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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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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蛮支持的。怎么汉柏倒像是不晓得的呢?再说,这时候,年轻的老板,和秘书谈事,也只能是谈祥记生意上的事,么样问起完全不相干的事来了呢?

“哦,是的,是的。”

汉柏这才抬起头,朝小月歉意地一笑。

的确,刘汉柏的心思很重。

自从接过祥记生意上的担子,刘汉柏就感到肩上沉重多了。虽然明晓得父亲总会在后头撑着,而且,任何时候,只要愿意,父亲随时都可能走到前台来指挥,但是,自己在前台表演的这一天,迟早总是要来的。谁能猜得透这个二十朗当的留学生呢?没有。这个阔大的刘园,这些亲人和亲近的人,没有一个人猜得透他的心,甚至整个汉口,也未见得有一个人猜得透这个总是笑嘻嘻、喜欢下围棋的小青年。

接连几天,他武昌汉阳地跑。他对父亲说,他要熟悉自己的生存环境。

刘宗祥非常欣赏“生存环境”这个新鲜说法。这说明儿子稳重。一个人首先要考虑的,是生存。这是根本。是防守,也是进攻。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存问题都不能解决,还有什么资格奢谈其他!

生意生意,本质就是生存。可刘汉柏并不是跑生意。他是从真正意义上在熟悉自己的生存环境。自从广州国民政府北迁,就把武昌、汉口、汉阳三镇合称为“武汉”了。武汉成了首都,汉口南洋大楼成了国民政府办公楼,三镇就成了京兆区。武汉既然成了京城,想不热闹都难。刘汉柏像个典型的猎奇者,参加所有能够参加的集会。说参加,或许正规了。只能说,凡有集会演讲这样的场合,只要碰上了,刘汉柏总会在不即不离处。他这个欣赏者或观赏者,似乎恪守着《爱莲说》中“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的古训,在欣赏、观赏世界上最精湛的舞台艺术。这些时,街上几乎天天都有集会。他是一个最不受人注意的参加者。既不发言,也不喊口号。当然,他也绝不会穿得洋气十足:一件半新不新的棉袍,一顶半旧不旧的毡帽压得低低的,一副怯怯的小生意人的打扮。

他看到了冯蝶儿。他看到,这个比巴黎广场上的雕塑还要美的女子,像一团火在人生的舞台上燃烧:她在演讲,她把演讲的“讲”字虚化了,更强调了那个“演”字。刘汉柏明白,她是想以情感人。演讲的人自己都不动情,难道人家还会把别人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去哭不成?

他看到了吴秋桂。粗一看,吴秋桂真还依稀有些冯蝶儿的影子。高高挑挑的。窄脸庞,削挺的鼻子,小嘴巴。吴秋桂两处地方和冯蝶儿区别甚大:冯蝶儿下巴椭圆,微微上翘,和整个脸庞上五官的大起大落互为呼应,显得俏中藏娇。吴秋桂下巴太圆,圆得平滑,失了跌宕的韵致。另外,冯蝶儿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眼裂很长,且随着双眉朝鬓角飞,这是难得的春燕双飞的眼型。吴秋桂的眼睛虽然也很清亮,眼神却大是不正。正眼视物少,斜眼瞟物多。这是东方女子芳心已乱、又想保持小家碧玉矜持稳重的通病。这方面,吴秋桂比她姐姐吴小月差多了。过细看,吴小月的五官长得没有吴秋桂那样有起伏,小月也从来不掩藏对汉柏的喜爱。但是,小月看上去,既让人舒心,又让人放心。

吴秋桂可能是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女子宣传队的。照刘汉柏看来,在台上,她的位置,应该是在后面的。可她总是不知不觉挤到前头来了。所以,有她的地方,舞蹈的队形总有些乱。在舞台艺术的欣赏上,谁也不晓得刘汉柏是内行。在巴黎这几年,什么经典艺术没欣赏到!

真正引起刘汉柏今天问小月的,不是因为秋桂喜欢往台前挤。

“咿!她怎么和他搞到一起了呢?”

那是另一天,吴秋桂还在台上载歌载舞,动作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大,眼睛就死死盯着台下一处地方不移。该转身的时候,身子勉强转过去了,头还朝台下的这个地方扭着。这地方离刘汉柏并不远。开始,汉柏以为秋桂认出了自己,后来,对了对眼神,才发现她是在朝陆小山飞眉眼。

陆小山是认识刘汉柏的,但陆小山并没有认出改了装的刘家少老板。刘汉柏是认识陆小山的,而陆小山却不知道刘汉柏何以认识自己。

刘汉柏被很多人认识,那是因为他是刘宗祥的儿子。很多人并不认识陆小山而刘汉柏却认识陆小山,是因为刘汉柏晓得陆小山是国民党汉口分部的实际负责人,而公开身份却是汉口国民党党部负责人的助手。这样隐秘的人物,才闯进社会没几天的吴秋桂居然这样熟,实在叫刘汉柏为之骇然。再说,吴秋桂就读的学校,一向被视为共产党的地盘。现在,仅仅只把陆小山和吴秋桂看一看,所谓共产党的地盘一说,真还要大打折扣呢!

“莫弄了,火够大的了。你还是喝点水啵?”

小月刚把茶杯递过去,火盆里啪地爆开了一粒火花。

“小月,你数了没有,刚才那一炸,炸出了几朵火花?”

“没有数,未必你数了的?”

听刘汉柏开口说话,而且话题很轻松,吴小月心里也轻松了。她伸了伸腰。这样欠着身子坐得太久了,身子难免发僵。小月一伸腰,胸前的衣服胀胀地鼓起高耸的浑圆。她自己没有在意,汉柏却红了脸,又把刚仰起的头勾下去了。

第五节

吴秋桂很小心地搅动咖啡。咖啡匙子很精致,沉甸甸的,可能是银子做的啵?她频频朝陆小山瞟,眼风复杂,撩拨藏在羞涩中。咖啡杯里冒出的热气,渐次绵软,只是在杯口徘徊,吴秋桂搅咖啡的动作,才慢慢自然起来。

平时,吴秋桂是连茶都不怎么沾的。她生长在刘园。不要说咖啡,就是什么可可,这种一般汉口人绝对陌生的东西,在刘园也是必备的。只不过,吴秋桂和她的娘老子一样,天生不喜欢这些东西。

当然,刚才,在上咖啡之前,侍者曾问过,喝什么。因为陆小山为自己点了咖啡,她也就要了咖啡。当然,陆小山说了不加糖,她当然也就跟着摇头。

陆小山如果说在咖啡里头加老鼠药,她也会说加老鼠药的。这个时候么,还有什么犹豫的呢?陆小山如果说死,她吴秋桂绝对会说,不,要死,我先死。

我是不是有病?

自从认识了陆小山,吴秋桂就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总在脑子里盘旋着这个男人的相貌,总希望被这个男人揽在怀里,总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梦。很荒唐,这些梦很是千篇一律,很不清晰,没有一个完整的情节和过程,但唯其如此,就更是让人剪不断,理还乱。

世界上,说不清楚的事情是不是很多?如果世界上真还有那么几桩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这男女之间朦朦胧胧牵牵挂挂的念想,是不是应该属于最说不清楚的事情呢?

烛光摇曳。咖啡馆里晃荡着一股说不出名堂的诡谲气息。除了这一对男女之外,咖啡馆里再没有旁的客人。

“今天怎么有空过江来呢?”陆小山脑子里晃过冯蝶儿的影子。这是好多年以前呢,还是就在眼前呢?陆小山把跟前这个女孩子和冯蝶儿叠在一起了。这个女学生,真的很有(W//RS/HU)些像那个冯蝶儿,哦,真的很像,我怎么总忘不了那个姓冯的女人呢?陆小山思想有点开岔,咖啡匙搅动得重了一些。

“快过年了,过江来看看家里的上人……”

秋桂又瞟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昏蒙蒙的光线里,陆小山依稀有刘汉柏的模子。

白净,清秀。只是,陆小山脸上常常掠过一阵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或许,是年纪大些、成熟些的缘故罢。成熟好哦,果子都是成熟的好吃么,谁愿意吃生果子呢!在刘园,吴秋桂尝过一次生柿子,现在回想起来,嘴里还泛出一股子咬舌头的涩味。秋桂不是来看望亲人的,她受同学们的委托,过江来打探汉口这边和英租界斗争的进展情况。

“噢,是该多回来看看,有条件,尽忠尽孝是可以兼顾的。”本来,陆小山完全可以揭穿吴秋桂的谎言。又没有放假,军校的学生,怎么可以说离开就离开呢?

陆小山只是在嘴角飘过一丝嘲讽。小丫头呀,你把我陆小山看成才出道的雏儿了,真是,死人翻船的事,我晓得经过了几多!

陆小山需要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太像冯蝶儿了。他需要完成一桩夙愿,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李代桃僵。尽管他晓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年纪小是小,但已经不清纯了。最能够说明年龄的,不是一个人脸上的皱纹,而是他的眼睛。这个叫吴秋桂的女学生,心已经不年轻了。还有,和眼前这个女孩子交往,另有些别的用处。她生活在刘宗祥和冯子高、李汉江他们的圈子里。这些人中,除了刘宗祥是个纯粹的生意人,其他的,不是危险的左派,就是更危险的共产党。陆小山不可能忘记蒋总司令的嘱托。蒋总司令没有说出来,但是流露出来的意思,陆小山是很清楚的。一个笼子里,不会同时养两只叫鸡公。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蒋总司令说透么!

“如今这革命高潮中,陆先生党务在身,想必也是很忙的。”吴秋桂实在找不出什么别的话说。这年头,不光年轻学生一个个热血沸腾,就是茶馆里头,最热门的话题,也是革命。即使随便在街上拉个老百姓攀谈,要是问现在顶惦记着什么,除了担心米盐还会涨价,也会说些打倒军阀、赶走外国列强之类的革命话头。

“能够结识吴小姐这样的革命青年,能够陪吴小姐这样美丽的女性,就是再忙,也是幸事呀!”吴秋桂虽然是黄花女,陆小山可不是黄花鱼,他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溜边”上。赶快进入实质,赶快把这条鱼钓到篓子里来,要煎要炸要烹要煮,还是养在玻璃缸里,或者干脆行善放生,都是以后的事。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股子阴风,沁骨子的凉。桌子上的烛光颤了一颤。吴秋桂也颤了一颤。

陆小山伸出手,打了个响亮的榧子。

“有暖和点的地方么?这位小姐有些冷……”陆小山对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侍者吩咐,又朝吴秋桂用眼色征求意见。

这里果然不冷了。

这是一间小单间,仅仅容得下一张咖啡桌和三五个喝咖啡的人。对于陆小山和吴秋桂两个人,这实在是太宽阔了。

整个房间里暖融融的。不知这温度是从哪里来的。听说有一种建筑里是有壁炉的。吴秋桂不经意地用手在墙上摸了一把。果然,墙壁暖暖的。一旦找到热源,身子就真的觉得有些燠热了。

“吴小姐,请宽衣。”趁侍者还在跟前,陆小山建议。

“真香!”秋桂抿了一口侍者送上来的饮料。她品出来,这已经不是咖啡,而是可可了。

“越是趁热的喝,可可就越显得香。”

一只看不见却感觉得到的手,就在姑娘家最不示人的地方摩挲。不,不是一只手,而是有好多手,同时在这些羞于说出口的最敏感的地方揉搓。噢,所谓欲仙欲死,说的就是这种味道罢?噢,怎么会有这种味道的呢?我喝的不是可可吗,不就是甜香甜香的可可吗?怎么就像醇酒样地让人晕晕然了呢?

吴秋桂努力使自己回到自己的生命中来。她朝面前这个男人盯了一眼。笑吟吟的男人,笑吟吟的刘汉柏……又一阵甜香的酥软袭上来,她朝笑吟吟的男人偎了过去。

陆小山搂住了吴秋桂偎上来的绵软的身子。一阵最原始的潮水向他冲了过来。这截柔软的身子,不是拯救灵魂免于灭顶之灾的救生之物。相反,这是一段沉水木,是的,是一段芳香的沉水木。他就要倒下去了。倒在最原始的也最难以抗拒的冲击之下。

“不,我不能倒下,不能就这么倒下!”

他听到自己的理智在呐喊。

的确,就这样倒下,实在太平淡了。在黄素珍身上得到的后悔,难道又要在这个女人身上重复么?他眨眨眼睛,力图把冯蝶儿的形象更完整地镶嵌在怀中这个姑娘身上。陆小山不是条饿汉子。欣赏是最主要的,然后,反复地从不同的角度欣赏得到手的猎物。一旦倒在原始欲望的冲击下,所有的新奇感神秘感,都会随着肉体丑陋的撞击而消逝殆尽。出汗找后悔的事情,只要出两个钱,随便钻进哪条花柳巷子,都能找得到,何必做这么多的手脚!不能这样,不能把海参鱼翅混在腌菜里头一起吞了。

陆小山把吴秋桂软绵绵的身子平放在沙发上,就像放置一件易碎的价值连城的瓷器,然后,不管这具香软的肉体怎么用呻吟和辗转传达动情的呼唤,陆小山一概视之为溺死鬼在呼唤替身。他只是借着昏朦朦的烛光,在这件瓷器上小心地抚摸,嘴里喃喃而语——“噢,噢,蝶……儿……蝶儿……”

吴秋桂什么也听不到,她只是觉得太干涸。

“哦,干死了……渴死我了……”

第六节

星星点点的雪。

星星点点的雨。

星星点点的雪,绝大部分,下到离地还有丈把高的时候,就化了,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雨。也有那雪片个头稍大些的,来不及化,落到人们的身上,也是一触就化了。

这本不是个化雪的季节,旧历年关附近,正是汉口的隆冬。但是,今天涌到街上的人太多了,人的火气太大了,整个汉口的火气都太大了——是不是整个汉口的人,都涌进英租界了哦?

钟昌冷冷地注视着热腾腾的人流,不停地朝英租界里涌。这些人,臃肿的棉袄裹着臃肿的身子,平日瑟瑟的肩膀,今日都挺挺的,两个肩头扛着两块湿渍,腰伸得直直地在英租界内走。

这里,不让中国人进来,已经几十年了!今日,老子们中国人,中国的汉口人,偏要好好生生地在这里多转一转!是个么牌子?呵?“此处不准华人坐”?么唦?老子们今日偏要坐,坐!多坐一下,都来坐!有几邪哟,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汉口,连自己的屁股都不能放!

钟昌看着一批又一批同胞在英租界走来走去,看着汉口市民一个接一个,像排队等买什么便宜东西样的,在英租界靠江边的石头凳子上轮流地坐。

英国人终于熬不过去,全部撤到他们泊在江面的舰船上去了。

钟昌没有眼前走来走去的人这么好兴致。对于租界,钟昌没有一点陌生感和新奇感。确有外国人欺负中国人的事。但是,或许是从小在租界里头长大的吧,对外国人倒是习惯了。可是,习惯了是一回事,从感情上接受不了,又是一回事。在钟昌眼里,外国人都是富人,和刘宗祥一样。而钟昌是穷人。起码,钟昌对自己是这样归类的。这就很可恶了。在汉口的外国人,只有一点不可恶,就是他们在汉口修建了不少雄伟壮观的房子。外国人在汉口修建的房子,都是汉口最漂亮最气派的房子。真正让汉口有气派的,不是从硚口到花楼街这一带的房子,而是从宗祥路以东下去直到沙包一带的租界洋楼。德国租界和俄国租界,前几年都已经先后收回来了。眼看英租界也要收回来了。外国佬,你们修这么牢固的房子,背又背不走,还不是留给了我们汉口人!钟昌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朝英租界一栋栋别致的洋楼扫了一遍,又朝在英租界看稀奇的汉口人身上扫。唉,把这些外国佬,连同刘宗祥这样外国佬的走狗,马上都杀光才好!

刚刚冒出这样带杀气的想法,钟昌脑子里就浮起了冯子高。

“钟排长,有这种想法,闷在心里头,可以。但是,身为革命军人,特别是作为一名革命军的军官,这样血腥的想法,这样简单的头脑,就太落后了,也太危险了。凡事要多动脑筋。不是所有外国人都是坏的,也不是所有的买办生意人都是坏的!”

前几天,和英国人周旋得实在烦了,钟昌在冯子高面前流露出要把外国人和买办赶尽杀绝的情绪,被冯子高好一顿训斥。

“报告排长,冯先生有请!”

顺着传令兵的肩膀望过去,越过低矮的江堤,钟昌仿佛第一次注意到,江面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外国舰船。他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舰船上的炮口,像一只只黑洞洞魔鬼的眼睛,无一例外地瞄着挂有中国革命军政府牌子的汉口。

当然,钟昌早就注意到这些了。他有意让自己每天都注意一下长江上这些黑洞洞虎视眈眈的炮口,提醒自己,终有一天,他要让自己变得比这些帝国主义用来耀武扬威的东西更强大。

钟昌见到冯子高的时候,冯子高正在听李汉江汇报。

“武昌那边,汉阳那边,还有,武汉周边一些县,都没有发生民众袭扰英国侨民的事。除了汉口的英国人,整个武汉周边县份,英国侨民都没有撤到他们的军舰上去。”李汉江报告情况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钟昌有些惧怯这个教了他几天的教官。说实在话,钟昌本来瞧不起李汉江这样的革命党。没有上过一天正经的学校,没有正正经经地读过一本书,当什么教官?可是,一听李汉江滔滔的宏论和熟练的英语,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了。革命党里头,真还有自学成才的才子咧!

“钟排长,英租界里头,还有没有外国人?”冯子高没有接李汉江的话,转而问刚进屋的钟昌。他只是朝钟昌扫了一眼,眼睛又盯在那一堆文件上了。可钟昌注意到,就是那一眼,就包含了很多的内容。

“报告,英国租界里,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一个外国人了!”

“噢,噢,”冯子高像是满意,又像是表示听清楚了。“等一会,英国领事要来洽谈公务,你们二位,旁听一下,有好处。嗯,有好处……”

像是回应冯子高的话,说英国人,英国人真的就到了。

两个英国人。一个是英国驻汉口领事查尔士,一个是英国舰队司令赫伯特。

“冯先生,久仰久仰!”

查尔士有一张瘦削的脸。脸太瘦,脸上的其他部件也就跟着缩小了比例,而且,全部被埋在蓬松的胡子里。他朝冯子高伸出手来,意思是要和这位革命军政府的外交官握手。

冯子高没有站起来,一只手拈着一颗围棋子,另一只手捂住一只茶杯。看来,这位外交官是忙里偷闲,一个人在棋盘上打谱。见查尔士的手伸过来了,站了起来,口里很热情地让座,做了个很含混的手势,把握手的礼节给含混过去了。

“哦,噢,今天的天气好极了,哈哈,不是吗?”

“对,好极了,不过,江面上比较冷。”

“真的么?江面上冷么?你们那么大的军舰,锅炉一定也很大的,怎么会冷呢?

哦?你们怎么跑到江面上去了呢?哎呀,哎呀!”

冯子高好像刚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把手中的棋子朝围棋罐里一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神态很逼真,好像真的第一次听说,这么冷的天,自己的外国朋友,怎么跑到江面上去喝西北风呢?

“哦,冯先生,这也是我们今天来拜访您的原因呀!”

查尔士一愣,立刻就在肚子里把面前这个狡猾的中国外交官咒骂了一通。一愣之后,也就是骂过之后,飞快地换上一副谦和的笑脸。

“哦,领事先生,真不好意思,让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在江面上受冻,真不好意思。有事,您尽管讲,尽管讲。您要知道,我们是礼仪之邦呢。”冯子高招呼查尔士【。52dzs。】和赫伯特落了座,又周到地客气了一番。

“我们想,我们想说,前一段,我们和汉口市民之间,发生了点小小的不愉快。

我们非常感谢贵国政府维持治安的努力。现在,市面上已经平静了。我们想让我们大不列颠的平民,重新回到他们的住宅,由英国当局重新管理租界。”

“是呀,是呀,这么冷的天,唉,太冷啦,不过,是谁叫你们离开租界的呢?”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冯子高又拈起一颗围棋子,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是我们自己离开的。”

“哦,噢,是这样,是这样呀。”冯子高啪的一声,把围棋子扔进棋罐,拍一拍手,好像手上还沾着围棋或者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东西。“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现在就面临着一种新的局面了!”

“请问,冯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听冯子高的语气认真起来,查尔士感到有些不妙。

“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们,由于你们自己的原因,让我们共同面临着一个新的局面。你们的政府,已经放弃了租界,也就是说,你们的政府,把租界的管辖权事实上已经还给了我们中国。”

“是吗?那么,能不能请先生解释一下,我们的租界是以什么方式归还给贵国的呢?”查尔士非常惊讶。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落进了对方的圈套。他已经有体会了,这个外交官非常非常狡猾。

“这还需要解释么?太简单了。在这块由前中国政府租借给你们的土地上,没有留下一个英国人来证明你们没有放弃。而且,刚才您已经说了,是你们自己离开的,没有任何人强迫你们离开租界。既然这样,用你们的习惯法原则,这块中国人民的领土主权,已经被一个法律上、事实上的中国人民的政府恢复了。”

钟昌看到,在蓬乱的胡子丛中,查尔士的嘴巴半张着,深凹在眼眶和胡子中的眼珠子,由蓝变红,像一颗烧红了的炭核。

“砰啪!”

附近的民居辐辏处,飞起新春的第一声爆竹。

查尔士一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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