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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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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似乎毫无恻隐之心的男孩,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素昧平生的女孩。
其实,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孩长什么样。
是后来在破庙里,他捡了冰棱来,在嘴里融化成水,给她洗了脸之后,才看见她的容貌。
这样美……这样美……
这美丽绝伦的脸庞,仿佛永远看不厌,仿佛可以一直看下去。
等他无意间注意到旁边的漏壶,才发现,还有两个时辰,她就要醒了。
他恋恋不舍站起身,走到外间,唤来庆生,“你去把阿顺他们叫来。”
“阿顺——”高君琰递给他那张药方,“你去御药局抓药。快去快回。”
阿顺领命而去。
“阿禄——”高君琰一边回忆一边写好了另一张纸,“你立刻去御膳房,让他们做这几道菜。”
阿禄领命而去。
“阿祥——”高君琰写好了一张纸递给他,“你即刻去莳花局,向他们要这几种品种的菊花。立即送来。”
阿祥领命而去。
“阿瑞——”这次,高君琰没有写圣谕,而是口谕,“你去尚服局,让崔尚服在今秋最新赶制的服饰里,挑选最华贵最精美的几件,拿过来。”
“阿新——你去朕的书房,从书架上拿这几本书过来,应该就在第一层,或者第二层。”
他知道媚烟喜欢书,他本想把自己的书全都搬过来,将此处空空的书架填满,但怕响动太大,吵着她的睡眠。想了想,还是先拿她最喜欢的几本书,过两天再搬其它书也不迟。
安排完之后,高君琰让庆生伺候他沐浴,用宫廷秘制的百花水,将口腔清洗了五遍。
打开巨大的彩绘描金龙纹檀木衣柜,从里面扯出一件件锦绣华服。每试一件,都在神兽纹落地大铜镜面前,左转右侧地打量。
“庆生,你看朕穿这套如何?”
“庆生,是不是这套穿上更显气宇轩昂?”
“庆生,你倒是给点意见啊!”
庆生无奈而又惶惑地说,“皇上,老奴实在见识粗陋,目光拙劣,不敢妄言。”
“算了,还是等崔尚服来了之后,向她请教吧。”
说曹操曹操到,崔尚服款款进殿,后面跟着一群捧着锦衣丽服的宫女。
高君琰将崔尚服一把拧过来,“快,快来给朕挑选一套最适合朕的服饰。”
在精于衣饰的女官亲手侍奉下,高君琰打扮妥当,望着落地大铜镜中俊美绝伦的男子,他用手端着下巴,嘿嘿地笑了。
这时崔尚服才命令手下的宫女们,把那些女装拿来给皇帝过目。
高君琰一拍脑袋,“忘了告诉你尺寸了!”
崔尚服嫣然一笑,“陛下,臣妾还记得尺寸。刚巧今秋新制的衣服里,有相合的尺寸,臣妾就拿过来了。娘娘要是不满意,皇上再向臣妾另外订做就是了。”
高君琰看她一眼,赞许地笑了。
上次迎娶舒雅之时,高君琰曾经让崔尚服为她准备好多套华美服饰。
崔尚服知道,皇帝只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所以,这次小太监来传口谕,崔尚服稍稍问了几句,就完全领会了圣意。
这时,去御药局拿药的内侍回来了,殿中支起了瑞兽纹的小鼎,火苗吞吐着,鼎中煎熬的药汤,很快袅袅地散出清苦的气息。
不一会儿,去莳花局的内侍也回来了,后面跟着莳花局的小太监,抬着一盆盆各种品种的菊花。
高君琰指挥着他们,将菊花靠着倚晴阁窗户外的墙边,放了一溜。因为就在窗下,舒雅只要一推开窗,就可以闻到清幽淡雅的菊香。
药煎好了,舒雅还未醒来。高君琰闻着苦涩的药味,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他连忙伏案写了一张纸,传令,“阿瑞——你去御膳房,拿这几种点心过来。”
☆、四十四 始知相忆深(4)
“舒雅——舒雅——”
“舒雅——回来——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的舒雅,我在呼唤你,你听见了吗?”
梦境的深处,似乎有穿透灵魂的呼喊,带着此生最彻骨的爱与痛。
然后,一切又被睡眠吞没……
这样深的睡眠,仿佛经历了许多许多年。
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落进一泓乌黑如墨的深潭,那眼睛的形状,跟她最爱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辰……我听见了……我原谅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断发出凄迷的梦呓。初醒的意识,犹自模糊,却有此生最深的柔情在荡漾。
迷蒙的紫色眼睛里,泪水大颗地落下,顺着眼角,滴落在绣枕上。
他接了她的泪,放进嘴里品尝,落下一颗,他就接一颗放进嘴里。
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动作,紫色的眸子涣散了又凝聚,凝聚了又涣散。无数的记忆光影交错,迷离叠现……
“是夏郎?”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你是夏郎?我在哪里?夏郎,我找了你好久,我找到你府上,他们不让我进去……寒冬腊月,我在你府邸门口等了一夜……”
“媚烟,对不起,对不起……”强烈的歉疚与心疼如海Lang般袭来,他俯身下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不该瞒着你,是我错了。当你叫我夏郎的时候,我就应该纠正你。第二天我离开之前,应该告诉你我的真名。可是,就算我错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弥补?为什么要弃我而去?为什么要为了另一个男人,出卖我的江山?”
她还是迷濛地望着他,眼神恍惚而遥远,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许久,她苍凉地笑了,“哦,想起来了,你是高君琰。”
她放开了抱住他脖颈的手,往后靠在床头,嘴角掠起一丝冷芒,“高君琰,是你母亲把我弄来的么?想用我要挟萧辰么?那么我告诉你们,没有用。萧辰根本不在乎我,他在乎的是沁水。当年,他可以为沁水放弃大军乘胜的大好形势,放弃即将攻入京城登上宝位的机会。如果你们想要挟他,我建议你们用沁水。”
他只觉一种撕裂般的痛,蔓延到全身。俯身抓住她的双肩,锁住她的眼睛,“母亲是母亲,我是我。对于母亲来说,你是她要挟萧辰的筹码。对于我来说,你是媚烟。”
“这有区别么?”她耸耸肩,嘲讽地冷笑,“不都是把我囚禁在此?”
他捧起她的脸,高高的鼻梁几乎触到她的鼻梁,这样近的凝视,可以看见他乌黑如星的眸子里,缭绕着丝丝缕缕的深情,“媚烟,朕不是囚禁你,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但表情依然冷冽,“是我给萧辰出谋划策,破坏了你们和吴越国的联盟,也是我让萧辰派岳圣清去擒拿你母亲。我这样对你,你干嘛还要跟我在一起?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媚烟,你也不是我的夏郎,我们回不去了,你明白么?放我走!”
她残忍的话语,像烧红的锯子般在他心中来回切割。他不由攥紧了她的肩头,几乎要把她的肩骨捏碎,她甚至听见了吱嘎的声音。
一股阴狠狂暴的火焰从他眸底燃起来,他亦冷笑,“好吧,朕不是夏郎,朕是高君琰。而你也不是媚烟,你是舒雅。这样,朕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还要我说几遍,拿我要挟萧辰没有用!”她厉声呵斥。
“有没有用,要试了才知道!”他吼道,将她推倒在床上,起身走开。
在他走开的时候,她在脑子里迅速地谋划。看来,要想放松高君琰的警惕,还是要变回媚烟。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一开始就跟他搞僵了,这样反而不利于以后逃跑。
可是,如果变回媚烟来迷惑他,那又何其残忍。
她之所以坚持高君琰是高君琰,夏郎是夏郎,何尝不是下意识地为自己找借口。他是高君琰,不是夏郎,她才能对他下狠手。如果承认他就是夏郎,她又如何忍心算计他?
心里千回百转的时候,一缕苦涩的气息袭到她鼻端。
“这是什么?”她怔怔地望着他手里的玉碗中浓黑的液体。
“母后给你配的保胎药。”他先尝了一口,温度适中。
“你,你在说什么?”她瞪大了紫眸,迸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怀孕了。”他的神情冷静得近乎绝望。
她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有波涛一层层推来,却是不辨悲喜。
……
“我们生一个黑色眼睛的男孩,一个紫色眼睛的女孩。”
“为什么不生一个紫色眼睛的男孩,一个黑色眼睛的女孩?”、“好,只要你能生,朕就敢立为储!”
……
刻骨铭心的回忆,带来剧烈的疼痛。这样痛,这样痛,痛到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他却不管她什么想法,粗暴地将她拧起来,一脸怒色,恶狠狠地,“快吃药!”
见她不动,他暴怒般地卡住她的脖颈,把药汁一股脑地给她灌了下去。
“噗——”强灌下去的药呛在喉咙里,引发一阵呕吐感,全部喷射出来,将他的脸染成乌黑。
她弯下腰,捂住嘴,爆发痉挛般的呕吐。
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药汁,连忙去拿了银盂,接在她嘴边,同时轻拍她的背部。
这强烈的呕吐持续了很久都无法遏制,她连着两日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黄黄的胆汁。一时间,她只觉天旋地转,胃部一阵阵痉挛的痛楚,五脏六腑都快要呕出来了。
她终于稍稍缓过来一点,慢慢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凄然问道,“这孩子保不住吧?是你们想用它要挟萧辰,强行替我保住。其实,是保不住的,对不对?我上次怀孕,胎相也不稳,却不曾有过如此剧烈的妊娠反应。”
“别问朕,朕什么也不懂。朕只管按照母后的吩咐照顾你。”他依然沉着脸,但语气带上了一些自嘲,“真倒霉,看个人质,还要被吐了这一脸。”说着站起身去洗脸。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已经乌黑得像昆仑奴。
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描金彩绘食盒。
“也许是空腹吃药,才会吐得这么厉害。”他将食盒放在她面前,打开,“先吃点东西再吃药,可能会好一些。”
她惊讶地看着里面的各色点心,竟然全都是她素日喜欢吃的。
她从来没有专门告诉过他,她喜欢哪些点心。等待婚期那几个月,他每隔一天便去看她。看来应该是那段时间,他观察出来,并且记在心上了。
无法言说的感动,如春水般漫过心田。
她看了他一眼,刚洗过脸的他,英俊得令她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这么近地细看,其实他跟辰不是很像。
他的剑眉是飞扬入鬓的,鼻梁微带鹰勾,薄唇的线条比辰柔和。
九年前,在破庙的月光里,她也是这样怔怔看着他,祈求着这个美梦不要醒来。
这时,他一个巴掌拍过来,拍在她的后脑勺,“别光盯着朕看,虽说秀色可餐,但还是要吃点东西的。”
他这宠溺的一巴掌,让她低下头去,望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拈起一块翠玉豆糕,想了想,举起手先喂到他嘴里。
他扬一扬眉,似乎有些诧异,继而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他一边吃一边想,为什么从来不喜欢吃豆糕的他,此刻竟会觉得,其实豆糕也挺好吃。
他正在纳闷,突然一声令人心悸的呕吐,绿色的粘稠物随之喷在了他的衣襟上。
他顾不上崔尚服精心给他挑选的服饰,连忙拿起放在矮几上的银盂,接到她嘴边。
一阵比刚才更撕心裂肺的呕吐,再次席卷了她。她发出的呕吐声,让他心里一阵阵抽搐。
才吃下去的一个豆糕,全都吐在了银盂里,绿绿的浆汁,看上去就像昆虫被踩碎时流淌出的体液。
剧烈的呕吐掏空了她的力气,她虚脱地倚在靠枕上喘息,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他在一旁连连摇头叹气,双手合十朝天,绝望地悲呼,“为何我这么倒霉。他占了朕的江山,朕还要替他照顾妻儿!”
她歉疚地看着他衣襟上的呕吐物,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要不,你让侍女来照顾我……”
他不答她的话,两手抱胸站在她面前,目光担忧而疼惜,“你这样子可怎么办?什么也吃不进去。还是请太医来扎两针吧。”
他转头唤了庆生,让他去请太医。
庆生去后,他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漱口,然后将被她吐脏的外袍脱了。只穿一件白绫单衣,松松垮垮,落拓不羁。坐在床头,扯过她的靠枕,将脚也抬到床上,就这样跟她一道并靠着,望着帐顶垂下的金色流苏,半晌不说话。
“留个侍女照顾我就行了,你去处理军务吧。”她侧首看他,他微带鹰勾的高鼻,在半明半暗的烛光里,透着说不出的阴鸷。
他霍地转过头,这突然的侧首,让他的脸逼近了她的脸,几乎鼻子碰鼻子,眼睛对眼睛,他霸道而凶狠地看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她无语,任由他的唇笼罩下来。
嘴里有刚刚呕吐过的酸涩,尽管用茶水簌了口,依然残留着这种味道,这让她有些尴尬,想要抗拒他的吻。
然而,他突然爆发出的怒气,让他的吻无比狂暴强劲,霸道的舌头拼命地搅动她的齿间。
他清新而芬芳的气息很快占据了她的口腔,让她嘴里原有的酸涩都被吞没了。整个唇齿,整个身心,似乎都盈满了他的气味。
她记得他的味道……在那个隆冬的夜晚,他把冰棱在嘴里含化,然后吐出来给她洗脸。那冰冷的水里,融着他的唾液,带着他温暖而芳香的气息。
此时此刻,这记忆中的味道,再次沿着她的唇舌,一点点渗透……
她伸出颤抖的手,解开他的白绫单衣,轻抚着他薄薄的两块胸肌。
他离开她的唇,沿着她尖尖的下颌,灼热的吻往脖颈蔓延,同时将她慢慢地压倒在床上。
一阵无法控制的情。欲席卷了她,伴随着强烈的凄苦与怨恨,深深地撞击着她的心灵。
不知为何,在灼热的欲望燃烧的同时,她脑海里不断掠过萧辰与沁水做。爱的场景。
她没有亲眼看见过,但此时此刻,却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那样清晰,那样让她绝望。
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滑到他的肩胛,再滑到腰部,紧紧地抱住,将他拼命地身体里摁:
“夏郎……我要你……我想要你……”
☆、四十五 冲冠为红颜(1)
“夏郎……我要你……我想要你……”
她的声音充满诱惑与迷离,然而,也带着说不出的凄绝,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豁出去了的悲凉。
狂烈的欲。火渐渐燎原,焚毁了他全部的意志,母亲的叮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你不要碰她,她非常容易滑胎。”
那么我轻一点就是了,轻一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他正在矛盾地挣扎,殿外响起了庆生的声音:“陛下,钟太医到了。”
他长舒一口气,撑起身体。
她也从刚才莫名的狂乱中,突然清醒。迷离的眸子,逐渐冷却。
“媚烟……”强行压抑的欲望让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显得无比性感。他温柔地替她把衣襟掩好,恋恋不舍地望了她一眼,才起身出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名花白胡子的太医进来。
这位钟太医是太医院千金科的名宿,他给舒雅拿过脉之后,神色凝重。
钟太医站起身,向皇帝深深一揖,“启禀圣上。这位娘娘阴血亏少,肾气虚弱,故而,胎虽能成而不稳。胎儿居于母体,全赖气以载之,血以荫之,气阴两伤,胎无所生则堕矣。故以清虚热为先,兼以补肾固冲安胎。”
高君琰不耐烦地说,“现在的问题是她什么也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连药也服不进去。朕请你来,就是想请你给她扎两针,让她能够吃下一点东西,她已经两日未进粒米。”
钟太医再次一揖,“如此臣便为娘娘针灸天枢、中脘、内关、足三里,这四处穴位。天枢为大肠募穴,有调理胃肠的功能,可使浊气下降之效;中脘为腑之会,又是胃之募穴,有健脾和胃降逆之功;内关为心包经的络穴,别走三焦经……”
“行了,行了,你快开始行针吧。不用解释这么多了。”高君琰一挥袖。
太医扎针的时候,高君琰在一旁关怀地看着,舒雅却微闭双目,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高君琰想起母亲走之前没有来得及嘱托太多的注意事项,便问钟太医,像舒雅这种情况要注意些什么。
钟太医一边扎针,一边公事公办地说,“需忌食羊肉,狗肉,牛肉等燥热之物。需多食补肾养血之物……”
钟太医说了一串饮食宜忌之后,突然紧接着说了一句,“要绝对禁止房。事。”
这句话是接着前面说出来,钟太医的语调和神情并无变化。然而高君琰却做了一个邪谑的鬼脸,看向舒雅。
让他微微失落的是,舒雅没有睁开眼睛,太医这句话未曾让舒雅的面容出现一丝波动。
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她的容颜这样冷,几乎让高君琰怀疑刚才她炽热而迷乱的呼唤“夏郎,我要你”,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这时,钟太医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位娘娘有伤悲内积于心,思伤脾,忧伤肾。伤脾,则亦吐。伤肾,则阴亏。娘娘若是看不开,这妊娠反应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舒雅静静地听着,眼目依然闭着,烛火将她低垂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高君琰的眼神变得复杂幽邃。
行针完毕后,高君琰让庆生送太医回太医院,并且交待庆生顺便到太医院去拿一盒治疗冻疮的药膏。
舒雅一直阖着的双目,终于在此刻掀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高君琰还真是细心,竟然注意到她手上长满了冻疮。
舒雅久久看着烛光映照下,满手的红肿淤青。她原本有一双纤长白嫩的玉手。
这是她对那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爱与关怀留下的痕迹,如今看着,只觉无比凄凉,无比酸楚。
她一辈子都没有给任何男人洗过衣服,萧辰是第一个,唯一的一个。随他征战这半年,她没有让他做一件生活琐事。入秋之后,她依然每天浸泡在冰冷的水里给他洗衣服。
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去伺候男人了。她发现了,人就是这么贱,你越对他好,他越轻视你,越不懂得珍惜。
“娘娘有伤悲内积于心,若是看不开,妊娠反应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想起刚才太医这句话,她仰起头来,靠在刺绣织锦软枕上。浓浓的悲戚晕染了她绝世的容颜,呈现出一种极其朦胧而凄清的美丽。
高君琰进来时,正好看见这幅绝美的图画,让他一下怔在那里。
正要说什么,突然殿外响起传报声,“皇上,护军将军求见!”
虽然这时已经是晚间,但因为是战时,高君琰交待过,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在哪里,只要是有关前线的军务,都要第一时间禀报天听。
“让他到含元殿东堂等候。”高君琰走过去,轻轻拥住舒雅,沿着她的额头,鼻梁,嘴唇,下颌,迅速地一线吻下,“朕去处理军务,一会儿回来陪你用膳。如今扎了针,应该胃口好一些了吧?朕让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哦。”
她淡淡地笑了,点点头。
走出倚晴阁,他匆匆地来到经常办公的含元殿东堂,护军将军韩景桓已经恭候在此,见了皇帝行了一个参拜之礼。
“爱卿免礼。”高君琰随和一笑,“近来兵凶战危,京城防守加严,爱卿辛劳了。”
“这是末将职责所在,岂敢言劳。”韩将军拱手躬身,“启禀皇上,江北有使者过来,声称是北帝派来,要亲自面见陛下。戴将军将此人移送末将手里,此人声称有机密要事,必须立刻亲见陛下,是以末将不敢耽搁,不得不此时来打扰陛下,不知陛下是否要召见此人?”
高君琰听见“北帝派来”几个字,心里一惊,眼底有阴冷的光芒划过。
“你立刻把此人带来见朕。”高君琰等韩将军说完,没有丝毫迟疑就下令。
“此人已在宫门外恭候,待末将亲自去押来。”
高君琰派了一个小黄门,跟随韩景桓一道出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带进来一个青衫素冠的清秀书生。
使者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由一名小黄门呈递给高君琰。
高君琰展开一看,眉峰明显耸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问使者,“划江而治,此话真假难辨,北帝将何以取信于朕?”
使者不紧不慢说,“大漠骑兵退至巴蜀边境,吴越国已经入境的水师退回吴楚边境,另一支吴越水师取消来援。”
高君琰手抚下颌,嘴角浮动着一抹莫测的笑。
半晌,他突然问使者,“不知先生贵姓?”
使者深深一揖,“敝姓田。”
高君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田先生见了朕,为何面不改色?难道田先生未曾发现,朕与你们皇帝容貌有几分相似?”
田胜不动声色地拱手答道,“田某出发之前,吾皇已经就此关照过。”
“哦?”高君琰向前倾身,手肘横在案上,脸上带了几分兴味,“那么依田先生看来,朕与北帝,谁更有真龙之相?”
田胜朗声一笑,答道,“楚帝多此一问。田某幼读圣贤,自恃韬略,自然是择木而栖,择主而事。若非效力真龙,岂不负了田某平生所学?”
言下之意当然是说萧辰才是真龙,但却说得极为巧妙。
高君琰仰头大笑,普通人听了他的笑声,都会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但田胜面不改色。
笑罢,高君琰扬起手中的纸条,“这是你们皇帝的亲笔吧?想必田先生已经看了。试问,真龙天子可会为一介妇人退师?”
田胜亦哈哈大笑,“楚帝莫非不知道,女人永远只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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