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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圣东方朔1,2,3-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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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不管他有多大年纪,只管叫道:“老人家,你心甘情愿把羊都献出来?”
卜式说:“皇上,小民是心甘情愿的。二十年前,有一次我到黄河北边放羊,正遇上匈奴骚扰边境。小民六千多只羊,全被匈奴人给抢走啦。要是边境不安宁,匈奴老来侵犯,我的羊再多,也没用啊!”
东方朔一听,眉头不禁一紧。二十年前放了六千多只,既被匈奴抢走了,怎么过了二十年,能养出六万多只?这里一定有鬼!他看了看主父偃,主父偃虽神色不安,却还强作镇定。
武帝听了这话,却是激动得很:“谢谢,谢谢你啦,老人家。张爱卿,依诏书,他献了这么多的羊,该如何奖励?”
张汤说:“启奏皇上,这些羊,以一只十铢钱计,应是六十多万铢。”
武帝说:“六十多万,不得了哇!虽说不够百万,朕也要封他个官职。”
那卜式却说:“皇上,小民独身一个,既不要钱,也不要官。小民所会的,也只是放牛牧羊。
皇上这园子里,要是有什么好养的,让小民帮皇上养养放放,就成了。“
武帝没想到,他的要求如此简单。“好,好!朕的上林苑中,有些麋鹿,你就帮朕饲养吧。
另外,朕封你为太仆寺舆马郎,从今以后,你就有官爵啦。你不仅可以在上林苑随意出入,就是在长安各官府,也可自由走动!“
太仆寺是专管皇上车马的,舆马郎虽说官不大,但可接近皇上。卜式跪下磕头:“皇上,微臣谢皇上圣恩。”
此时东方朔将主父偃拉到一旁,问道:“主父偃,你搞什么鬼?”
主父偃皮笑肉不笑地说:“东方兄,这个老羊倌真是自愿来的,小弟没强求他。只是他的羊少了些,要是够十万只,就能领到官职,有点亏呢。”
东方朔冷笑一声:“我看,他可不傻,官小了他不干,给他个大的,试一试看看?”
主父偃看到自己的计策将被他戳穿,连忙作揖:“东方兄,这……”
东方朔冷笑,再也不答。
第二天,武帝便移驾未央宫,召来群臣,共议献粮之事。
“众位爱卿,朕因讨伐匈奴,国库紧张。朕命张汤主父偃二人征集粮草,半个月过去了,只有一个卜式,献了六万多只羊,还是主父偃给找来的。各地诸侯,竟然没有一个应诏的,朕难道讨伐匈奴,就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丞相公孙弘,每次都要争头一个说话,这回也不例外:“陛下!自古天子不与民争。陛下何必与他们计较?”
武帝怒道:“不计较,难道我数十万大军,将赴疆场厮杀,就喝西北风?”
公孙弘的声音马上小了起来:“陛下!文景两朝,不曾动兵,因天下相安,国库丰盈。臣以为……”
武帝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朕不该对匈奴用兵,就由着匈奴肆虐,要我大汉忍气吞声?”
公孙弘赶紧解释:“陛下!臣的意思是,天下都是陛下的,您想跟谁要,就跟谁要,诸侯富商,岂肯自空其囊?”
武帝一想,是啊?我爱跟谁要,就跟谁要,何必要他们献呢?结果弄得个不尴不尬?于是转头问:“张汤!主父偃!你们两个,不是说还有对策吗?”
张汤竟然不慌不忙:“启禀皇上,我二人之策,就是要试试天下诸侯和豪商巨贾。既然他们不为皇上着想,还以为皇上不会对他们动怒。臣以为……”
武帝喝道:“停下!主父偃呢?他怎么没上朝?”上次主父偃不在时,武帝就已不高兴了,后来他搞来一个卜式,献上几万只羊,武帝一乐,就把这茬给忘了。今天又看不到他,武帝很有些恼火。
张汤只好说:“启禀皇上,主父偃患病在家,不能起床。”
公孙弘这回不失时机,连忙说:“恐怕是心病吧!”
众人大笑。
张汤也笑了一笑:“主父偃得了一种怪病,太医都未看好,他说,只有东方朔能医他的病。”
武帝更觉得奇怪,怎么没有东方朔的声音?他四周环顾一下,也不见了他的踪影。“东方朔?
对,东方朔呢?他怎么今天也没上朝?“
公孙弘有点肆无忌惮:“八成也是病了,非主父偃去治不可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门外有人大声咳嗽一下。众人抬头,只见东方朔昂扬直入,来到在众人面前。
“皇上,恕臣来迟!微臣给您带来两个人,他们应诏来到长安,每人都带来数百车钱粮!”
武帝大惊:“果有此事?他们是谁?现在何处?”
东方朔向外一招手,将两个商人领了进来。“皇上,这两个都来自齐国,这个高个子,复姓东郭,名为咸阳,是齐国卖盐的大商;那一位矮个子的,名叫孔仅,原为南阳人氏,后来在齐国冶铁。二人闻诏,相约筹备了银钱千万铢,粮草千万担,来京应诏。”
武帝喜出望外。果然有富敌天下的人,前来助朕!他以手示意,招二人走向前来。“你们过来,告诉朕,为什么要献这么多钱粮?”
东郭咸阳说:“久闻皇上雄才大略,有富国强兵之志。国富则民富,兵强则国强。我二人虽有家产巨亿,富敌天下,然而国若不强,为外人欺辱,我等富有何用?因此带千万钱粮进京,找同乡东方大人探听虚实。”
武帝看了一眼东方朔:“噢?东方爱卿是怎么说的?”
“东方大人说:”当今陛下实为千古一帝。汝等既逢明主,就应尽力报效!‘“
武帝深情地看了东方朔一眼,心中万分感激。他想,关键时候,还是你帮我哇。可东方朔若无其事,并不看他。武帝眼睛一扫,马上看到张汤。“张汤何在?”
张汤应声而出:“小臣在此!”
武帝说:“依你所拟诏书,献钱粮过百万者,赏官一品。可朕看了你定的官位,只有九品,可他们二人,各献钱粮千万。该如何赏官为好呢?”
张汤也没想到有人会献这么多,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个……”他将小眼睛一转,“皇上,臣所参订的官位,虽然只有九品,可每一品官又能分为上中下三品来。如此说来,共有二十七品。孔仅和东郭咸阳各献钱粮千万,按照臣制定的赏格,献钱千万,赏官十级;献粮千万,再赏官十级;共赏二十级,应为三品之中。”
张汤的反应如此迅速,武帝非常满意。心想,嗯,这就是张汤。他的脑袋不亚于东方朔哇。
“那好,朕命东郭咸阳和孔仅二人,均为大司农丞,助大农令管理天下农商冶炼及财税。”
孔仅和东郭咸阳急忙跪下:“臣等谢皇上圣恩!”
武帝接着说:“传朕旨意,天下豪商富贾,当以孔仅和东郭咸阳二人为楷模。凡向朕献钱献粮者,均可得官得爵!”
张汤道:“臣领旨!”
武帝高叫:“卫爱卿!”
卫青道:“臣在。”
“朕命李息、苏建、李沮、张次公四位将军为你的左右二翼,游击将军郭解为先锋,公孙敖为接应,你可即日起兵,再击匈奴,务求全胜!”
“臣遵旨!”
霍去病从后边跑上来:“皇上,还有我呢!”
武帝看了他一眼:“你的羽林军刚刚建立,练好战阵再说吧。这次就让郭解郭大侠显显威风吧。”
霍去病不高兴地走到一边。
东方朔却说:“皇上,这次也该轮到臣去一次战场了吧。”
武帝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个……,”他只好实话实说“朕不想让你离开身边。”
东方朔说:“皇上,臣深得战阵之法,又与卫青和郭解……”
武帝道:“战场之事,朕舍不得你去冒那个险!懂吗?”
“臣不懂。”
武帝见他装作不懂,突然想起主父偃来。“噢,对啦,听说主父偃病了。东方爱卿,主父偃这病,非你莫治。你知道吗?”
东方朔勉强对话:“臣已听说。”
“那就请你去给他治治吧,他还要为卫青运送军粮呢。三日之内,定要将他治好!怎么?还要朕求你?”
东方朔无奈地叹口气:“臣遵旨。”
园草荒芜,小径弯弯。
公孙弘陪着一个身材瘦小、却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向菜园后的小房子慢慢走来。落日的余晕照着二人的影子,斜斜地印在败落的园草上。
二人来到门前,没见房内有动静,便互相对视了一眼。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公孙丞相和狄博士么,请进来吧!”
“师傅,还是出来谈吧,那里面太暗!”公孙弘大声说。
“为师我已三年不窥园,怎可出来说话?”
公孙弘看了狄山博士一眼,摇摇头。狄山博士早就知道董老夫子的故事,便苦笑一声,走进了屋子。
幽暗的房内,董仲舒脸色幽暗地坐在墙角。
“董老先生,近来身体可好?”狄山博士急忙施礼。
“还好,还好。亏了我近年来研习阴阳五行学说,知道如何理脉顺气。不然的话,要是常人,听说皇上要斩,还不吓得魂不附体?”董仲舒颇为自负地说。
公孙弘心里想,你老人家这会儿可真会装镇静。当初竹简被主父偃偷走之时,你半夜三更地跑到我相府中躲着,两条腿直发抖,还尿了裤子,难道你自己忘了么?想到这儿,公孙弘面上未免露出讥笑之色。
董仲舒还看不出徒弟的表情?他急忙说道:“还是我等儒家,仁孝二字总在胸怀,公孙弘贵为丞相,不惜性命在皇上面前为我担保,才使老朽未被杀戮啊!”
公孙弘忙说:“哪里,哪里。还是师傅您的造化大。要是换了别的人,可能早就……”
狄山博士急忙进言:“董老先生,狄山久仰先生盛名,只是碍着齐鲁两家,学派不同,才未来拜访。今日先生专让丞相请狄山前来,使狄山受宠若惊啊。”
董仲舒微微一笑:“狄山博士,区区学派之争,此时何足挂齿?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
战国以来,阐释《春秋》者有三家,唯‘公羊学’与‘谷梁学’影响最大。董某是赵国人氏,有幸在齐国学习《公羊春秋》,得公羊恩师家世真传,此乃平生大幸之事。而先生所学的《谷梁春秋》,为鲁人谷梁子所传,博士年方三十有余,便成谷梁宗师,真是让我公羊学派汗颜啊!“
狄山博士也谦虚地说:“公羊春秋发微掘深,狄山一向佩服。只是我等出于门户之见,不相往来。今日董老先生尽弃前嫌,让丞相亲自迎我进京,不知有何教诲?”
董仲舒叹了口气,急切地说:“狄山博士,老夫请你前来,全为尽弃前嫌,要修我儒者之好。
不管是公羊学,还是谷梁学,都是儒家,传的都是孔子的春秋,何必因为几句辞意之争,就弄得谁都不理谁呢?过去十多年间,公羊学派是占了些上风。公羊春秋大师公孙弘都当上了大汉的丞相,还不算是知遇显达么?可皇上他并没按我说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是百家都用,戏弄儒术。而儒术之中的谷梁学说,反而又被我的公羊弟子压在下面。真是不该啊!
公羊学者官大至相,可在皇上制定国策方面,却没有多大影响!“说到这儿,他见公孙弘低下了头,便又将话题一转:”狄山博士,我董仲舒这几天左思右想,就是为了儒术的地位。
眼看着公羊学不行了,那得让你们谷梁学派上去!“
狄山博士有些惊愕:“谷梁学派从来都在草野之中,有何缘故得受重用?”
公孙弘接过话来:“狄山博士,皇上近日要我负责太学,其中帮太子聘请老师之事,也交我来办理。太子之师,当为名儒,决不能让墨法申韩、农家纵横之徒占此要位!当然,我若再请同门儒生,也会被皇上猜忌。恩师之意,要我推荐博士您做太子的老师!”
狄山博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做太子的老师?皇上他会同意么?”
董仲舒笑了笑。“会的,会的!皇上烦我,首先是因江都易王刘非,他不太安分,要邀边功;其次是我说天灾由人祸引起,要他杀掉身边近臣。而我们儒家的天人感应,还有大一统学说,哪个皇上会不喜欢?儒者动口三纲五常,其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两条至关重要:要教太子,必此二条;要使皇上信任于你,也必靠此二条。再加鲁人以礼教为先,谷梁学讲究温、良、恭、俭、让,这些都是当今皇上所做不到的,可偏偏却是他想让太子将来做得到的。狄山博士,你进东宫,为太子之师,乃是天意啊!”
狄山博士眼睛瞪得老大:“老先生,公孙丞相,多谢二位前辈抬举!狄山若能进宫为太子之师,定当以孔子儒学的治国之途,经孟子王道教而化之,使汉家将来是儒者的天下!”
不料董仲舒却摇摇头。“为学之道,孔子足矣,何必孟子?谷梁之学,不通阴阳,实为一大憾事啊……”
谁料那狄山博士却不买账:“董老先生,谷梁学说孔孟并重,王霸兼施,与邹衍的阴阳五行,毫无瓜葛。如老先生坚意要我传公羊学说,那狄山可就无法从命,不如让你等公羊弟子执掌教鞭罢了!”
公孙弘见他认真起来了,便连忙陪笑说:“狄山博士,你太认真了。恩师并无贬低谷梁学之意,只是想为儒家的将来争得重要地位而已!”其实他心里想,什么公羊母羊,谷子高粱的,统统是些迂腐之论!弄个官当,才是最美的事!看来这个狄山,也是咸菜缸中的疙瘩——大酱头!哼,要不是老头子把皇上给惹翻了,我的弟子中大有人在,还轮得着你谷梁学派中的人?见了便宜,快捡着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董仲舒见狄山颇有个性,心中一阵欢喜。“狄山博士,你能如此坚持贵学派要义,真是老夫没看错人啊!有的人只想占着高官,什么儒者的信念啊,仁孝道德啊,全放在脑后。正因为儒有不醇,才有今日儒术不兴之灾啊!”
公孙弘的脸马上拉长了,他心中想,不是我救你,你的命都没了,还兴什么儒学?那好,我就看他狄山有何本领,能让儒学振兴!
狄山不知他们师徒两个的恩恩怨怨,还以为董仲舒是在对他的未来不太相信呢,便信誓旦旦地说:“董老夫子放心,狄山只要能接近皇上,接近太子,定当以儒学大义为重,以儒家的名声为重,决不做辱没儒者脸面的事情!”
董仲舒点点头:“博士,老夫一生所求,便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八个字。博士将来如能飞黄腾达,如能实现老夫这一宏愿,老夫便是死也瞑目了!”
狄山博士这回不争了,他慷慨激昂地说:“夫子放心,丞相放心!儒术是我们谷梁和公羊两家的共同学术,为了儒术独尊,百家皆黜,狄山愿与夫子和丞相尽弃前嫌,同担重任!”
董仲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相告要去上厕所。
狄山今天特别兴奋,还想等董老夫子回来,再说上一阵子。不料公孙弘拉着他,要他快点离开。
狄山困惑不解地问道:“丞相大人,您的恩师如厕,便如此重要?”
公孙弘苦笑着说:“老夫子爱在露天里大解,说这样才叫阴阳交泰!还有,他大解之后,从来不洗身子,更不用丝帛棉绸一类东西擦拭,他要用金木水火土中的土,就是园里的土疙瘩来擦拭干净。再等一会,如果天黑了,老人家找不到土疙瘩,不就麻烦了么?”
狄山这才张大嘴巴,偷笑起来。
主父偃这几天呆在家中,心情特别沉重。一来他觉得自己上了公孙弘一当,差点送了董仲舒的老命,后世儒者写史论学,肯定会把自己当作个十恶不赦的人物。这个他倒不怕。可那个公孙弘如此刁滑,倒让他长了见识。不愧是咱齐国人!那董仲舒原是赵国河间人,比齐国人就差了好多!虽然自己把这件脏事儿也往公孙弘身上摊了摊,可公孙弘却还是保住了相位。
下一步公孙弘才不会帮助自己,自己只能靠着张汤的帮衬,主要还得靠自己的努力了!
更让他担心的还是:这几天没有什么人前来献钱献粮,武帝为此会更生气,会怪罪他和张汤。
可张汤的根子,比自己硬得多,为人又是凶狠狡诈,决不会吃亏。这件事情到头来,八成吃不了的,可能还得由我主父偃兜着走。何况,主意是我主父偃想出的呢。
最后一层,他对东方朔太害怕了。他觉得,天下事,好像没有能难倒东方朔的。几天前,为了向皇上有个交待,张汤从家中取来二十多万铢钱,他自己也将家中仅有的十多万铢,全部带上,准备万一不行时,就用这些钱,找个人,捧个场。于是他到了河南。九年多的非人生涯,使他对官场已经生疏;而他又不敢轻易拿出王臧那个老名来,何况时过境迁,当年的王臧是干什么的,可能谁也不记得了。所以他一出长安,只走小道,各路诸侯和王公大人,他不敢见。走了两日,突然发现一个牧羊人,那就是卜式。卜式原来也读过几天书,后因与人赌博,输钱太多,就把家当全卖了,赶着几十只羊,流浪为生。当他的羊不断地繁殖出小羊,达到六千多只时,一次匈奴南侵,将他的羊大部分抢走了。他恨透了匈奴,也恨透了自己的贫穷。他把仅剩下的羊精心呵护,又生出许多羊来,六年之后,他想把羊卖了,再安个家,娶个媳妇。不料羊没有人买,却碰上了主父偃这么个怪人,倒过来给他许多钱,让他再买羊,献给皇上。听说拿羊可以换到大官,而大多数买羊的钱又是那个丑八怪给的,他岂有不乐意之理?
不过卜式更聪明。他没有马上答应。却问主父偃,这事要是办成,皇上会给个什么样的官。
主父偃说,给个县令吧。卜式不干,非要郡守不可。主父偃无奈,就说:按道理,该给你个县令,不过你可以不要,只说想给皇上在上林苑中放羊。皇上会更高看你。以后,找准了机会,我和张汤大人再荐举你当郡守。好容易将这出戏演出来,没料到差点儿被东方朔当场识破。想到这里,他特别后怕。
他从心眼里明白,天底下,他最大的恩人便是东方朔。窦婴曾给自己一次逃生的机会,而东方朔,却给了自己两次再生的机会。他此生此世,没有办法报这个恩。眼下自己手中又没钱,就是有钱,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东方朔肯定会把钱看得很轻。那,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等到东方朔有难,自己再去救他。可东方朔人精一样,怎么会有灾难呢?等到自己有了大势力,再帮东方朔?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和为人值几个钱。有东方朔在武帝身边,自己纵然是条大鱼,也翻不出多少浪来!想到这儿,他不禁仰天长叹:老天啊,你既然生下了我王臧,何必又生出个东方朔来呢?
想到这里,他病了,他不想出去,不敢见皇上,也不敢见东方朔。他陷入苦思冥想。他要想方设法,让东方朔不坏自己的事,不出自己的洋相。要想方设法让东方朔对他很好,由同情他,可怜他,到帮助他,信任他,这便是资本。“我要利用东方朔对我的同情和可怜,对我的信任和帮助,蒙他一回。”想到这里,他高兴了。他让家人去找张汤,说自己重病不起,百药无效。他又让家人出去说,他的病,只有东方朔能治得好。他只盼东方朔能到自己的家中来,进入自己的圈套。
今天中午,张汤派人来报,说东方朔领来了两个齐国人,一个叫东郭咸阳,一个是孔仅,他们两个向皇上各献出钱粮千万之多。主父偃一听,既是兴奋不已,又是愁肠满怀。兴奋的是,终于有人向皇上献了那么多的钱,自己的计策没有落空;悲愁的是这种事为什么偏偏让东方朔赶上了,自己的老家也是齐国,而且东郭咸阳和孔仅二人都在临淄,那儿正是自己的出生之地啊!王臧啊王臧,你当年要是嘴边有个把门儿的,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模样?想到这里,他用力地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惹得他的夫人急忙过来探视。王臧只好说,屁股上有个东西在咬,好像是蚊子。好在屋里很黑,夫人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印记。再说,经过九年生离死别后,他的夫人和女儿,和他已经不那么亲切,如不是东方朔曾来接济她们母女,说不定这娘儿俩早就改嫁他人了。
想到这儿,他拿出两块竹简,想写两行字,智激东方朔前来看他。写什么好呢?对!“既生王臧,何必东方!”不行。这样太不客气。有了,改过来,“既生东方,何必王臧!”如他东方朔不能相让,我王臧也就死了罢,何况父母所生的王臧已经死过,现在活着的,只是个不伦不类的主父偃呢?
此时此刻,主父偃释然了。一个人,死都死过几回了,还怕什么?东方朔如能相让,那我还要记住他的恩德;他要是不能相让,那就是他先对不起我。他都对不起我了,我还怕对不起他么?那咱们就把以往的事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两拉倒,从头来!
可他又一想:我这样做,不是太小人了么?这不是恩将仇报么?再一转念:管他呢!凭什么世上就他那么顺,总是他能帮助别人,而我主父偃之流,就要求着他?这就不公平!所以世界上才会有我主父偃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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