早就晓得我是个革命党了啵?”

“晓得噢。”刘宗祥点点头,“冯先生还记得你我吃蝴蝶面那一天么?那天张中堂可不是教训我刘某人的哟。”

“宗祥哥,么事蝴蝶面哪?”秀秀睁起一双向上翘起的凤眼。忙了一通,把瞌睡也忙跑了。

“还是请你的先生告诉你罢。今天怕是不行了,改日罢?”刘宗祥的脸色有些严肃了。“冯先生,我也是一直想跟您家谈下子我的看法。先请您家放心。我不是革命党,我咧,既不反对革命党,也不赞同革命党。起码是目前还不赞同。但是,我决不做对不起你冯先生的事!我会支持你冯先生。为么事咧?不为别的,只为您家是我的朋友,是我祥记商行、是我刘宗祥的生意合伙人。不是合伙人?那是您家的看法。您家是说只有投了资才是合伙人?也对。算了,不争这一下子争不清白的话题。还是谈我对您家们革命的看法。我为么事现在还不赞成革命党咧?其实道理蛮简单。革命党革哪个的命?自然是革大清朝的命。本来,一个朝代,腐败懦弱无能到了这个地步,也是该革一革命了。可您家们打出的口号是么事咧?什么‘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您家千万莫见怪,这口号就不通之至!您家们把‘鞑虏’驱逐到哪里去咧?‘鞑虏’本来就在我们的东北,东北本来就属我中华。把本属我中华版域且世世代代生息在中华的人叫‘鞑虏’,这是第一个不通。把本来是我中华的地域连同‘鞑虏’一并驱逐了,是第二个不通。满清本属中华,满清入关后不仅甘愿被汉族同化,而且不视西藏、新疆这些蛮荒之地为‘鞑虏’,千方百计、耗损人力物力拢在一起。现在您家们革命党革来革去,倒还想要把个大中华革成个小中华,说穿了,是往纯汉族的中华上去革。这不成了汉口人常说的床底下放风筝——越玩越玩转去了么?呵呵呵!冯先生,我是个生意人,只是因为关心生意,才连带关心这些事情,才有了这些怪想法。瞎说白道,您家莫笑!”

刘宗祥的这一番话,秀秀倒还听不出所以然来,而冯子高却听得痴了。他真正是如遭重击,既痛苦又痛快。难道真的是旁观者清么?我们这些同志这样去拼命到底值不值?他想到还躺在秀秀房里伤势沉重的朋友,心里一时五味俱全。想想他这个躺着的叫罗汉的朋友吧,去年在京城就想杀瑞征,没有杀成,今天瑞征到汉口来了,他一门心思认定瑞征是奸臣,是个卖国贼、刮地皮的大赃官,又去刺杀他!瑞征也是学乖了,在大智门还没有下火车,就有五乘一模一样的轿子直接到车厢边去接。这个莽罗汉,这次可就吃了大亏:胸上、肚子上各挨了两枪!要真像刘老板说的这个理,杀一个瑞征,就是杀一万个瑞征,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冯先生,我刚才说了,我起码是现在不赞成革命党。可换一句话说,如果,有一天革命党把皇上从龙椅上撵了下来,革命党坐了江山,我也还是做生意。我做生意上税,不跟现在一样么?您家莫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晓得您家是么意思。大清朝也好,革命党也好,都是中国,大清朝烂垮了,革命党赢了,这一点总是改不了,中国不会变成外国。我刘宗祥再把眼睛盯着钱,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这是大道理,您家还不晓得啵?今天白天,汉口有几多洋货摊子当街烧美国货?烧了几多美国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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