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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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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早早把他们兄弟二人分出家门的良苦用心。但是,天旺却不能不管。他的性格决定了他非管不可。他的出现,使现场突然地平静了下来,除了他爹,所有的人都望着他,看他如何等表态。这所有的人当中,当然包括王庭长在内。天旺终于表态了。天旺说,请问王庭长,扣除了车、羊,我爹还差多少欠款?王庭长很快就报出了所欠的数字。一共是五十三万两千八百二十元整。这时候,天旺看到他爹拼命地给他使眼色,但是他假装没看见,只对王庭长说,欠下的债都归我,我来还!王庭长就突然地笑了。王庭长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没有理由不笑。王庭长笑着说,好!好!好!既然你愿意替父还债,一切都好办。说着,便收起手铐,将它仍然挂在了裤腰带上。

王庭长在收起手铐的时候,天盼和天盼媳妇的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意。但是,唯独杨二宝没有笑。杨二宝不但没有笑,没想却突然地朝天旺发起了火。杨二宝说,老子做的事老子当,老子不需要你来同情。你给我滚远点,少来掺和!

天旺明白这种骂是假骂,不是真骂。也知道他爹的意思,宁可牺牲他自己,也要保住他的财产。唯其如此,天旺不但不领他的情,反而从内心里产生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悲哀。为父亲的狡黠与卑微,更为父亲的狭窄与自私。他没有像他爹那样激动,只是平淡地说,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也应该尊重我们当儿子的心愿。儿子有继承老子财产的权力,同样,儿子也有偿还老子债务的责任。你的债,就是我的债,我有权力,也有义务为你还清。

杨二宝说,你呀,谁让你还?你为我还了债,你的厂子还搞不搞了?你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天旺说,爹,再难过,也能挺过去。我不能眼看着你再进拘留所。

王庭长马上打着哈哈说,杨老板,你看你,儿子替老子还债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好?说实在的,我办了无数个案子,从来还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儿子。你有这样的儿子,是你老的福气,也是你的骄傲,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把你的债务转到天旺的名下,由天旺来还就是了。

53

胡老大病倒了。

自从杨二宝的羊群被法院没收顶债后,他的身体就渐渐垮了,最终病倒了。按说,这群羊与他无关,他只是个羊倌,只是一个给别人放羊的人,但是,胡老大却不这么想,无论给谁放羊,只要羊群交到他的手里,他就成了羊的主人,他就能与羊相依为命。羊愉快,他也愉快,羊有了什么疾病,他的心里就像绾了个结。他似乎觉得,冥冥之中,他与羊结下了与生俱来的不解之缘。自从羊群被没收了后,他成天郁郁寡欢,提不起一点精神来。锁阳看到他那样子,就开导,爹,你想开一些吧,羊再好,也是羊。再说了,还是别人家的羊,又不是你的羊,你想那么多干啥?胡老大说,没有想的,谁想它?锁阳说,你放了一辈子羊了,现在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也该在家里享享清福了。胡老大说,是哩,也该休息休息了,老了,不球中用了。胡老大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还在惦记着那群羊。尤其一闭上眼,那只黑眼窝羯羊朝他咩咩叫的样子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抹去。抹不去,就又继续想,渐渐地,那一群羊就朝他咩咩地叫了起来,叫着叫着,一只只羊的眼里都挂满了泪水,他再揉揉自己的眼窝,一揉,发现自己的眼窝里也汪满了泪。

他有时也在说服自己,不球去想,好好过我的日子算球了。但是,由不得,生来就是个贱命,放羊的命。离开了羊,心里就慌,就觉得六神无主。锁阳也想把老父亲请到他家里去过,胡老大死活不去。胡老大说我现在还能动弹,就一个人过,自在。等哪天实在动弹不动了,再说吧。锁阳只好走了。

锁阳也忙,最近在城里揽了一摊子活,里里外外都得他出面敲定。锁阳的儿子已经十多岁了,正在上初中。自从他家老二酸胖结了婚后,他爹就给他们分了家。他爹说,你们的大事完成了,我的担子也该卸了。分开过吧,你们各过各的,我现在还能苦得动,自己还能养活自己。等到哪天苦不动了,你们有那个孝心,就管管我,没有了,也就算了。就这样,一个大家,经他爹的一句话,就变成了三个小家。这几年,他的包工队不错,每年都能揽到一些活,虽然苦一些,累一些,但是,经济上还是大翻了身。不仅他翻了身,村里跟上他干活的人也都翻了身,日子比过去越来越好了。日子就这么过着,不觉到了中年。到了中年,想的就不一样了,就像他爹当年操心他和酸胖一样,开始操心他的儿子了。人生,就是这样,当爹当妈的,永远想着自己的儿女,儿女当了爹妈,又同样想的是自己的儿女。一代一代的人,就这样代代相传着。每一代人,似乎更注重更偏向于对子女的责任,却往往地忽略了孝道。锁阳有时想起这些,就觉得对不起老父亲。作为儿子,他给予父亲的实在是太少了,也想多给予父亲一些关怀,但是,他的父亲又偏偏是个老倔头,不想给儿子们添负担,也不愿意与儿子媳妇们一起过。常年的放牧生活,使他养成了孤独的性子,他的心里,除了羊,还是羊,羊成了他的命。

终有一天,胡老大病倒了。酸胖知道后,把他接到了他家,又从镇上抓来了药,吃了还是不见效。锁阳知道后,从城里回来,就拎了水果、点心、卤肉到酸胖家去看望。胡老大说,买这么多的东西做啥?如今有了几个钱,也得省着点,将来星星上大学,娶媳妇不得用钱?锁阳说,爹,你省了一辈子,该花也得花。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胡老大就无言了。

老奎听到胡老大病了,就来看。老奎知道胡老大的病根在什么地方,但是,知道了也没办法,他只能过来安慰安慰,那病根他是无法根除的。老奎一踏进胡老大的门,就见胡老大躺在炕上,胡老大挣扎着要起来,老奎赶过去扶,感到手里轻飘飘的,胡老大已经病成了一把干骨头了。胡老大只叫了一声支书,就叫不下去了。那声音,弱弱的,像猫娃叫的一般,让人听了觉得很孽障。老奎轻轻拍了拍胡老大的肩头说,老大,别动了,你就安心躺着吧。老奎说着,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想起土地承包那年,集体的羊群解散了,胡老大病倒在炕上的情景。那情景,已是将近三十年了,与现在的情景竟是那么的相似,心里便满载了一种往事如烟的沧桑感。

胡老大哑哑地说:“支书,这一次病了,我怕是好不了了。”

老奎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却说:“你款款地把心放好吧,你想走,只怕阎王爷还不收你。”

胡老大说:“这回怕就收哩。”

老奎说:“你这个老倒灶,胡说些啥?放着清福你不享,尽往牛角尖里钻。”

胡老大苦笑了一下说:“说啥哩?就这个命,生来就是个贱命,由不得自己呀。”

老奎说:“当年集体的羊群散了,你病了,还可以说得过去,那是因为你对大集体爱得太深的缘故。现在不一样,这明明是给别人放羊,你只是一个羊倌,为这种事生病,不值得呀。”

胡老大说:“说不成,真是说不成,说出来还丢人的很。我也不想去想,没办法,眼睛一闭,一只只羊就围到了我的跟前,想赶都赶不去。我怕是鬼迷心窍了。”

老奎说:“想开些吧,想开了,就会好的。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土地刚承包那会儿,我们都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不知这日子该怎么过。你当时也病倒在了炕上,我来看你,我的心里也想不开,但是,还得给你做工作。没想到车到山前自有路,天不但没有塌,地不但没有陷,随着社会的发展,日子却越来越好了。对任何事儿,不能老盯着眼皮下的光景看,要看远一点,一看远了,任何沟沟坎坎都能迈得过去。”

胡老大说:“是哩,支书说得对着哩,想开一些,啥事也就过去了。可我的老毛病就是遇事想不开呀。”

老奎说:“有些事儿,你想开也得想开,想不开也得想开。记得当时土地承包后,你还说,现在分了,说不准再过十年八年又能合成大集体。我说不可能,再不可能合成大集体了。世事难料呀,当时认为不可能的,现在照样成了可能。”

胡老大听了,刚想咧开嘴笑一下,但是,因为皮肉扯得紧,还没咧开,笑就一滑而过了。这才说:“石头他们搞的互助组,与我们当年搞的互助组不是一模一样?走来走去,绕了一个大圈子,将来不又走到了大集体的路子上来了?”

老奎说:“很难说,这都很难说。总而言之,一代会比一代强,一代要比一代富,将来走上了也好,不走也罢,都是后人们的事了,他们都会过得比我们好。”

胡老大说:“那是,那是。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活出个什么名堂,已经多半截身子入土了。”

老奎说:“是呀,过得真快,当年修水库、治沙窝的情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晃了一下,就把几十年的光景晃了过去,我们都老了。”

胡老大说:“怎能不老哩,儿子们一个个都胡子拉碴的了,孙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该到死的时候了。”

老奎说:“再别说死的话了,好好养你的病吧,等你抱上重孙子那天,你想闭眼再闭去。”

胡老大想笑,就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不由人呀,凡事,能由得人就好了。”

自从老奎看望过胡老大之后,胡老大的病情有了一丝丝好转,那几天,好像也吃了点东西。但是,他毕竟老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像一盏熬干了油的灯,快熬到头的时候,突然地亮了一下,那也只能是刹那的亮,亮过之后,也许就要彻底熄灭了。

这一天,他的灯又突然地亮了,亮起来之后,胡老大就吩咐锁阳、酸胖给他把送老衣穿了,穿上后,他就对儿子们说,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困了,要睡一会。说着就闭上了眼,这一闭,就永远地闭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胡老大走了,就这样平静地走了。村里的老人们非常羡慕地说,走好了,胡老大真是走好了,没有受一点点折磨就走了,我要是能像他这样平静地走了多好。又有人接了说,这都是他修来的福。他德行好,人善良,积了善,死的时候才不会受磨难。

东沙窝又添了一座新坟。插在新坟的招魂幡,在萧瑟的秋风里,沙沙地作响,仿佛在为亡灵升到天国而超度。远远地看去,坟边像蹲着一个秃鹰,一动不动地蹲着,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人,一个老汉。他就是老奎。老奎来到坟边很久了,他就一个人,定定地圪蹴着。面对着胡老大的坟,他的心里载满了无限的悲凉,载满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那过去的一幕幕,就像一道长长的河流,在他的脑海里缓缓流淌着,从解放初的互助组、高级社,流淌到了人民公社、农业学大寨。然后,又接着流淌,流淌到了土地承包,流淌到了商品经济下的互助组。而胡老大的影子,也随着河流的流淌,慢慢地凸现了出来,由青年到壮年,再由壮年到老年,活灵活现的一个人儿,永远地消失了,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熟悉的人一个个走了,下一个又该轮到谁呢?是东庄的刘老二,还是新庄的王小哥?说不准,谁都说不准。还说不准是我自己哩。要是挨上了我,让我走,我就走吧。这一生,除了对不起死去的儿子,对不起死去的女儿,我老奎,问心无愧。就是见了阎王爷,我也该对他说,我问心无愧。

老奎正想着,听到背后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那种声音,是脚踩在沙子上磨擦出来的声音。老奎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胡老大的后人来了,不是锁阳,就是酸胖。时间过得快呀,绕了一下,这两个娃,也成了丢掉三十数四十的人了,快呀,真是快。要是当年叶叶听话,跟了锁阳,外孙子也十多岁了。

那脚步声近了,却又突然地停住了。老奎缓缓地扭过头,看到的不是锁阳,也不是酸胖,却是杨二宝。老奎不由得怔了一下,当他的目光与杨二宝的目光相撞时,他明显地感到杨二宝的目光有点胆怯的做了回避,于是,他便站起身,也不再看杨二宝,目中无人地从杨二宝身边走了过去,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老奎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蝇蝇地传来一声:

“支书!”

他停住了步。身后又传来了一声:

“支书,我们……都老了!”

老奎不由自主地、缓缓地回过了头,看了他一眼。老了,他也真的老了。头发全都白了,脸上打满了折,牙齿也像脱落了,嘴巴就像一只破漏斗,干瘪了下去。自从那年秋天,在马踏泉相遇时,他认真地打量过他,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了。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老了,真的都老了。积淀在心里的恩恩怨怨,经历了无数次的风霜雪雨的洗礼与吹打,早已化成了内心的鄙视,除此,已经没有别的了。

杨二宝又说:“胡老大死了,说不准哪天也就轮上我们了。”

老奎冷冷地说:“该死就得死,不死,还想长命百岁?”说完,他缓缓地转过身,走了。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了扬二宝的声音:

“支书,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老奎的心里微微颤了一下,不由得回头望了他一眼。

杨二宝说:“但是,总是没有机会向你说。今天,我就当着胡老大的面,向你……赔个情,道个歉。”

老奎的心头滚过了一种久违了的东西。他微微地闭上了眼,往事如烟,真是不堪回首。他缓缓又睁开眼,看天地浩渺,无边无际,一切的来去,都是自然天成,也怨不了别人,便缓缓地说:“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说完,转了头,向村子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杨二宝定定地站着,看着老奎那微微佝偻的背影,那迟缓的脚步,心里顿生出无限的感慨。老了,都老了。当年在马踏泉处相遇时,他还是那么有力,脚步声嗵嗵嗵地能杵地,岁月不饶人呀!再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起日子的煎熬,经不起风霜雪雨的无情吹打。这辈子,在他内心里,最恨的人是老奎,最敬佩的人也是老奎。没想到恨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觉得总也对不起他,尤其随着年岁越来越老,那后悔也就越来越深,后悔当初真不该拆散天旺和叶叶,更不该让老伴去逼着老奎打叶叶,让一个如花一样的生命早早地凋谢了。每每想起当年,内心里就充满了自责。他一直想瞅个机会,对老奎道一声歉,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出来。今天,当他说出了那句一直压在他心头多年的话后,才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渐渐地,老奎的影子越来越小了,最终变成了一个黑点,像一只小甲虫,缓缓地蠕动着。夕阳在他的眼里突然变成了一道金色的亮光,连绵起伏的沙窝上像滚动着一层又一层的红浪,一直滚到天边,整个沙漠,仿佛浸泡在了一片血红之中。他的身后,睡着的是长眠不醒的胡老大,他的目光极尽处,是被红浪吞灭了的老奎。一个时代,一个时代的恩怨,也似乎就在这一刻结束了。无论谁是谁非,都将会被历史所埋没,代之而起的,将是新的时代,新的人物。也就在这一刻,他仿佛从内心的压抑中挣脱了出来。这些日子,他感到自卑,羞愧,见了人就远远地躲开了。过去有名的杨百万,到头来不但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叱咤风云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却栽了一个永远也爬不起来的大跟头。虽然天旺为他还了债,但是,他心里的欠债却越重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甚至很羡慕胡老大,就这样默默地死去该有多好呀,一切的自责、懊悔、羞愧也就不再折磨他了。这时,也就是在这时,他才觉得突然地想开了,赔了就赔了,输了就输了,一切都顺其自然。还是老奎说得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是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让过去,又能怎么样?无论是辉煌,还是惨败,都属于过去,属于过去的那个时代,都会被历史所埋没,一代又一代,都是这样一个过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54

天旺接替了父亲的贷款后,一下子有了压力。他的厂子毕竟起步较晚,资金有限,要一次性偿还掉父亲的全部贷款还有困难。他原本想着先把那笔债务过户到他的头上,等到资金收拢回来之后再分期偿还。但是,这样做银行却不答应,银行非要让他先还再贷。这样一来,问题就凸显了出来,如何凑够这么多的资金?唯的一办法就是卖厂子,否则,别无他法。厂子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梦想。一想到卖厂子,真是心如刀绞。如果真的将厂子卖了,这就意味着,他将要解雇三十多名工人,同时也要解除与村合作社的合同。这是他最不忍心的,也是他难以面对的。一想到要牵扯到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他的心里就在滴血。不能卖,厂子说什么也不能卖!一定要坚持住。

就在他与银行、法院的周旋中,他还不忘看看他爹。他知道,他爹现在是脆弱的时候,也正是需要儿女们给予关怀与宽慰的时候。看着他爹一蹶不振的样子,他真怕他度不了这一个关。

自从法院来他家追过债后,父亲像大病了一场,天旺看到父亲那样,心里也十分难过,有空了,就常过来开导开导。天旺说,爹,你别想不开,赔了就赔了,只要人在,比什么都强。杨二宝就说,想开哩,咋想不开?天旺知道,他爹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病还是一时除不了。就又说,你也不用担忧以后的日子,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用你愁。杨二宝勉强地笑笑说,我不愁,有你这样能干的儿子,我愁啥?不愁。在一旁的田大脚就揭短说,还说不愁?晚上睡下,翻过来掉过去的睡不着,问你咋不睡,你说是欠了儿子这么多的债,咋还哩?还说不愁。杨二宝说,你胡说些啥,我哪里说过这些?田大脚说,咋没说过?说了就说了,还不承认。天旺听了,心里一阵难受,但是脸上却装出笑意说,爹,你怎么这样说?谁让你还呀?儿子孝敬娘老子是天经地义的,哪有老子给儿子还账的说法?杨二宝就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没说,是你妈妈胡说哩。田大脚就笑了说,你这老鬼,见了儿子,就不敢说真话了。天旺听了,也就笑了,笑着打圆场说,那是爹说笑话哩,妈也别当真。说过了,笑过了,天旺走出家门,心里还是颇多感叹。想想当年父亲有钱的时候,多么的自以为是,多么的独断专行。那时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尊重儿子的心愿,也从不考虑一下儿子的感受。可是,现在,父亲穷了,没有钱了,却突然变得这么卑微,以至卑微得让他难以接受。是什么力量,竟让一个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是金钱?还是人老了,就本该如此?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自以为是,看到父亲那卑微的样子,反而让他难受。

就在天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法院又做了多次协调,天旺坚持续贷还款,银行执意要天旺先还款,再贷款。法院无奈之下,只好将他的厂房封了。

厂房被封,问题就严重了。这个时期,正好是生产的高峰期,停一天产,就有一天的损失,门被封了,损失惨重,自是可想而知。天旺顿感火气攻心,嘴上吊起了一串血泡。两条白纸黑字的封条,隔开了工人们熟悉的路,一头是堆积如山的萝卜,另一头,是一个个充满了绝望的工人。看着这一切,天旺的心几乎碎了,难道就这样完了,多年的梦想将从此付之东流?

小山东来看他。小山东拿出了一个存折,向天旺递过来说:“这是我这几年的全部积蓄,一共是八万元,你拿着,先度了这个难关再说。”

天旺不觉心里一热,这真是患难之际见真情。但是,他还是轻轻地挡了回去。他知道这是小山东的夫妻二人多年的血汗钱,他能主动给他拿出来,足见他对他的关心和信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信任更让人感动的呢?

小山东说:“我知道,这点钱帮不了你的大忙,但是,也能解决一下你的燃眉之急呀。”

他说:“兄弟,我的好兄弟,此情、此义,我将没齿难忘。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牵连别人,更不想牵连我最要好的朋友。你知道么?要是我凑不够其余的钱,你这八万元钱就是交了,也起不了作用的。这钱,你还是留着吧。还有,你过去想回山东,几次都被我挡住了。现在,我的厂子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如果你想回,可以回了。回去后,也可贷些款,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厂子。”

小山东说:“天旺,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兄弟了一场,在你处在关键时刻,我怎能离开你?这钱,你暂时不用了也罢,我先放着,等你什么时候要用,我什么时候给你拿出来。但是,你也不要赶我走,现在我是不会走的。如果真的要走,也得等你恢复了生产再说。”

天旺握住他的手,久久不语地摇晃着,就摇晃出了一行清泪。

厂子被封了后,一向热热闹闹的大门口一下冷落了下来。天旺习惯性地来到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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