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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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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碰了一鼻子灰,就来找老奎。“支书呀,这事儿你得出面过问过问,价格可以涨,但也不能高得离了谱。都是乡里乡亲的,让他再便宜一点,给我们卖了行不行?”

“老支书,现在虽说政策放宽了,但是,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漫天要价,你们当领导的也得管一管,为我们庄户人主持个公道。”

对杨二宝的所作所为,老奎早有耳闻,说他低价收购羊毛,高价卖出去不消说,还在羊毛中用白糖水糁沙子,自己牟利,坑害国家。然而,现在政策放得宽,上头对这种事儿都不追究,还在鼓励一部人先富起来,又树了他为致富能手,你管那么多做甚?瞎操心,生闲气,还落不下一个好。这样想来,老奎才说:“你们知道,我与杨二宝几年都不说话了,买卖这东西,是双方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买了,就去买,觉得划不来,就不要买,别人也不好干涉。”

有人就说:“支书,要是这样,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我们原以为政策咋变,都是共产党的天下,都是由党来领导的,要是你也不好管了,我们还说啥哩。”

老奎一听这话,仿佛重锤砸在他的心上,顿觉脸红心跳。作为一村支书,明明知道杨二宝这样做不对,是坑害群众的利益,只因与他有过隔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惹事,怕得罪人。如果所有的党员,所有的村干部都像我这球样子,任其个别人胡作非为,自己装聋卖哑图安生,还要我们这些党员、村干部做啥?大家既然这么信任我,我就绝不能让大家失望,即使得罪人,我也要尽一个党员的责任和良心。想到这里,他霍地站起来说:“走,咱去看看。”

老奎径直走到杨二宝的面前,不卑不亢地说:“大家有点意见,说你的化肥价格有点过高,能不能再塌一下?”

杨二宝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谁他妈的嫌老子的价高就别买,我又没有硬给他推销的,屙屎由不得尻门子了。”

老奎本来想与他好好说,一看他这样子,就强压住火气说:“话不能这样说,利可以图,但也不要太过分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怕伤了大家情?”

杨二宝脖子一拧:“我图不图利,管球你的什么事?什么叫过分?白白送给你就不过分了?”

老奎的脸色腾地红了,一股按捺不住的火气从心底里忽地燃烧了起来。他当了几十年的支书,在红沙窝村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人们对他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唯命是从,他也早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尊重,也习惯了去支配别人,没想到杨二宝因为有了几个钱,就财大气粗,目空一切,当着大家的面,左一声老子,右一声老子,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分明是让他下不了台。随着那股怒火的升起,压抑和蓄存在他心底的刚气陡然升起,那火暴脾气便一下发作了起来:“你是个啥球东西?不就是挣了两个钱吗?就是有了钱,还是咱红沙窝村的人,你左一声老子,右一声老子,给谁当老子?就是头驴,也得有个笼头缰绳来约束,何况你还是个人。我现在还是红沙窝的村支书,村的事,我不管谁管?你坑骗别人我管不着,你坑骗到了红沙窝村,我就得管!”

杨二宝也被激怒了,十年的冤屈,十年的心酸,都不是因为你管得太多造成的?现在我比你强了,比你富了,你眼红了,不服气了,就还想管?告诉你,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既没有偷,又没有抢,凭着党的好政策,我东奔西颠,就是为图个利,我不图利我跑来跑去为个啥?既然你老奎跟我过不去,我杨二宝也不是好欺负的,难道我还像过去那样怕你不成?杨二宝甩掉了手中的烟头,也大吵了起来:“你动不动就是村支书,支书能咋?这是什么时代了,你还以为是过去,还想一手遮天,想压制谁就压制谁,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我也告诉你,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你的威风留着下辈子耍去吧!告诉你,老子爱咋的就咋的,你管不住。”

听到吵声,村人都纷纷前去观看,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了,红沙窝村的这两个人物,迟早会撕开面子,来一次针锋相对的冲突。一个是县上的人民代表,村支书;一个是左方右圆冒了尖的富人,是县上的致富能手。如今,两虎相争的序幕总算拉开了。

田大脚和秀旦儿听到吵声,放下手中的活,急忙赶了去。

叶叶妈听到吵声,也捣着两只小脚儿,颠了去。

此刻,老奎的嗓门突然变大了,太阳穴上的青筋爆凸起来,一跳一跳的,像要炸裂。那声音,仿佛要把天撕裂:“过去我咋了?我欺负谁了?压制谁了?红沙窝的天可以作证,红沙窝的父老乡亲可以作证,我老奎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你杨二宝不要以为蹲了十年的班房子,就冤屈得不得了了,把仇恨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集中到了红沙窝村上。告诉你,按你干下的缺德事,让你蹲个十年八年,不冤枉你。你不要以为现在时代变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再过一百年,二百年,还是共产党的天下,该管你照样管。你以为你是个啥球东西!”

杨二宝气得两嘴角泛起了白沫,脚下像按了弹簧,一跳一跳地说:“你管不了,老子照样开车,照样挣钱,你眼热死,你眼红死。老子就这样,想干啥就干啥,你能把我咋啦?有本事你再告去,再把老子抓了。我早把你看透了,你还没有那个球本事!”

老奎的下巴骨打着颤儿说:“你牛逼啥?你以为有两个臭钱就成精了,谁的眼睛都会像你一样红?你嚣张什么?时候没到,时候到了,该抓你照样抓!”

杨二宝说:“老子等着,等着你的眼睛红烂了,老子照样活得比你好!”

田大脚见杨二宝气成了那个样子,也上来吵了起来,指着老奎说:“我们家究竟碍着你的啥事了?你过去没有把他整死,就成了你心头的一块病。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装得人模狗样,心黑透了,毒透了。”

老奎一听田大脚也说这话,气得浑身抖了起来,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叶叶妈过来拉着他说:“你这个死鬼,你缺吃的了,还是少穿的了,不在家好好缓着,受这个馊气做甚?”说着就拽着老奎往回拖。大家一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觉得杨二宝太过分了,便有点同情老奎,都来相劝。老奎哑着嗓子喊:“红沙窝的人知道,究竟谁是黑心肠,谁是白眼狼,大家心里清楚。我是看透了,你把心扒给她吃了,她反而还说腥气。我这辈子没有枉活,算是看透了……”

人怕伤心,树怕伤根。老奎怎么也想不通,他堂堂正正地做人,光明磊落地做事,到头来,让人以德报怨,指着鼻子骂他是黑心肠。真是尿泡打人,骚气难闻。再大的困难,老奎也能顶得住,再苦再重的活儿,老奎也能扛得下。但是,唯独咽不了这口恶气,老奎一下病倒了。

先前向他告状的那几个人,很是过意不去,就来安慰老奎:“支书,都怪我们多事,惹得你受了这股子馊气。”

老奎摆摆手说:“没你们的事,没你们的事。你们向村干部反映问题没有错,怪只怪人心变了,人心黑了,被钱染黑了。”

老奎最气不过的是田大脚,别人在气头说几句过头话,倒也罢了,你田大脚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良心真的喂狗了,让狗叼走了。村里人都知道,那几年每到春日,田大脚家早就断粮了,今日向张家借半碗米,明日到李家借一斤面。有时,借不上了,全家人就大眼瞪着小眼,干饿着,三个娃,饿得像个稻草人儿似的。村人都说,田大脚不会过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喝凉水。有粮的时候,大吃二喝,不知省着点,没粮时,东家借了西家借,酉吃卯粮,总归不是个办法。况且,谁家的吃粮也很紧张,想借给她,也力不从心。挨到野菜一出土,村中的娃们都去挖野菜,野地里河滩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儿,一个个像觅食的乌鸦。别人家剜来野菜,要和着米面,或者麸子米糠吃,吃了也没啥。可田大脚没有麸糠,更没米面来掺,纯吃野菜,吃得久了,人面如菜。尤其是苣苣菜,吃得多了,会中毒。一中毒,脸上就浮肿了。有一年,天旺中了毒,头肿得像个小盆,两只眼就眯成了一条小缝,脸上却泛着青光。村人说,天旺怕是没救了。老奎得知后,就对叶叶妈说,你挖上一升面送过去,救救那娃吧。叶叶妈说,我们的粮也不够,挖给她,我们吃啥?老奎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我们不救救,那娃就完了。叶叶妈喟叹一声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说着就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面柜子的锁,挖了一升面。那一升,仿佛掏了她的心,泪就悄悄流了下来。

老奎也看得难受。叶叶妈跟他过了半辈子,在吃上,她从不像别人的婆姨那样克扣男人和娃们,她总是从自己的嘴里一口一口地省下来,再补到男人和娃们上。现在,当她把自家人卡着喉咙省的面送给别人时,怎不心疼落泪?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下,一升面,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面,是生的希望和寄托,是命的维系和延伸。

老奎说,送去吧。救人要紧,再熬个十天半月,新粮就下来了。

叶叶妈就用衣衫的大襟兜着面升子,走进田大脚家。田大脚见状,不知说什么是好。

叶叶妈说,:“田姐,听说天旺得了浮肿病,他爹让我给你送来了一升面,不要嫌少,给娃打点拌面汤,先缓缓命,再熬个十天半月,新粮下来了。”

田大脚说:“罗姐,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替天旺先谢你们了。等新粮下来,我就还给你,一定还给你。”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向叶叶妈叩起了头。叶叶妈一慌,赶紧扶起她说:“田姐,你这是做甚?你快别这样。”

田大脚满面泪水,说:“罗姐,你不知道,人到了难处,开口向人借都借不上了,你这是救命粮呀……”

不能想,真的不能想,越想,越觉得世道变了,人心黑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病好了,老奎就到乡上去找领导。老奎从来没有告状的习惯,但这次是逼出来的,杨二宝真是太狂了,狂得根本不把党的政策放在眼里。我老奎管不了你,镇上总能管得了吧?我就不信,党让少数人先富起来,总不是这样一个富法?总不能让你随意哄抬物价,明目张胆地来勒索乡民?老奎找到了镇党委王书记,就把杨二宝的所作所向他谈了。没料王书记听完他的反映后,漫不经心地说:“老书记的意见很诚恳,但是,有些事儿,也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现在,政策上也没有明确规定,我们也不好干涉。再说,老杨是县上树起来的致富带头人,我们各级政府只能扶持,哪能拆台呀?总之,有些问题,还是观念上的问题。看来,咱们都需要更新观念,才能适应改革发展的需要。”

王书记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使老奎如坠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才明白他是想让他多支持杨二宝。想想,还是原来的苏书记好,苏书记直截了当,有啥说啥,能说到心坎坎上。可这王书记,还是太年轻了,说不到一起,就不说了。忍了这口气,算了。

这事儿过去不久,县上召开人民代表大会,老奎是代表,自然参加了这样的盛会。报到后住到招待所里,县人大的领导就来看望他们。苏大相副主任也来了,一看到他,就亲切地握着他的手说:“老倒灶,现在地包下去了,日子过得怎么样?”

老奎就激动地说:“好着哩,好着哩!就是有一肚子的话,想给老领导说说。”

苏主任笑着说:“这一次,请你们代表来,就是让你们说,有多少话说多少话,要把心窝窝里的话掏干净。”说着,就松开老奎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握下一个人的手。

老奎就站在一旁,搓了搓手,感到有一手心的汗,心里却溢满了幸福。“老领导还是好,还是那样好,没架子……”

在会议分组讨论的时候,苏大相来到了老奎的这个小组。头一天是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第二天分组讨论时,就让基层代表反映社情民意。苏大相就点了老奎的名,让老奎说。老奎就说了,老奎说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政府要多关心农民,这关心不仅要体现在政策上,还要体现在农民的利益不受侵害上。他就讲了化肥的问题,说种庄稼的买不到化肥,不种庄稼的在倒化肥,层层刮油,苦的还是农民。政策应该做好宏观调控。随后,又讲了要正确引导农民走上富裕道路,富也要富得正当,自然也谈到了县上的致富能手杨二宝如何倒买羊毛弄虚作假、任意哄抬化肥价格之事。老奎的发言,引起了代表们的强烈反响和热烈讨论,都说这是一个新问题,现在政策放开了,但是,该管的,政府还得管,还要多关心农民的利益,要正确引导农民走富裕路。最后,人大常委会作为一件提案,责令供销社和工商税务部门,该整改的整改,该查处的要查处。

自开完人代会,老奎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但过后不久,当他面临着这片泛活的古老土地,还是感到困惑。政策是放开了,也放活了,但是,宽得却没有了一个准儿。正如大家所说的:“初级阶段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装什么,怎么装?搞得他这个基层的小头儿实在无所适从。是不是自己老了,真的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需要了?老奎也常常自问,而自问的结果不得不使他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个属于他的时代过去了,真的过去了。他应该让位了,让给年轻人去干。他想,到了下一届,他一定得下了,不下,也实在跟不上趟了。其实,上一届他就提出让位。但,那是嘴上说说,心底里,还不想下,还想大刀阔斧干几年。大家也很抬举他,还是被选上了。选上了就干。与他一茬子的那些村支书,大多都下去了,只有他,还在位。既然大家这么信任我,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值。然而,最使他感到难受的是,你想豁出你的老骨头,还没有地方让你去豁。那个一呼百应的大集体时代过去了,过去了就不再来了,就成了回忆。由此,他不止一次地下了狠心,到了下一届,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当了。

19

杨二宝与老奎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天旺与叶叶的关系却越来越密切了。事实上,在他们两小无猜时,就有了某种特殊的亲近,这似乎与他们在同一个奶头上吊过有关。后来上了小学,在同一个班里,到镇中学上初中,又在一个班里,一路走来,两人就有了一种朦胧的依恋。而这依恋,虽还不甚明了,但早已渗入了爱的成分。当两人都考到县城高中后,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身体的发育日渐成熟,两个人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表面上,虽然有点疏远,但内心似乎更加靠近。他们不在一个班,却有一种身在异地的亲切。有时,在校园里偶尔相见,彼此也不多言语,只是轻轻打一声招呼,或是对望一眼,就明白了对方心事,然后便匆匆分开,生怕让同学看到说出闲言。

上了高中,天旺家迅速富了起来,他爹给他买了自行车,来来回回的路上,他骑了自行车,自是风光无限。而叶叶家的变化并不大,除了吃粮不成问题,经济依然困难,家里不但买不起自行车,她与开顺的学费也成了问题,就只好来来往往地走了。从家到城里,还没通车,一走就是两三个小时。有时走得太累了,就心烦意乱,也觉得家境不如人,有点自卑。看到天旺骑了自行车,心里好生羡慕,眼里却假装看不见。走在路上,就想故意避开他。可也有避不开的时候。一次星期天去上学,她操了小路走,走着走着,就听到了后面有了动静,还没反应过来,天旺的自行车就停在她面前。天旺说,上来吧,我捎你。她心里自是高兴,嘴上却说,你骑上走吧,我习惯了走。天旺便下了车子,与她并肩走着说,我特意从小路骑了来,就是来捎你的。她说,你也是刚学会骑,能捎动我吗?天旺说,能,保证摔不着你的。她这才说,那好吧。天旺骑上了自行车,她紧跑几步,跳到了后架子上。车子一下晃了起来,她赶紧扯住了天旺的衣角,直到车子走稳了,才松了手,手心里攥出了一把汗,心里却生出了一汪蜜,甜到了心坎坎上。心想,要是一辈子,能与天旺这样走下去,该多好呀。她真想把头靠过去,靠在天旺的后背上,或者伸出手,揽着他的腰,那样,肯定能找到一种踏实的感觉。这样一想,她的脸红了,心也突突突地跳了起来。而天旺的感觉也同样美妙,当叶叶上了自行车,他猛然觉得腿上的劲分外的大了,后面仿佛坐的不是叶叶,是安了一个小发动机,车子越发的轻了。快到学校时,叶叶说,我下了。天旺就停了下来。叶叶下来后,说了声谢谢。天旺说,到星期六放学后,我在这里等你。叶叶说,你不用等了,我走回去就是。叶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叶叶也搞不清楚,人一大,为什么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就不一样了?

星期六放学后,叶叶走到了城东门,天旺就果然等在那里。这一次,叶叶没有客气,只笑了一下,就上了他的车子。一路上,两个人的心里都溢满了幸福,个中滋味,就像小时候,口中含了一块糖。快到村口时,叶叶叫停。天旺就停了。叶叶说,谢谢你!天旺说,到明天返校时,我在这里等你。叶叶说,你别等了,让村里人看着不好。叶叶说怕村里人看到,其实是怕让她爹看到,她知道她爹和天旺爹两人不睦,她爹看到了肯定要说她的。天旺说,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看到。天旺也怕让他爹妈看到,他也知道他爹和奎叔有矛盾,让他爹看到了,肯定要唠叨。次日返校时,叶叶刚走出村口不远,天旺就骑车追了来,天旺将车子停在了她面前说,上来吧。叶叶就上去了。在此后的回家和返校的路上,这几乎成了一种约定,他们彼此之间,也渴望能看到对方,来来往往的路上,成了两人的世界。他们又说又笑,谈天说地。有时,车胎爆了,推着车子并肩走,也是一种快乐。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第二年,开顺也考上了县高中,开顺以全镇第一名的好成绩考进了县中,老奎一高兴,就咬着牙,买了一辆自行车,让叶叶和开顺两人骑。叶叶有了自己的自行车,就没有了每次让天旺捎她的理由了,没有了这样的理由,就得找理由。理由一找就找来了。他们就相约一块儿回家,也可相约一块儿进城。有了开顺做挡箭牌,相约也就来得更加直接了。来到路上,开顺带一阵叶叶,累了,就让天旺带一阵,那日子,同样还是快乐。

叶叶的快乐始止于她哥的一封信,那封信,让她平添了无限的担忧,也承担了一份责任。他哥在信中说,他们的部队要开赴老山,要她告诉爹妈,他一切都很好,但是,千万不要给爹妈说他上了老山,否则,他们总是惦记他。也不要告诉开顺,开顺还小,让他专心学习。他哥还给她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他哥斜背一支冲锋枪,站在阳光下,英俊潇洒,威风凛凛。收到哥哥的信,她总也放心不下,虽然哥在信中说得洒脱,但也向她透露出了一点,就是情况很严峻。她开始收听广播,开始在读报栏旁看新闻,当看到老山前线战火纷飞的消息后,她就担心起了她哥,常常悄悄地拿出哥哥的照片,瞅着哥哥,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但是,回到家里,她还是高高兴兴的,将照片给了她妈看,她妈还没看够,她爹就拿过去看,看得爹妈红光满面。妈说,你哥好着里吧?爹问,你哥再说啥了么?她说,哥说他很好,别让你们为他担心。开顺又接过了照片,叶叶说,哥还说,你要好好学,争取考上大学,给爹妈争光。开顺说,哥的信呢?我看看。叶叶说,在学校里,我忘了带回家。叶叶还想好了,到了学校,开顺要是再要看哥的信,她就说丢了。叶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想哭,真想伏在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她想哥哥,也担心哥哥,却还要在爹妈、开顺面前说谎。她爹听了就说,怎么忘在了学校?你要保存好,别丢了。说着又从开顺手中接过哥的照片,凑到亮光下看了起来。看得叶叶直想哭。

叶叶的担心最终被残酷的现实击中了。在一个秋日的下午,开德回来了。走的时候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来的时候却是一盒骨灰。骨灰盒是由开德所在部队的一位副团长送到红沙窝村的。陪他一起来的还有县和镇的领导。开德牺牲在了老山前线。开德死得悲壮,也死得其所。他为了掩护全排战士避开敌人的火力,只身从另一个山头向敌人进攻,他虽然倒在了血泊中,却换来了战争的局部胜利。

一连几天,老奎像老了许多,两个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头发仿佛一下全白了。叶叶妈几次次哭得昏了过去,叶叶和开顺哭哑了嗓子。村里人都来看望老奎一家,来了就都陪着落一阵泪。尤其是老人和妇女,泪水分外的多,哭得也很真切。新疆三爷抹着泪说:“老天真是瞎眼了,要收,就收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为啥要收开德呢?他还是个娃娃呀!”与开德一起参军的石头被分到了另一个部队,给家里来了信,说从战场上下来了,没有受伤,好着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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