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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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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莫扯,就让它这样。这样暖和些。”刘宗祥眼神有些空矇。

在神父的坟头上,又用锹拍了几下,吴安抹一抹额头上的汗,朝刘宗祥谨慎地看了看。

“我们回去吧?”他征求刘汉柏的意见。

吴安并不晓得刘汉柏已经接任了祥记总经理,他只是觉得,此时,征求刘公子的意见,是适宜的。

“吴安,你是说,神父是死在井边的么?”刘宗祥并没有注意吴安的谨慎,他觉得,他还想叫吴安把神父死的经过说一遍。

刚才,这个小心谨慎的年轻人,已经把神父坐在柏泉井边逝世的经过说了。

刘宗祥始终不理解,这个法国人,何以对中国土地上的这口土井这么感兴趣:当年,在父亲手上征地建这座圣母堂,老神父就是看中了这口井。这么多年过去了,临死的时候,老神父一边叫人喊他的学生刘宗祥回来,一边就踱到井边,坐在井栏上等。

“等什么呢?是等我回来么?神父有什么重要话要对我交代么?为什么要等在这里来交代呢?也许不是等我罢,仅仅只是坐在这里,等待生命大限的到来?那么,这口古老的柏泉井,何以有如此神秘的吸引力呢?”

一边听吴安重复刚才的叙述,一边朝湾子走。

吴二苕始终一言不发,跟在老板后头。

此前,为了赶上和神父见一面,刘宗祥不断地催促增速。吴二苕已把车速增到了极限。后湖的张公堤虽然宽,毕竟是土堤,速度一快,车子就颠簸得厉害。即使如此,还是没能在神父生前见上一面。吴二苕深知,这个在后湖柏泉吴家湾生活了一辈子的法国神父,在老板心目中的位置。到了柏泉井边,刘宗祥再一次要吴安指点出神父坐着逝世的具体位置,自己坐了下去。他发现,这个位置正对着井口,可以对井里一览无余。眼下,井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随着井水漾动而盘旋的小金龙,连水都没有,哪里来的小金龙呢?

“这是柏泉井第几次干涸呢?”

刘宗祥一时记不起来了。他觉得脑壳里头像装满了糨糊。

“忙你们的吧,我坐一下,不,我想在湾里住些时,车,你就带回去。”

“不,车,就留在这里,您家。我咧,慢慢走回去。真的,我想走一回这条路,我还冇走过咧。”

就这样,刘汉柏披着一身秋风,走出了古老的吴家湾。

在湾子口,他停住了脚。

耳畔,响起周恩来亲切的下江口音——“刘汉柏同志,本来,要是汉口的革命形势好,当然,不可能好,早就有隐患,就准备让你公开身份。这下不行了。你要作长期潜伏的准备。这个想法,在法国你入党的时候,就和你交换过了。你的共产党员身份,一直就没有公开过嘛。汉柏同志,耐心地潜伏。认真地当个老板,当个资本家。这个不需要党教你。你家里有最好的老师嘛,我看哪,你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要不好意思嘛,当个红色的资本家,为党,为革命事业的胜利,当个赚钱的能手。”

他面前,左手,是逶迤的张公堤。这堤,通向汉口,这堤,阔了汉口,也拦了汉口。右手,是逶迤的汉水。汉水,通向汉口,汉水,造就了汉口,也不停地前赴后继地奔进长江,逃离汉口。

噢,汉水,造就了汉口的汉水,你无时无刻不在融进长江,和长江一起,扑向壮阔无垠大海的怀抱!

一支雁阵飘过来,整理着有些凌乱的队形,掠过这多事的秋天。刘汉柏抬头瞅瞅翩翩的雁阵,又瞅瞅身边这不宽不急的流水,没有犹豫,沿着汉水的脚印,大踏步走下去了。

第一章 1943年吴秀秀张腊狗穆勉之

引子

五月的汉口,闷得像个大热蒸笼。

法租界领事弗郎兹从轩敞的房子里头走出来,觉得是从一个小蒸笼进了另一个更大也更热的蒸笼。他下意识地抬起胡子拉杂的脸,看了看天。天上没有太阳,只有厚厚的白生生的云絮。

一条野狗,趴在巷子转角的阴影里纳凉,眯缝的狗眼里流出的余光,注意到弗郎兹对汉口天气的不耐烦。野狗猩红的舌头耷拉得很夸张,嶙峋的肋腹也夸张地起伏着,似乎很有些瞧不起弗郎兹:外国鬼子,真是苕死了,这么闷热的天,还蓄这么长的毛,连我都不如,不晓得换毛!真是,怕热,长那么多毛做么事?怕热,跑到我们汉口来干么事咧?

弗郎兹自然没有注意到野狗的鄙夷,皱了皱混在头发胡子里的眉头,朝巷子口瞄。

“亚洲人,都是不守时的……”

从野狗打盹的巷子转角过去,接着是另一条巷子。这条巷子,是汉口法租界和华界的分界线,出这条巷子,就出法租界了。就在巷子墙脚下的阴沟口,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鼠,可能感到有些憋得慌,伸出胡子拉杂的头来,尽量睁大鼠眼,企图对外面的世界是否精彩,探个究竟:这阴沟外头,倒比阴沟里头热多啦……老鼠正准备有所评论,忽然发现——准确地说应该是闻出了野狗的方位,警惕陡然袭上心头,玲珑的鼠头车向野狗打盹的方向,鼻头紧张地翕动着。野狗倒是真的发现了不远处阴沟口露出的鼠头,狗眼也就是虚眯着瞥过去一点眼风,很是不屑:今天真怪得很咧,阴沟里头钻出来的和站在这头的,都胡子拉杂的!严守着“狗咬耗子属于多管闲事”的祖训,野狗对阴沟口探出的鼠头,也就只表示了这么一点不屑,转过狗头,准备继续享受汉口梅雨季节只有巷子口才有的难得的阴凉,这时候,它发现了穆勉之。

穆勉之没有注意那边打盹的野狗,也没有注意这边探头探脑的阴沟鼠,他目送洪门山寨老六绰号毛芋头的毛玉堂朝日租界方向走,直到毛玉堂转过巷子口,看不见了,才抬头看一眼头上的天。天上同样铺着厚厚的白生生的云絮,云絮中也筛下白晃晃的天光来。

“这要晴不得晴的鬼天气……”穆勉之下意识地用扇子扇了两下。

这是一把硕大的崭新的芭扇。汉口人热天都喜欢用这种棕榈叶做的芭扇,只不过很少像穆勉之这样每年都用一把新的。赫赫有名的洪帮寨主穆勉之,之所以还用芭扇而不用表示斯文身份的折扇,是因为他要与他的帮会弟兄们打成一片。洪帮弟兄都是街巷市井出身,多半都是家里穷得叮当响,才出来撮白日哄混江湖的。穆勉之虽然拿着芭扇,实际上很少做扇的动作。扇子在他手上,只是件道具。老汉口了,这点闷热算什么!再说,六十多岁的人,该磨圆的棱角都磨圆了,火气内敛,不像年轻时节,动不动就三刀六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虽然几十年不间断地练功习武,可岁月的蛛网还是顽强地爬上了穆勉之的眼角眉梢,只是腰板直挺,周正的国字脸依然周正。

“咳——,跟日本人打交道,不晓得是祸还是福咧——牟兴国,多事……”直到毛芋头稀拉的瘌痢头转过巷子看不见了,穆勉之才长吐出一口气。

第1节

穆勉之心事重重,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从日本人占了武汉,华商大多收缩业务,乡下有根基的,干脆停了生意扔弃粗笨裹夹细软回乡去了。穆勉之豹獬乡下有田产,但他没有回乡。豹獬乡下只有死产业,没有活产业:他的事业,他的洪门山寨,他的山寨兄弟伙,他人生的乐趣,都在汉口。穆勉之虽然没有回乡下去,同汉口大多数本地商家一样,也收缩了业务。穆勉之收缩业务,除了与大多数汉口商人一样怕吃日本人的亏,还在于他要观望,观望时局变化,观望日本人对汉口的占领,对他是否是个发财的机会。基于这种考虑,对前不久牟兴国的来访,穆勉之采取了让对方捉摸不定的态度。

“牟先生,难得您家事事都记得我,真是,真是……”

“噢,穆先生,不要客气啦,说明白些,本来,日本人是要我来出这个头的,您家想想唦,我这一大把年纪,哪里有劲在外头跑哦!我想咧,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今后法租界管理区维持会的担子,非您家莫属哦!”

“嚯嚯嚯嚯……牟先生,您家是贵人,难得到我这茅草棚子里来,来,来呀,叫冠生园送一桌翅席来,我跟牟先生好好喝两杯!”穆勉之意义不明怪怪地笑了一阵,用十二分的客气应付这牟兴国。

日本人刚占汉口的时候,成立维持会,物色效忠于他们的汉口人,首先就想到了曾留学日本的辛亥革命元勋牟兴国。牟兴国虽然有做官的瘾且一直不得意,可要他出面公开做汉奸被千人万人戳脊梁骨,他还没有苕到这般不堪的地步。牟兴国对日本人的信任表示了感谢和婉谢,就躲到外地去了一段时间。这次,日本人上演汉口法租界归还中国的戏,物色这里维持会分会的人选,请牟兴国推荐。觉得这不是公开出面当汉奸,对日本人的咨询,牟兴国不好再推辞,就向日本人推荐了穆勉之。牟兴国没想到,日本人对他使的是缓兵计:你不是不愿意当汉奸么,好,我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把你拖下水,经常拜会你,经常向你咨询,只要你开了口,你就是帮了我们的忙;只要你帮了我们的忙,你不是汉奸也是汉奸!

牟兴国却没有把与日本人交往的事看得很严重,他想到的是,既然人家把自己这样当人,客客气气征求自己的意见,不好过于推辞。如果要他公开出面在日本人手下当什么官,他牟兴国是决不会答应的——堂堂辛亥革命元勋,堂堂革命军政府将军团的将军,岂能做敌国的帮凶?“帮凶是不行的,帮忙是可以的”,牟兴国不知不觉把自己变成了鸵鸟:只要把头藏起来就行了,至于身子尤其是屁股,是否露在外头,就不去管它了。揣着这样的鸵鸟心情,牟兴国来拜访穆勉之。

穆勉之需要好好想一想。穆勉之不是牟兴国,只有在江湖上混名头和赚钱的兴趣,没有在官场混的意思,尤其是对牟兴国推荐的事,穆勉之怀有天生的警惕:你牟兴国都不愿意干的事,还能是好事?与其给别人当个耍威风的孙子,不如在自己家里当个不惹骂名的老子。

第2节

穆勉之没有什么明确的民族国家大义之类的概念,但生意人赚和折的算计,是极精妙的。当然,穆勉之也怕得罪日本人,在表示了自己没有当维持会会长的能力和威望,答应自己的洪门山寨可以同日本人合作,他可以派得力人手出来主持维持会的事。

高规格的鱼翅席,让穆勉之和牟兴国两人间的交易进行得颇为顺利:牟兴国答应,在日本人面前妥善陈述穆勉之的意思,穆勉之答应,凡今后这里的好处,都有牟兴国的一份。

穆勉之选择了洪帮山寨的老六毛芋头,一来是毛芋头忠心耿耿,二来毛芋头自从被张腊狗割掉了男根之后,更加心狠手辣,给日本人做事,可能更加合适。有得力忠诚的兄弟待在日本人身边,穆勉之就有放心的耳目了。

别看维持会会长是个汉奸勾当,毕竟是个不小的官,愿意认贼作父且有相当身份的汉口人也不是没有。日本人几经权衡,觉得穆勉之倒真是个合适的人选。日本人对穆勉之的了解,甚至比了解牟兴国还要深。这是个积流氓和奸商于一身的汉口土著,精明溜滑,在汉口商人中口碑不佳,也不是块做大官的料,倒适合今后法租界收回后的管理和经营。日本人哪里是真的把法租界还给中国人呢,他们是要用这个名义,从法国人手里把这块肥肉夺到自己碗里来。日本人发动太平洋战争已快一年了,军需后勤吃紧。以战养战,用维持会来筹措军需,是最方便最不惹眼的做法。日本想到了的,作为精明的商人,穆勉之也想到了:“也好,也就是出个名义,也还是做生意。反正是做生意,又不是跟日本人去搞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就是以后日本人败了,也沾不到好大的火星……”

穆勉之是读过几本线装书的,晓得投敌卖国是最丑的罪,没有更大的好处,他不会轻易下水。

弗郎兹没有注意到休闲的中国野狗不屑的眼神,兀自朝巷子口望。

要是放在以往,弗郎兹是不会站在领事馆门口久等一个亚洲人的。弗郎兹打心底瞧不起亚洲人,包括日本人。“爆发户,迈着畸形短腿走路的嗜血的野蛮民族”,这是弗郎兹对日本人的基本看法。可眼下,自己的国家被德国人占了,自己国家目前的政府,同眼下汉口的政府一样,由占领国说了算。法兰西民族再高贵,在野蛮民族面前,也只能委屈委屈,低下高贵的头颅了。

弗郎兹正自在肚子里嘀咕呢,巷子口突然暗了下来。

哦,来了,来了。

这条长不足三十步的巷子太窄,光线本来就不好,两个瘦子并肩走都很困难,多几个人同时进来,就像天色突然暗下来一样。由于光线暗淡,弗郎兹没有看清来人的相貌。他只知道,按照他的祖国与日本国的协议,法国在汉口的这个租界,要交还给中国人管理。在这场已进行了将近5年的战争中,法国的维希政府同日本国是盟友。现在日本国占领了中国的汉口,日本人又在汉口扶持起了同日本人合作的政府,这个租界没有理由不交出去。在弗郎兹看来,租界交不交给中国人管理,对法国人来说都一样。法国人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这租界交给中国人,实际上也就是交给日本人。如今的汉口,天下都是日本人的,中国人的所谓政府,也就是个傀儡罢了。

等到来人走到跟前了,弗郎兹才看清,等弗郎兹看清了,他才吓了一跳:上帝哦,这几个人真丑呵——亚洲人并不都这么丑呀,这是哪里找出来的丑标本呢……

其实,此刻,站在弗郎兹跟前的,只有前面的两个人丑。最前面的一个,那脸面,就像是一个比较圆的土豆;那五官,就像是被人随意用墨在这土豆上点了几个点;就这几个点,也还只有上嘴唇上那个点稍微浓重一些;那身材,在弗郎兹看来,估计最多也就只有一公尺高。也难怪弗郎兹,他这个法国领事刚上任不到两天,自然不认识日本国这位驻汉口的领事山口太郎先生。

说起这位山口太郎先生,汉口人尤其是汉口商界金融界同人或许并不陌生,只是,汉口人原来认识的山口太郎,是汉口大亚银行的总经理,而不是日本国驻汉口的领事。

至于跟在山口太郎先生后头的这位亚洲人,是我们汉口的土著,姓毛,大名毛玉堂,绰号毛芋头。毛芋头是汉口洪帮老大穆勉之的兄弟,排行老六。因为想占张腊狗小妾黄素珍的便宜,被张腊狗暗地里使人饱打了一顿,最后割了他那惹祸的根,扔在大街上。这毛芋头是属狗的命,经打。被张腊狗整得没有了屙尿的家伙,不仅活了下来,居然还一如既往地窜烟花巷。毛芋头伤好之后,不太爱管帮会山寨的事,总在外头窜,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怕这个莽撞的兄弟再出事,一次,从不干涉帮会兄弟私事的穆勉之,破例跟踪毛芋头,见毛芋头居然到了妓院。

第3节

且见毛芋头还跟妓女上了床,骇然大惊:“我的个天老爷呀,我这个兄弟,连男人的家什都冇得了,真不晓得他是用么东西在弄噢!”

从此,穆勉之对他这个六兄弟,就刮目相看了:“命硬,是条汉子!”

弗郎兹把山口太郎迎进了领事馆,该客气的客气完了,该履行的手续也履行过了,弗郎兹问:“山口先生,今后,住在这地界的法兰西公民,就要请您多加照顾啦……”

山口太郎虽然是日本人,却因为“大日本帝国”在“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过程中所向披靡,所以把日本人喜欢讲客气的习惯给丢了,挂在他土豆脸上的,更多的是骄横和残忍,再说,法国维希政府虽然是盟友,但那是法国被德国盟友打败了之后才有的事,在日本人眼里,法国本质上还是个战败国,“领事先生,这里,从此归中国人自己管理,当然,这里也要成立维持会,当然,是分会,是汉口维持会的一个部分,您以后,恐怕要多跟他们打交道了……”

山口太郎嘴朝毛芋头努了努:“这位是毛先生,毛……堂先生……今后,这维持分会的具体事务,就是这位先生负责了……”

山口太郎介绍毛玉堂的时候,根本就记不起毛玉堂的大号。与这样的下属在一起,山口有一种满足感:谁说我丑?亚洲人里头,比我更丑的多着呢,看看,这不是例子吗?

其实,如果不是头上那些黄不拉呲的瘌痢疮疤和随风飞扬的灰唧唧的瘌痢壳,毛芋头脸相绝对比山口太郎端正得多。毛芋头的不幸,主要是从头顶开始的。此刻,毛芋头一脸的茫然,除了点头,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表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毛芋头真心追求的。他的大哥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听。大哥安排他到这里来管事,他不得不来。毛芋头曾对他大哥穆勉之说过,老六我下头残了,虽然不碍事,但上头也一点看相都冇得,跟外国人打交道,有损颜面,是不是请五哥去要妥当些。哪知绰号孙猴子的五哥孙厚志一听,脑壳摇得像拨浪鼓:“算了,算了,兄弟,你未必还不晓得,我顶讨嫌跟外国人打交道的,一看到外国人,我脑壳都大了!你不同,兄弟你量大些,你去蛮好,蛮好!”

其实,穆勉之和毛芋头都晓得,尽管孙猴子的确不喜欢跟外国人打交道,但更多的是因为孙猴子恋家。自从他娶了杜月萱,杜月萱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孙猴子对洪门山寨的事,就没有原先那么热心了。对大哥的吩咐,孙猴子还是忠心耿耿,但那些杀人越货伤天害理要人性命的事,他却尽量推脱,实在推不脱的,也是交由手下人去办。在孙猴子心里,自己早已是金盆洗手,往日的那些胡作非为,已经是历史了。对孙猴子的表现,穆勉之和毛芋头都清楚,看在少小时就在一起闯江湖的兄弟情分上,就没作什么计较。

“哦,噢,毛先生,那就请您多费心啦!”弗郎兹的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这也是巴黎派他来汉口的重要原因。

“我说哦,这位法……外国先生,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还是办正事吧——这维持分会,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找一处房子?”毛芋头本人虽然长相不雅,但对外国人,一向是瞧不起的。尤其是对租界里的外国人,充满了恨意:“这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杂种,跑到老子们汉口来,把老子们汉口的钱和好东西,都抢跑了,害得老子们这些做正经生意的,赚点钱不晓得有几难!”说良心话,毛芋头从来没做过一笔正经生意。除了强打恶要,就是走私鸦片,他在外国人面前生出来的爱国主义,内容极其有限,也就一个钱字而已。

“哦,这好办,这好办,先生,您看中了那处房子呢?”同所有法国男人一样,弗郎兹喜欢美酒美女清爽的环境,面对着毛芋头和山口太郎这样的恶劣环境,弗郎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眼下也就是例行公事,他巴不得快些了事,离开眼前这几个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亚洲人。

“就这条巷子那一头的那栋……”毛芋头眼睛和伸出去的手指头,指着不远处靠左边的那幢楼房。

毛芋头也就是随手一指而已。在他看来,这幢楼房虽然与其它楼房在一起,但有一个绿茸茸的园子同其它楼房隔开,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气派。

“噢,噢,这栋楼房?哦,这是我们一个买办的私产,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同他商量商量……”

“哦?刚才你不是说,只要是这一带的房子都可得吗?么样眼睛都冇眨就变了呢?”听弗郎兹的口气有为难的意思,毛芋头心里很是反感。“这些洋鬼子,都是些说话当放屁的角色……”毛芋头心里一不舒服,脸就拉长了,差一点把闷在肚子里的话骂出来。好在他没把这差事很当回事,反正有洋苕日本人在跟前,是日本人的狗屁维持会,与老子鸡巴相干!武汉人称红薯为“苕”,称不聪明的人为“苕”。土豆与“苕”长法有些相似,传进本土比“苕”晚,故被称为“洋苕”。既然山口太郎在毛芋头眼里是颗土豆,自然也就是个大洋苕了。

“什么买办私产的?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期间,有什么私产的?就那楼房的干活!”

不知道怎么回事,山口太郎突然发火了,他一发火,纯熟的汉语就变得夹生了。其实,是他心里有事。战争都打了快五年啦,看着好像占领了很多地方,实际上,没有一块被占领地是太平的。眼看着天皇圣战走下坡路,山口太郎心里烦,眼下就这点事,有什么值得罗嗦的呢。

“走,看看去!”

刘宗详还没有从车里下来,就发觉公馆门口似乎有点什么不对劲。

“这里不是空的吗?怎么门开着……”刘宗详嗫嚅着。

第4节

“是呀,一个人都冇得呀。就是花匠打杂的,也都辞了呀……”二苕坐在老板旁边,也发觉刘公馆今天有些异常。

五年前,钟毓英正式提出与刘宗祥分开。那是武汉即将沦陷的当口,满世界乱哄哄的,汉口更是一片兵荒马乱不得安生。钟毓英觉得,同小梅两个妇道人家在汉口生活,没有安全感,就向刘宗祥提出到乡下定居。

汉口是钟毓英的伤心地。汉口埋葬了她的青春,汉口使她从青春少妇变成一个生活优裕的笼中鸟,变成一堆行尸走肉!对于钟毓英,刘宗祥是优裕生活的供给者也是她青春年华的埋葬者。她与穆勉之偷情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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